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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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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世记 作者:肉书屋

    避世记第9部分阅读

    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不会有类似沈奥那种表错情的事情,她送这件线衣,不过是投桃报李,表达自己的谢意罢了,别人看没看在眼里那就是别人家的事了。

    沈悛说完那句话也没了声息,看来也觉得两人没什么好说的。的确,他们两个能有什么话题呢?沈悛不会对那些琐琐碎碎的事情感兴趣,张丰也不会沈悛那种高谈阔论,两人平时就事论事聊两句倒还愉快,真要正而八经的说话却难免尴尬。于是两人都沉默起来。

    这种带着尴尬的安静,和各做各事的安静又不同,后者因恬静让人心安,前者却因难堪而令人心烦。张丰只好想办法缓和,但她实在不知道两人能说些什么,无奈之下只好提议道:“要不我给您读?据说听人念书容易入睡,您如果能睡着,也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沈悛皱着眉似乎很勉强的答应了。

    张丰抽了本《诗经》,这本读得比较熟,就算边打扇边读也不大可能会出错,再者它富有节奏,读起来比较好听,但这种节奏又很单调,最是利于催眠。

    张丰的声音很柔和,加上她的情绪很稳定,既不会为诗歌中表现出的感情而激动,也不会为它的艺术性而惊叹,就只是平平静静的读出来,确实跟催眠曲差不多。

    时人读诗通常是用那种一唱三叹的方式“吟”诵的,张丰不会,所以只是抑扬顿挫的朗读,沈悛听得很不满意,只是念在她声音还算好听的份上才忍住了。张丰只是乞丐出身的奴仆罢了,沈悛也不敢要求过高,心想她总是一片好意,索性就当催眠曲听吧。

    张丰不仅声音柔和,语调也偏柔,虽然能读出节奏却没什么铿锵之音,沈悛听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张丰收了声,寻思着是把打扇的工作交给舍儿去见沈奥,还是就在这里看书混时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做个势利的人,以主要领导为重。

    等沈悛午睡醒来,沈奥早到课室上课去了,沈悛洗了个澡也走了,张丰便开始忙家务,直到傍晚时才空出时间洗自己的衣服,两套衣服全脏了,她想着反正现在也没自己什么事了,再者第二天一早衣服也就全干了,便把两套衣服一起洗了,穿着件套头的稀布袍子坐在门口削竹针。

    谁知天黑后沈奥却派人来叫她,张丰不肯去,说自己没衣服穿,沈奥的书童松烟便拿了自己的衣服来,没好气地说:“一年到头不分冬夏的就是两套衣服换来换去,以前还可以说是没有钱,现在有钱了也不说多做一套,竟然弄到无法出去见人的地步,真没见过比你更吝啬的人!”

    张丰想起被姓段的为难那晚,那个小厮就说是沈三郎的书童说赏金是被张丰得去的,看来自己的麻烦都是因为这个家伙嚼舌才惹上的,这会又来讽刺她吝啬,分明就是心怀嫉妒,见不得别人好,便冷着脸说:“我又不用靠衣裳装点门面,我要那么衣裳做什么?没有本领,穿得再好也被人看不起。”

    松烟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这是说我呢?我好心把自己的衣裳借给你,你居然讽刺我!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郎君唤你难不成你还敢不去?哼!谅你也没那个胆!不识好歹的家伙,我的衣裳不借你啦!随你穿什么去!”说完摔门而去。

    张丰苦笑,自己和人斗嘴就没占过便宜,深悔刚才不该和那种小人计较,说起来,她还真不能不去,特别是在沈奥再三传唤的情况下,中午就忽略了他,这会再推三阻四,不是找不自在吗?

    张丰只好穿上湿衣服去见沈奥,结果还是问算术题,张丰捣鼓了半天做出来,又给他讲明白了,行个礼正要告辞,沉奥却叫住她说:“你近来对我似乎很是疏斥,这是为何?”

    张丰恭敬的说:“郎君误会了,小人只是认识到以前太没规矩了,因此才时时在意,收敛自己的行为。”

    沈奥说:“其实不用如此拘束,我并不是喜欢讲规矩的人,你还像以前一样就行了。”

    张丰说:“谢郎君宽纵。”虽如此说,却再不肯付出姐姐般的关爱。

    有心的对待和无心的对待当然不一样,沈奥感觉到了,却已经挽不回来,张丰在感情上绝对是个吝啬的人,绝不肯白白付出不求回报。

    沈家叔侄两个都不是交游广阔的人,出去的时候固然不多,接待朋友的时候则更少,为此张丰的日子就过得很有规律,但这样一来她听到外界消息的机会也非常少,待她知道朱挽再一次因杀人而名扬长安,都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

    张丰觉得这个家伙大概是指望不上了,照这样下去,恐怕没等到他报恩就死于非命了。看来得另想办法,或是另找保镖了。

    进入八月之后,天气很快凉爽起来,沈悛出去的次数开始多起来,沈奥反而出去的越来越少,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了。

    张丰少不得要多做点事,虽然不用红袖添香,却要花更的时间和沈奥一起研究数学问题,另外伺候茶水,做宵夜,偶尔磨个墨,找个书之类的事也少不了,沈奥曾试图恢复与张丰的关系,但张丰的态度始终恭敬、柔顺、周到而疏远,沈奥不久便放弃了努力。

    被潜了

    中秋节前一天,沈悛又喝醉了,舍儿则是不知道怎么吃坏了肚子,于是主仆两个一起被送回了家。

    管家派张丰去伺候沈悛,张丰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搬进舍儿的小窝,顶替他成为贴身小厮。

    因为怕沈悛再从床上摔下来,张丰不敢稍离,只有让人传话给吴大娘,请她过来帮帮忙。吴大娘帮她提了满满一桶水,煮了醒酒汤,又拿了一趟东西就走了,张丰替沈悛洗了脸,喂了醒酒汤,又在外间烧了个小炉子,煮上一罐粥,也就基本上没什么事了。

    估计沈悛在外面已经闹过了,所以回来后就一直沉睡,张丰便坐在床边织线衣。沈悛一直没醒,张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安全,只好一直守着他。

    深夜,沈悛醒来,感觉头疼欲裂,又渴的厉害,便叫了声舍儿,张丰没近身伺候过谁,没有那份警醒,沈悛叫了两声都没将她惊醒,他坐起来,看见张丰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打着瞌睡,手里虽捏着竹针,可织的衣服却已经滑到地上。

    沈悛推了她一下,张丰这才惊醒,见沈悛醒来,忙问道:“郎君可要喝水?”沈悛嗯了一声,张丰赶忙收拾起织物,服侍他漱了口,然后递了一杯水给他,说道:“郎君请用。”

    沈悛喝了一口,感觉味道有些奇怪,问道:“是什么?”

    “梨汁。能解酒。”张丰答。

    沈悛便没再说什么,慢慢把一盏果汁饮尽,才把碗递给张丰。

    “小人在外间屋里煮了粥,郎君要不要吃些?”张丰问。

    “唔,好。”沈悛扶着头说。

    张丰走到外屋盛了半碗粥,又从旁边的小陶罐里舀了两勺鸡汤,掺进去拌匀了,连同两碟小菜一起摆在案上。做好这一切之后她却并不进里屋请沈悛用餐,而是安静的等着——她估计沈悛少不了更衣净手什么的,她特意留出充分的时间去做那些私事。

    “张丰。”

    “喏。”

    “在外面做什么呢,怎的不进来伺候?”

    “哦,这就来。请问郎君打算在哪里用饭?”

    “端到里面来吧。”

    “喏。”

    张丰进去的时候,沈悛坐在床沿上,正等着她伺候,张丰心里不满的嘀咕着,帮他净了面、束起头发,然后跪坐在旁边帮他添饭布菜,张丰很少这样伺候人,以前看别人做这些事也不觉得如何,现在轮到她做,却不住腹诽,觉得郁闷非常。

    沈悛吃完,对张丰说:“你也吃点吧,熬了大半夜也饿了吧?”

    张丰心说哪有多余的碗筷!虽然可以洗了再用,可是同一付碗筷,你刚用完我再用,心里总会不舒服吧?嘴上却只能说:“不用了,小人晚上不吃东西。”

    收拾了碗筷,张丰不知道何去何从,进去伺候吧,实在是不愿意,去睡觉又不敢,只有在外面磨蹭,没多久,便听见沈悛叫人,只好进去问道:“郎君,叫小人何事?”见他已经上了床,心想大概他再差遣完这一次,就会让她回去睡了。

    “我头疼,你帮我按一会儿吧。”沈悛说。

    “是。”张丰无奈的走过去站在床头边,把手指搭在他太阳|岤慢慢揉按。一个又一个的呵欠全让她咬牙忍进肚子里。

    正困得精神恍惚,沈悛抓住她的手,她一惊,随即故作平静的问道:“好了吗?那么郎君安睡,小人告退了。”

    沈悛坐起来斜靠着床头说:“我睡不着,你读段书给我听吧。”

    张丰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预感到可能会发生那种情况,心里有些怕,可是她又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要保持镇定,不要歇斯底里,因为一旦撕破了面纱,就只能变成暴力事件,再也无法智取了。所以尽量很紧张,她还是平静的应了声喏。

    沈悛伸手在床头边的木箱上取过一本书递给她,拍了拍床沿说;“坐这里。”张丰僵硬地坐在床边,翻开书开始读,沈悛温和的看着她,张丰却在他的目光下如坐针毡,怎能强自镇定,尽可能流畅的读下去。

    “别读了。”沈悛取走她手上的书说:“今天读的一点都不好听。”

    张丰垂着眼说:“对不起,我太累了,请允许我回去休息一下。”

    沈悛轻声笑起来,忽然倾身搂过她,柔声问:“害怕了?别怕,我会好好待你。”说着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又移向她的嘴唇。

    张丰紧张的要死了,连歇斯底里都发作不出来,急得眼泪一串串往下掉,哽声说:“我还是个孩子呢,才十三岁,你怎么下得了手!”

    “十三岁已经不小了,”沈悛哄劝道:“很多女子十三岁就出嫁了。你不是想学吹箫吗,我教你好不好?”

    “我不嫁,这么小出嫁会死的。”张丰拼命想从他怀里脱身出来,她这会手脚都能动了,打耳光的话应该也能打出点响声来,但现在情况还不算太糟,她决定还是不打。

    “哪有这回事,你听什么人说的?”

    “我娘说的。”张丰说。

    “你娘哄你的。”沈悛捏了捏她的脸说。

    “不是的,成亲要生孩子吧?没成年的人生孩子很危险,会没命的,这是真的,不骗你,你总不是想害我吧?”被人当成小孩子确实很冏,但她现在宁可被人当成孩子。最初的紧张过后,她的脑子也能转得快一些了,想起沈悛的夫人就是小小年纪死于难产的。

    沈悛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暂时不生孩子。”

    张丰眼睛转了转,扭着身子说:“那你放开我,要不然万一有了孩子不就完了吗?”

    沈悛笑道:“你以为这样就会生孩子啦?”

    “那当然了,这不是肌肤之亲吗?”张丰装出一付固执而天真的样子。

    “肌肤之亲不是这样的,”沈悛的手移动着,不怀好意的轻笑道:“我告诉你什么是肌肤之亲如何?”

    “不行,你别害我,”张丰又开始紧张,几乎不能自控,使劲推着他说,“我要回去休息,我快困死了。”

    沈悛抱着她不放,“不用回去,就在这里陪我睡。”

    张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逼出眼泪,急道:“不行不行,不是都说好了吗,等我长大再同床共枕、肌肤相亲,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沈悛苦笑,心想平时看起来很老成很稳重的人,没想到竟是这么幼稚,真是看错了她。回心一想却也难怪,毕竟还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呢。

    张丰小心的、一步步的把自己解脱出来,从成亲生孩子,到成亲不生孩子,然后又开始偷换概念,从不生孩子变成不能肌肤相亲,再到不能睡在同一张床上,淡化两人的关系的同时,也是在试探沈悛的底线。而沈悛却以为她是真的天真单纯不懂男女之情。

    沈悛既然决定要她,当然不会由着她单纯下去,于是笑着说:“好吧,就依你,你好好亲我一下,我就让你下去,好不好?”

    张丰的神经又绷紧了,身体僵得跟动不了似的,所幸脑子还没变成糨糊,心里不住的衡量着亲了会怎样,不亲会怎样,暗暗劝自己:亲一下就亲一下吧,没什么的,何况刚才已经被亲了,亲和被亲一回事,没什么不同。

    可实际上主动和被动还真不是一回事,被亲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亲人,那就难多了。张丰把脸往过去靠了一点,二脸之间还有两掌宽呢,脸就腾一下烧起来了。沈悛愉快的看着她,忽然觉得把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成红颜知己其实是个非常有趣的事。

    张丰窘迫的回撤到原来的位置,讪然道:“我还没漱口呢,口里臭臭的,还是别亲了。”

    沈悛道:“不臭,我方才尝过了,是香的,你亲吧。”

    张丰几乎冏死,苦笑着讨饶地看着他说:“先记下,以后再还好不好?”

    “好,这次就先记下。”沈悛终于不再为难她,说完就放开了手。

    张丰像个兔子似的蹿了出去,跑回自己的房间,刚进门就狠狠的扇了自己俩耳光!不为别的,就觉得自己太没用,对着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而已!而且还是个体弱多病的废物点心,居然惊惶失措到身子脑子全瘫痪了!打耳光都不会,只会流眼泪!

    真是个废物废物废物!

    漫长的一天

    张丰一向认为打嘴巴是非常粗俗的行为,她一辈子都没做过这种事,第一次破例竟招呼在自己身上了。

    不过捂着发疼的脸颊,她的怒气几乎立即就平息了——看来人对自己总是最宽厚的,如果是生别人的气,气成这样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息火的。然后她沮丧的发现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粗鄙了,真不知道沈悛那么一个风雅的男人,对一个村妇似的人是怎么看得上眼的!

    现在怎么办!装傻充愣,虚与委蛇?万一委不下去又怎么办?自己不过是一个奴仆,主人家的一道菜而已,凭什么约束他?道德?还是法律?可惜这二者也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凭承诺吗?刚才他应该算是答应了不强占她,可这种话能算数吗?那明明就是哄人的口气,万一什么时候有“需要”了,他会委曲自己成全别人吗?显然不可能!谁都是先顾自己的,她是如此,他又怎会例外!两人之中他强她弱,那么谁输谁赢也就不言而喻了。

    沈悛今天放过了她,估计是被自己的表现雷到了吧?那种傻样子肯定不会有催情作用,倒很可能是灭火剂,可是靠这种手段又能保护自己多久呢?万一哪天他失去了理智呢?比如喝醉了或是情绪反常,不在乎情调了,只想发泄怎么办?就算不出现这种情况,自己就能让他搂搂抱抱的吗?

    要不就逃跑吧!带上钱,带上裕儿,离开京城附近,到别的地方去!说不定根本就不用逃多远,只要从长安城西边跑到东边就行了,沈悛不像个会为这种小事较真的人,估计不会花费人力到处找她。张丰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立刻拖出钱箱子,把钱口袋往肩膀上一扛就往门外走。

    不过刚走出门她就清醒了——逃跑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天已经亮了,这样子出去,走不出院门就该被人质疑了,最多走到门口就会被门房的人拦下来。

    她只好把钱袋重新放进箱子里锁好,一夜没睡加上紧张过度,一旦憋着的那口气泄了,立即感到困倦的不行,可是她的被褥已经搬到为沈悛值夜的隔间里,这里只剩下空空的床板,是没办法睡觉的。而且她这个时候好像也没有休息的权力。

    她在床板上坐了一会儿,洗漱了一下,锁上门出去。今天是中秋节,要忙的事情比平时更多,借着干活应该能够躲过这一天吧!

    张丰首先去看舍儿,如果他好了,自己最起码不用住得离沈悛那么近,也不用时刻呆在他身边,她真是比任何人都盼望舍儿的病能立刻就好。

    舍儿暂时和庆叔同住,庆叔在沈家是园丁兼采买,是沈家院子里所剩不多的生力军之一,其他年轻力壮的家丁都被派到农庄里种田去了。

    庆叔不在屋里,舍儿一个人躺在那里看起来有点可怜,屋子里空气很污浊——不知为什么,一说养病人们总是把门窗关得严严的,唯恐吹了风。

    张丰忍着难闻的气味来到床前,问他是否感觉好一点了,舍儿却不答反问:“你有没有用心伺候?不会又把郎君一个人丢在房里不问吧?”

    张丰正烦这个呢,不耐烦的说:“不放心的话自己起来伺候去!我到现在还没合过眼呢,要不是你泡病号,我至于受这个罪吗?”

    舍儿听得张丰竟然一夜没睡,也没好意思再啰嗦,嘟囔道:“你以为我就睡得好啊,还不是和你差不多。”

    张丰也没心思和他生气,问道:“吃药了吗?医师说没说要吃几付才能好?”

    舍儿闷闷的说:“这么点小病哪用请医师,养几天就好了。”

    张丰默然,确实,一个奴仆而已,生个感冒腹泄之类的小病,谁会请医生呢,其实这也平常,这种缺医少药的年代,如果不是得了要命的病,普通人家哪会轻易请医生,就是有钱人家,小毛小病也大都是自家调养一下抗过去就算了,大概也只有权贵之家才会动不动就请医生。

    可是这么挨下去得多少天才能好啊,张丰烦躁地皱起眉头,苦想有什么治拉肚子的办法没有,舍儿见她站在那里发呆,不由得又没好气起来,心想这家伙就是没眼色,这么长时间连个水都没给自己倒,看来也别指望她能替自己洗衣裳了,既如此,杵在这里干什么?于是不耐烦的说:“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郎君跟前没有人使唤怎么行,还不快回去伺候!你现在是贴身的仆从,不要到处乱跑,让郎君无人可用。”

    张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算盘打错了,今天怕是没办法借着忙碌躲开沈悛,丧气之下连还嘴都没兴趣,就沉着个脸转身走了。

    舍儿气恼的捶了下床板,心说这么个既没眼色,也不随和,除了做事还行其它一无是处的死女子,也不知郎君撞了什么邪,竟然说自己不如她!本来自己一直做得好好的事,郎君却非得找她,再这样下去自己都快没有容身之地了。

    其实他也不是没看出来,郎君对那个古怪的死女子动了心思,他舍儿也不是没眼色的人,可是光他一个人有眼色有什么用?那个死女子不肯贴上去,郎君也不是那种急色的人,他舍儿也只能干着急罢了。

    要说起来,他最看不上张丰的还是她的没眼色,当初郎君屈尊绛贵到她家窑洞里休息,你就说,堂堂一个朝廷官员,太学里的助教,肯去一个穷人家,那还不是主人家天大的荣幸吗?再者他也不会白白承一个穷小子的惠不是?总会给赏钱的,这要搁着是个有眼色的人哪有不好好巴结的理?她倒好,硬是不让进,后来郭博士等人进来还是那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要是她能好好巴结着几位郎君,把他们哄得高高兴兴的,赏钱又岂会少了?她倒好,摆脸色不说,吃碗粥都要收钱,结果让郎君起了玩闹的心,一个赏钱没给,只让她挣了几个辛苦钱。她在郭家混不出头,估计也是因为那次的无礼恶了郭博士,也就是自家郎君心宽不爱计较,不然她哪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过!

    舍儿正自忿忿,肚子又是一阵不舒服,只好软手软脚的爬起来,趿着鞋直奔便桶。

    泻一次大概能消停半个时辰,舍儿趁着这个空档打算睡一下,刚睡着没多久,吴大娘端着两个大碗进来,高声大气的喊醒了他,指着两个碗说:“这是特意给你煮的粥,这是石榴皮煎的水,张丰说喝了能止腹泻,我给你放这里了,你记得吃,今天过节,我还有一堆事要忙呢,等下就顾不上你了。”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舍儿瞅了瞅床头土台上放着的那一大碗“药”,心里有些嘀咕,石榴皮煎水?能有用吗?但他的手还是首先伸向了那碗“药”,不管怎样,她总不至于害他。一口气喝下半碗,他心里不禁又嘀咕上了:这么一大碗,到底要做几次喝啊?也不交待一声!想想还是像普通喝药一样做两次喝算了。端起粥碗,尝了尝居然是咸的,心想吴大娘到底还是疼他的,知道在粥里加点调味。

    张丰去了一趟厨房,和吴大娘说了石榴皮煎水的方子,便去了沈悛的住处,他一向没有早起的习惯,估计张丰走了以后他又去睡回笼觉了,到这时仍没有起来。张丰便像往常一样去了花园。

    庆叔正清理一些过季的花草,好让当季的花显得更突出更娇艳,张丰和他打了个招呼,借他的剪刀剪了几朵花,又挑捡了一些修剪下来的枝叶,捧着来到书房。

    整理过书房之后,再次来到沈悛的院落,正赶上他要起床,张丰只得伺候他穿衣洗漱。沈悛去院子里散步,张丰便留下来整理房间、洗衣服,然后端了茶送到书房里。

    沈悛正摆弄着花瓶里的花,张丰看了一眼,经他一调整那些花草疏密相间、花叶相映,果然更好看了。

    “如何?”沈悛指着花瓶问张丰。

    “好看。”张丰说。

    “如何便好看?”沈悛问。

    “郎君用丹青妙手来插花,当然比小人胡乱摆放要好看。”张丰恭敬的说。

    “甚好。”沈悛微笑道,“没想到你竟连这个也看得出,果然聪慧。”

    “谢郎君夸奖。今天上午郎君想吃什么?”张丰问。

    “随便什么吧。”沈悛不在意的说。

    “那么小人就看着做了。”

    “嗯,你看着做好了。”沈悛随手翻开一本书,漫不经心的说。

    张丰应了声喏,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沈悛含笑看着她的背影,心说:“还是这么恭敬勤谨,聪慧稳重嘛,没有恃宠而骄,可为什么偏偏在情之一字上如此迟钝呢?”

    沈奥昨天就回自已家过节了,沈悛一个人吃饭,张丰把饭菜端到书房里,伺候他用过饭,正准备收拾碗筷走人,沈悛叫住她说:“饭菜都还剩下不少,你就在这里吃吧。”

    张丰微一迟疑,道过谢,就着装饭的大碗,用布菜的筷子默默用饭,沈悛就坐在旁边看着她,问:“你父母在世时,想必你家家境不错吧?”

    张丰放下筷子,把嘴里的饭嚥下去,拭了拭了嘴角回答道:“我父亲年轻时倒过了些好日子,不过小人出生后家境一直很贫寒。”

    沈悛点点头,张丰见他再没有话要问了,便接着埋头吃饭,吃完,便准备赶紧收拾走人,沈悛拦住她说:“放在这里让别人收拾吧,你回去睡一下,别累坏了。走吧。”说完率先走出书房。

    张丰不安的跟在后面,紧张地想着应对之策,沈悛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住处,到门口时吩咐了一声“不用进来伺候,你休息去吧。”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张丰猛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慢慢走进隔间,关好门扑到床上睡去。不管怎样,暂时肯定没事了,沈悛决不会偷入她的房间马蚤扰她,这个午觉尽可放心睡。

    睡意正酣时,听到沈悛喊她,张丰连忙起床,匆匆整理一下仪容走进内室,沈悛穿着中衣慵懒地坐在床边上,张丰走过去帮他穿衣服,心里满是警惕和紧张,动作僵硬有如木偶。

    沈悛却半点没有为难她,束发净面之后便离开卧房,往花园走去,张丰问明他要去的地方,随后送去茶水,问他是否还需要别的东西,沈悛说要画画,让张丰把画具拿来,张丰从书房拿了画布笔墨颜料等物送到花园的凉亭里,在沈悛的指导下做着调朱磨墨等事,待准备工作完成,沈悛在石桌上铺开画布,便打发张丰去采花,等她回来,就看到画布上一幅少女采花图已经基本完成,画中人物宛然张丰。

    沈悛又点染了几处细节,题上款识,这才抬头对张丰说:“久未调丹,毕竟生疏了。”

    张丰默默立于旁边不予置评,沈悛又铺了一张画布,仔仔细细地又画了一张采花图,画中女子柔婉美丽,气韵风流,沈悛对着画布端详良久,露出伤感的神情,忽然问张丰:“你父母过世多久了?”

    “四年。”张丰答道。

    “你还记得他们的容貌否?”

    “记不清了。”

    沈悛低叹一声道:“无管多么亲近之人,都有忘记的一天,相处的情形虽然历历如昨,可那曾经无比熟悉的容颜却渐渐模糊不清了,此等情状,何其悲哀。”

    张丰说:“是。”

    “为何会如此?”

    张丰见他负手望天,以为他在自问,便没有应声。沈悛沉思了一会,然后转注张丰,问道:“你说为何会如此?”

    张丰说:“小人不知。”

    沈悛微笑了一下,戏言道:“以往问你任何事,你不是总有说法吗,为何今日答不上来了?莫非是昨夜受了惊吓变笨了?”

    “或许是吧,还请郎君不要再吓小人,小人不想做愚人。”张丰说道。

    “笨就笨点吧,”沈悛说,“太聪明了也不好。”

    “小人也仅仅是个非愚之人,离聪明还差得远呢。”张丰认真的说。

    “哈哈哈,非愚之人!来,把这些收拾了,今天过节呢,咱们来做点高兴的事,呣——,不如我教你吹箫吧。”

    来到书房,把东西放好,沈悛摘下挂在书架上的竹箫,示范了一下,又讲解了吹气的技巧,便把箫递给张丰,张丰认真的记下要领,按照沈悛讲的方法去吹,不料竟吹不出声音,她不甘心的又试了几次,也只是偶尔发出一声难听的噪声,仍然是不响的时候居多,她求助的看向沈悛,便发现他笑得很开心,显然有看热闹的意思,张丰讪讪的说:“小人太笨了,看来学不会,还是去厨房帮忙吧,今天过节,吴大娘要准备拜月的祭品,会忙不过来的。”

    沈悛点点头说:“那你去吧。”

    祭品什么的,张丰也弄不懂,她只是帮着做人吃的饭,鬼神的那份就都交给吴大娘操办了。

    月亮升上来之后,沈悛在中庭祭月。祭月主要是为了答谢神祇,庆祝丰收,兼有祈求团圆的意思,这个时候民间赏月还没有成为习俗,因此不必到处占楼赏月,诗酒应酬,仪式完成后基本也就没事了。

    张丰这一天一夜过得甚是辛苦,此时身心俱疲,见沈悛一整天都很规矩,她心上那根绷着的弦也就慢慢松下来,看看祭礼结束,赶忙打来温水,准备伺候过沈悛之后早点休息。

    “水兑好了,请问郎君是否要小人服侍您净面?”张丰垂手问道。

    “不必,你去沐浴,换上这套衣服陪我到花园赏月。”沈悛指了指床上放着的一套衣裙说。

    张丰闻言,蓦然紧张起来。

    生嫌

    沈悛见张丰听到自己叫她沐浴更衣,先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继而露出紧张戒备的神情,不禁暗觉有趣。

    张丰神色变幻,渐渐露出决然的神情,忙抢在她说话之前催促道:“快点去,等下我教你吹箫。”又微笑着安抚道:“放心吧,不会害你没命的。”

    张丰迟疑了一下,终于浅浅施了一礼,默默拿起床上的衣裳退了出去,沈悛带抿着温润的笑意,慢慢散开头发,靠在床上休息。

    沈悛昨天调戏张丰,其实多有促狭的意味,当然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动心。失去彤管之后,沈悛一直颓唐不肯振作,说家庭院中已经两三年没有年轻女子的身影了,张丰来了以后,不仅让沈悛的衣食起居舒适了许多,也让他多了一个堪与交谈的对象,着实使他的生活品质有了明显的改善。

    张丰勤恳安静而又不乏灵动巧慧,很快便赢得了沈悛的好感,不知是抑郁太久需要宣泄,还是经过时间的治疗心伤渐愈,沈悛的心竟然渐渐活泼起来,开始还只是因为生活舒适而觉得满意,后来便渐渐喜欢上她的陪伴,只是张丰整天装男装,行男子之礼,言行举止也总是恭敬有礼,镇静淡然,很少流露出女子的娇羞,实在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性别,因此他也只是偶尔心神微动,却没有产生收房之类的想法。但昨天晚上,当他深夜醒来,在温暖的灯光下看到她恬美的睡颜,便忽然觉得心里好像琴上的丝弦被轻轻拨了一下,轻快而美妙,见她拘谨不安,不复平时的镇定大方,一时兴起生出捉弄她的念头,不料身体接触之后竟有些情难自抑,不过沈悛是个风雅的人,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强人所难,男女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情”字,失了情致还有什么趣味呢?何况他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张丰哭得那么可怜,虽说理由可笑了一点,他总归还是有些不忍心吓到她。

    她不懂,他会慢慢教她,只要她性情可爱,不是那等俗气的女子的就好。

    不久,张丰进来,默默行了一礼便垂首侍立,沈悛坐起来,仔细地在她身上寻找着彤管的影子。衣裙是彤管的,穿在张丰身上有些大,不过仍然显得很美丽,和平时相比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张丰的姿色当然无法和彤管相比,但她面目柔和,并且很聪明,这两点却和彤管一样,沈悛以为她穿上彤管的衣裳,总会和彤管有某种相似之处,不想竟没有。——彤管柔媚婉丽,像一弯动人的池水,张丰虽然也姿态温和,却像一座柔缓的丘陵,不仅没有相似之处,给人的感觉竟是截然相反的。沈悛微微失望,又似乎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

    其实自我惩罚了那么久,他已经很累了,只不过想念彤管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习惯,让他不能轻易放弃罢了。

    沈悛点了一只灯笼,牵起张丰的手走出去,到书房里拿了笛和箫,慢慢走进花园,在对月的游廊中坐下,一起赏起月来。

    感觉到张丰的紧张,沈悛抽出长箫,靠在廊柱上吹起来。

    “好听吗?”一曲既罢,沈悛转头温和的问。

    “好听。不过相比于箫,小人更爱听笛,笛声听起来更令人愉悦。”见沈悛并没有出格的举止,张丰也渐渐放松下来,两人并不陌生,并且一向相处良好,即使担心受到性侵犯,张丰也很难对他产生敌意,毕竟那种事还没有发生。

    沈悛微微一笑,“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笛者,涤也,荡胸涤怀,舒不平之气,闻之确实令人愉悦。既如此,我便吹一支笛曲,酬此美景良辰,呵呵,还有知音之人。”张丰欠身道:“不敢当。”

    曲终,张丰轻轻鼓掌,沈悛问:“你听出了什么?”

    张丰说:“我不懂音乐,只觉得好听罢了。”

    “想学吗?”沈悛柔声问。

    张丰点点头,“只怕小人资质鲁钝,很难学会。”

    沈悛说:“学会学不会确实难说,我先教你入门,剩下的就要看你的悟性了,如果太笨,我是不耐烦继续指点你的。”

    “喏。”张丰应道。

    沈悛先从发声教起,一边嘬唇示范,一边讲解要领和技巧,两人并肩而坐,一个执箫,一个拿笛,箫在沈悛手中,一个单调的章节也可以含情动人,笛在张丰手上,却只能发出嘈杂的声响,好在张丰还不是太笨,没过多久总算能吹出一声声哨子的长音了。

    张丰很高兴,现在这付头比脑以前那个好用多了,为此她已经不止一次暗自得意了。

    正吹得起劲,沈悛伸手抢过她的笛子,说道:“不许再吹了,以后也不准在我在家的时候练习,现在唱首歌替我洗一下耳朵吧,要不然休想再让我教你。”

    张丰很为难,想了想只得唱了一首从村童口中听熟的民谣,沈悛笑着敲了她一下,说:“你就唱这个给我听?换一个!”

    张丰无法,只好又唱了首《送别》,沈悛说:“这个还好,再唱一个。”张丰说:“真不会了。”沈悛伸手圈住她的肩膀,低笑道:“那就把昨天欠下的那记亲吻还给我。”

    许是心理准备比较充足,或是已经对这种肢体接触产生了一定的免疫力,这一次张丰没有手脚僵硬动弹不了,而是在沈悛的手搭上她肩膀的瞬间,跟条件反射似的猛的弹起来窜出回廊,在五步之外的地方逆着月光望着他。

    这下沈悛不高兴了,猛的站起身拂袖而去,张丰呆了一瞬,随后对着自己的鼻子竖起大拇指,窃笑着跟了上去。这种程度的不讲理,她是不会害怕的。

    回去之后,张丰如常的送去洗脸水,态度依旧恭谨而安静,乖巧地把拧好的手巾递到他手上,沈悛接过手巾却不擦脸,沉着脸问张丰:“你是什么意思?莫非还嫌弃我不成!”

    张丰低着头说:“小人只是害怕,别外也不敢高攀。”

    “不敢高攀是什么意思?推托还是不满足于目前的身份地位,想要个名份?”沈悛目光锐利的盯着她问道。

    他这样问,张丰还真不好回答,想了想才说道:“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挨打不挨骂的做满一年,等到契约到期的时候回家和裕儿一起制陶读书,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想要。年底的时候我就能回去了,我现在每天盼着的就是这个。”

    沈悛脸色很难看,不管什么原因,被一个婢女拒绝总归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于是冷着脸说:“既然如此,你就回家去吧。”说着起身走到脸盆架前,把手巾扔进水里,自己洗起脸来。”

    张丰跟过去,陪着小心说道:“还有四个月契约才到期呢,如果郎君不嫌弃小人,小人自是尽心尽力地伺候郎君到年底,如果郎君讨厌小人,不想再见到小人的面,可否允许小人赎身回去?”

    沈悛见她小心翼翼,又是一派纯然的样子,也觉得不该和她一个孩子计较,于是缓了脸色说:“郭博士只说把你借给我,契书却是没给,你想赎身也由得你,只是要找郭家人说话,如果你不愿在这里,明天就回郭家去吧。”

    张丰说:“我愿意在这里,郎君是个宽厚君子,小人在您身边伺候一直感到很愉快,不过小人也想回家,和小弟相亲相爱的过平凡宁静的日子。如果赎身不成,小人愿意继续留在沈家直到契约期满。”这话虽然有安抚讨好预留后路的意思在里面,倒也算是真心话,沈悛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既已挑明,以他的个性便不太可能会纠缠不清,她继续呆在沈家也不会有事。

    沈悛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说:“你看着办吧。”说完径自脱衣上床,不再理她。

    张丰行了一礼,退到隔间,也上床躺下,盘算起赎身的事来。

    第二天,张丰早早起来伺候沈悛起身去太学,并在他出门时问是否需要她跟去伺候,沈悛漠然问道:“你不走吗?”

    张丰说:“等舍儿病好了再说。”

    沈悛没有说话,转身走出门去。张丰想想便跟了上去,心说如果他不让她去,肯定就会开口,不开口就一定是让她跟去的意思。结果出了大门之后,沈悛才一摆手说:“回去!”

    张丰退回到大门里边,看着沈悛走远才又出了门,往郭锦家走去。

    找到郭夫人说明来意,郭夫人皱眉道:“不行。我让你到沈家帮忙,原是一番好意,想让沈郎君过得好一些,你去了不好好伺候,却整天想着回家,岂不是丢我的脸吗?快快回去,赎身的话休要再提!我不会为了区区几百钱让自己的一番好心变成一桩尴尬事,你就绝了这个念头吧。”

    张丰垂头丧气地回到沈家,她就知道这些大户人家不

    避世记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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