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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照铁衣 作者:梅影诗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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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不战屈人兵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三十四)不战屈人兵
「启禀将军,南犛派人来截粮,正与我军激战!」
杨邦杰立即叫人进帐商议,又问那士兵,「大火未灭,他们怎麽来的?」
「现在火势已弱,似乎是泡了水,硬闯过来的。」
「敌方人马约莫多少?」
「大约与我军相当。」
杨邦杰正问话,就听到吴德的大嗓子从帐外一路来到帐中,「不想被你给说中了!让俺带一万人马前去护粮吧!」
杨邦杰听到这大嗓门,忍不住皱起眉头说道,「你带三千兵马前去即可,怕是声东击西,要调开我军守备。」
吴德一听就不高兴,双眼瞪大了几乎要吃人一般,「左右都是你在说,先是要俺派军护粮,现在南犛来了,却不让我俺多带人马!」
郑以诚怕两人又吵起来,只得c话说道,「南犛部队约莫一千馀人,再增个三千人马就很够了,若是有心截粮,不会只派个和我军人数相当的兵力,这应当是想诱得我军出阵。更何况这八阵石垒的中成之数,需用二万八千一百六十人,抽调太多人也不好布置。」
吴德听说,只得领兵去了。这时其他将领才陆陆续续进帐,杨邦杰先说明情况,都知道大战在即,个个摩拳擦掌,想一吐心中抑郁之气,把南犛杀个片甲不留。
郑以诚长揖问道,「以诚日前请各位将军熟记:摆阵时之详细号令、变阵时之各色旗帜,敢问各位将军都已j熟了吗?」
几位将领见问都说,「郑先生多虑了,这事关重大,自然都已熟记,也令士卒演练熟习。」
郑以诚笑道,「就是事关重大,以诚才多问一句。」郑以诚说了声「得罪」,分别考较起几位将领变阵歌诀、运用心法,众人一一应答。杨邦杰这才将行伍分为八部,每部三千五百二十人,各自分将领,静候南犛来袭。
杨邦杰与郑以诚亦换上战甲,就等探子消息。果然探子来报,「启禀将军,南犛大军穿过烧毁的林木,朝我军进击,人数约有八万之众。」
杨邦杰转头看著郑以诚问道,「子信会怕吗?」
郑以诚微笑说道,「诸葛武侯都不怕了,我又怕什麽?」两人相视而笑,顿时觉得,纵然有千军万马,也不足为惧。
南犛将领厉聿重整旗鼓,率军再来。此番他学乖了,让将士都浸过水,抹上泥巴,一路上伐木辟道,省得再度遭遇火攻。谁知这山里静默无声,只见残木半倒,乱石焦土,偶尔有山中禽鸟飞过,但是数万名蜀军,却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厉聿相当纳闷,据斥候们的情报,蜀军确实入了山里,大火封山之时,几条能下山的道路,他全都派了重兵封锁。连接札过岭那一处道路,他也差遣斥候探看,都说:「只看到援军往赴银瓶峰,大军仍未撤离。」
他会急著前来夺山,也是因为怕蜀国援军到来,如果趁早歼灭,等日後与札过岭方面的蜀军成一气,就会变得更加棘手。
厉聿见不是办法,只得下令说道,「斥候队往前方再探。」
前进不到五十步,斥候们察觉地上似乎有些凌乱的绳索,看似绊马绳,又像陷阱机关,都暗暗留了心,正想要绕过去。没想到一阵飞箭四面八方而来,飕飕之声穿越林梢,斥候们反应不急,半数都中箭惨嚎叫道,「有伏兵!」再看树林深处,依然是枯木乱石,哪里有蜀国伏兵?
厉聿冷静地环视周围,大声斥喝,「稳住!是陷阱!」又说,「立刻派工兵把这些机关都给拆了,莫伤了弟兄们。」果然从部队後方来了一队工兵,沿著绳子拆除不少机关,接著砍去弩箭的引绳。
众人见眼前障碍已除,正要前进,却听得左右传来「轰轰」声响,抬头再看,竟是无数飞石凌空而来。
「这是怎麽回事?!」众人连忙往前奔走,来不及跑开的全被落石砸得鲜血淋漓。而先走一步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全数落入陷阱之中。那陷阱底都设置了尖锐的木桩,来不及反应的士兵便直直落了下去,身体被木桩贯穿,一命归西。
原来这机关是相连的,郑以诚料得敌方必定会派人拆除陷阱,於是将另一陷阱的起动机关设置於此,南犛工兵果然中计。
厉聿见众人惨状,一股怒气攻心,蜀军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自家士兵却已折损不少。又见眼前一整区的陷阱阻挡,知道前方必定还有障碍,他怒声说道,「该死的蜀军!我们绕道!左边道路虽然险峻了些,依然可以上山。」
身旁有侍卫劝阻说道,「将军!左边的道路不但险阻,最终还是会回到这大路。」
厉聿沉声说道,「前方不晓得还有多少机关,不如绕了去。」
「是!」
众人也无怨言,听从厉聿的指示,避开大路,只走那仅容两人并行而过的小路前行。但是前行不到二百步,就听得前锋部队叫道,「将军!就连这种小路,他们也弄陷阱!啊───」那士兵说著,声音立刻就断了,只能发出一声闷闷的哀鸣。
前方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落石与飞箭,好不容易缓解。走没两步路,又是刚才那类杀人的陷阱!
厉聿气歪了嘴,举起长鞭怒声说道,「都给我填平了!」
众人正在动作,就发现不断有士兵倒下。厉聿搜寻了好一阵子,这才在枯木背後发现掩蔽的蜀国弩兵。这些弩兵手里拿著不知名的弩机,瞄准那些正在填坑的士兵s击,箭无虚发。而且s击几乎没有间断,锁定一人以後,三人轮,那目标顿时成为箭靶,然後立刻换到下一人,一时间箭如雨下,绵密有力、不曾间断。
厉聿哪容得下这些弩兵放肆,也叫派出弩兵与之对阵,又让人拿盾牌,替残存的工兵掩护,好填平陷阱前行。谁知道这箭的劲头极大,好些持盾牌的士兵被震得手臂酸软。还有刁钻一点的狙击手,他的箭穿透盾牌的间隙,直接s向後排的士兵。
更何况,南犛弩兵所用的还是一般的臂张弩,s程远不及郑以诚改良後的神臂弩。南犛弩兵才一暴露位置,就几乎被s成刺蝟。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倒下,陷阱总算被填平,大队人马齐冲,那些暗藏的蜀军早就撤得远远。
众人一路追赶,见到那些蜀军似乎逃进了一处比较平坦的森林。厉聿还犹豫著要不要追赶,但是那些被愤怒冲昏头的士兵,哪里管那麽多,全都抄起武器,拼命的往前冲。
厉聿大喊,「稳住,不要被那些诱敌部队欺瞒!」
「都停下来!」厉聿策马向前,追赶一阵後,军队果然停了下来。
这时,前锋部队却派人前来说道,「将军,前方似乎有些诡异。」
厉聿抬头张望,竟发现自己的部队,不知怎麽绕进了一处诡异的地方,头顶藤罗牵连、云雾缭绕,眼前却是一区看似由石头堆成的石阵。厉聿脸色骤变,暗道不妙,传话说道,「弟兄们全数後转,後队做前队,先撤了再说。」
「将军!方才的来路,不知道了哪去!」
厉聿眼睛瞪得好大,兀自不肯相信,快马飞驰了一圈,果然不见来时路,他这才颓然作罢。他心知是中了蜀军的计谋,但不好表现出来,让底下动摇,只得说道,「弟兄们不要慌,随我破阵便是!不过就是些石头,蜀军怕了我们,摆出来吓人用的。」
众人心里想的都是同一回事,虽然口里没说出来,但那坚决抗敌的意志,早在不知不觉中瓦解,只是默默随厉聿绕行。就看眼前除了石壁之外,似乎别无他物,士卒们绕得腿酸倦怠,却好像进入迷g一番,走了半天似乎在原地打转,完全不知方向。
此时,却惊闻羽箭破空之声。果然蜀军弩箭又如暴雨般,从四面八方而来,南犛大军惊叫道,「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厉聿暗暗埋怨,「他们到底是制了多少箭?」不想这一分神,肩上竟中了一箭。他闷闷哼了一声,挥剑斩去木箭在体外的部分,猛地大喝说道,「挡好!」
「又是箭!从哪里来的!」士卒们抽出盾牌想要阻挡,却发现空间狭窄,g本抽不出手来,只得努力闪躲。这一阵大乱,都不知箭从何来,遑论回击。
厉聿强忍著箭伤,高声呼喊,「稳住!莫要慌乱,有阵必有破!冷静下来,一定可以出去这鬼地方!」
好不容易箭势稍缓,南犛大军这才渐渐平稳,只是面对茫茫石阵,都不知该何去何从,只得听厉聿指挥。
厉聿冷静下来,假意说道,「我已参透这阵法虚实,大军随我前行便是。」其实他在肚子里早就把蜀军骂翻了天,悔恨没带军师随身,不然他们一定可以看透这中原人的玩意。
有个灵巧的偏将说道,「将军,这样绕行不是办法,不如让弟兄们排成一直列,每个取固定距离,我军八万人排下来,路径不会重复,自然可以找到出口。」
厉聿不听还好,一听之下,忍不住大笑说道,「八万人?现在还有八万人?哈哈哈……」笑声甚是悲凄。
那偏将只得劝慰厉聿说道,「将军别这样,我军只是被困而已。找出路径,即可出了这口鸟气!」
厉聿瞪著那偏将,举起长刀大声说道,「也罢,就依你所言,传令──全军──长蛇阵列队!准备破这鸟阵去也!」
作家的话:
☆、(35)名成八阵图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三十五)名成八阵图
南犛大军果然听从厉聿的指挥,静默无声地列队,只是人数众多,还没完成。郑以诚便从石阵观察孔中探得动态,附在杨邦杰耳边低语,「不能让他们排好,让儿郎们出阵吧!」
杨邦杰立即下令挥舞起红旗。李淳见状,即刻率领底下枪兵队,从石阵中现身,对著正在列队破阵的南犛大军一阵突击,其後是毛永能率领持大刀的步兵,配合枪兵动作,轮番攻击。
长蛇阵防御薄弱,哪禁得起突如其来的进攻?南犛士卒顿时乱了阵型,全都是抄起武器各自为战。蜀军是三人为一小组,盾牌在前掩护、後有长枪突破防守、大刀近身攻击,比南犛这样一盘散沙的状况来得更有组织,两下胜负高低立现。原本还成阵型的一条长蛇,遂被截成无数的段落,然後逐一消灭。
厉聿见不是办法,连忙下令,「变阵!先集结成方阵!」就听鼓手将战鼓敲得响彻天际,散乱的行伍终於逐渐凝聚成一方阵。而此时蜀军却朝著意想不到的方位前行,顿时失去了踪影。
南犛大军正戒备著,却听身後传来金鼓之声,高声呼喊喊著,「杀────」却是一队持著陌刀的步兵,用那明晃晃的兵器挥舞过来。这陌刀造价昂贵,多用於对付骑兵,南犛士卒鲜少见过这种长得不像话的双刃兵器,全都被吓傻了,这一阵下来,又不知倒落了多少士兵。
陌刀队挥舞数阵之後,果然又从诡异的方位消失。接著再出现的又是刚才那队轻步兵,利用石阵作为掩护,从远方s击。虽然南犛大军想要回击,但多半在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之时,敌人就已消失。
厉聿与那偏将对看了一眼,那偏将抱拳说道,「这蜀军明显是要阻挠我军破阵,将军,还要继续列成长蛇阵吗?」
「继续!既然知道这是蜀军要阻挠的,便知道这法子一定有效……」厉聿还没说完,却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如果排成长蛇阵,最不利於防御,蜀军趁机继续攻击的话,伤亡一定还会增加。
「等等,不对!如果利用长蛇阵破阵,正好让蜀军称心如意而已。」厉聿还来不及多想,蜀军大队人马又到,他只得拔刀格挡。杀了一阵,蜀军退去,地上又留下一堆南犛士卒的尸体。
厉聿越想越气闷,自己手下的人马折损了许多,而地上穿蜀军的尸首却是寥寥可数。南犛大军士气低落得不像话,都想快点出脱这鬼地方,他由不得咆哮,「这到底算什麽鬼东西!蜀国的将军,有种就出来和我一对一单挑!要是打输了,老子就撤军!」
郑以诚和杨邦杰在阵心听到他的咆哮,对望著彼此,都抿起嘴偷笑。杨邦杰拉著郑以诚的衣袖低声问道,「怎麽办,我想和他单挑呢!」
郑以诚白了他一眼,说道,「想去就去,只是白白浪费了石阵。」
杨邦杰笑道,「我知道利用八阵石垒作为掩护,攻击南犛大军,才是八阵图垒的最大效用。但是从他们入阵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那样零星的攻击,也没有办法取得大幅度的胜利。这样下来儿郎们会支撑不住,不如打一打让他们死心退敌也是好的。」
郑以诚挑著眉头说道,「他们人数太多,虽然这阵式最多可对付十万人,但他们全数挤在一起,光是要打乱阵型,就已经耗费了过多时间。但是这样施行,总比让儿郎们平白牺牲得好。更何况我从来不知道,单挑输了就撤军这种鬼话,会真的有人相信。」
杨邦杰肃容说道,「子信说得是,是我太过儿戏。让南犛大军在石阵中自行折损,才是正途。」
「其实你的话也不无道理,找个机会会多派点兵出去,不然我军力竭,也是不妥。」
两人低低说著话,又从观察孔看南犛动作。就听厉聿下令说道,「全军分做两半,一半合力来破坏这石垒!另一半持盾牌对付那些突袭的蜀军,掩护好弟兄们!」
就听南犛军队大声齐呼,「一、二、三!推────」
郑以诚见状,立即大喊,「不好!他们要用人力强推!变阵!撤石壁!」
杨邦杰下令手下敲锣、吹响号角,旗手将令旗换成蓝色旗帜挥舞。就听轰轰巨响,机关带动石壁,南犛大军的施力落了空,原本还是屏障的石垒,全数退到一旁,变成路边毫不起眼的石块或岩壁。
南犛士卒一时间会意不过来,你看我、我看你,都说,「怎麽回事?这石头怎麽会动!」
警敏一点的大叫说道,「地下有机关,快堵住!」
众人正要动作,却发现这变阵速度,出人意料,都摇头说道,「来不及了,这石头撤得好快!」
众人正乱著,一回神才赫然惊觉,方才忙著和石头奋斗,身後早已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蜀军面前。双方只剩六十步不到的距离,蜀国弓兵见状,都趁著著个空隙,拉开弓箭猛s。
这一阵又不知道伤亡多少,厉聿倒抽一口气,几近绝望地看著眼前的布置。
蜀军以赤、黄、蓝、绿、玄、紫、白、靛八色为标记的队伍,看似凌乱,却隐隐然有秩序地排列著。要命的是超过半数以上的士兵披甲,j神抖擞,战意高昂,手里持著武器蓄势待发。
反观南犛大军,虽然人数超过蜀军两倍,行伍秩序还能勉强维持,却是神情颓丧、身上带伤,连武器都拿得不甚稳了。
杨邦杰不予他们喘息的空间,下令说道,「变阵!用云垂阵攻击!」
就看中军举五彩、五晕二旗,旗帜高扬、金革之声骤响,原本浑沌凌乱的蜀军,高喊「杀、杀、杀」三声。於鼓响旗动後,化作翔鸟之状,突入南犛军中。
「云垂阵」属於八阵图中,主惊门的六阵之合阵,为大凶之门,歌赞云:「鸟能突出,云能晦异」说的就是云垂阵施行时的样貌。此阵近似一般对阵时用的鹤翼阵、雁型阵,但其内部变化灵巧则倍之。若突入敌军之中,则能形成风卷云残之势。
蜀军仍然是长枪、大刀、盾牌配合,由谭越做为先锋,就像一把利刃,切入南犛的方阵之中。南犛士卒经过多番摧折,早已失却战意,一经翔鸟阵型突进,南犛大军阵型遂乱。翔鸟的两翼鼓动,分别由李淳、余智领军,变换进击方式,果然灵活如云动,又如乌云中闪电交击、雷声震魄,大军不多时便穿透了方阵,让南犛阵型四分五裂。
南犛士卒虽持戈抵挡,却都提不起任何劲道,只觉得眼前局势诡异万分。厉聿纳闷异常,「明明蜀军每队的人数不多,为何可以带动我军?」
就见南犛士卒惊呼,「不好,那刀枪攻击的方位来得古怪!」
行伍被蜀军的攻击引动,这边喊著,「你们别推!」
另一边喊著,「我们没有推,不是你们挤过去的吗?」全都身不由主地盲动著。
「啊啊啊啊────」士卒们就像是被卷入漩涡一般,刀光血影中,有人不断倒下。虽然南犛大军极力想要还击,却似乎步步落入蜀军的陷阱,有如陷入流沙一般,越是挣扎下沉得越快。
「杀啊!杀光这些南蛮子!」蜀军依照将官的命令走位刺击,发现比想像中容易得手,全都杀红了眼,争相拼夺首功。
杨邦杰观望战局,不时下令变换阵型,旗手依言指挥。就见蜀军阵型如漩涡带动著敌方,越来越快,两军接触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杨邦杰拿起奔云宝剑,护住郑以诚周身,柔声对他说道,「你小心一点,别随他们横冲直撞。」
郑以诚似乎被众人狂野的气氛感染,拿起神臂弩说道,「我正想试试这神臂弩呢!上次用火攻,没机会用到。」
「靶场还不够你s?这是打仗,不是玩著闹的。我护著你就够危险了,更何况是对阵之中。我怕他们破阵无方,会对中军进行强袭,或是就直接朝著我进攻。」杨邦杰说话期间,果然有无数飞箭设来,他拿对盾牌一一挡下,又挥刀砍去几支箭矢。
郑以诚脸色稍变,放下弩机,举著盾牌格档。杨邦杰说道,「你站我身後就好,盾牌放左侧,别碍到我挥剑。」
郑以诚依言行事,在杨邦杰身後让他保护。杨邦杰还不放心,又还吩咐一什的士兵护卫,只见稍有接近的南犛士兵,全都还来不及弄清楚状况,就已经身首异处。
杨邦杰见南犛败势已定,又下令变阵为「蛇蟠阵」。八阵图歌赞曰:「风为蛇蟠,附天成形。势能围遶,x能屈伸。」蜀军见闻旌旗号令,果然变阵,迅速如风,围绕起南犛部队。
就看南犛大军逐渐被蚕食,几乎没有招架的馀地,厉聿虽然有心想要挽回颓势,却早已无力回天。蜀军毫不留情地砍杀著,南犛士兵不断地被搅乱步调、歼灭,尸首堆了满地,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不断刺激著鼻息。
八万人被阵式带动,逐渐被蚕食,几乎无人生还。郑以诚不是第一次参战,却是第一次目睹自己一手促成的「胜利」。眼前如人间炼狱般,除了堆积成山的尸首与鲜血,似乎别无他物。
只听闻倒下的士兵不住地哀嚎呻吟声,增加战场上几许凄楚的声息,有个士兵的腹腔流出了一截肠子。郑以诚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双手紧紧抓住杨邦杰的左臂,吐了起来。
☆、(36)困思理愁绪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三十六)困思理愁绪
杨邦杰立刻察觉到郑以诚的异状,他丝毫不嫌脏秽地将对方搂在身侧,轻拍他的背脊,却是一句话也不说。等到局面已经大致抵定,杨邦杰才下令收兵,转身对谭越吩咐,「我走前面,好带郑先生回去。你帮我压队,记得派些儿郎们好好巡过,不要留下活口。」
郑以诚闻言,脸色乍变,喊了一声,「孟轩!」
杨邦杰让人带马,把郑以诚抱上雪影说道,「你别怪我残忍,要是留下活口,南犛对於这石阵一定会多加防备,想法子破除,如此一来,不就坏事了?我们走前头,回去再谈。」
郑以诚握著缰绳,却不肯动身,他皱著眉头说道,「我知道你怕泄漏机关,但若有活口,也可以当战俘。」
杨邦杰不以为然地说道,「都伤成那样了,不落下个七残八废也难,你养?」他看郑以诚脸色变得更差,暗暗叹了口气,蓦地翻身坐上雪影,从郑以诚手里一把抢过缰绳。
「你这是怎样?不想愿跟我好好谈吗?」郑以诚来不及反应,就落入杨邦杰的怀里,他刚刚才吐得头晕眼花,现在被身後人的双臂圈得难受,却是怎麽也挣不开。雪影识得旧主,g本不用鞭叱,就在杨邦杰双腿的施力下,迅速地奔驰到大军最前方。
杨邦杰就这样抱著郑以诚,两人共乘一骑,走在大军最前方。郑以诚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也不知是在气杨邦杰,还是让眼前血腥场景给恶心的。
杨邦杰不是浑然无所知,他却不肯松口,只管抱著郑以诚说道,「子信,你当知战场之上非生即死,一个失误,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命。」
「……」
他见郑以诚没搭话,於是接著说道,「之前也就是我的一念之差,枉送了上万名弟兄们的x命。而今只是清个战场,说不定连生还的都没有,你何苦和我呕气?」
郑以诚默默听著,只是说道,「我乏了,你让我自己骑回营帐吧!」
杨邦杰知道他松动了些,柔声说道,「你都吐成这样了,何必逞强呢?」仍不肯放手,只是催著雪影快著些。
郑以诚明白杨邦杰说的都是在情在理的话,他也知道这纯然是自己目睹南犛惨况,一时无法调适。回到营帐,换过衣物,他怏怏不乐地歪在榻上,对杨邦杰说道,「你别管我,只管去做你该做的。」
杨邦杰拿他没办法,只得吩咐军医好生照护,又说,「今趟大胜而归,少不得要犒赏儿郎们,你若不喜欢,也别勉强参加,我让人送吃食过来便是。」
郑以诚漫应著说了声「嗯」,又问,「此战我方伤亡多少?」
杨邦杰脸色稍变,「你只管休息便是,听到人数又要难过了。」
「多少?」
杨邦杰沉著声说道,「毕竟是以寡击众,死者八千多人,约莫南犛人数的十一而已。」
郑以诚闻言,长叹说道,「也就是折损将近三成,那也算不少了。」
杨邦杰少不得坐到榻上,宽慰他道,「子信,别想那麽多,想那麽多,还怎麽打仗?」
郑以诚蓦地搂紧了杨邦杰,埋首在他的x膛,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邦杰让他抱得有点动情,再看郑以诚却没了声响,竟是躺在他怀里睡著了。杨邦杰怜惜地扶他睡下,也难怪郑以诚会发困,从南犛大军入阵到现在,两人j神身体的负担都是难以想像的沉重。
杨邦杰轻抚过郑以诚的脸庞,脸上有著与他往日不相称的稚嫩与青春,杨邦杰这才想起,虽然他经历了许多苦难,心x被磨难得比同年龄的人还成熟老练,但郑以诚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二十一、二岁的青年。
放在承平的日子里,也许家里刚给他娶过一门亲,还在十年寒窗苦读;或是有了点功名在身,意气风发的,和几个文人们一起聚会,写诗作文。哪里会见到,这麽血腥的场景?也真难为他了。
杨邦杰慨叹了一会儿,让军医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强撑著出帐巡营,又嘱咐伙夫替众人加菜,累得自己都快站不住,这才回到营帐。
晚膳的时候郑以诚倒是被饿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问,「有吃的没有?」转头找寻杨邦杰,却发现人不在帐内。
倒是亲兵捧了饭食过来说道,「将军嘱咐过了,若是先生醒来,只管好好吃饭,他先去陪弟兄们吃了。」
郑以诚看那亲兵素日里对自己也不甚答理,今日竟会好好地对自己说话,由不得多看了他几眼。那亲兵何等乖觉,知道那眼神的意味,便讪讪地笑道,「我都不知道郑先生的阵式会这麽吓人,之前怠慢,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郑以诚顿时明白这些丘八的心思,先前那些小谋小计,他们未必知晓厉害;弄那些弓弩、p车都算在奇工巧技之流,不见成效,他们也不会信服。只有这次布阵的成果,算是一刀一枪看得到的实绩,那些本来瞧不起自己的,现在总算是服气了。
他也不同这些兵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难为你守候我醒来,快请去用膳吧!」
那亲兵巴不得这麽一声,连声说谢去了。郑以诚拿著筷子夹起r片,却是怎麽样也吃不下去,最後还是配著青菜对付过这一餐。吃完,又在榻上歪著,手里捧著本杂书,翻来翻去却看不进去一个字。
这情况让杨邦杰知道了,少不得搂著他安慰,「子信,你是怎麽了?我後来还是把残存的战俘都圈了起来,两千七百二十三个,到时候让他们帮著修关塞,可没有滥杀,你不要往心里去。」
郑以诚还是那样颓丧的表情,眼睛半开半闭,了无生气说道,「死了快八万人,两千多人能减少我造的孽吗?我总算是知道为什麽诸葛武侯和先师,都不肯多用这个阵了,『兵者不祥之器』唉……」
杨邦杰揽著他怀中,只觉得心疼,「子信你别想了,我们是抵御外侮,不是去入侵人家,是万不得已的。」
郑以诚靠著他,说话时却没有往日的神采,只是低声说道,「孟轩,我想终结这乱世,怎麽觉得自己却在制造乱世?」
「那是没有的事,你自己看得通透,哪一国治理得比蜀国好?流民们都爱往大蜀迁移,这难道不是大蜀做得比别人都好?」
「也许吧……」郑以诚说著,竟是又睡著了。
新兵上阵,紧张、呕吐、吃不下r的情况都属正常,杨邦杰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关心则乱,每天定例晨会、巡营之外,全都守在郑以诚身边陪著。那急得发慌的样子,惹得底下几个将领都暗暗笑道,「将军果然是个疼老婆的。」
郑以诚难过了几天,也就不难过了,他默默地在银瓶峰顶巡过一趟,在山巅盘坐了将近半日,也独自思索著些什麽。杨邦杰正忙著布置银瓶峰的哨点和筑城事宜,一时抽不开身,只得派亲兵跟著,听到回报,只觉得纳闷相当纳闷,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是什麽药。
夜里好不容易得空,杨邦杰少不得拉著郑以诚问道,「我听说你跑到山上参禅打坐了,可是有什麽体会?」
郑以诚低声说道,「也没什麽体会,就只觉得先前是自己想差了,让孟轩担忧了。」
杨邦杰担忧地看著他,「真的没事?」
郑以诚淡淡地说道,「真的没事。是我只顾著胜负、深怕被南犛打败,而忘了最g本的道理,『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善战者,很能避免这些伤亡。」
《孙子兵法》是大家都熟读的,杨邦杰听到这里也点头说道,「本来就没人爱打仗,倒是让你想起这段话了。」
「是啊。我虽不能避免战端,但总能多个施行几次『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不至於看到如此伤亡,就难过得要命。」郑以诚原本还庄重地说著,说到後来声气却是渐渐弱了下来。
杨邦杰察觉到他的异状不免问道,「你想通了就好,只是为什麽说著又脸红?」
「那是……」郑以诚见问,耳g子烧得绯红,含羞盯著杨邦杰,却是不说话。杨邦杰和他做了一年的夫妻,心知那是他那毛病又犯了。
少不得把郑以诚搂到怀里,细细地吮吻起来,笑道,「子信,我今天突然觉得你这毛病挺好的。若不是这毛病,你今天断然是不肯跟我好的。」
郑以诚听到这话,那绯红从耳g子刷地延伸开来,一边解著杨邦杰的外袍,一边嗔道,「你明知我不乐意如此,却还要这麽说。」
杨邦杰附在他耳边笑道,「因为我憋坏了。」说著便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身下带。那身下的阳物早就j神饱满、蓄势待发,硬梆梆地顶了上去。
两人在榻上缠绵了大半夜,很有一种至今才算胜利欢庆的感觉。郑以诚被杨邦杰弄得一连泄了两回,非但没有瘫软,倒是越发得有j神。
完事之後,两人躺在床上相拥,杨邦杰颇能感受到郑以诚那丝毫不减j神,不免附在耳边笑他,「原来先前那不是心病,是给饿出来的。」
郑以诚星目含嗔,双颊仍是烧得火红,瞪著杨邦杰说道,「孟轩!这毛病有什麽好拿出来说嘴的?」
杨邦杰笑道,「你不见你先前颓丧的样子,著实叫人担心。如今好了,果然就有j神,也有力气,可不是吃饱了吗?」
郑以诚绷著脸说道,「你若再拿我取笑,明日就自己画关塞堡垒的图。」说完自己掌不住,倒是笑了出来。
杨邦杰搂著他,不住地在他身上摩蹭说道,「子信大军师,算我错了,这图是一定要你帮忙的。」
郑以诚让他摩蹭得发痒,按著他的头笑道,「我怎麽就这麽苦命,白日要替你c持军务,夜里还要帮你暖床。」
杨邦杰说著一手握住他下身的弱点,一手探到他的身後笑道,「到底是谁需要,谁替谁暖床了?不知道谁的那边就像肚子一样,得定时喂养才行。」
「孟轩!」郑以诚被他这麽前後夹击,脸上才退的去红潮旋即覆了上来,他哼了几声,往著杨邦杰脸上一撞,两人的唇又碰在一起,热烈地吻了起来。
才灭掉的欲火又被燃起,两人颠鸾倒凤直到东方既白,这才趁著众人还未起身,去瀑布旁边快速地冲过一次澡,至於那水冷得让人发麻,也顾不得了。
☆、(37)来者犹可追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三十七)来者犹可追
杨邦杰和郑以诚折腾了大半夜,翌日醒来只觉得j神不振,不想这时候,霍致平竟与令狐图带著少许的随从,一同到来,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霍致平一身行脚商人的打扮,若不是出示符牌相验,底下那群士兵还拦著呢。杨邦杰听到是霍致平前来,立刻丢下手边事务,领著身边将官到辕门相迎。
霍致平看著杨邦杰浮肿的脸色,眼珠子带血,还以为他过度劳心,少不得安慰说道,「邦杰辛苦了!此番大捷,得来不易啊!」
杨邦杰让著霍致平入帐说道,「这是托节帅的福,及时调派兵马、粮草,不然邦杰说不定就没有机会和您说话了。」
霍致平和他稍稍寒暄了几句,就挥手要众人退下,郑以诚正打算出帐回避,就听到霍致平说道,「郑先生也请留下。」杨邦杰和郑以诚对看了一眼,都不知道是什麽事,需要这位身兼三镇节度使的诸侯亲自出面。
霍致平见人都散去了,便沉著声问道,「邦杰,你和那个吴德是怎麽回事?」
听到吴德这名字从霍致平口里说出,杨邦杰的魂顿时去了一半。他原以为能瞒著,不想那一架却惊动了这位大将军,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吞吐了半天,却说不知道该不该讲。
霍致平冷冷瞪著杨邦杰,自有一股不容抗辩的威势,「怎麽?敢做却不敢当了?」
杨邦杰被他看得心虚,只得婉转说道,「是我自己莽撞,因为吴德早先凌辱过郑先生,累得他落下一些毛病。我知道是吴德下的手,一时气愤不过,就……就冲动了。」
霍致平皱起眉头说道,「我还以为有什麽原因,竟是为了儿女私情!」很有一种父亲看著自己不争气的儿子的感觉。
杨邦杰和郑以诚又偷换了一个眼神,不知道霍致平是从何得知彼此的事情,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说他们也没打算瞒著。
霍致平g本懒得理会这小俩口在自己跟前眉来眼去,只是摇头叹息,「你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吧?太子心心念念要削藩,正愁找不到理由,我都隐忍不发,你怎麽这麽沉不住气?」
杨邦杰呐呐地说道,「我也知道不该动手,可是等我回过神来,早就打上了。」
霍致平气得指著杨邦杰的鼻子说道,「糊涂!这话还好意思说出口,改天敌军派人来叫嚣,你血气冲脑出阵打败了,也是这套说词?不说得罪太子,就单是得罪他,你就不怕他在你背後使绊子,会师时慢个一两天或是乾脆不赴援,让你自生自灭?」
杨邦杰好不委屈地说道,「我也知道是我的错,子信说要依军令处分,我不也领受了五十军棍吗?」
霍致平倒是让杨邦杰气乐了,拍著他的脑袋说道,「你倒是听媳妇儿的话,让你挨棍就这样去挨了。」
杨邦杰知道霍致平这样算是原谅自己了,他试图缓解说道,「节帅请放心,他不像是会记恨的人,这次粮道还是他护下的。」
霍致平依旧面色凝重说道,「那是粮道,饿坏了对他自己没好处,其他时候你敢保证不会出错?」
杨邦杰拱手拜下说道,「节帅教训得是,敢问我该如何弥补这过失?」
霍致平叹了口气,还是扶杨邦杰起身,「起来吧!我知道这事也不好怪你,如今便是来替你收拾善後的。」
说罢便请令狐图过来,为两人说明日後战术。郑以诚这才清楚,自己为什麽也会被留下来,也就凑到前头一起听说解。
令狐图拱手说道,「节帅的意思是,南犛善变,不如趁势灭之。为此,梦扬先生想用『分兵疲楚』之策,令南犛疲於奔走。我军可以由札过岭、银瓶口、银瓶峰这三处为g基,分做四路扰乱之。」
郑以诚一听就明白,如今要施行的,果然是自己同杨邦杰提过的战术,便拱手说道,「南泽先生可是想说,如今只得让镇武将军负责其中一路,以免再和将军发生冲突。」
令狐图捋须说著,却有意回避霍致平看过来的眼神,「子信兄是明白人,一点就透,节帅便是这个意思。」
杨邦杰所想的则是另一件事,他沉吟说道,「只是目前战时的关塞堡垒都还没建构,抵挡南犛又折损了不少兵马,镇武将军再这麽一去……」
霍致平本在一旁听著,知道杨邦杰是在讨人,便说道,「我会帮你补满两万五千人,护持粮道不用你再出兵。就是让你在此筑堡,等侯命令出击。」
杨邦杰听说,便抱拳说道,「那还不简单,就将其中一路交给我吧!有南泽先生与子信相助,应当不成问题。」
霍致平按著杨邦杰的手问道,「我原先请南泽先生助你,原是怕你初掌兵马,心里没有盘算。如今你羽翼渐丰,若是由郑先生单独辅佐,你会不会有问题?」
杨邦杰愣了一下,回过神後,吓得连声说道,「节帅因何这样问?我独自率兵以来,都是仰仗著南泽先生的主意。子信还小,前几日还因为八阵图的威力过大,难过了许久。幸好南犛大军已经灭了,若放在战时,还不知该如何了结?」
霍致平详端两人面容,果然神思倦怠,眼眶底下都透著点黑色,相当理解地说道,「初上战场,也难为郑先生了。」
郑以诚拉著杨邦杰的衣角,低声说道,「孟轩,你何苦在节帅面前揭我的糗事?」
又转身对霍致平长揖说道,「正如孟轩所言,以诚还年轻,那些虚名做不得数。我深深知道,眼前仍有许多地方,要向南泽先生学习。以诚才疏学浅,恐有愧所托。」郑以诚说完,抬头偷看霍致平颓丧的神色,倒是有些後悔。
令狐图眉宇间带著点欣慰,他一把握住杨邦杰与郑以诚两人的手说道,「承蒙不弃,将军与子信兄不觉得我在身旁碍手碍脚就好。」
又对霍致平拱手说道,「节帅,事情就这样定了,莫要再反覆,容我告退。」说完竟转身出帐,迳自招呼士兵帮他搬行李、搭营帐。
霍致平即刻撇下两人,大步追上,一路喊著,「子真你这是何苦……」
杨邦杰看著郑以诚,完全搞不清楚眼前到底是在演哪一出,只是愣愣地盯著帐外。郑以诚见左右没人,忍不住拍著杨邦杰的额头笑道,「发什麽愣呢?别管他们,担心的话,找个人远远跟著就是。」说著便出帐吩咐亲兵尾随而上。
杨邦杰等郑以诚回帐,顺势将他带到怀里说道,「子信你看出什麽了?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霍大将军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原本也不解,後来瞥见霍大将军看南泽先生的眼神,就明白了。他们应当是……」郑以诚将双手食指靠在一起,笑了出来。
杨邦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说道,「霍大将军不是娶了王相的妹妹?南泽先生也是有家室的,他们……而且我在霍大将军身边这麽久了,一点迹象都没看出来。」
郑以诚轻轻挣开杨邦杰的怀抱,「我也只是推测,说不定他们是旧情复燃,或是最近才好上的,说不定是霍大将军一相情愿的……我怎麽会知道。」
他说著便走到床榻旁,除下靴子、解下外袍,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是哪天你续弦,我也就不好继续待你身旁。若是有门当户对的来说亲,说不定一赌气也就允应了。」
郑以诚说著便散了发髻,钻入被窝,只露出一张脸说道,「我先眯一会儿,这几天都作恶梦,昨夜几乎没睡到,脑袋昏沉沉的。」
杨邦杰本来还在推敲霍致平与令狐图的关系,听到郑以诚後来说的那番话,急得坐到床榻边,搂著他说道,「子信!你怎能丢下这话,自己安睡?你至今仍想著娶妻生子吗?」
郑以诚看起来是困极了,懒懒地靠在杨邦杰腿上,用指头戳著杨邦杰的腹部说道,「你听话听一半,就来跟我吵,我不是说,假如你续弦,容不下我的时候吗?」
杨邦杰皱眉说道,「我不也说过,我不想再娶,你就是我的妻。」
郑以诚伸手抱著杨邦杰的腰,轻轻叹了口气,「你的事你做得了主吗?要是皇上心血来潮,又要替你指婚……」
杨邦杰轻轻吻落说道,「那我就回皇上,我心里有人,要娶就只能娶心上人。趁机奏明了,请皇上赐婚。」
郑以诚淡淡地笑道,「你是看戏看多了,哪有两个男人结婚的道理。」
「天下之大,说不定是你没看过而已。」杨邦杰轻抚著他的身子说道,「子信,我不会辜负你的,看霍大将军和南泽先生那样,也怪难受的。」
郑以诚低低喊著,「孟轩……」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後却是问道,「你手边有薰香吗?突然很想闻闻香气。」
「这得问问。」杨邦杰起身唤了亲兵来问。
寻了半天,还真的寻来了一只铜制的小香炉,一小盒香丸。再看郑以诚已然熟睡,眼角似乎挂著些微的泪珠,杨邦杰感慨著,替他拭去了泪痕,静静坐在床榻边,思索著些什麽。
☆、(38)空知返旧林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三十八)空知返旧林
郑以诚睡不到一个时辰便从睡梦中惊醒,他慌乱地起身,却见杨邦杰正和衣躺在自己身侧,连棉被都没盖,就这样睡著了。幸得帐内烧著碳火,不然肯定要染上风寒。
他连忙摇醒杨邦杰问道,「孟轩你怎麽也睡著了?」
杨邦杰被他一推,立即起身说道,「我原本只是坐在你身侧,怎麽会如此!」
两人对望著,都想到昨天晚上有点失了节制,不免低低地笑了起来。杨邦杰搂著郑以诚轻吻起来,对著那软嫩的双唇肆意地蹂躏,吻得两人都起了反应,这才笑道,「没人闯帐就当没事。」
郑以诚一边绾髻一边说道,「说不定人家进来了,看到我们睡觉,不好意思叫醒而已。」
杨邦杰看著他绾髻穿衣,突然想起正事,大惊说道,「唉呀!竟然把霍大将军和南泽先生忘了!」
郑以诚倒是不急,将一袭缥色丝棉圆领襴衫搭在身上,缓缓扣著扣子,低声说道,「你先差人过去探个究竟,可别莽撞坏人好事。」
杨邦杰说道,「我自己过去,就怕底下的人嘴杂。」
郑以诚却拉住他说道,「他们可以在人前掩盖几十年,没那麽容易被看穿的。你亲自去找,别人还以为有什麽要紧的事……」
杨邦杰看著郑以诚,总觉得这话不当是他会说出口的,再看他拉著自己袖子的手,心念一动,这才明白,原来他是在撒娇。只觉心头甜甜的,真想撂下手头的事务,就此缠绵。
他强忍著心头的骚动,温柔地帮郑以诚束上腰带,搂著他说道,「我本有事找霍大将军商量,你且等我一下。」
「快去快回。」郑以诚目送他离去,为自己的动情诧异不已,他以为彼此一直就是相敬如宾──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杨邦杰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却不见霍致平的踪影,後来是派去跟随的亲兵回报,才知道霍致平登上了峰顶,令狐图则在营帐内休息。
霍致平独自一人在银瓶峰顶远眺西南方,看地面密密麻麻的营帐,延伸至远方,连绵不绝的峰峦,内心感慨万千。霍致平看到杨邦杰前来,便招手对他说道,「邦杰。我思量许久,觉得你这处在联络上,比其他地点方便,还有个石阵屏障,也比较安全。日後要对南犛施行分兵之计,我想将行辕移过来,你意下如何?」
杨邦杰听了差点没吐血,这是摆明的睁眼说瞎话!最好是山顶上联络会方便!更何况临战的堡垒都还没建好,怎会比其他地方安全?若郑以诚没点醒他,说不定杨邦杰立即要驳了这话。现在既然明白了,他只得抱拳说道,「将来施行分兵之计,各处都要相互应援,节帅行辕设置於何处,您斟酌著便是。」
「好。」霍致平起撩袍子,迈步下山,顺便交代了人马的调配。杨邦杰一路陪著他,看他心情似乎还算不错,便说道,「节帅,我想替子信谋个官职,您看怎麽样。」
霍致平问道,「你手头的授官牒文用完了?」
杨邦杰在他身後半步,压低声量说道,「授官牒文还有,只是想授官这种事情,还是得亲自跟您说过,毕竟子信的经历,您也是知道的。」
霍致平明白,他是顾虑底下将士想法,不敢贸然行事。他沉吟片刻说道,「我没那些忌讳,你想授他什麽官职,自己斟酌就是。」
杨邦杰从怀里掏出一纸牒文,呈到霍致平面前说道,「节度参军、宣议郎、检校殿中侍御史如何?都是七品。」
霍致平倒是有些意外地说道,「不从六品以上开始吗?」
「子信还年轻,怕高了会替他招来议论。」
「你倒是知道珍惜人家,这事交我。」霍致平点头收了那纸牒文,肃容说道,「邦杰,日前河阳节度使差人过来,替他的女儿说亲,年方二八,据说容貌才艺都是一流的人物,你怎麽看?」
杨邦杰暗暗心惊,不想竟让郑以诚说中了,连忙说道,「怎会如此,这算续弦,多委屈人家。节帅,替我回拒了吧!」
霍致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说道,「你名声好,人家都想,会惧内的人,女儿家嫁给他,应当不会受委屈。」
杨邦杰苦著一张脸说道,「节帅,你既知道我和子信的事,就别为难我们了。」
霍致平若无所闻,仍盯著杨邦杰说道,「河阳节度使无子,你若娶了他女儿,日後便是一方诸侯。」
杨邦杰想也不想就说,「不娶!」
霍致平眼里的笑意更浓了,语声仍然严厉地问道,「不怕得罪人家?」
杨邦杰说道,「就说我让那先前婆娘吓得不能人道,不好娶人家姑娘来守活寡。」
「哇哈哈哈哈哈────」霍致平抚掌大笑,「这种话你都好意思讲!也罢,我就替你回绝吧!」
杨邦杰抱拳说道,「节帅,日後要是有说亲的,全都这样回,不用再问我。」
霍致平收了笑容,正色说道,「你倒是专一,但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你们的事,我不多言。也不知你是何时动心的,怎会为了他,舍弃大好前程。若不是知道你先前的事情,换做旁人,是断然不能理解的。」
杨邦杰说道,「起初兴许是怜惜他的遭遇,日子一久,就放心里了。节帅,您当深有体会,那些高门里的女儿,哪一个是好惹的?不如守著子信,相知相惜,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相知相惜……唉,你把事情想得真简单……」霍致平叹了一口气,却不肯再说什麽。
霍致平回到杨邦杰的帐中,拿起纸笔分派了些任务,又差人搬箱笼、扎营帐,看样子是真的有意将行辕移过来。底下的将官多少有些疑惑,却都不知从何问起只得各自忙著手边的工作。
就这样过了几日,霍致平还真的将行辕设置到银瓶峰,重辎陆续抵达,看样子是为了征剿南犛做长期准备。主帅既然亲自坐镇,杨邦杰身上的责任自然减轻不少,唯霍致平是瞻而已。
眼前有几件工作正在施行,一是构筑关塞堡垒,毕竟这三处原本分属各国,如今好不容易到手,自然要设置长久的防御设施。二是练兵,训练士兵熟悉南犛地形,杨邦杰之所以会被困,便是吃了不谙地势的亏。
至於部队调配,镇武将军吴德被调派到西北一路,东北这路则是霍致平协同杨邦杰亲自坐镇,东南一路则是明威将军宋远负责。至於霍致平原本负责的北方一路,霍致平说道,「澧儿说他要过来,就留给他。」
杨邦杰甚是意外地说道,「他不是留在西北方和西骜打交道吗?怎麽会过来?」
霍致平叹道,「还不是你先前被困银瓶峰的消息,让他知道以後。他急得不得了,把手边的事情全交卸了,当天就带著几个人狂奔而来。若不是他在驿站遇到信使,知道你没事,只怕现在人已经到达奎州。」
杨邦杰倒抽一口气,按著额头说道,「这算什麽?亏他还权知龙翔留後,哪有这样擅离属地的?」
霍致平指著杨邦杰叹道,「唉,你们一个个让我养得任x无比,都是恣意妄为,你自己也是,还讲别人。」
「节帅,您该叫他回去吧?」
「既然来了,就得将功补过,西北那边我派人盯著呢。」霍致平倒是不担心王澧能玩出什麽花样,若是真的出了乱子,他正好顺势收回龙翔。相较之下,他还比较介怀杨邦杰不肯续弦,平白少了一次联姻的机会。
霍致平都不在意了,杨邦杰也不好说什麽,他就看郑以诚捧著一张纸,在一旁呆立著,不免对他说道,「子信发什麽呆呢?」
郑以诚看了杨邦杰一眼,眼里满是笑意。他什麽话也没说,趋步向前呈上文书说道,「节帅请过目。」
霍致平顺手接过,展卷只看了一眼便说道,「这是南泽先生的笔迹,怎麽会是由你交给我?」
郑以诚长揖说道,「这是南泽先生和我一起议下的,里头写的是对南犛用兵的财务问题。节帅也知道,打仗就是烧钱,单靠攻打东齐时得来的那些财物,支撑不了多久。为此,南泽先生从屯田、丁税、商会、水运各方面,逐一讨论,提了几项改革方案,希望对财政有所助益。」
杨邦杰点头说道,「财政问题事关重大,梦扬先生三天後便到,届时你务必请南泽先生一并前来讨论,别只是你一人担著。」
郑以诚拱手说道,「以诚知道。」
众人又议了一回事,这才散了。两人回到营帐,杨邦杰拉著郑以诚笑道,「子信你也为难呀!我看分明是南泽先生在躲霍大将军,霍大将军怎麽就缠上了?」
郑以诚拉著杨邦杰到身侧,附在他的耳边说道,「我听跟在南泽先生身边的腾儿说了,这事是霍大将军罪有应得,怪不得南泽先生。」
杨邦杰笑道,「还真的有人知情!快说与我听听。」
郑以诚压低音量说道,「我答应腾儿不和你以外的人提这事,他才愿意讲的,你听了可别往外宣扬。」
「我自然知道。」杨邦杰把亲兵都遣开,拉起帷幕,这才笑道,「说吧!」两人促膝坐好,大有长谈之势。
☆、(39)流水十年间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三十九)流水十年间
郑以诚就著炉火烹茶,营帐内弥漫著清新淡雅的气息,他将一只邢窑白瓷的杯子放到同款十瓣莲花茶托,递给杨邦杰,淡淡说道,「霍大将军本来只是霍家奴仆,後来部队拉丁的时候,顶著霍家三子的名义出战,这些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自然知道,大家伙都以霍大将军的故事自励。」杨邦杰接过茶盅,见汤色橙黄,茶叶却是直立漂浮的,因问道,「这是什麽茶?」
「君山银针,这茶难得,你可别牛饮了。」
杨邦杰喝了一小口,果然香气高爽,滋味甘醇,笑著问道,「你是怎麽得来的?平时也没见过这杯子,颜色真漂亮,像雪一样。」
郑以诚眼里泛著笑意说道,「这是上呈那纸文书的酬劳。」
杨邦杰笑道,「我还在想你为何要特地烹茶,原来是喝人家的茶,来配人家的是非。」
郑以诚故作起身的姿态,伸手就要抢那只茶盅,「你不爱听就算了,茶盅还来。为了那几个陈条,我还有好多档案要整理,谁有空陪你閒扯。」
杨邦杰见郑以诚来抢,不免往後一靠,顺手将拿茶盅搁在案上。郑以诚差点就要扑到他的怀中。温润的丝棉外袍滑过鼻尖,送来一股淡淡的幽香,杨邦杰一阵心动,将郑以诚搂了个满怀笑道,「子信,你知道我这几天都陪著霍大将军,你若不想大白天就被我办了,最好安分一点。」
「杨大将军发威,好吓人呀!你让我坐好……」郑以诚说著,却发现两人的下身都硬挺著顶在一起,忍不住红了脸,推开杨邦杰。
他正襟危坐说道,「继续说他们的事吧!霍大将军跟随辅国大将军立了些军功,但毕竟出身寒微,他打了好些场胜仗,却仍只是个归德郎将,升不上去。那时南泽先生也在辅国大将军幕下,不甚得志,於是两人就好上了。」
杨邦杰诧异说道,「这麽早就好上了!」
「血气方刚之年,又长年征战在外,在所难免嘛!」郑以诚瞥了杨邦杰一眼,意思是你不也一样。杨邦杰知道他的意思,著脑袋不再多言。
「南泽先生一路帮著他出谋筹画,名声也有了、军功也有了,但是苦无自己的地盘,正好有人说媒,他便顺势做了南川节度使的赘婿。这一遭婚姻,南泽先生忍下来了,想著男儿建功立业,总不能一直依傍著别人。」
杨邦杰颔首说道,「这一段事情,我也约略有所耳闻,据说那女的容貌很不怎麽样,高不成低不就,拖到二十五岁还嫁不掉。只是没想到,这事南泽先生竟会同意。」
郑以诚说著,倒是欷嘘起来,「毕竟两人都是希望能有一番作为,名利心重了点,儿女私情也不是看得那麽重,才会如此抉择吧?孟轩你想,你若不是霍大将军扶养长大,只怕也得靠裙带关系,才能出人头地。」
杨邦杰皱眉说道,「提我做什麽?我先前那一桩婚事,难道不是同样的道理?女儿家x情好就好,花容月貌配上个母老虎的x子,那才叫人活受罪。」
郑以诚知道他是说到了杨邦杰的痛处,轻轻握住他的手说道,「是我不好。」
杨邦杰搓弄著他的手,叹息说道,「没事的,你接著说吧!」
两人对坐著喝茶,郑以诚又冲过一泡,这才缓缓说道,「其实政治上的联姻,娶过来供奉著也就算了。问题是南川节度使过世,霍大将军地盘有了,也没人敢动他了。他後来丧妻,那就别续弦,好好和南泽先生一起过日子,不是挺好吗?外人也只会觉得他是情深义重,不至於有现在的事端。」
杨邦杰叹道,「结果他还是娶了王家的庶女,还生了两个儿子……」
郑以诚很是同情令狐图,亦叹息说道,「是啊,那你说南泽先生会怎麽想?」
杨邦杰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当初南泽先生来找我的时候,脸色不怎麽好看。」又说,「若是我,说不定就拂袖而去了。只是,南泽先生助我,说到底还是在帮霍大将军做事,这一点我就不懂了。」
「大概是放不下吧?这可是他们一手打造出来的基业。更何况,霍大将军和王相结成儿女亲家,有多少好处,你自己可以看见。南泽先生是明白人,真要就此怪罪霍大将军,也很难啊!」郑以诚说著,却不住地观察杨邦杰的神色。
杨邦杰长叹说道,「说到底,还是功名事业与儿女私情权衡之际,霍大将军更看重前者罢了。怪不得我拒绝河阳节度使的亲事时,霍大将军一开始也不甚谅解。」
郑以诚故作镇定说道,「这麽快就有人上门说亲了?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南犛平定以後,才会遇到。」
杨邦杰见郑以诚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忍不住搂著他说道,「你放心,我已然拒绝。」
郑以诚靠在他身上,却轻声说道,「河阳节度使无子吧?你若有心建功立业……」
杨邦杰打断他的话沉声说道,「子信!如果我连这点事都不能作主,建功立业又有何用?这些话休要再提,我不会重蹈覆辙,你也一样,不要多想。你看他们这样,现在想要挽回,早就於事无补了。」
郑以诚起身端坐说道,「孟轩,是我患得患失,你莫要生气。」
杨邦杰将他拉回身侧,柔声说道,「我知道你让他们勾起心事,特地帮你弄来一份敕牒。」说著便从案上取来节度参军的委任牒文,交到郑以诚手里。
杨邦杰歉然说道,「我知道你还是会忧心,若是我有个万一,你没名分也没下场,所以委屈你做个节度参军,检校殿中侍御史,从七品上。其实大可让你检校六部员外郎,由从六品上开始做起,只是怕你一开始品级太高,又有人多嘴。」
幕府僚属的职事其实没有品级,官阶高低端看勋位、检校、兼官的官衔品级而定。殿中侍御史、尚书省六部员外郎,都是经常用来挂名的官位。杨邦杰怕旁人嫉妒,总觉得自己委屈了郑以诚。
郑以诚只是淡淡说道,「你说授官什麽的,也不能算是朝廷正式员额,还不是挂在幕府名下而已。若要说,南泽先生还是节度掌书记检校御史中丞,正五品上的品级呢!结果呢?这些都是虚衔,日子过得舒不舒心,不是看这些个的。」
杨邦杰见他这样子,讪讪说道,「我原以为你会欢喜的。」
郑以诚将那纸敕牒按在杨邦杰x口,轻声说道,「我确实欢喜,不为官爵,就为……」
郑以诚说著声音渐渐低了,杨邦杰握著他的手,也说不出话来。他似乎能感觉到,郑以诚对待自己的态度,不知为何,比以往更亲腻了些。两人对望著,在彼此的漆黑双瞳底,都看到对方的身影和眷恋。杨邦杰轻轻吻著郑以诚,两人依偎著,却不说话,一时间彷佛天地万物,都与他们无关。
直到茶水再次沸腾的声音响起,才划破这片宁静。
郑以诚起身调水烹茶,这次已经是第三泡,浸盖的时间稍长,但仍饱含深沉的茶香,别有一番风味。
郑以诚沏好茶,递给杨邦杰说道,「『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孟轩喝茶。」
杨邦杰笑道,「我这chu人哪里怎麽谈得上爱喝茶?是爱喝你沏的茶。」
郑以诚瞅著杨邦杰笑道,「我是爱喝茶,不过……可从来没喝过你沏的茶。」
杨邦杰让他看得不好意思,讪讪地说道,「抓起茶叶,放到茶壶里煮,这种事情我是会的,不过那个味道就是仅能解渴。你若不是怕糟蹋茶叶,不如教我怎样泡好茶吧!」
郑以诚问道,「孟轩,你还有事要忙吗?」
「没什麽要紧的,怎麽了?」
「坐过来,我教你怎麽泡好茶。」
杨邦杰依言坐到郑以诚身侧,就听郑以诚说解水质、茶具、茶叶、火候。杨邦杰笨手笨脚的c作,两人在炉边閒话、耳鬓厮磨,闺房之乐,亦旖旎亦豪爽,让人忘却时光推移。
只是这份閒暇,不久便被不速之客终止了。
「启禀将军,归德将军一行人已抵达辕门,要请进来吗?」谭越看到营帐的门帘被放了下来,相当识趣地在站在外头,不敢贸然闯入。
杨邦杰一听,立刻揭开门帘说道,「叫手边没事的几个,都到辕门相迎。」一手牵著郑以诚,就往辕门走。
王澧领著二十多个随从,脸上虽然看出到舟车劳顿的疲态,他却一脸笑意,迎上说道,「孟轩,我听说你让南犛围了,吓了一大跳,幸得你命大没事,不然……」
杨邦杰拍著他的肩头说道,「你打西北方一路赶来,不得要花上十天半月?还落下个擅离职守的名,这是何苦来哉?」
王澧压低音量说道,「你还真把我当一方诸侯了?我还不是霍大将军的看门狗而已,只是比之众人亲厚些。要是我坐稳西北,那才麻烦呢!」
杨邦杰按著王澧的头,低声说道,「叔涵,这份心意,我真切收到了。至於那些话,就别再提了。」
王澧心念飞转问道,「怎麽?」
杨邦杰也不好说破,只得说道,「如今霍大将军也在这营寨,只是他似乎有些心事。你不要追g究底,记得言行举止谨慎些就是。」
「多谢孟轩提醒。」
王澧拱手致谢,这才转身对郑以诚拱手,大声说道,「唉呀!我光顾著和孟轩说话,竟忘了嫂子也在这儿。我听闻嫂子布下的阵式厉害,送葬了南犛八万大军,真是佩服万分。」
他说话时有意将「嫂子」二字特意强调,身边的亲兵都在心里暗笑,又不敢显露出来。
郑以诚不动声色,拱手答礼说道,「以诚无能,都是传授这阵图的夫子之功。以诚也比不上归德将军义薄云天,这样千里奔波前来『救急』,这份『兄弟』之情,以诚实在感动。」
杨邦杰在一旁听著,总觉得这两人言语不对盘,由不得打断他们。转身对谭越说道,「卓伦,你先带归德将军安歇。」
他推著王澧说道,「叔涵你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先歇息片刻,再做打算。」
再转身对郑以诚说道,「子信,你不是说有好些档案要整理?抓紧时间处理,晚上少不得要为叔涵接风洗尘,时间又会被耽误。」
杨邦杰纳闷,这郑以诚还是王澧送过来的,王澧对郑以诚的态度,原本还算和气,怎麽如今却反常了?
☆、(40)风云满京华忠犬攻 温柔受 军文 战争
(四十)风云满京华
王澧匆匆沐浴更衣,少不得要晋见霍致平。他先来到杨邦杰帐前,正要入内,却差点和对方撞了个满怀。
王澧问道,「你怎麽看起来行色匆匆?」
杨邦杰见他一身紫色官服,头戴交脚襆头,打扮得十分正式,因问道,「你晋见过霍大将军了?怎会如此快速?」
王澧笑道,「我怕独自前去,会被痛骂一顿,所以特来请你陪同。」说著便强拽起杨邦杰的手臂前行。
杨邦杰皱眉说道,「方才有人禀报,有战俘闹事,我正要去巡视,你还是自己去晋见吧!」
王澧却不肯松手,就让杨邦杰著走,一边说道,「那我先陪你视察,再一起去晋见,反正只是问安,没那麽要紧。」
「你走我前面吧!穿这身官服还这样揪著,不是很得体。」
两人一齐来到构筑堡垒的工地,却见三名身材魁梧的士兵,压制著一名战俘。那战俘手脚都被拴上chu重的铁鍊,上衣被鞭子抽得破碎不堪,露出一身遒劲的肌r,还有好几处伤痕。即使一身狼狈,他却仍一脸愤恨地瞪著众人,丝毫不见屈服的样子。
杨邦杰问道,「就他一个人闹事?我还道是多大的事端。」
负责工事的官吏说道,「启禀将军,您不知道这家伙三天两头想逃跑,仗著自己力气大,打伤了好几位弟兄,还弄坏了好些材料。这种家伙若是放在以往,早就一刀杀了。」说完,仍抱拳望著杨邦杰,那意思就是:如今会有这乱子,是将军您莫名其妙下令,不得妄杀战俘造成的。
杨邦杰给他看得不好意思,还没说话,王澧却留上心了。他见那战俘眉宇之间竟与杨邦杰有几分神似,心头突突地跳了几下,便对杨邦杰说道,「就这一人闹事,处置起来还不简单?孟轩,这人就交给我吧!」
杨邦杰本想让人把那战俘给杀了,又怕郑以诚知道後会不高兴,也乐得让王澧处置,「你要只管带走。」
就听王澧转身对亲兵吩咐说道,「晚上把人送我营帐,记得把他的胡子剃一剃、里外都洗乾净了再送过来。」
王澧亲兵都知道主帅风流的x子,成天搂著美人作乐。忍不住暗笑,归德将军怎麽会突然想尝试男风,还是这麽重口的?
那战俘听得脸都绿了,忍不住喊道,「士可杀不可……」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王澧一个劈掌敲在脑袋上,顿时晕了过去。
王澧对亲兵说道,「把人带走,这点小事还要人教。」又对杨邦杰说道,「孟轩走吧,我陪晋见霍大将军。」
杨邦杰笑道,「你方才很有山大王强抢民男的样子。」
王澧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这是替你分忧解劳,你还笑我山大王?许你弄颗小星放身边,就不许我睡男人了?」
杨邦杰取笑他说道,「我以为你会找那种,看起来像是个娘儿们的。我记得你当初送过来的营妓,九成是那种调调。」
「换换口味嘛!」王澧深怕被杨邦杰看出因由,连忙找其他话题掩过说道,「孟轩,等会儿要是霍大将军骂得厉害,你可得帮我讲话。」
「那还用说。」
两人一路来到霍致平帐中,就看王澧嘻皮笑脸地行礼说道,「姑父安好,侄儿向您请安。」
「差点没被你气死,说什麽安好,起来吧!」霍致平挥手要他起来,虽然口里说著生气,脸上表情却很是欢喜。
王澧拿眼睛偷看,知道自己擅离职守这事,在霍致平眼里果然无甚妨碍,便笑著说道,「侄儿这样过来,正好替您分忧解劳。反正您派来相助侄儿的那些人员,可厉害的,不会出什麽大事。」
「你若是我生的,做出这等事情,肯定是要打的。明年你也就要三十了,人家说的而立之年!怎麽还这样毛毛躁躁的?我知道你和邦杰情谊深厚,但总不能一声不响就把职务丢在一旁……」
霍致平虽不放在心上,但总得按道理数落王澧一番,骂个两句。骂完了还是拿这侄儿没办法,依旧将北路军托付给他。就看王澧在营地里勾留数日,临行前又向杨邦杰讨了好些个战俘,这才前往北边开拔。
南犛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十万大军覆没、主帅不知去向,只得暂息兵甲。霍致平趁南犛休养之际,在龙翔、南川、博裕三镇境内,推行令狐图与郑以诚所拟定的财政改革措施。
对南犛边境,则由王澧、杨邦杰、吴德、宋远等将领,不定期地派遣,数量不等的士兵侵扰。地点多变、战术也不一致,搞得南犛疲於奔命,待要置之不理,蜀军却真的会大肆掠夺,趁著防御不周的时候,侵吞几个城池。
南犛新君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他一连发动好几次攻势,奈何险要全失、蜀军防御布局已臻。结果自然是屡战屡败,这两三年间,经过几场战役,南犛国力自是一日不如一日。
对南犛用兵期间,霍致平、杨邦杰等人也没閒著,c兵演武、施行改革之馀,也遇上了一些麻烦的事端。
南犛战事告一段落,朝廷便派了使者前来进行封赏,此次战役先是小败才有大胜。功过相抵之後,杨邦杰只有得到一些银钱赏赐,却没有加官进爵。杨邦杰本人倒觉得没什麽,若非霍致平一路提携,以他的年龄能做到正四品下的壮武将军,还权知博裕节度副使,已经是相当罕见了。
但是那年轻的绿袍官员宣旨完毕之後,却要求摒退众人,神神秘密地拉著杨邦杰说道,「下官冯书,在朝中久闻杨将军高名,此番得以趁著宣旨之便相见,甚是欢喜。」
杨邦杰不解其意,只得客气地拱手说道,「贵官客气了,本将只是沾了霍大将军的光而已,哪里有什麽高名。」
冯书热切地拉著杨邦杰的手说道,「将军以少胜多,以两万馀人,大败南犛二十万大军,这等赫赫战功,在下真的是好生佩服。」
杨邦杰皱著眉头猜想,这二十万大军,不知道是兵部还是霍致平虚报战功的结果。自己还不知道被朝中那些人,传成什麽样子,以一敌十的猛将?
冯书又压低了音量耳语,「如不是朝中有人眼红,算计起将军诱敌深入,不慎被困的小事,杨将军便能穿上紫袍了,下官实在为杨将军抱屈。」
杨邦杰本来就警戒著,听冯书如此说来,不免要表示一下心迹,「冯兄此言差矣!我们做臣子的,所求便是为圣上分忧解劳,哪里需要计较个人的荣辱?更何况,此番赏赐的银钱相当丰厚,弟兄们也领受到皇上的恩赐,感激不已,哪里来的委屈?」
冯书微笑著听完,仍旧说道,「杨将军忠心为国,大家都是知道的。二皇子犹能体恤杨将军这份爱民如子、视同袍如手足的心情,特地吩咐下官,准备牛r、美酒劳军。只是下官孤身一人前来,如何置办这些东西?少不得折算成银钱,烦请杨将军吩咐伙夫代劳。又感念将军为国忧烦,特地准备了这个……」
冯书说著,便出外唤底下人取来一具长匣,接盖一看,竟是一把宝剑。剑才一出鞘,就能感受到凛冽寒光,清气逼人。
冯书收起宝剑,捧到杨邦杰面前说道,「所谓『宝剑赠英雄』,此乃名匠欧左行锻造的宝剑。将军应当知道,这欧左行乃是战国铸剑大师欧冶子的後人。大家都说,他锻造出来的剑,不仅能劈金断玉,还都通灵x。若主人能降服这宝剑,夜里遭到敌袭,宝剑自会出鞘护主。」
杨邦杰笑道,「这剑确实是宝剑,却被传成什麽怪力乱神的东西了。」眼睛盯著那宝剑,却不肯接过来。
他心里迟疑,这厮原来是二皇子派来示好的,朝中二皇子许重琪与太子许重硅争位,正在暗潮汹涌。皇上偏爱的其实是二皇子,可是太子并无过失,削藩的主张更博得一干文臣支持。这礼若是收了,被外人知晓,落下个外臣结交皇子、意图不轨的罪名,可是要满门抄斩的。若是不收,得罪二皇子,来日他争位成功,自己必然不讨好。
杨邦杰正自犹豫,就见那冯书又从剑匣里掏出一个卷轴,展开在杨邦杰面前说道,「将军请看,这是顾长康《斲琴图》的真迹,二皇子听闻将军夫人是个才子,j通琴棋书画。正好重金求得了这一幅画,即刻想起郑先生来了。」
杨邦杰暗暗惊心,这二皇子好长的耳朵,自己与郑以诚的事情,虽然不瞒自己军中士兵,但也下令过不得乱传,对外都只说延聘郑以诚入幕府而已。他心念一动,笑著对冯书说道,「这些东西太过珍贵,本将可不敢妄自收下。只是这幅图画不是送给我的,我也不好替他回拒,就由我转交给郑先生。至於其他东西,二皇子的好意本将心领了,烦请贵官代邦杰向二皇子谢过。」
冯书见杨邦杰愿意收下那幅画,欣然说道,「人人都说杨将军清廉自奉,又说将军是疼惜老婆的,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两人又虚情假意地说了好些话,冯书这才缓缓离开,待杨邦杰转身回帐,他便往霍致平营帐方向行去。杨邦杰回到帐中,即刻找来郑以诚商量说道,「子信,这事麻烦了,我们该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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