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部分
大宫雏菊曲 作者:肉书屋
第 2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后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好了,好了,等你把身子养好了,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如何?”
我听了,心中涌起一种浓重的悲哀,承儿就是承儿,不是其他的人或其他的孩子能够代替的,不禁冷笑了一声:“皇上真的心疼过承儿吗?您本来就不希望承儿的出生,承儿现在死了不正让您松了一口气吗?不是正如了您的愿吗?”
皇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责我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皇上自然懂臣妾的话。”我冷冷地说,然后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臣妾乃丧子的不祥之人,皇上还是请回吧。您可以不在乎,那么就留下我这个做娘的独自缅怀我的孩儿吧。”
皇上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他从没被这样强硬地拒绝过。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不像你母亲,她是那样温婉,若是她定不会……”
忍不住地在心中凄惨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对他不是没有恨的,而这种怨恨终于在承儿死后,再也抑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我抬起头,发现皇上的脸色已经煞白,我一字一字地对他说:“我本就不是我母亲。”
末了,我又感到一种浓浓的悲哀,我明白地告诉他说:“若是我母亲,她宁可死也不会从了你……” ’
皇上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已经是一片铁青,那种被揭露出来的羞愤,旋即转化成了一股怒气:“你已经不再温柔可爱……也罢,也罢,如你所愿,朕以后再也不踏入这凤仪宫半步!”
皇上怒极,拂袖而去。
我怔怔地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知道从那一刻起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但是我不后悔说的那番话。
我不后悔,强颜欢笑了那么长时间,我累了。
承儿死了,我也什么都不要了。
后来,果然皇上再未踏入凤仪宫半步。
得罪了皇上,就是得罪了整个后宫。
再也没有人敢上门来,只有惠修仪趁夜深人少的时候,悄悄地来探望过几次。
我失了宠,她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已经没有什么好茶来款待她了,我苦笑着:“看来你当初投错了人。”
她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说:“我敬佩皇后娘娘的为人。”
我又苦笑起来,然后抬头对她说:“你受我牵连,我于心不忍。你到殊贤妃罚lljl多走动吧,她为人宽厚,想必不会为难于你。”
惠修仪神色间有些惭愧,欲言又止。
我微微地笑了,说:“我不怨你,你来不就是想听到我这番话吗?我说了,你心里是不是好受点?惭愧是不是少点?这没什么,又何况你还抚养颛明,你更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环境吧?无论怎样,不要让小孩子受到无端的牵连,他们是无辜的。”
惠修仪眼圈红了起来,哽咽着说:“皇后娘娘,您真是让人看不透的人哪……但真的让我由衷地敬佩您。”
我缓缓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值得敬佩的……”
“皇后娘娘您别这么说……以后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你只要能好好保护自己就行了,颛明有你这样的母妃未尝不是他的幸运……只是,苦了颛福……”我不无伤感地说。
那天,颛福回来眼圈红红的,却竭力掩饰着。
我又怎么会注意不到,看了他一眼,装作不经心地问:“受人欺负了?”
颛福的眼圈越发的红了,却紧抿了嘴,倔强地说:“不。”
我低下了头,小声地说:“是母后对不起你。”
他却因此话抑制不住跪在我面前抱着我大哭:“母后,那些妃嫔背后说您的坏话,孩儿不让她们说您的坏话……”
我流下泪来,轻抚着他的头,心中是从未有过的酸涩。
“母后做了坏事,她们说也是应该的,福儿你不需要为母后抱不平的……”
颛福却突然站了起来,他擦干了眼泪,小小的脸上写满坚定:“福儿会快快长大保护母后。”
我一怔,心中有着感动,却又有抑制不住的愧疚:“只要……你以后不怨恨母后就好了……”我轻声地说。
风仪宫一切的吃穿用度都缩减了下来。
往日的奢华喧闹不再,剩下的只是穷酸和清寒。
寒冬降临,凤仪宫的炭火却还迟迟没有被批下来。
我被宫人披戴上温暖御寒的裘袍,却见官人们在室内被冻得瑟瑟发抖,双手通红。
我默默地脱下裘袍搁在一边,善善惊道:“小小姐,小心着凉。”
我淡然地一笑:“善,我本就不怕冷的。”
后来,皇上身边的太监来过凤仪宫一次,不是来找我的,而是将花溅泪接去当瑜才人的。
宫娥一夜受宠被晋封为才人,已经是不小的恩荣。
我听了止不住地冷笑,原来皇上也有负气幼稚的时候。
就因为花溅泪是被我冷落的宫人,您就偏偏要宠幸她给我看吗?
我对你本就无爱,你宠幸何人又与我何干呢?
但是后来镜明也随着花溅泪走了。
他毫无愧色地向我辞行说:“小姐,奴才虽然为人所不齿,但您却真是奴才服气的人,奴才也想一直忠贞不贰地服侍您。但是现在您自甘堕落,奴才却受不了这份苦。只要您不把奴才急了,奴才也不会擅自泄露什么,因为对奴才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这点就请小姐放心……”
我冷漠地看着他,说:“我不留你,但是说出不该说的话,你也应知道自己的下场。”
镜明笑了一下:“就是这时候,小姐依然气势不减,这也是镜明一直佩服您的地方。”他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小姐,这次您真的是做错了呀。皇上一言九鼎,他说不会来以后就真的不会来了。您绝了自己的后路,以后真的是再也没有翻身之路了。”
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是不是花溅泪杀了承jl?”
镜明愣了一下,了然地感慨道:“原来小姐您在用自己一生的富贵作赌注,只是为了出那个凶手。既然杀了太子就必然不会与您同患难,您是想用自己的苦境走那个人。但是小姐您依然做错了,现在纵然知道是谁,您也再无能力报仇了。”
他最后一次向我虔诚地一跪,然后毅然地离开。
镜明不懂的是,无论怎样,无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我首先一定要知道的是——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孩子。
知道了,以后即便是同归于尽,也……
然而该走的都走了,我那时也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树倒众人推。
我看着菟丝平静地对撕说:“芳儿,你走吧,我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给你了……”
不叫她菟丝而是叫她芳儿,她应该明白,因为我这棵大树倒了。
菟丝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说:“皇后娘娘今晚要吃什么,我唤厨子做。”
现在每日的膳食已经不再是随意的了,她分明是在转移话题,我不觉地抬高了语调唤了她一声:“芳儿……”
菟丝一愣,然后又跪在我面前,恭敬地说:“皇后娘娘已经将最好的教给奴婢了。”
我一怔,又听见她庄重地向我解释说:“那就是情怀。奴婢想也许皇后娘娘才是这后宫之中最重情义的人吧。奴婢不走了,奴婢愿一辈子服侍娘娘,永远忠于娘娘。”
那晚我们真的吃到了一顿算是丰盛的晚膳。
楚姿感慨地说:“真的是好久没有吃到新鲜的蔬菜了呀……”
善善疑惑地看着菟丝问:“菟丝,你从哪儿弄来的?”
菟丝向我解释说:“娘娘,你还记得你以前提拔过的一个年轻御厨吧?他一直对娘娘感恩戴德呢,这菜也是他弄的。”
我暗暗吃了一惊,我没想到自己以前随意的一句话帮了一个小厨子,最后也帮到了我自己。
我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又默默吃饭。
刚开始的时候,后宫众妃还抱有张望的态度,派人严密监察风仪宫的一举一动,但是几个月过后,她们确信皇上真的再也不会来到凤仪宫后,就不再把风仪宫放在眼里了。
我翻开厚厚的史卷,竞首次那样好奇,自古以来那些被废弃被冷落的皇后是如何打发日子的呢?
善善又红了眼睛,我淡淡地说:“善,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呀。”
我又不在乎地笑了笑,轻声说:“真的呀,善。待报了仇,即便随承儿而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呀……”
好久都无法安眠了,那日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却在睡梦中听见小孩子的哭声。
我被惊醒过来,起身连忙问:“是承儿在哭吗?”
善善先是迷惑地看着我,渐渐眼神忧郁起来,对我说:“小小姐,那是猫闹春的声音呢……”
我了然,心中是说不出的惆怅和伤感。
我复又躺下,喃喃地说:“是吗……”
花溅泪是皇上现在的新宠,她爱猫,所以皇上特意着人在宫中为她养了许多猫。
花溅泪已经很会讨人喜欢了,也会察言观色。
皇上喜欢的是温婉的女子,是因为这样才喜欢我娘亲,还是因为爱上了我的娘亲才以这个作为他宠爱女子的标准?
只是我不是那样的人,以前的,都是伪装的……但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猫,是j臣呢……”
(十二皇子)
京城来了消息,那个小太子死了。
身边的人闻之,莫不欢欣鼓舞,喜形于色。
是啊,小太子死了,那个一出生就拥有一切尊贵无比的小太子死了。
我默然着,心中却隐隐发痛,不是为他痛,只是为她。
不知道她该怎样悲恸,是不是又拼命忍着泪水……
我攥紧了拳头,吩咐说:“备车马,我要上京。”
众人一惊,心腹李琅拦在我面前冷静地说:“王爷,您不能去。”
我脸一沉,喝道:“让开!”
他并没有走开,而是沉声说:“王爷您未得奉诏擅自人京,将会被外人诬陷于谋逆之罪!恐怕您的车马还没到城门,就会被禁军押解起来!”
“让开。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待入京我会向父皇解释……
李琅冷笑了一下,一针见血地说:“王爷要向皇上怎么解释?皇上的儿子死了,让您这个做兄长的c心了?”
我愣愣在场说不出话来。
李琅继续沉声说:“退一万步说,王爷如果真是为了那个宫中人,也应该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否则恐怕也会使她受到牵连吧。”
我颓然跌坐下来。
这时一个老姑姑闯了进来,嚷道:“王爷,云王妃要生产了!”
我一惊,却只是坐在那里木然不动,良久才吩咐说:“你快过去好好侍候。”
那老姑姑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情,问:“王爷,您不去吗?”
我站起来背过身去,疲惫地说:“你们都退下吧。”
云奴恐怕是要怪罪我的吧。
我对她不是没有担心,不是没有痛心,然而却都不及千里之外的那个人的千万分之一。奴兮,你现在怎么样了?好想立刻飞奔到你身边,把你揽在身怀,然而我却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能做。我只能等待,等待元日的到来。奴兮,请你一定要好好地爱惜自己,好好地保护自己。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纸窗外站了一个人影,禀道:“王爷,云王妃刚刚诞下了长子,母子安好。”
我的心一动,竟是说不出欣喜还是悲伤。
“知道了。”我只是这样说。
外面的人影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王爷,云王妃等您过去看看儿子呢。”、
心中终究觉得对不起云奴,我犹豫着推开了门。
云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渗着薄汗,整个人显得疲累憔悴。
但是她看见我依然强撑起身子,冲我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王爷,您来了就好。”
我心中一痛,坐在她床边,扶着她躺下。
她不安地躺下,委屈地说:“我真怕您不会来了……”
我心中有些愧疚,没有说话,只是为她轻轻拭去额上的汗水。
她脉脉地看着我,突然又欢快地说:“王爷,快看看我们的儿子。”
奶娘将那新出生的孩子放在我怀中。
我仔细地看着他,他小小的模样却让我想起了奴兮的孩子。
她正遭受着丧子之痛,而我刚刚喜得长子。
如果得子都让人如此欢喜,那么现在她又该怎样的悲伤?
想到这儿,看到怀中的稚子竟然索然无味,我将孩子复又递给奶娘,歉意地对云奴说:“我还有政事要忙,先回书房了。”
云奴愣愣地看着我,我在她失望落寞的眼神中转身离开。
然后听到屋里奶娘说:“王爷怎么这样冷淡,他不喜欢小长子吗?”继而又听到屋里人惊慌的声音:“王妃,您不要哭啊,坐月子哭是要落病根的呀……”
今夜月色如此凄冷,我抬头望向月亮,缓缓地闭上眼睛。
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却要伤害爱我的人……
我真是罪孽深重,却不知悔改。
元日快到之时,我早早上了路。
见到父皇,他露出很高兴的表情,依然像平时那样欢快地笑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落寞和哀伤却不时地从他的眼中闪现出来。
他身体弱了很多,和我没说多久,就让我去拜见母妃了。
母妃欣喜地絮絮地和我说着话:“怎么也不带孙儿过来?我好想抱抱我的小孙子呢……啊,不过也是,那么小的孩子可不经折腾,路上出什么事可不好。”
我心不在焉地应承着。
母妃看了我一眼,接着说:“蔓玉她好吗?你不要冷淡她,云奴纵然生了长子却血统不正……什么时候你有了嫡子,母妃才真正心安了。”
“母妃……”我带有几丝不耐烦地唤了她一声。
母妃怔了一下,然后低头品了一口茶,叹了口气说:“你心神不定哪。你这么早回来,真的是如你对你父皇所说的惦念母妃吗?”
我答不出话来。
但是母妃的话严厉了些:“不许去。母妃不允许你去。人人都说她是罪有应得,母妃不许你膛这浑水!”
“母妃,奴兮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您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
母妃的脸色变得很差,摇头说:“我不管,我只知道凤仪宫人人避之不及,我也不能让你去那个危险的地方!”
后来母妃果然派人每日紧紧盯着我,无奈之下我找到元遥,他看上去也憔悴多了。
我问他:“她还好吗?”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回答说:“不知道……我问了她身边的宫人,听说每日只是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我听了默然,良久小声说:“她心里苦,是在忍着的吧。”
元遥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浓浓忧伤,我突然抬头看着他说:“元遥,你帮我,我要去看看她。”
元遥吃惊地看着我,我一脸的坚定,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对父皇、母妃说:要和元遥出宫狩猎,为元日宴会添些野味。
经由父皇同意后,我明面上先和元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宫去,却在半路上卸去华丽的亲王装束,换上了太监的袍子,再经一番装扮就假借元遥之命悄悄地返回宫中。
我看着身上红色的内侍袍服,不禁苦笑起来。
想起小时候,奴兮总是嚷嚷着,让我穿上太监的袍子给她看看,我深以为耻,唯独这事没有答应过她,没想到现在却是有机会了。
我做出太监一贯低着头的姿势,快步走在去凤仪宫的路上,时时警惕着,并在心中想着,如果遇到什么人应答的对策,但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毫无必要的。
离凤仪宫越近人迹越是稀少,不,其实是没遇到什么人。
心中酸痛着,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想早点见到她。
终于到了风仪宫,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庭院空落落的,却并不荒芜,依稀可以看出每日都是有人精心打扫过的。
我拾级而上,在外廊上碰到一名端着浅盆的宫娥,她一愣,然后喝道:“谁?干什么来的?”
这名宫娥我未曾见过,竟一时无法回答。
这时门被推开了,竟是善善走了出来,她先是看着那宫娥问:“怎么了,菟丝?”
那名叫菟丝的宫娥看向我,善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一愣一惊,然后回味过来,眼中渐渐有了泪:“王爷,您总算来了,我家小小姐,她,好苦啊。”
我环视着室内,一如往日的奢华,但却是清清冷冷的,毫无生气。那个一向心高气傲的人儿,是如何忍受这份冷清的呢?
终于素色绣红梅的帘幕后面,传来了衣服轻微的窸窣声,她走了出来,静静地坐在我面前。
我的视线随她而动,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盯着她影影绰绰的身姿。
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我们互相默默地望着彼此,善善她们悄悄地离开了。
良久,她轻轻地说:“恭贺你喜得长子……”
心中涌起一股恼怒,我起身掀开帘子,沉沉地说:“我不是来听你说这句话的!”
她一瞬间变了脸色,连忙转过头去想要逃遁,我急着上前将她稳稳地拥在怀中。
她举起袖袍遮住自己的脸,惊恐地说:“别看我,我一定……变得很丑很丑了……”
我抱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的身体竟然变得如此瘦削单薄,感受不到丝毫重量,仿佛随时都会变为一缕青烟随风而去……
心中又酸又涩又痛,不禁用力地抱住她,将自己埋在她的肩膀,良久哽咽出声:“奴兮,你别这样,我心疼……”
她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有冰冷的y体滴到了我的手背上,她轻轻抽泣着说:“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我又恼又急:“奴兮,我只想让你好好的、好好地想想你自己!”
“想想我自己吗……”她良久喃喃地说,声音是那样的细微,带着隐隐的哭泣声,“虽然知道你不应该来,却有一点点盼着你来……想着我;frl;&039;&039;l…、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多好……”
她终于回头望我,眼中噙着泪水晶莹剔透,顺着苍白的脸流过一道泪痕,那样的憔悴,那样的楚楚可怜,让我心痛。
我将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紧紧地再也不舍得放手。
那一天,让我日思夜想、让我魂断梦牵、我要爱一辈子的女人在我怀中。
她的长发如同黑缎子般披散开来,散发出阵阵的芳香。
我努力撑起身子,只是怕压坏身下那娇弱的人儿。
她在我身下断断续续地呻吟,在我听来更像是嘤嘤的哭泣,我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奴兮,别哭……”
她小声而可怜地叫了一声:“十二皇子……”
我深深地凝视着她,说:“奴兮,叫我的名字……”
她睁开泪水嚎咙的眼睛,怯怯地叫了一声:“颛闵……”
“颛闵……”
“颛闵……”
她半l在凌乱的衣袍中,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流溢出来,一滴滴地悉数落在席上。我怜惜地看着她,轻轻地吻上她的额。
“以后不要来了吧……”然后她伸手掩上了脸,哭道,“会被五马分尸……”
“不,”我急忙说,“无论怎样,我都……”
她伸出手压住我的唇阻止我说下去,缓缓摇了摇头,一字一字地对我说:“忘了吧,就当是梦……全都……忘了吧。”
我怅然若失。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难道真的是梦吗?
然而她的发香却还在指间萦绕,挥之不去。
如果真的是梦,那又将是怎样的梦……
当几个月后,听到奴兮又被宠的消息,我陷入了沉默。
心中剩下浓郁的哀伤,夹杂着不可抑制的愤怒,我在心底质问着,奴兮你到底要
怎样呢?那个男人那样伤了你的心,最终却还要投入他的怀抱吗?
奴兮,我不懂你,真的不懂了……
再次奉诏入宫时,她出现在飘逸的帘幕之后,隆起的腰身若隐若现。
她温柔地抚着自己的肚子,轻柔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对我说:“十二皇子,等他出生了教他《广陵散》好吗?”
我抬头吃惊地看着她,看见她微微笑着的脸庞。
有孕
你想不到吧?即便尊贵如我,也有不得不忌惮的人和事。事事纠缠,强者有强者的生存法则,弱者有弱者的生存方式。这,就是人事。
(奴兮)
我怀孕了。
我怔怔的,有些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孩子是十二皇子的……然而他又不能是十二皇子的。
我没想到一夜欢好竟会使我受孕,使我疏于防范。
手不由得伸向还平坦的小腹,感觉到那里有着温暖,想着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我体内呼吸生长,就仿佛是承儿再次活了过来。
我知道那将是怎样的危险,然而我不舍得打掉他,因为我已经死了一个孩子了,我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于是眼中渐渐地坚定起来,暗暗下了决心,我要把他生下来,要好好地保护他。
一个新的生命使我振作起来,因为肩负着为娘亲的责任。
不再敢轻易相信身边的宫人,全宫上下也只有善善知道这件事。
善善有些惊慌地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我一字一字地对她说:“我要承宠。”
只有这样才能救这个孩子,他才是名正言顺的。
善善有些哀伤地唤了我一声:“小小姐……”
我转过了头不去看她,轻声说:“即便心中难受也……”
我想起了一个月前死去的朱公公。
临死前他对我说:“其实皇上心里还是在乎皇后娘娘您的,他现在常常睡不安稳,身子也大不如前了,只要皇后娘娘您不要那么倔强……皇后娘娘您与皇上赌气有什么好处呢……皇上后来纳了瑜才人也只是想让您屈服……”
屈服?这样的字眼让我不住地冷笑。
朱公公沉沉地呼了一口气,虚弱地说:“皇后娘娘也要小心提防着那个瑜才人,她曾说过您和端豫王的坏话呢……当时皇上沉着脸发了怒,她以后才没敢再说……但是她是您宫里出来的,有些知根知底的总要小心提防着……”
他身体如此还这样真诚地告诫我,让我心中一阵感动。
朱公公看着我,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他在宫中一直是严厉的,又或者是赔笑,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着。
他看着我,缓缓地说出了最后的话:“老奴由一个小太监做到了宫内大总管,是沾了您母亲的光,后又荣幸地服侍皇后娘娘这样聪明睿智的女子,此生已足矣。其实……娘娘您也别怨恨皇上。他是真心地爱着您的母亲的……当然,他也喜欢您……”
当时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我怔忡了好长时间。
“小小姐?”善善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邪气地笑了:“瑜才人不是想要我和十二皇子的罪证吗?好,我给她。”
我首先要做的是命如意到沁春嫒采花。然而这又不只是一次简单的采摘,是一种暗隐的誓言,是让后宫妃嫔们再次密切关注我的契机。
我细细地描画我的眉,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心想自己有多久没有对镜贴花黄了呢?
然后我瞥了瞥旁边的沙漏,起身对善善说:“善,咱们该走了。”
果然过了不一会儿,身后有着嘈杂的声音,我知道花溅泪来了,如我所愿带着皇上来了,带着皇上来找我和十二皇子幽会的罪证来了。我没有理会他们,依旧翩翩起舞。我发现当我带有某种目的起舞时,舞姿比平常更美,更加摄人心魄。那是我第一次着白衣,如果说白色是人死时穿着的颜色,焉知我现在不是死了呢?否则我的心为何如此冰冷,如此麻木,丝毫体验不到欢愉之情。在纷纷扬扬的梨花之下,我挥舞着白纱轻盈地跳跃,翩翩地旋转,如同花儿般开放。
当我停下来时,梨花瓣也随之泻了一地,然后我看见了皇上愣愣注视着我的眼睛,从他的眼睛中我看见了我的母亲。
我微微喘着气,惊慌地跪到皇上面前说:“臣妾不知圣驾来临,请皇上赎罪。”
皇上没有回答我,花溅泪左顾右盼,竟冒失地脱口而出:“端豫王呢?”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平静地回道:“我不知道瑜才人在问什么。最近乃家母忌et前来祭奠,一时情感所发方才忘情起舞,却不知瑜才人到这儿是为了什么……”
花溅泪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神色惴惴不安起来,皇上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语调冰冷地说:“摆驾回官。”
风仪宫上下重又回到一片欣喜之中。
楚姿眼角有掩饰不住的扬眉吐气,半是得意半是自豪地问:“娘娘,我们是否要好好把凤仪宫上下打扫打扫?”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无端上下打扫做什么?” ,
楚姿诧异地回道:“迎接圣驾呀。”然后又解释道:“娘娘,您那日真的是好美好美,眼见皇上已经情动,他一定很快就来看娘娘的。”
我摇了摇头,淡淡地说:“皇上他不会来,永远不会再来凤仪宫了。你以为金口玉言是什么?”
楚姿一怔,讷讷地说:“那么,那么……”
我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微微一笑,吩咐说:“不用收拾不用打扫,把你们最珍视的物品带在身上就行了。”
楚姿眼神中有些迷惘,我却没有再多解释,而是抬头看着天上,看似无意地说:“今晚,风大。”
夜幕时分,凤仪宫火光冲天,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不可能不惊动宫中的人,太监宫娥们在慌乱惊恐中拿着水桶往返,el中连连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我头上顶着袍子,被善善她们营救出来,然后转身默默地看着在明亮的火光中渐渐消亡的凤仪宫。
善善她们随我惆怅地看着,渐渐地有泪流了下来,在火光的反s中竟是一道金红的颜色,无比的凄美。
“娘娘,我们无处可归了……”
无处可归?难道以前就不是这样的吗?
皇上也闻声赶了过来,一脸的惊措和关切。
我的衣袍和发饰都有些凌乱了,但是我知道这样恰到好处,会让我在这样的火光中更显美艳楚楚。
我眼中噙着泪水,怯怯地哀戚地唤了一声:“君上……”然后就势瘫软在他怀中,身体微微发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嘤嘤地哭泣。
皇上迟疑着,最后还是将手搭在我的背上,轻轻拍哄着。
我埋在他的怀中,哭泣着,嘴角却不为人知的微微翘起。
这时花溅泪不安惊慌的声音传来:“皇上,夜已深了,皇后娘娘受了惊扰,不如先去臣妾那儿安歇吧?”
我在心底冷笑了,花溅泪,现在你还想挽回什么吗?这局一开始就不是由你决定的,不自量力。
我在皇上怀中摇了摇头,抽泣着说:“君上,臣妾刚才好怕,不是怕死,是怕再也看不到你……别丢开臣妾……”
皇上怜惜地把我搂在怀中,吩咐左右说:“带皇后娘娘回畅春殿。”
宫侍们悄悄地退下了,屋里只剩下我和皇上两个人。
我不经意地环视四周,我有多久没到这里来了,有些熟悉又如此陌生。
然后我又轻轻抽泣起来,肩膀微微抖动着,皇上的手从后面覆上我的肩,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我转过头,满是泪痕脉脉含情地看着他。
皇上有些怔怔的,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低叹说:“今夜的你如此楚楚动人……”
我泣不成声,只是说:“臣妾悔不当初……”
他眼中泛上柔情,而我则乖顺地伏入他的怀中。那是一个悲伤的夜,我在他身下小心地小心地保护着自己,身体柔软,心中却很麻木。
然而那又是一个奇怪的夜,凤仪宫在熊熊烈火中毁为灰烬,我失去了一切,却又得回了一切。
我又回到了小雅斋。
小雅斋虽然不失奢华,却终究不再适合我的身份,于是皇上又将它邻近的几个殿室辟给我,让我暂居于此。
无人不惋惜哀叹,凤仪宫那数之不尽的奇珍异宝、名人字画就这样在大火中销毁,然而我不在乎地笑了笑,对善善肯定地说:“善,没关系的,以后,会得到更多。”
他们只看到了风仪宫的雄伟壮观,却不知小雅斋才是我最心仪的宝地。
只是因为凤仪宫偏居后宫,而小雅斋离皇上议事与寝宫的地方最近,时刻在皇上身边,那才是重中之重。
失宠后又复宠,宠爱愈加。
那些华丽的布料、精美的刺绣,珍奇的珠宝、玉玩,又源源不断地供奉到小雅斋来。
随之见风使舵的后宫女人们蜂拥而至,四下一看,皆是讨好谄媚之色。
宫人们有些愤愤不平,我只是淡淡地笑着说:“人就是这样的呀,只要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是的,我重获恩宠后,没有报复排挤任何人,我只做了两件事。
我站在殊贤妃面前,对她微微地笑着,说:“这近一年的时间,贤妃代本宫打理后官诸事,真是不容易啊。”
殊贤妃脸色有些发白,惶恐地说:“臣妾愚钝,实在勉为其难。现在皇后娘娘玉体安康,叫臣妾欣喜。明天,不,今天下午臣妾就着人将风玺归还……”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辛苦你了。”
第二件事就是将花溅泪提升为容婕妤。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出乎皇上的意料。
我娇媚地笑了笑,看着皇上逗趣说:“臣妾惹君上伤心生气时,多亏了花溅泪在君上身边服侍,难道不该赏吗?”
皇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么说爱妃是在埋怨朕了?”
我正色说道:“怎么会,纵然臣妾心里难受,也是因为在乎君上。但是花溅泪毕竟是从我宫里出来的人,总比别人亲近些。”
我甚至还经常劝谏皇上去花溅泪的宫中,自从我复宠后,花溅泪非但没有像所有人想的那样被冷落,反而更加有宠了。
我看着眼前大气不敢出的花溅泪,心中一阵冷笑。
很害怕吧?知道我的为人,我什么都不做更让你恐惧吧?
我伸出手为她正了正发髻上的花簪,说:“你现在是皇上的宠妃,这样不注重仪容怎么行?别人也该说我调教不周了……”
我暗暗地用了一下力,花溅泪吃痛,却颤抖着不敢说一句话。
我露出一个微笑,直直地盯着她,一字一字地说给她听:“火,不会无缘无故起的,本宫会查。”
花溅泪先是有些迷蒙地看着我,渐渐地脸色惨白。
第二天,宫中暗传出,是花溅泪遣人纵火,想要害死我的消息。
这就够了,接下来只是需要等待一个好日子,告诉皇上我又有身孕了。
善善悄悄地问我:“小小姐,那火真的是花溅泪……”
我轻柔地抚摸着肚子,淡淡地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后官上下都相信是她想害我。”
“这就够了?”
我叹了口气,低垂眼帘,缓缓地对善善说:“善,你是知道的,我这身子不能承宠,我需要这么一个人帮我引开皇上的注意力……”
“可是她背叛了您……”提起她,一向随和的善善都不禁有些恨意。
“可她还有用。”我只是这样简短地回答她。
夏日来临,宫中人都换上了轻薄的纱衣,心情仿佛也随之轻快起来。
就是在那样的日子,我告诉皇上我又有喜了,日子当然是算好了的。
我殷切地看着皇上,对他说:“君上,这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
皇上默然,又喟然长叹说:“朕两次老年得子,也许就是天意吧。”然后拉住我的手,承诺说:“如若是皇儿,朕会立他为太子,定不负汝。”
我微笑着,恭谨地跪拜说:“谢君上庇佑。”
只是这次妊娠与上次不同,他安安静静的,也不怎么闹我。
我有些忧心,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
老辈宫人宽慰我说:“女人第一次怀孕总是辛苦些,第二次就好多了。”
我才稍稍心安,但一丝也不敢怠慢,食物用品比以往更是谨慎。
后宫上下一片安宁,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以前的轨道。后宫妃嫔每日定时拜安,尊卑有秩。也是,我不动谁敢动呢?只有花溅泪一个人,在每日愈增的惶恐不安中,继续有宠着。我所做的只是修身养性,闲暇时观赏歌舞,鉴赏诗画,抄写佛卷,又托人在宫外捐赠庙宇,广撒布施,赢得了上下一片美誉声。
宫人们赞道:“皇后娘娘如此善行,定会积福于未出世的贵子。”
我只是默然,不置可否,不觉地将手搭于腹上,心想只怕他也是要踏着别人的性命出生的。
在朝廷中也没有采取什么大动静,只是叫右宰相一伙暗中搜集左宰相的种种罪证,并极力拉拢与左宰相不合的势力。右宰相自是知道此举何意,却掩饰不住忐忑不安,我对他说:“你无须担心,皇上想办左宰相许久了,尤其最近身体越发不好,更不想留他在朝中遗为祸害。只是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更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右宰相一一点头称是。
那天花溅泪早上例行拜安时,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应了一声就叫她回去,而是起身向她伸出手说:“扶本宫出去走走。”
花溅泪抬头吃惊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些惶恐不安,又像是一块悬着的石头落地般有些释然,她知道我总算是要向她说什么了。
我腰身重,大腹便便,走路很慢,她就跟在后面小心地搀着我,那样谨慎的样子,又让我恍惚地想到她做我宫人的时候。
一路上只是赏花草鸟虫,也没有说什么话,我却感觉到她隐约不安的呼吸声。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拈了一枝沾了晨露的红花儿,递到她面前。
她诚惶诚恐地接了过去,眼神却迷惑不解。
我盯着她说:“花溅泪?花溅泪是吧?这娇美的花儿不正是你吗?虽都说它花瓣上晶莹的水滴是露水,又焉知不是花儿哭泣一晚留下的泪痕呢?”
她愣愣的有些不解,最后只有揣测地说:“都是皇后娘娘起的名字好。”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起得好吗?本宫早说过宫人中没准儿你是最有福气的,现在一看的确不假。你还记得乌采女吗?她为皇上生了帝姬也不过是个采女而已,而你以宫娥的卑微之身已做到婕妤,现在每月皇上去你那儿次数最多,也常常在本宫面前夸奖你,说你温柔识礼,让本宫这个以前做你主子的面上也感到荣耀呢。所以现在想想,反而觉得花溅泪是否过于悲情,不吉利呢?”
花溅泪被我的话弄得惶惶的,她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于是转向随同而来的菟丝吩咐说:“早上的风凉,你回去给皇后娘娘取件外袍披上吧。”
这半是主子的命令语气让菟丝惊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我询问着。
我没有一丝恼怒,反而半笑着对菟丝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婕妤发话了,你一个做奴才的敢不听?”
菟丝有些不放心地离去,花溅泪注视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然后转过头对我直冲冲地说:“小姐,我服侍你那么久,也知道你的做派。我知道你饶不了我,又何必说那些话来兜着我?现在眼下也没有别人,你到底想怎么样就直说了吧!”
我脸上淡淡的,却没有说话,只是?
第 2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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