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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爷正背身在桌上摆弄着什么,他听见我的叩门声,稍稍侧了侧头,道:甲,你快来,本王这儿得了一处宝贝。
原是有个宝贝啊,我凑着热闹上前,笑问:王爷,有收了什么奇珍异宝。
秦王爷听着我沙哑的声音昂起脸,貌有些愠怒,怎么还咳着,养了这许久了,你还没好全?
我不禁心跳加速,被他挂念的眼神弄得无所适从,只得低了低头道:来洛阳水土不服吧,等开春了,应该就能好全了,劳王爷挂念了。
若是来年开春,你还这么病怏怏的,本王就拿你是问。秦王爷假嗔,他拉了拉我垂下的衣袖,将我扯到他那边,转而欣喜道:你瞧,这宝贝疙瘩是朝里的刘大人送的,他去南疆的时候,竟得了这块价值连城的蓝田玉。
我虽不懂这些,但也看得出如此玲珑剔透、色泽饱和的玉实为上等。我问道:王爷,这块蓝田玉怎么个收藏法?
若没记错,在你进府之前,本王就收了个雕锼的行家。本王想让他从这玉中雕一块玉佩出来,你说说这上头雕什么好?
我思忖了片刻,道:不如雕上祥云和麒麟,寓意福泽不断,也能彰显王爷的高风亮节。
也好,你这提议不错。秦王爷笑着答应下来,本王自称旻中客,就刻一幅麒麟足踏东南而来的祥云之图吧。
为何祥云要从东南而来?
这个么秦王爷意味深长地拖着调子,与我四目相对,道:本王有一至关重要的人,正是来自东南。
作者有话要说:
☆、〖卌贰〗 如何同生不同死
秦王爷差芙蓉来寻我,就是为的让我做个参谋,与他一同商议得来的蓝田宝玉该如何精雕细琢。事情商议完,秦王爷一时也无了话,他见我自方才起就一直心思旁逸,不知眼里淌着的、嘴角荡着的笑意是源自何处,就打着哈哈让我先行退下了。
我晃了晃身子,大有不想离开的意思,却又不得不照办,拱袖道:那王爷先忙着,我退下了。
且慢。秦王爷似突然想起了一茬事,快步拦在我身前。他身量与我相差无几,被他这么一挡,恰好又是四目相对的时刻。那时的我早就清楚自己的心思,却又碍于这有悖伦常,不敢表露。只得静默到未免有些呆滞地看着他。我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起头。
没多少日子府里就要办元宵灯会了,本王要你全力以赴,因为到时候的头筹本王只想拨给你一人。秦王爷见我一脸惊讶,不由得一笑,他伸手上前,就要碰到我冰火交加的右腮时,又莫名地止住,换做替我拢了拢衣襟,外头天冷,你快点回去吧。
我一时欣喜,又一时失落,复又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总之悲悲喜喜都在一念之间而已。打从有了攀附的心思之后,我便一直就如是反复。
有了秦王爷那番临走授命,我本是揣着敷衍的心思赴灯会的,现在也不得不在绿漪楼里马不停蹄地忙活起来。子华期间也来看过我不少回,每每前来都向我透露些他各处打探来的消息。几个绣娘为夺第一,昼夜不分地在灯笼上绣起了鸾凤龙虎;府上酿西凤酒的先生和几个得宠侍卫合力,听说那灯笼罩子都飘着浓浓酒香
子华不止一次地望着我案上的画布问我,颇挖苦道:公孙宴,你究竟做什么打算呢。你这没头没脑的东西堆了一桌,你不会真想靠你几幅画就能力敌群雄吧。
子华习惯事事都要揶揄我几分,我也不以为然,耸耸肩,不客气地回道:其中奥秘,子华你不具慧眼,怕是参不透的。
两人拌嘴到此也就心照不宣地草草收尾,再斗嘴斗下去,斗不出个好歹来,反而伤了和气。子华每每这时都拎起他的破铜烂铁剑,和我招呼了一声,也就继续巡逻探听消息去了。
以后的几回,他问的问题也终能有所不同,譬如问我灯罩上为何要画上人,再譬如左侧的留白是不是要用来题诗等等。
我俱是抬眼瞧着他,伴之以高深莫测的笑容,再操上句文绉绉的话来:画中神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子华平日来时动静极大,不消绿漪楼的侍婢通传,我在房里就能听到老远的他正快奔而来。当然,离过年还有三五天的这日也毫不例外。
公孙宴,公孙宴!子华将门撞开,这火急火燎中又显得略有些不同寻常。
我花了大笔心思的灯笼总算赶到了最后阶段,只缺手头这幅白云绛桃还有些细活没处理好。见子华又是莽莽撞撞地进来,我也没从中抬起头来,仍是稳稳地运着笔,随口敷衍道:我一直都盼着哪回你能轻声些来。
别废话了!子华夺步上前,一把抽走了我胳膊底下压着的画稿。我正要发作,只得他吼道:你快跟我走吧!只要逃出这个王府,逃出洛阳,逃到
他声音愈说愈弱,可,可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因他近似疯狂的行径怔了有一会儿,直到腿上感受到墨水渗透,我才颤颤巍巍地回了神。我哆嗦着搁下笔,手里指间难受控制,好不容易才扶稳了侧翻的砚台。
子华要我逃,又说我无路可逃。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埋头于献于秦王爷的元宵灯笼,我何罪之有?
你把话说清楚,我为什么要逃!我猛地捉住了子华的衣袖,紧紧地不肯放开。
子华脸上凄怆难掩,他深深看了我几眼,结果还是不忍地别开头,凝噎道:何大人提前回洛阳了,还有一刻就到王府门前了。
嗳,我还当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了,不就何宿仪回来了,我犯得着逃吗。我提着心吊着胆地强吐了口气,我赶紧安抚自己只不过虚惊一场,又摸索起了手头的活儿来。
可子华下一句话偏偏就是当头的一棒,震得我久久不能动。
何大人奉命来拿你的,罪名就是你有谋逆之心。
我唇齿战栗,几次拍桌子想要站起来都没能成功。我昂着脸,捏紧拳头,就为的不让自己打颤打得厉害,我公孙宴何时有过此等祸心!
出尘妙笔刻红妆,洛阳牡丹失国色。子华踱步走到窗前,一举推开锁窗。屋外步履一致的声音让我不禁胆寒,他重合悄声合上,道:来不及了王爷题给你的诗就是证据,何为失国色,国色当如何?
可这句诗、
没错,与你无关。子华亟亟打断我,朝堂上有人拿这句诗向皇上大做文章,皇上对王爷这个七弟本来就有所顾忌,王爷也正是因此只关注些百姓中的能人,之后又搬离洛阳。皇上也好不容易去了一半戒心,如今阴风又起,他想借此来痛打王爷,甚至、甚至除了王爷
公孙宴,我问你,你如果是王爷你会怎么办?
这一问倒把我问倒了,可我嘴皮子永远动的比脑子快,只听我艰涩道:当然、当然是找个人顶替了。
理所当然,这句诗是王爷赐给我的,若是顺势推到我头上来,自然能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子华,我这回要是被抓住,是不是就非死不可了?
我眼巴巴地看着子华,希望从我分毫不移的注视里得到我所期望的那个近乎不可能的答案。子华他别过了脸,他一味逃避着,我就自欺欺人,若是这回大难不死,我就向王爷请辞之余再狠狠敲一笔,好让我把我老娘从常州接到洛阳来,我看中了洛阳一间不大的老宅子,准备盘下来供我老娘养老。我再娶几房**,养他个儿孙满堂。就算这样,敲来的钱加上我近些年靠卖卖字画的钱应当还剩了一点,这点钱我就拿去接济穷人。
别傻了你,别说傻话了。子华终于看了看我,残忍道:皇帝老子一声令下啊,你这脑袋保不住了
肯定是我在常州的时候帮人画了幅作假的《步辇图》,得了一笔不义之财,现在报应来了。我撑着桌沿,好不容易站起,双腿里无力,全屏我两条长臂死死箍在桌边上。我似被惊雷劈中,早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拖着身子走到窗边,嘴里念念有词道:不行,我不想死,我要逃我要逃出去
公孙宴!
子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后襟,把我从窗口扯了下来,你干什么寻死!
等何宿仪他们上来,我不一样也得死吗?我为什么还要被他抓去蒙受羞辱!
你要现在寻死觅活了,下一个死的就会是王爷!子华一掌推开我,我毫无防备直接撞上了床架子,他使出的力道之大让我头脑嗡鸣。
我抱着脑袋,冷笑道:子华啊子华,我当你是兄弟是挚友,没想到你只是秦老七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来缉拿的人已经近在门口,我慌忙从地上爬起,一边正好凌乱不堪的衣冠,一边走向大敞着的木门旁。
公孙宴
公孙宴
子华,我其实和你半斤八两,也是一条痴心妄想的狗啊
子华本想伸手拉住我,听到我这句才作罢。
绿漪楼二楼很快涌上一队人马,速度之迅捷,几乎眨眼就整齐划一地操兵刃在我眼前。我蓦地有一种濒死之感。眼前是未知深湖,退后是万丈悬崖,我身处在一线之间,只可进退。
公孙宴,本官奉旨捉拿你这个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何宿仪长久未见,还是一份盛气凌人的模样。他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睨着我。
何大人,你这种时候应该对我客气些。我无视何宿仪身边的几个挥长剑的侍卫,径直擦过他们的刺来的冷兵器,走到离何宿仪只有一拳的距离。我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道:何大人,你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