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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辽阔的大草原上腾起一股烟柱,红色的太阳,美丽得不真实。孟小北可以耐心地在山里一坐一整天;早上坐在那是画日出,傍晚时分,仍然坐在原地,画日落。晚上,他在招待所里给少棠打长途电话,告诉少棠,旅行途中边走边画,在山里混得像个野人,这日子多么逍遥快活。
他亲爸又打电话来,问,小北,什么时候能回家,回西安家里一趟。
依孟小北平时没心没肝的性格,他爸只要不找他,他绝不主动回西安,从内心抵触逃避,怕他爸又要试图阻挠他和少棠。他心里有不安全感和不确定,平静的幸福来之不易!
少棠说:“回去吧,你爸可能有事找你谈。”
孟小北咕哝:“有事不能在北京谈么?过年回来又谈过一轮,还是那些话么!你陪我一起回去?”
少棠摇头:“你自己回去,该怎样就怎样。”
孟小北认真地说:“西安毕竟不是北京,不是咱俩人的地盘!万一我爸我妈把我扣下,不让我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你这意思是准备妥协?”
少棠说:“你爸就不是耍心计的人。”
于是暑假期间,孟小北回了一趟西安。少棠当时,嘴上说得平静而通情达理,心里当真做好思想准备,孟小北可能会被家里扣下,不准回京。小北大四这一年,指不定还要出幺蛾子。
孟建民骨子里是极倔强的,在少棠面前,一直没有软化,没开口同意两人感情,维持着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最后的底线尊严。
亲爹只要一天不点头恩准、缓和关系,他与小北就名不正言不顺。少棠在他大哥面前,总觉着像在作奸犯科,而且是监守自盗,养着儿子还偷儿子,每一天都是偷来的。
孟小京这个暑假不在家。圈内熟人介绍,有一部民国大戏找他演男二号,档期正好在暑假。这是个绝好机会,系主任给他开了后门批准他去拍戏。于是,孟小京这几月就在甘肃某影视基地,吃着漫天黄土风沙,艰苦拍戏。
家里冷清清的,就一家三口,每天早中晚三顿饭上桌吃,相对无言,就怕谈要紧话题。
孟建民私下仍劝老大:“这五年,好好思考一下将来怎么办。毕竟男人活在这世上一辈子,肩膀上扛起的,不仅仅是一己之好,还有对社会家庭的责任。将来年纪长了,还是要有家庭,有孩子,人生才完整。”
孟小北态度坚决:“我对我的感情也有责任,我不辜负他。没有爱情人生能完整啊?”
孟建民说:“别把你爸当作你人生对立面,不是说我反对什么,你就偏要逆反着,一定要那么干,一条道走到底不回头。”
孟小北调开视线,否认:“我也不是那样。”
孟建民反复回想,艰难地问:“……你们俩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你从多大喜欢你干爹?”
孟小北不假思索:“从小,在西沟里,他总是来咱家吃面条,陪我玩儿,带我去山里打野猪打狼,带我去军营看西洋景,那时就最喜欢他。”
孟建民难以置信,你那时几岁啊?
“后来,您让我认他当爸,喊他干爹,您征求过我的意愿吗?”孟小北压抑着喊了一句:“我从来就没真正把他当作我爸爸辈的,我喜欢他很多年了!您为什么就看不出来为什么就不能同意啊!!”
建民满面震动,望着儿子。
回想当初,私心为帮儿子挣前途而打了个盘算,拉拢少棠认小北做干儿子,阴差阳错似的……
孟建民眉宇间突然黯淡,仿佛全部的坚持和希望在刹那间,顺水流空一去不返。他艰难地说:“别让学校里老师同学知道,我怕你因为这件事,影响你毕业分配,将来走到社会上被人用另类眼光看待。回到家里来,你爸怎么说你骂你,其实全无所谓,我是你亲爸我不会迫害你。到了外面,你爸永远还是站在你这边,想要保护你。”
孟小北侧过头凝视窗外一片绿色,沉默不语,年轻人一身铮铮反骨。
他也知道他爸不会害他,心里觉着辜负了爸爸,然而不想在这时松口服软,怕一年的努力抗争功亏一篑。
第二天,孟小北记得,天空有些发阴,远处北城外笼着一层灰色雾气。
他一大早借口买早点,悄悄溜出去打电话,把少棠迷迷糊糊从被窝里拎出来。“少棠我爸又找我严肃谈话了,老子顶住了巨大的压力和炮火攻势,我过几天就能回去!”
孟建民忽然提议说:“小北,今天咱们一家三口出去转转?城里景点多,找个你想去的地方,想吃的饭馆,爸请你吃好东西。”
孟小北心里一闪:“……我不去了,您俩去吧,我跟同学都约好了。”
他揣摩,他爸爸这是又准备发动下一波柔情攻势?
马宝纯私下也劝孩儿他爹:“两个儿子都太有主意,根本管不住,算了,一家人和睦为上。别说孟小北了,当初你不赞成老二跟聂卉交往,老二听你的吗?那你觉着孟小北他能听你的?”
孟建民心事重重:“我怕儿子老了将来没人陪。”
马宝纯说:“你老了有人陪不就完了吗!反正儿大不由爹娘,那俩孩子爱干嘛干嘛去,咱俩老两口过一辈子!孟建民我好不容易把你这个病伺候好,差不多痊愈了,别再操心了……”
俩大儿子皆名草有主,而且都很有本事,攀上很不一般的家庭。哥俩在感情事上,甚至将来婚事,完全不给父母置喙的余地。两口子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惆怅失落?
孟建民长久地坐在两个儿子曾经住过的小屋里,看着孟小北睡过的上下铺,用过的书桌、台灯,木桌边缘还有钢笔留下的岁月的刻痕。或许也在回忆当年,抱在怀里的那乖巧可爱的小肉团子……
马宝纯说,咱俩出去哪转转,散散心?
孟建民说,去华清池吧。以前不收门票的时代就去过,现在重新修葺了收钱了,还没再去过。
孟小北捏着一张油饼,啃着早点急匆匆出家门。他其实没有约好同学,是现出去约的,叫了几个高中哥们儿,打台球去。
高中常去的那家录像厅,自从老板坤子带男友小文离开之后,就关门了,台球厅也换了新老板。一重重陌生身影在大屋当中晃动,烟雾缭绕,谈笑风生,却又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惆怅。
天空淅淅沥沥飘起小雨,雨丝在灰色的天空里盘旋,纷纷乱乱,扑打在行人脸上。
孟小北戴着毛线手套,神情潇洒,一次次弯腰下杆。他打球赢下好几局,拿一瓶啤酒仰脖吹了,一头乱发张扬……
孟小北不知道外面下小雨了,他头发上一滴雨水也没沾到。
那一天的华清池,天空阴霾,游人稀疏,大门口晃着一群兜售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