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二三事
彩乐声声,锣鼓齐鸣,今天的皇热闹极了。
漱芳斋里,小燕子趴在门边歪着头问到:“明月,外头是什么声音啊?”
“回主子的话,今儿是兰格格和四格格大婚的日子。”
兰格格——就是那个皇后的养女?小燕子撇撇嘴,“真没意思!”说完,掉头就走。
“什么没意思啊?”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乾隆神采奕奕,迈着矫健的步子走来,“怎么,是嫌里无聊了?”
小燕子欢喜的迎上前,活泼的行了个礼,说道:“皇阿玛吉祥!”
乾隆拍拍小燕子的脑袋,“今日兰馨和四儿都出嫁了,朕颇为不舍,忙完了便想起你们,幸好还有你们这两个丫头在,不至于太孤单。”
“皇阿玛说哪的话,有那么多人时时刻刻陪着您,连跟班都排成一条长队,您才是天底下最不孤单的人呢!”小燕子的表情天真极了,让乾隆忍俊不禁。
“紫薇呢?”
“她在屋里帮太后抄佛经,您来了又不通报一声,也好让我们准备准备呀。”
“没事,叫个人支会她一声就行,老呆在房里也不好,多少出来走动一下。”
乾隆对紫薇最近的表现感到很欣慰。她不再提起福尔康了,也慢慢释然了一些,想来是和敬开导有方。
“给皇阿玛请安。”紫薇来了,披着浅绿色的小袍,神色恹恹的,还没完全走出失恋的影。
乾隆看着这样的女儿既心疼又可怜,都怪福尔康那个歹人,心不良,狼子野心!紫薇,他的女儿,为了认爹,她吃了多少苦头,哪怕当了格格,还有人要去欺骗她,卷走她的感情。这一瞬间,乾隆很想做什么来补偿一下。
“紫薇丫头,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没等紫薇回答,小燕子已经先雀跃起来,“我想我想!皇阿玛也带我去嘛!”
她的欢快为漱芳斋注入一线生机,乾隆含笑看她,“你自然是少不了的,路上缺了一只能闹腾的小燕子,朕不知要失去多少乐趣。”
“皇阿玛惯会取笑我了!”小燕子装作生气,别过脸去。
“怎么样?跟朕微服出巡去?”乾隆耐心的询问紫薇,“这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呀,保定府的八景最是有名,朕带你去瞧瞧?”
他声音轻柔,像普通人家的慈父,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儿怎么样宠爱都不过分。紫薇含着泪,终于笑着点头。
“好,就这么说定了!等过完年就带你们去!”乾隆想了想,那时候没什么要注意事了吧?哦,只有一个,永琪娶侧福晋。虽说是他亲自指的,那也是内务府的活,小事,忙不到他这。
景阳的暖阁里,火锅冒出的香气散得整间屋子都是,在氤氲的水雾中,永琪斜了一眼季芹,问到:“你要娶侧福晋了?”
他对面那人吃着小蘑菇,嚼得异常欢快,冷不防听见永琪的声音,呆呆的回了一句:“啊?”
永琪磨磨牙,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当我没说。”
“哦。”
我不说你还就真不问了!永琪好想拎着她的耳朵咆哮:“你快娶侧福晋了混蛋!你娶了我怎么办!”刚一想完,糟了,又不小心说了出来。
一颗滚着红油的小蘑菇在季芹的喉咙里卡住,她脸涨得通红,不停咳嗽。“你,别吓我,什么你怎么办,我们之间是纯洁的!”
永琪磕磕巴巴的说:“你胡乱想些什么!我是说……你怎么能……怎么能碰她……”就算现在是个女子,可他之前也是五阿哥不是。
季芹抱着茶壶灌了好多水才缓过来,叉的,你以为我愿意?老子从来不搞百合你懂不!一个女纸披着男人皮去上另一个女纸会口舌生疮,大小便失禁,半身不遂的你知不知道!男儿身女儿心什么的去骗另一个妹子的感情很遭天谴的好不好!
她只好郑重的对永琪保证,“我不碰她。”然后又迟疑的问:“不过……她怎么办?”
这番话,让永琪以为她在矫情,在以退为进。于是他彻底误解了季芹的意思,站起来,气恼的指着她说:“别拿这种事当借口!”
“我不是这意思,你别激动啊!”季芹拉着他,带回去坐下,“你相信我,我真的对女人没意思,真的,我要是有半句谎言就天降飞刀砸死我!怎么样,这个够恶毒了吧!”
不对女人有意思你对什么有意思?永琪挪挪凳子,一脸恶寒。
擦,你个叉烧,又想到哪儿去了!
离过年越来越近,季芹的心就愈加暴躁。
怎么办,她连找太医开张x功能障碍证明的心都有了,不就是没后代么,大不了过继一个,一劳永逸。
当初她就拜访过上头那两个,说嫡福晋有了,侧福晋可不可以不要,结果乾隆摇摇头,没有商量余地的请她出去。
季芹抓着后半头的黑发,她觉得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变全秃。
季芹心情不好,永琪也快活不到哪去。这几日没有季芹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老觉得耳子太孤独了些。永琪刺着花绣,把针刷刷的□绸子里,针法狠戾。
该死的混蛋,你就那么喜欢爷的侧福晋,连爷都不理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永琪还憋着一股闷火,脸冷冷的,不理人。季芹才不管那么多,照旧往他这边挤,凉凉的手趁着他不注意滑进后边的衣裳里紧贴着脖子。“你怎么又这样!说了不许了!”永琪恼怒的看她一眼。
“真的好冷嘛,你就当自己是火炉子租给我一下不行么,琪哥儿,您善良高贵,就容我放肆一下吧。”季芹装可怜。
好吧,这其实是她冬天最喜欢做的事。不过永琪现在是个女人,同类而已,应该没什么吧。
“你离我远点,男女授受不亲。”永琪被她冰凉的手冻出了一身的**皮疙瘩。
“……”季芹侧眼看他,“现在就主动承认自己是女的了?做人要有点下限好不好。”
永琪自动退得远远的,瞪她,“还不都是你,不然我能成这样?”
“人在做,天在看。老子要是故意窃取了你的身体,就让天老爷爆了老子的头!”季芹信誓旦旦的说道。
季芹喊冤的样子着实滑稽,永琪被愉悦了。其实,他不是猜不出这个假货和他一样是个倒霉蛋,只不过因着事情太过匪夷,又没有能力,只好蛰伏于现在的生活,他,本没什么歪心。但是,理解跟接受不是一回事,每次看见他得意洋洋的眼神,永琪心里就很不爽。凭什么爷就是个女的,你还是男的。这一想完,免不得要火山爆发一下。
“哼。”
“瞧你那一脸受样,骄傲什么。快过来!”季芹把一手一腿往他身上一捞就把人带了过来,她得逞的笑笑,“帮个忙,我冷,又不会真吃了你,你油腻腻的,不合我的口味。”
油腻——他不过最近被逼着吃火锅,大鱼大的养得圆了一些——混账。
“啊啊啊啊啊啊!”
很快,腊月二十六到了,手背上的一圈牙印还没消。季芹怨念的瞪着永琪,说道:“你是狗啊!”
永琪斜了她一眼,“你才是狗。”
“你若不是,会逮着人的手啃来啃去?”
永琪鄙视的看着季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老子又没非礼你,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是我媳妇呢!”
永琪才不理她,谁跟你说非礼的事了,傻帽!
过年,就意味着放假,虽说也会有祭典、进香、家宴什么的,但也算得了闲空。
景阳的里里外外都有人打扫了一遍,帐子褥子都换成了新的,花台上也摆满了时下开着的香梅。
下人们穿上新的衣裳,神百倍,喜气洋洋。
门口的窗花红了,栩栩如生,贴在那里,别提多好看。
整个皇都是热热闹闹的,洋溢着过节的气息。
这个时候,可以按例传告各府第福晋、格格,以及诰命进了。永琪终于见着了他的娘,满心欢喜。他拉着瓜尔佳氏的手,都舍不得松开。这个女人,是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的第一眼就见到的人,他还记得她年轻时的模样,抱着小小的自己,又怜又爱,那么视若珍宝。
他不是不在乎愉妃,那也是他的娘,非常重要的存在。但是皇家的感情永远是矜持的,内敛的,甚至是冷酷的,在很小的时候就要学着自己独立,变得成熟。无论是孝贤皇后也好,皇额娘也好,愉妃额娘也好,她们的心,永琪看得到,但就因为太矜持了,所以感受远远没有瓜尔佳氏的深。
瓜尔佳氏的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皱纹,三十开头的年纪,这种变化让永琪很难过。
“你呀,从小就是个有傲骨的,喜欢舞文弄墨,不善俗务,额娘真担心你能不能适应皇家儿媳的身份。天家不比寻常,更何况你还住在里,这要学的东西多,要记的东西多,要小心的东西也更加多,每每想到这里,额娘的心便十分不好受。”瓜尔佳氏着永琪的头发,泪光闪闪。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话是这样没错,但那也是身上掉下的一块。
“额娘,您的教诲我记着了。您放心,我过得很好。”永琪含着泪,答道。
瓜尔佳氏摇摇头,“光是你过得好还不够,要五阿哥过得好,你才会好。他现在是你的夫,你今后仰仗的就只有他了,要学会替他分忧,为他持,帮他打理好内宅的事,让他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这才是正理。”
永琪想起前些天还咬了他,不由心虚,但还是应承到:“您说的我会做的好好地,我和他现在相处也还不错。”
“不错就行。这个五阿哥,也算是个很好的男子。你阿玛和他一同上朝,彼此见面也都会打个招呼,问个好。有时,他还会谈及你的近况,叫我们安心。你阿玛说了,他好脾气,不端着架子,是个能照顾人的,叫你不要耍小姐子,要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永琪赶紧点头,一定好好过,只要他不老欺负自己。
“马上侧福晋就要进门了,你好好打算打算,不要太抬举她,也不要亏待了她。”
提起这个,永琪就脸黑。瓜尔佳氏看着女儿的神情,以为是她紧张了,便安慰到:“男人三妻四妾正常,你是嫡妻,她越不过你去。只要你心里有数,能掂量着,五阿哥的心就总会多偏你一些。”
瓜尔佳氏的话太直白,永琪听得很纠结。“我不会为难她的,我才是正经的嫡福晋么,五阿哥爱喜欢便喜欢去,我只管好内宅就行。”他干巴巴的说道。
这个孩子,还是老样子。
瓜尔佳氏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说去,还是有个嫡子是最安心的事儿。”
永琪听完,半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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