分卷阅读10
心!胆小又害怕心乱如麻!你惊慌茫然无助!要成为!男子汉!不认输──」
拐个弯,热血又带鼻音的歌声戛然终止,他维持大步流星的豪迈姿势,张嘴看著眼前靠墙环臂的男人。
「好久。」国王看了他一眼,伸伸懒腰。
看见国王,刚才临时搭建的「自我建设」瞬间倒塌,他不自觉缩起肩膀,退後几步。
国王看见他退後,皱了眉头,却没像以前那样逼近他。
「中午了,吃饭,要吃什麽?」
听见国王这样问,余新伟闷闷地想,或许他应该明确地告诉国王,叫国王不需要为了保持职场上的同事情谊特地来找他一起吃饭,只是这样完全撕破脸的词语,从来都走温和路线(偶尔过激)的余新伟还是说不出口。
国王见他没回应,微微偏头看他,随即嘿了一声,语气惊愕。
「你哭了?」
「没有,是、是刚刚隐形眼镜位移。」忘记自己可能一脸狼狈,余新伟赶紧用手臂遮住脸。
喔,要帮你看一下吗?勾起嘴角,走近他拨开他的手,不顾他的挣扎硬是要就近观察他的表情──
这样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国王只是盯著眼睛红红、鼻子也红红还一脸可怜的余新伟,心脏又泛起一阵不寻常的麻痒,他撇开头,看向一旁的绿色的盆栽。
余新伟埋在手臂里,从一数到十,等著,而国王只是沉默。
真的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竟然还下意识地等著国王来烦?余新伟泄气地放下手,国王则继续将视线投注於一旁的盆栽上,这株长期受人忽略的盆栽先後承受两人的视线,显得有些娇羞不安。
静谧的走廊,有些不同於以往的尴尬横亘在两人之间数秒,还是余新伟先打破僵局。
「我、我中午要回信给一些厂商,没有空出去吃……接下来也都会满忙的,你先自己去吃好了,或是找别人一起去吧,抱歉。」
急於逃开现场的余新伟没等国王回答,迳自从国王身旁走过,没想到手臂却突然被抓住,他睁大眼转头看向国王。
「walden,你……」
国王微微抬眼。
「圣诞节,跟谁约了?」
低低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余新伟却感受到国王异常强大的man气沿著他被抓著的手开始攻城掠地。
他慌忙地甩开国王的手,压著小指退离几步,心跳飞快。现在不只感到一脸的狼狈,连心底也狼狈得一塌糊涂。
干嘛现在才在问这个?有意义吗?问了你圣诞节也不会跟我过、问了我们也不会变成好朋友、问了我也不会不翘小指,问这个干嘛?
「跟、跟一个很重要的对象,不多话、不烦人、不、不是同性恋,反正与你无关──喝!」
吼到一半被国王突然爆强的man气吓一跳,余新伟终於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麽,抖抖抖地贴住墙,连盆栽也跟著抖。
「walden……」
阴沉的嗓音喀喀喀响起,逼得余新伟肾上腺素发射,企业战士的健壮小腿肌呜喔喔喔启动逃生装置,一溜烟就冲得不见人影。
见那只巨兔一下跑不见,国王的气骤降。他皱皱眉觉得有些疑惑,觉得自己似乎有那麽一点掌握到面气的诀窍了……
但或许也用不到了。
走回办公室,国王没什麽食欲,索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来一个卷宗夹开始看,看一看,又站起来,走到窗边,右手无意识地开始转著一旁的噜噜椅。
walden圣诞节有约了啊……刚得知时是有些惊讶,刚才终於没忍住,还是问了出口。
很重要的对象……跟海报有关?别想了,明明打算……可walden说过他没有朋友,而且walden刚刚在哭,他当然看得出来walden在说谎,但他为什麽哭?越想越烦,国王手上的速度也越转越快,让噜噜椅的转速趋近七千两百转。
「国王,别转了,我想吐……」
耳边传来ellen幽幽的声音,国王才停下手,皱眉看著好像原本就坐在噜噜椅上、捧著鸡腿便当的ellen。
「嘿,你在干嘛不出声?」
「我有啊!只是你不理我!贱爷!呕……」
国王当机立断跳开,留下晕椅的金发男人捏鼻走出办公室。
<待续>
翘小指的男人16
打从只身从南部北上工作,跟以往的每个小节日一样,余新伟都是当平常日在过的。什麽端午清明重阳情人节圣诞节的,只要没回家过的对他来说通通不是节。因为节不该是一个人过的,他一个人,他不过节。
下著雨的十二月二十五号,冷吱吱好好睡的礼拜六,这要是一个不过圣诞节的普通上班族应该是会趁机睡到下午六点半起来刚好吃晚餐,然而余新伟却早早就起了床,忍著寒冷刷牙洗脸,现在正捧著热呼呼的棉花糖巧克力,包著棉被盘腿坐在笔电前。
热巧克力云烟袅袅,蒸得余新伟显得高深莫测,他盯著google首页,一动也不动。因为节日而特别装饰过的首页,在搜寻引擎上跳跃的游标,彷佛一个诱人进入禁地的邪恶小妖精,说著:赶快来吧,搜寻吧,你想知道什麽,网路全都有……
「爸爸,为什麽我们家没有电脑?」
书房里,国一的余新伟忍不住向爸爸开了口。
「爸爸头脑比电脑好啊。」侧面看上去,正捧著书阅读的余爸显得威严。
「喔……那可以用爸爸的头打美少女孟获厂吗?」
「什麽?」余爸的眉头皱了下。
「没事。」余新伟低下头来,没跟爸爸说美少女孟获厂是一款最近流行在班上女同学之间的电脑游戏,他看过女同学带来的游戏说明手册,发现里面的女生好漂亮好可爱,光是看到可以帮里面的女生换装或培养魅力什麽的,他的眼睛就忍不住发亮,好想玩玩看……
「爸爸,可是没有电脑,就不能上网了耶,现在大家都在上网。」
「学校不是有电脑课?」
「可是那只有上一下下,我想……」
忽然余爸抓住余新伟的双肩,表情相当严肃且痛心疾首。
「新伟,你听著!网路害人,世界上最不该发明的就是网路。」余爸眉头皱得可以夹竹桃。「他让人民的生活变调、让精神涣散、让人性扭曲、让国家动盪不安!连大人都会被网路所害,你才几岁,竟想要驾驭网路?非必要,我命你与将霆都不要使用网路。」
看见爸爸讲得如此严重,被唬住的余新伟原本想点头,但念头一转,又摇了摇头:「可、可是,有时候作业需要查一些资料,同学上网找,都好快,写报告用电脑也很快,爸爸,我会克制自己的……」
「新伟!」余爸加重语调,伸手拿来一本书,在余新伟眼前晃了两下。「唯有书籍才是经过严格审核的正确知识来源,网路不是啊,网路上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言论,你怎麽知道哪个人说的是真、哪个是假?哪个是对、哪个是错?哪个是宝藏、哪个是垃圾?比方用同样的食材,一个是五星级的大厨师一个是连大肠里面有屎都不管的路边摊,做出来的料理就会不一样,懂吗?」
「可是爸爸不是很爱巷口那摊卖大肠面线的吗?」
「所以爸爸已经涝赛好几次了。」一个真汉子是不会介意坦承涝赛的,余爸继续谆谆教诲。「不要等吃坏肚子才悔悟,新伟,要用自己的五感去探索世界,而不是靠网路上那些虚浮的图文,不要让网路浪费你的时间,要努力成为让爸爸骄傲的孩子,懂吗?」
耳边爸爸轰隆轰隆的嗓音如雷贯耳,余新伟小小年纪毛都还没长齐,对爸爸说的「网路过度使用後遗症」半知半解,也没想过要顶嘴,只是怯怯地盯著爸爸的眼睛,怯怯地再说:「可是、可是没电脑、没网路,就交不到朋友……」
「谁说?」
「……班上的同学……」
「什麽?爸爸说过多少次了,讲话不要跟蚊子叫一样,抬头挺胸大声点!谁说的!」
被余爸拍了下背,余新伟吓得马上挺直腰杆。
「报告!是班上的同学!」
「很好,这才像个男生。」余爸欣慰地点点头。「你看,他们不正是你的朋友吗?会聊天就是朋友了。」大胡子上方的双眼笑出鱼尾纹。
……他们没有跟我聊天,是我偷听他们聊天。余新伟没有说,只是静静观察爸爸的脸色。他有时候也会想,爸爸的头脑应该真的很好,因为爸爸的情绪切换很快很顺畅。
「用网路是交不到什麽好朋友的,网路交友很恐怖的,不信我拿我收集的剪报给你看。古人说以书画会友,你要多少书爸爸都买给你,唯独电脑不行,等你长大後再说。」
听爸爸这麽说,余新伟还想再说些什麽,却在看见余爸的犀利眼神後顿了顿,点点头。
但是实际面对人,用真实的自己去赌朋友,是不是更恐怖的一件事情呢?爸爸。
他没有说出口,他低下头沉默。
於是拜余爸所赐,余新伟成为了一个不太依赖网路的年轻人,没有msn、没有facebook、没有部落格、没有任何网路交流的工具,也不像办公室的年轻同仁一样,遇到难题首先google,google不行还可以求浅草。图书馆、书店、租书店、报章杂志、新闻是他主要的知识来源。
他看很多书、很多杂志、很多电影,但他从来没有看过关於「同性恋」、「娘娘腔」、「性别探讨」等等的书籍,报纸与杂志出现这类型的文章都被他迅速略过,遇到这类型新闻就转台,高中以前有的辅导课,只要遇到性别的课程也被他装病躲掉了。
余新伟觉得人是可以接受暗示的。
比方血型、星座,世界上有这麽多人,为何光是几个看不见的血型、几个远在天边的星座就能将人一言敝之?每个人看著自己所属的类别,也真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性格与命运,并产生一种「同类」归属感。或许人惯於归纳,於归纳属性之外的,全都为异己,因此产生排他性。
这麽一来,不看、不听、不想,就会好转的吧?
多看多听多想man,即便真正的他不man,他也会透过自身的努力,进化成为man。
等到那一天,他就不会再喜欢hollo kidding、不会喜欢缝纫、不会有个粉红色的房间、不会有个不听话的小指,不会有一切「异己」的状态,所以不会受伤。
但那天还没到来,就有个人挟带一身真man气,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击,彷佛用力用手撑开他一直紧阖的眼皮要他看清自己。
从来没想过,如果这一辈子都无法变成man怎麽办?就这样孤老终身?
「我只是希望你真的了解你的『核心价值』是什麽,walden,不实的表面总有一天会破的。」
想到国王,他压住小指。
或许国王说的对,如果就这样一直无法成为man,就算结识了他人、与人变成了朋友,最後也会因为被识破而遭受疏离,就算是一开始知道,或许是抱著同情什麽的接近他的人,也会离他远去的吧……像国王一样,除了公事外,他们已经几天没说话了。
胸口泛起一阵酸涩,卡在搜寻引擎上的游标彷佛随著余新伟的心跳越闪越快。
余新伟想,就查一下就好了,不要借书买书留下证据,在这广阔的网路上迅速浏览一下,然後把浏览纪录删掉,这样就没有人会发现。
反正上网订购hollo kidding的东西都已经破戒了,不差这一小回。余新伟喝了口热巧克力,脑袋跟著发热,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搓搓手,将双手置於键盘上,两眼专注,谨慎地敲键盘。
黑色的游标就像一根魔法棒一样,逐渐在白色的长方格里显现他键入的字──「娘」、「娘」……第三个字未打,搜寻引擎自动拉出一排常用关键字,第二个就是他要找的词,看见那三个字完整呈现在萤幕上,余新伟脸一红,闭著眼睛食指疯狂点击backspace,随後又大梦初醒地停止这种连击键盘的行为。
喔不他在做什麽!余新伟裹著棉被倒在床上往大枕头钻,头发都给钻乱了,等到焦虑平息,他再度起身,双手置於键盘上,做了个深呼吸,虽然满脸胀红但他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键入「同」、「性」……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家里的电话响起,余新伟受到巨大的惊吓瞬间盖上电脑。他娇喘几声胸膛急遽起伏,愣了几秒才赶紧下床跑到客厅接电话。
「喂、喂?」
「喂,哥,是我。」
余新伟呼了口气,有一瞬间他以为是电信公司打来问他为什麽要查奇怪的关键字。
「将霆啊,什麽事?」
「哥,祝你圣诞节快乐。」
从小就稳重乖巧的将霆不太多话,但他们兄弟俩感情却不错,就算一个在台北工作、一个在南部念书,兄弟俩偶尔也会打给对方嘘寒问暖或聊聊近况。当初他想从家里独立、要北上工作时,也是弟弟帮他说过一句:「爸放心,给哥去吧,他可以的,台北真的不是一个国家,没这麽难入境的。」爸爸才勉强让他来的。有这样一个弟弟在,余新伟的孤单才稍稍淡薄了些。不离不弃,是他兄弟。
放松了神情,他笑了笑。「也祝你圣诞快……」
「什麽圣诞快乐!今天可是行宪纪念日啊!别给我过什麽圣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