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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冲散,公主不知所踪,随同护送的兵勇死伤过半,无故亦受了伤。说罢便给他看了看右臂包扎的伤口。
国乱之中,遇着这样的事,也属难免,何况朝廷不稳,想来也不会有人追究。只是卢天佑不免还是心中奇怪。
撇开不谈,他问:公主既已不知所踪,无故兄还留与京中,莫非是要探听情报?
那等事有苍梧阁的人做,楚随笑道,无故留在这里,自然是为了试判转迁。
卢天佑不由得有些讶异。试判转迁,乃是流外官经三转之后,进京考试,若通过了,便可转为流内官。楚随年纪轻轻,便能转迁,也是这些年在东南赚下功劳,才能免去三转。
只是,如今朝局混乱至此,宁衍宗又一向有二心,楚随还要这流内官身作甚?
转念一想,忽然明了。便笑道:原来如此。转迁之后,便要待任了。不过想来按成例,也是让无故兄回东南的。却比愚兄强些,如今还不知要外放到哪里。
楚随笑道:行健兄说笑了,翰林外放与转迁外放,可不能相提并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碰上乱局,翰林又有何不同?卢天佑苦笑道,以往东南是百官最不愿去的,如今却成了最安生的所在。
楚随点头,卢天佑说是肺腑之言。
不一会儿家人带话,说是杨相公有事召唤,卢天佑便告辞前往。
一路上思索,忽然灵光一闪,心道楚随虽有伤,但他身边跟的军汉却不见有损伤的样子,不过是少了几个人,与常理不合。莫非楚随私下将公主放走了不成?
罢了,东燕已不成气候,即便这公主回归了东燕,也兴不起波澜来。若是以往安定之时,大丰的郡主也还做得;如今朝廷不安定,做这郡主反被牵累。儒家尚仁,放她一条生路也没甚么。
到了杨府,卢天佑给恩师见礼过后,见除自己外,还有几个师兄弟在,忙一一招呼。
待人齐了,杨承厚开口:今日榆楠宁经略、双壅刘经略、望源赵经略联名上书已至,悼亡先帝,并道贺新君。
众人听了,均有喜色。东南三路经略表了忠心,幼主的地位又稳固了些。
卢天佑见楚随时便猜到了,也不惊讶。
然则三位经略的奏报,还提了别的事。杨承厚面上不喜不悲,声音却是一沉,说国事暂遇坎坷,恐怕为羌吴所趁,请准各路便宜行事。
敢问恩师,三位经略求的是如何便宜?一个学生问道。
准屯田边易开禁;准三路坐收坐支;准募乡勇备战;准杀违命不遵者。
众人均倒吸了一口气。
开的好大口!
难道想造反不成?
那三位是经略做腻了,想做货真价实的节度使么?
下一本奏章是不是要请朝廷赐空白宣诏?
要挟朝廷,其罪当诛!
财权、军权,三个经略都开口要了,若再要个任命路中官吏之权,比藩镇也不差多少了。
一个书生瞧了卢天佑一眼;他往日素来爱与卢天佑争高低,见他不语,便抢在前头:依弟子观之,三位经略这番上奏,用心虽然险恶,但也只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朝廷若去书驳斥,争论一番,也未必要全给了。
三路经略串通一气开条件,已是既定事实,如今叫骂都没有用,还不如想些法子应对。
杨承厚点点头。
见座师肯定,其它弟子忙也计议了一番,颇得了几个对策。只卢天佑一直默然不语。
待其它弟子走后,杨承厚独留了卢天佑,问:依行健观之,宁经略是否要反?
卢天佑心中一惊。此次联名的有三家,杨承厚独独点名宁衍宗,可见是有一番计较在心的。
他先前虽然帮宁衍宗隐瞒,其后也与他联络频繁,暗中做了些事,但从不曾在恩师面前说过违心之言。只有沉默以对。
杨承厚等了片刻,长叹一口气。
为师已奏请太后,调你知榆州。他挥手阻了惊愕的卢天佑说话,琬哥儿年岁不小了,学问不错,不过读万卷书还须行万里路。我叫他到东南游学,与你一同走。他性子沉稳,你替为师略略照看即可。
卢天佑惊疑不定,不顾失礼,抬头看杨承厚的神色。铁脊状元早已华发满头,额上皱纹多了几条,双眸清明如昔,却掩不住一丝疲态。
为公事忘谋身的杨相公,竟是要第一次或许亦是最后一次以公谋私。
调离卢天佑,是为保平生所学有传人;而叫嫡长孙去东南,自然也是为保杨家一点血脉。
毋需作此态。或许将来你我师徒还有相聚之时。
只是何其难也!
乱世之中,幼主登基,能全国者,史上无一。丰朝大势已去,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期冀一线生机罢了。
卢天佑咬了咬牙,躬身行礼:行健定不负恩师重托。
第113章 第 113 章
自进了东南地界,路上便时常能见到服饰装扮迥异的外族人。
外族人分熟番、生番;所谓熟番,便是与汉人亲近、受皇丰管制的各个外族;生番则以夷人主,为皇丰大敌。
宁衍宗经略东南后,原榆州知州吴正通与他一拍即合,一力推促汉番融合,如熟番打散内迁,允准汉番通婚,州学县学收熟番学生,辟番人蒙学馆,教番人子弟以汉家经典。几年下来,熟番服膺,亦有不少生番部族归化。以此功劳,朝廷大加奖掖,拔擢吴正通入朝;他留下的空缺,现为通判谭启权知。有风声说,这通判磨勘圆满,不日也要往京师挪一挪,故此卢天佑倒不需担心因挡了升迁位置而遭谭启忌恨。
行至榆州城外,不想谭启竟率一众属官吏员迎接,卢天佑忙执后辈礼,给足谭通判面子。谭启资历老,品级亦高些,本不必出迎,乃是看卢天佑背后的杨池物杨相公的脸面才来,越是如此卢天佑便越不能有骄矜之态。
文武不相统属,宁衍宗或是麾下将领出迎难免落人口实,便都未至。
官员应以公事为重,不过初到生地,先安顿住所也是应当,交接之事可暂缓二三日。
这二三日的宽限,也是新任官员的表态给你时日,将先前的亏空补上,或是账目做平,日后他便不追究。
卢天佑初来乍到,资历也浅,不便戳破脸皮,便循旧例,将日子给足。
此番上任怕是要在东南长住,故此他不厌繁琐,将京中的东西都带了大半;另一些晚些时日由家眷带过来,免得太过显眼。
一番整饬,行李也还未完全安顿下来,卢天佑便叫家人暂且歇息。家中事务,还是待夫人来了再由她一力做主。
忽闻通报声,说是旧识来访。
人生地不熟,若有什么旧识,也就是喻、宁两家了。
见那人进来拜见,卢天佑吃了一惊。果真算是旧识。
李都知?
李孟摇头道:早已不是都知了。先前京城陷落,张唯用作乱,我侥幸逃脱,自觉无颜再见官家,便远避东南,得经略不弃收留,已是白身一个,哪有敢称甚么都知。
李孟虽说得冠冕堂皇,卢天佑却不全信。这李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