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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立秋。
月桂开始飘香,庭前屋后都是那样若即若离的香气。井栏边围了一圈苍苔,他本想除去的,那人阻止了。
留着更显清幽。
好,都听你的。
井里的水有点凉,但是用来烹制刚从河里钓上来的鱼,味道却万分鲜美。
江南之地,鱼米之乡,芦花点点,水鸭子游来游去,这里有画桥烟柳,有粉墙黛瓦,还有十分美好的人。
这是他的家乡,那人说,从前云游四方,是因为身边无亲人,亦无牵挂,现在两个人在一起,当回到故乡,落叶归根,以后再在这里生活,便不会感到寂寞。
梧桐树间穿过秋风,那人看诊而归,眉间眼角皆是浅浅笑意。
今天吃什么?
清蒸的鱼。
你每天那般忙碌,还有时间出门钓鱼?
他开了一家店铺,做起了生意,也许是聪明,也许是当年在藏经阁里看了不少杂书积累了阅历,所以经起商来也是有模有样,再加上他待人和气,定价有规有矩,童叟无欺,所以在坊间口碑亦是相当的好。
两个人的关系是公开的,一开始邻人的眼光还有些异样,但是相处得久了,善良宽厚的人们也渐渐笑脸报之,关系变得无比地融洽。
所以时近中秋,有人送来了大节白嫩如婴儿臂的莲藕,有人送来了自家酿的桂花酒,有人端来一盆热乎乎的菱角,有人拎来一条香喷喷的火腿。
人间烟火快意,也不过如此了。
那人斟了一杯酒,微笑道,来,我敬你。
与君今日结连理,生生世世不分离。
小雪。
天地间蒙了一层白色的衣,外头的雪地上留下了冬日觅食的鸟儿爪印,顽皮又可爱。屋子里头生着火,暖烘烘的,黄泥小火炉上是有人送来的新酒,烫得热了,饮入喉中,滋味芬芳甘美。
方格棋局上黑白二字分明,坐在对面的人眼瞳也如这静水棋子,纯正的黑,笑的时候里头还会回荡着细碎的漩涡。
他们回乡结庐而居,在一起已有数十个年头了,霜华染了发鬓,唯有看向对方的眼神不曾改变。
这一局我赢了。那人得意地笑道。
他轻叹一口气,说吧,你想要什么?
人生风流不过,一晌贪欢。
他忍不住就红了脸,老没正经的。
说我老?那我们晚上试试看。
第二天日上三竿,开了门,发觉门外下了新雪。
江山又几年,只在这一隅偏安,今生恐也再无所求。
外面冷,穿这么少站门口干什么,快回屋去。
我以为你出门看诊了。
快过年了,哪有那么多生病的,看我买了什么?
是几张大红色的纸,每年过春节的时候,两人总要从外面买了新的红纸桃符回来,研好的墨散发着清香,饱满的笔尖在纸面写上新年的祝福。年年岁岁,只求心安。
斯人清俊眉眼一如当年,时光荏苒,细水长流,日子却积久醇香。
清明。
琴川郊外的墓地里多了两块石碑,踏青的游人看到这两座紧挨着的墓,总要停顿一下。
这是谁家的坟?
有相熟的老人微微笑着说,我们也闹不清该算谁家的,所以还是将他俩各自葬了,埋在一处。
往昔悠悠多少事,曾有人惊艳过你的时光,在岁月里留下不可磨灭的背影。
这个水道纵横的小小县城,见证过一段年少风流,更见证了两个人相携走过的长长路程。
今生太短,来生再见。
他缓缓地睁开眼,枇杷树影打在内室墙壁上,亭亭如盖。
黄粱美梦一场,也正因太美好所以不真实。
窗外月色凉薄,屋檐蔓草影子在冷风中摇晃。
少恭,你就那么怕我忘记你吗。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
你在我最寂寥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七终章
昆仑山天梯高矣,蜿蜒而上如游龙,若是凡人欲上山去,光凭血肉之躯一阶一阶地攀爬,就要耗费一整个白天加一整个夜晚,而且还需得不停歇。
所以才说求仙难。
他的心内已经感觉很疲惫了,但是身体上的疲劳疼痛似乎都因麻木而消失了一般,直到天边出现了霞光,高大的门楼近在眼前,才发觉自己已经到了。
这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风景依旧,有些人也依旧,有些人却不在了。
群山壮阔绵延,山巅积着终年不化的雪,初升的旭日照在雪上面,打出一层近乎神圣的光华。
陵越怔怔地望着远处飘渺云气间的巍巍楼阁,双膝一曲,跪了下来。
坚硬的石板历经沧桑,凛冽高风吹磨了它的棱角,也使得它更加地包容和沉默。
山门寂静,天际鹰击长空,发出尖锐高亢的鸣叫。
他低头三叩首,一阵秋风写尽无言。
不知道是跪了多久,总之是很久,久到他以为时间就此静止,久到千山鸟飞绝,天地浩大,徒留下他一人在这苍穹之间,山川伟岸,大地邈远,而他,似乎要被彻彻底底地遗忘。
凛然剑气扫上空阶,日光盛极,他微微抬头,白发仙人姿容端妙,长衣广袖,眉目出尘,从高处静静地俯视下来,熟悉的面容上暗含慈悲。
陵越。
这一声不轻不重,然而他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那些积蓄了很久的情绪,自以为被压抑得很好的情绪,在见到我最尊敬的您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弟子向掌教真人请命,率领天墉城众前往渤海之滨,救民于海难,匡扶一方安宁。
陵越,你以何身份请命?
弟子在此指天立誓,定当不负训诫,光大我天墉城道法名宗,助昆仑基业千秋百代,传递后世。
你可甘心?
无怨,亦无悔。
姚家镇。
滔天的海浪像凶猛的巨兽,原本湛蓝美丽的大海好像潜伏着无数的恶鬼,远海海面上黑云沉沉,电闪雷鸣,近海处浪涛拍碎了人们的屋舍,将栖身之所毁得一干二净。
延枚已自去通知水族同胞们撤离,向天笑站在高地,望着天上巨大的镇海符咒,饶是再天不怕地不怕,心头也不由生出了恐慌。
前几日这几个人从琴川赶来,本以为此生再无交集,他正想好好地跟酒鬼再叙一杯,没想到那大汉一脸严肃地说,海难即将发生,请速速撤离。
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稀里糊涂地安排好镇子里的人后撤,第一波海浪已经呼啸着到来了。
沦波舟为精铁打制,牢牢地固守在海湾里,被阵法保护着,这几个人居然说等海面平息,还有那百里屠苏和风晴雪回来,就要再去一趟雷云之海,这可不是疯了,那抬蓬莱出海的人,法术该有多高强,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