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 11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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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甄嬛传17全本 作者:肉书屋

    第 11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佛夕阳下一池随风颤动的金光,碎碎的,碎碎的,扎人的眼睛。仔细留神之下,才发现他的身子原来和负着的手一样一直微微颤抖着。

    母亲尚不知何事,只得大着胆子求道:“是否淑妃在病中神志不清得罪了皇上,若真如此,还请皇上念在淑妃待奉皇上十余年的份上,宽宏大量勿要责怪。”

    玄凌的声音有几分恍惚,怔怔地道:“你是谁?”

    母亲与玉娆面面相觑,只得答道:“臣妇甄远道之妻甄云氏。”

    玄凌缓缓退开两步:“你多大了?”

    玄凌的问话极突兀,玉娆的脸都白了,又惊又疑,然而君王的话不可以不答,母亲倒也神色从容,“臣妇年过半百,今年正好五十。”

    “年过半百,年过半百。。。。。。”玄凌低低呢喃,“你若还在,也会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吧。。。。。。”他的神智渐渐清醒,勉强笑道:“夫人保养得宜,望之如四十许人,所以朕冒昧问了一句。”

    母亲微笑恬然,是最合宜的大家风度,进退得宜,“皇上称赞,臣妇实不敢当。”

    从屏风后头望出支,逆光中母亲与玉娆如一对双生的芙蕖开在朝阳明光下。如果说玉娆是一朵初初展开花苞的含露香花,韶华盛极,母亲便是盛极已生凋零意,芳华刹那,红颜弹指老,细看之下也多了风霜侵染之意。

    除了一双眼睛,玉隐是更像她的生母何绵绵的。而我们三个女儿之中,玉娆长得最似母亲。彼时二人并肩而立,玉娆便活脱脱是母亲少女时的影子,临水照花,如倒影般相似。

    其实父亲被贬蜀地这几年,母亲亦受了不少苦,老得有些厉害。若站在玄凌方才的位子细看,即便再好的脂粉也已经遮掩不住母亲下垂的唇角,眼角的细纹,鬓边的白发与松弛的脸容。

    我轻轻倒吸一口凉气,玄凌处处厚待玉娆,不外是因着她那样像年轻时的纯元皇后。

    红颜如花又如何?时光的手如此公平,拂过每个女子的脸,并不偏爱半分。于母亲是,于我是,于玉娆是,于纯元皇后亦是。

    我缓缓地溢出一缕苦笑,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若真白头偕老,于玄凌,于纯元,或许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玄凌的口吻极和气,“老夫人要见淑妃自然无妨。只是淑妃早起才服过药,只怕现下还睡着,夫人与小姨先支德妃处宽坐,等下淑妃要醒来,朕会立刻派人去请夫人。”

    玄凌道:“夫人似乎极少入宫,朕从前不曾见过。”

    母亲温婉而笑,“臣妇一直体弱,又不甚懂得宫中规矩,所以甚少入宫。有时来探望淑妃,也只是随众人一起才有幸远远地得瞻龙颜,实在是臣妇福薄。”

    玄凌和言道:“老夫人客气了,淑妃是朕的妻子,老夫人便如朕外母,一家子总该时常见见,共叙天伦才好。”

    母亲和颜悦色地答着话,进退之度十分合宜。我怔怔地想起幼时,大约是五六岁的年纪,纯元皇后初初有孕,宫中命妇夫人、京中官员家眷皆往中宫相贺。人尽皆知,那是嫡子,乃为国本。

    本是普天同庆的日子,母亲回来却有些不怏怏,父亲问起时,母亲只是笑言,“人人都说我与皇后长得相似,只是痴长这些岁数。”

    父亲是何等机慧之人,旋即道:“以后无事不必入宫了,免生不虞。”

    那时我还极小,只晓得伏在母亲膝盖上把玩着她束腰的丝绦。年纪渐长,早已忘了这样的话,入宫后几度浮沉,母亲却极少来探望,偶尔来一次,也赶在玄凌来时先走了,更不去拜见皇后与太后,我偶有疑惑,母亲也只是笑言,“母亲不太懂规矩,别见罪了尊贵之人。何况母亲若常来,总有人会有闲话,说你恃宠而骄,处戚来往总是不好。这些你都要记得,要会避嫌。”

    要会避嫌。。。。。。是的,母亲是那样清醒而自知。所以,她与爹爹这般相敬如宾,这么多年,除了外头的何姨娘,府中的姨娘不过是摆设而已。

    我缓缓捂住自己的唇,失力般倚地屏风上。屏风底上镂着满满的西番莲花,那样的富丽的花朵,一瓣重着一瓣,深紫红的底子,用金粉细细勾画了密密匝匝,晃得人满眼生晕,都是那样炫丽的一片连着一片。

    世事如此,我从来不能逃脱,更不能怨恨纯元。

    良久,我缓缓步出,自幼练成的莲步姗姗,软底珍珠绣鞋踏在漫地金砖上寂寂无声。他见我出现并不惊疑,只是伸手缓缓抚上我的脸,“嬛嬛,朕忽然发现一佣很要紧的事。”

    他的手指那样凉,像是寒冬腊月在冰水里浸过一般,我只道:“什么事?”

    他并不答,只是和揽我入怀,“无事。你无需明白。”

    我轻轻“嗯”了一声,“四郎,臣妾有大罪,你如何惩罚都好,只别气坏了自己身子。”

    他静静片刻,只是搂着我,似要从我身上觅得一点可以支援他的力量,“塞外风霜大,是朕为难你了。”

    我低柔一笑,“臣妾那日害怕得紧,可是后来玉姚依林来了,玉姚依林比臣妾年轻,瞧摩格的样子像是极喜欢她。”

    他轻轻拍着我的肩,“都不要紧,你平安归来就好。”他看我,“既然是你妹妹去和亲,摩格也无异议,便罢了吧。往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我点头,他亦不再言语,我想了想终究是不放心,“多谢皇上遣六王带兵来救臣妾。”

    他一言不发,双目微阖,似乎是没有听见。明亮的天光一丝一丝照在他的面上,他神色极沉静安详,只是眼角,缓缓溢出一滴湿润的水珠。

    这是第一次,我见他如些失态落泪,疲倦到不能自己。

    我掩住面孔,缓缓闭上了眼睛。

    44、落花時節又逢君

    窗外一缕银白色月光透过花树,千回百转照进来,到了天明时,有换做一抹明澈而蓬勃的阳光,寂寞空庭也好,繁华宫苑也好,哪怕我已经站在了整座后宫的顶峰俯瞰众生,但心,却似一尾鱼,静静的沉到了紫奥城的海底,接着漏到了海底的一缕光线,看着时光寂静而清冷的流过。

    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后宫的生活。不再像年轻时候一样执意于君王的情爱,依赖于君王的宠幸,以及那些所带来的荣华富贵,我更习惯看着比我年轻的嫔妃们,那些花一样的女子费尽心思夺着玄凌有限的宠爱,分享着那些荣光。

    我逐渐有些老了,但玄凌的对我的眷顾并未减去多少,并且更厚待我年迈的父母,即便胡蕴荣因着玄凌的宠爱而被册立为贤妃,我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淑妃,地位巍然不动。胡蕴荣因年轻貌美的肆意张扬,我显得过于安静了,安静料理着宫中事务,安静抚育着子女长大,闲时,与九日相熟识的嫔妃们饮茶谈天。

    如果不出意料,我相信我这样的生活会一直过下去,知道我成为太妃,或者太后。

    自然,我的日子里还有让我更觉新鲜与满足的事,那便是雪魄。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肤色凝白晶莹如月下聚雪,并且,她很爱笑,笑起来笑容清澈,方佛白雪融融上一朵含苞的红梅渐渐绽放。

    孩子,一天天地长大,日子也一天天的过去。

    偶尔的深夜,玄凌在仪元殿东室临幸着饱满的如娇花般的年轻女子,我在西室幽幽烛下批阅着一本又一本的奏折,我得生活不算是坐井观天,至少,每隔数月我便能在奏章墨迹的甜香中接近玄清的生活。

    那次的事之后,他并未再回京,而是自承擅自领兵之罪,要求戍守边关受风沙之苦自惩。

    他戍守雁鸣关六个月,赫赫不敢进犯。

    他巡视边境,步履一直从雁鸣关到达生母的南诏百夷。

    玉姚在一年后产下一女,她性情温婉不失坚毅,甚得摩格喜欢,正巧东帐关氏朵宁个病逝,摩格便将众妃中唯一无子的玉姚从西帐?氏升为赫赫大妃,那一年,玄清代表大周送去贺礼。

    雁鸣关大学,他与将士一同戍守边关,铁甲之上积雪三寸,甚得将士敬佩。

    他戍守边境,于将士同饮同寝,并不因为亲王身份略生骄矜,将士爱戴,无一不服。

    他治军严明,不动百姓一缕麻,一根草,人称贤王

    他尊重赫赫,安抚百姓,边境祥和,互市兴旺,百姓安居乐业。

    无数个夜里,在我侍寝的夜晚,下着雨,或者有清明的月光朗然照地,我披衣起身,在雕着鸳鸯莲鹭的创下临风而立,希望自己能借一缕自北吹来的风听到他的声音。或者感受多些他的气息。床边悬着一副卷轴,缸底撒金粉,浓墨重彩的写着一行字,“花好月圆人长久”,花好月圆易得,而人,却不能长久相守了。但至少这样的夜晚,是我与他共同拥有的。

    只是良久,耳边只有玄凌沉稳的呼吸声,绵绵的,与我最接近。

    而玄凌每每见到这样的奏折,安心之余不免蹙眉烦心,“玄清这不是收买人心是什么?”

    我不敢劝,亦不敢出声,太平行宫的变故之后,玄凌其实很忌讳我提到玄清的。他又指着一本玄清上书恨声道:“他又要为将士提出要增发军饷,让将士吃饱穿暖,难道朕平时苛待了边关将士麽?”

    到底是随侍在侧的羽贵嫔听不过耳,捧了一碟子细巧点心上,柔声劝道:“六王这样提议,也是希望边关将士感念皇恩,更效忠皇上。”

    玄凌闻言只是冷笑,:“感念皇恩还是感念他求取皇恩?是效忠朕还是更效忠他?”他打量羽贵嫔两眼,“朕想起来了,你出身清河王府,自然是要为他说话”他上前两步,一把抓住羽贵嫔柔弱的肩,喝道:“你是否入宫之前就与他有了私情?”

    羽贵嫔吓得面无人色,智慧嘤嘤哭泣,:“臣妾自入宫来一直随侍皇上,忠心不二,怎会有私情?”羽贵嫔何曾见过玄凌这样的疾言厉色,吓得瘫软在地上,拼命磕头:“臣妾于六王绝无私情! 还请皇上明察”直到她洁白的额头磕出血来,玄凌尚不解气,喝道:“去,朕不愿意再见到你,他求朕军饷,朕也不会叫他如愿以偿”

    自此,盛极一时的羽贵嫔失宠,玄凌的性子越发多疑,嫔妃们也不敢多言政事,倒是胡蕴荣越来越…得玄凌的宠爱。

    两年后,玄清再度为边关将士请求,极言边关苦寒,劝玄凌春风亦该度雁门关,玄凌只是反复沉吟,召他回京述职。

    再度见到他,是在春末夏初的世界,因着暑期早生,便早早在太平行宫住下,因着春光尚未收歇,翻月湖荷花便已美的铺天盖地,红红白白,娇娆的人难舍难分。

    灵犀素性喜欢荷花,便牵着我的手一同要去,灵犀又极安静,即便喜欢什么也从不大声嚷嚷或苦求,只拿一双水银丸似的明澈双眼定定望着你,叫你心软。

    这一日午后,携了灵犀得手,抱着雪魄缓缓沿翻月湖而行,过了翻月湖上的镜桥便是幽风桥,桥下荷花最盛,极目便是洁白新荷,在翠色出倾的荷叶下开了一蓬又一蓬,如此清新色彩,反比浓艳光华更叫人心旷神怡。偶尔有一只红蜻蜓轻巧落在了枝枝绿叶上,灵犀不由欢喜道:“蜻蜓,红蜻蜓―――。”

    湖光在艳阳下折s出金灿灿的水光耀人眼目,我睁不开眼,只问道近旁素馨,茉莉,含笑错落绽放,香气沁人,逐渐掩盖了荷香清芬,不觉道:“这里不该是种这些香花的”

    方佛有声音在近旁了,温和道:“荷花的香气已经足够清怡,再种别的花,反而乱了气味,不够纯净”

    这样熟悉的预期,在心里轮回了千万次都不止,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的气息陌生而熟悉,整颗心前所未有的安定了下来。

    我睁开眼,他站在光线的尽头,恍若从云中来,灵犀辨认了片刻,试探道:“六王叔”

    他弯下腰来,眼睛成了弯弯的两万新月,笑到:“灵犀这样大了”

    他黑了,也瘦了,素日温润的面庞被边境的风刮得菱角分明,双眸似凝聚了边地如钩冷月的精锐寒气,更添了几许刚毅,因是入宫,他已经卸下了重甲的生铁之气,只穿了件简单的米白色软绸的长衣,袖口处缀着些许缇色万字刺绣,还未来得及洗去眉眼间的仆仆风尘。

    隔了这么长的日子,几乎要望穿秋水,终于再度与他重逢,那样突兀的,前尘往事纷纷沓来,隔着重重时光与岁月,让我且喜且悲

    我轻轻道:“早听说六王要回来,却没想到那么快”

    温淡的阳光明媚的覆过他清爽的眉眼,他看着我,足足有一刻,:“久未见淑妃,别来无恙?”

    太平行宫一花一木,青山碧水,花香清袅,碧枝徐垂,都只是旧时光在眼前,我极力忍住喉头的哽咽,温婉到:“托王爷的福,一切无恙”

    他看着我怀中熟睡的婴孩,温和道“这是雪魄帝姬吧”他注目怀中婴儿良久,:“长得很像你”

    灵犀攀着湖边的一株昌蒲,笑吟吟到:“是呢,妹妹已经十四个月了”

    玄清闻言一愣,目光猝然看向我,似有探寻之意,我明白他的疑惑,极力压下心中忐忑于惊动,只是一笑:“皇上很疼爱这个小女儿”我目光恬静,“本宫已生有三女,王爷却还只有一个小世子,儿女缘分尚不足呢”

    她眉眼略略低垂,似白鸟收拢了光洁的翅膀,只是淡淡一笑相对,我道:“如今澈儿也很大了呢,王爷看见了吗?”

    他梁爱的省出售抚摸雪魄如《苹果》般红润的脸庞,口中道:“回府换衣裳时看了一眼,玉隐领着他在王府外等候”,他淡淡一笑,的确长高了不少,可见玉隐很疼他。

    我心中触动,轻声道:“玉隐是位好母亲”

    他未及达,只是微笑看着雪魄,许氏感知到他爱怜的目光,雪魄安静睁开眼来,转着黑葡萄般的瞳仁好奇看着玄清,须臾,露出一个极甜美的笑容,灵犀亦笑,拉着我的群摇一摇,“妹妹很喜欢六王叔呢。”

    玄清朝灵犀笑着眨一眨眼睛,我心中一软,生出无限温暖缱卷之意,手中微微一松,玄清已经把雪魄自然而然接在怀中,他似抱着块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口中温柔的哄着,雪魄笑得很高兴,欢快的笑声似三月悬在檐间的清脆风铃,叫人心生愉悦。

    “翻月湖莲花依旧,你已经又添一女,可见你在宫中过得很好。”他的声音似柔软展开的一匹绢绸,温暖而平静,“我很放心。”

    “多谢王爷。”我转首看着满湖新荷迎风轻举,“沙场刀光剑影,边关风霜苦寒,玉隐每每说起,我们都很不放心。

    他以温和的眉眼了然我语中不动声色的关怀,“多谢淑妃,我回去会叮嘱玉隐,要她一切放心。“

    她未再多语,指示抱着雪魄低头逗她笑。我心内平静而震动,忽然很享受这一刻的温馨与平和。予涵与灵犀幼时他都无机会抱过,唯有雪魄,雪魄最有福气,“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我的宁和愉悦在一瞬间被李长惯熟的尖锐声音划破。

    他满面堆笑站在我的身后,打了和千儿道:“怪道皇上左等王爷不来右等王爷不来,原来被咱们的雪魄帝姬绊住了脚。这不,皇上让奴才来请您了呢。”

    玄清微微失色,颇感歉然,“那本王即刻就去。”

    他将雪魄送到我手中,襁褓下相触,他的指尖略有些冰,轻轻的碰到我的手腕,我单薄

    的皮肤下淌着温热的气息,??之上,悬着他送我的珊瑚手钏。

    他告辞,李长跟在他身旁絮絮道:“皇上手足情深,所以特地叫奴才来看看”,他絮絮着,目光却悄悄的传给我一个忧虑的眼神,紧跟着去了。

    45、天教心願與身摺?br /

    一夜无话,只听闻玄凌留了玄清一夜,把酒谈心甚欢。宿醉后的玄清亦被留在水绿南薰殿的偏殿睡下。

    待到午睡起来,小厦子。“来传我,道:“皇上在水绿南薰殿等候娘娘呢。”

    这样仓促来传,我只得匀面梳妆,匆匆往水绿南薰殿去。旧居宜芙馆与水绿南薰殿相距并不远,只是小厦子难得的面色凝重不言不笑,不觉叫我心生揣度。待道了殿门前,只见重重湘妃珠帘低垂,李长趁着请安的间隙悄悄在我耳边道:“昨儿皇上与贤妃瞧见了。”

    不过短短十个字,我未及询问详情,一颗心,已沉沉坠入冰雪之中,遍体发凉。

    玄凌一人卧在凉上,并未因我的入殿而起身。我如常敛衣,如常行李,如常问安,他并未转身,只含糊道:“恩,你来了。”

    我并不敢多话,只在他身边静静坐下,塌边搁着一把障面用的团扇,不知是哪个嫔妃留下的。我只依稀觉得眼熟,扇柄是鎏金镂空的雕花,垂着杏子红的流苏,极明艳的颜色,扇面做成了盛开的莲花形状,蒙着素纨,上面绣着连绵不尽的“远山含烟”图,彻彻底底的绿色深浅不一,看得久了,眼前会微微发晕。

    我见玄凌只是闭着眼,额头有细密的汗珠不断沁出,随手捡起那把扇子,轻缓地替他扇着,温柔笑道:“四郎睡的好热,看满脸的汗……”

    玄凌霍然坐起,只朝我瞪了一眼,狠狠一掌打在了我脸上。

    这一下猝起突然,我痛得脸颊一阵发麻,眼前金星乱晃,登时怔在了当地。侍奉他多年,这是我第一次挨打,甚至连从来被他禁足宫禁,亦未曾受过他一指头。

    忍着泪,我伏下身道:“皇上要打,臣妾不敢多言,只是臣妾做错了什么?还请皇上明白示下。”

    “明白示下?”他满头满脑的汗,唇角浮上的冷笑与这温煦的季节全然不符,“朕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抚着脸颊热辣辣之处,含泪仰起头道:“臣妾以为事无不可对人言,皇上但说无妨,臣妾洗耳恭听。”

    胶凝的气氛微微叫人窒息,玄凌微微地眯着眼睛,有一种细碎的冷光似针尖一样在他的眸底刺出,“昨日在御苑,你和玄清做了些什么?”

    我心头一震,急忙静下心气,淡淡道:“光天化日之下,御苑中人来人往,皇上以为臣妾能与六王做什么?不过偶遇六王,互相问了安好,六王又很喜欢雪魄,抱了会儿。”我想一想,“亲王抱帝姬或皇子虽然不合规制,可是六王风尘仆仆归来,她抱过雪魄,臣妾也无从劝阻。”我心底一酸,“毕竟雪魄是六王的侄女,臣妾也不能罔顾叔侄之情。”

    他静默片刻,伸手托起我的下巴,“叔侄之情?也能让你与他含悲含喜说上大半日话吗?你真当朕什么都看不出来!当年太后与……”他满目怒色,生生忍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我心头大震,终于明白是什么事让他耿耿于怀——昔年摄政王与太后只是,玄凌不是不知!我沉默与他对视,静静道:“臣妾含悲含喜,亦是为了玉隐,她不比臣妾日日有夫君陪伴,只能守着孤灯日日夜夜盼六王回来一叙夫妻之情,玉隐是臣妾义妹,臣妾关心她也是情理之中。”

    他冷笑,握住我下巴的手指加了几分力道,“到底是你盼着玄清归来还是玉隐,你自己心中有数!”

    下颌隐隐作痛,我直视他的目光,“说实话,臣妾并不希望六王归来,因为六王回宫,皇上性子喜怒无常,疑心妻儿,合宫不得安生。”我索性一气说出来,“皇上曾为珝贵嫔一句劝说而冷落她,如今又要为六王与臣妾闲话家常而疑心臣妾,皇上若有真凭实据,大可废黜臣妾,臣妾绝无怨言!”

    “真凭实据!”他松开握住我下颌的手,“他当年率军不顾一切从摩格手中救你回来,你当真没有丝毫感动?”

    我以茫然与诧异迎上他冰冷的双眸,跪得生疼的膝盖一软,颤声道:“不是皇上派六王来救臣妾的么!”

    玄凌微微愕然,旋即平静下来,眼底那种寒冷逐渐融化,“当然,是朕吩咐他的。”

    我“哦”了一声,只是诧然,“若皇上是派李长前来,臣妾难道也要为李长感动,当然是感激皇上用心良苦!”我假意道:“何况臣妾至今深怨六王,怎容许玉姚跟随大军而来,以致摩格看重玉姚夺去做了大妃,臣妾生生失去胞妹,如今数年也见不上一面。”

    有须臾的沉静,听得风声漱漱,撩拨窗外密密匝匝的荷叶,轻触有譁然声。他的神色逐渐温和下来,伸手抚摸我被打的肿处,问:“疼不疼?”

    我索性红了眼圈,指一指心口,“这里疼。”

    他搂住我的肩膀正欲安慰,忽然又冷了脸色,“你既怨他,怎的又与他说那么久的话?”

    我垂下脸低低啜泣,“当年臣妾深受华妃之苦,为了政事臣妾亦能忍耐,如今六王再不好也是臣妾的妹夫,皇上的手足,臣妾怎会不识忍耐,做好场面功夫!”

    他一怔,神色又柔和些许,起身从榻前的景泰蓝大瓮里取出几块半融的碎冰,他手势温柔,轻轻在我肿起的面颊轻敷,那冰块的寒意极冷极冷渗进肌肤里,激得我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玄凌的手势轻缓,那触肌而化的冰水凉凉地从面颊滑落至脖颈,冰凉的一道滚落,连他的声音听在耳边有些恍惚,“朕不能不忌讳他,从小,父皇就最疼老六,数次要立他为太子。若非群臣反对,今日坐在朝堂御座上的人就不是朕了。何况诗书也好,骑s也罢,父皇悉心教导,自然每一样都胜过朕。如今,他又手握兵权,万一他起了汝南王昔日之心……朕不能不防!”

    我心中一阵阵发寒,寒得生出屡屡生疼意味,“皇上,六王不会!”

    他猛地将手中冰块用力一掷,那冰块骨碌碌滚了出去,留下一滴散碎的冰珠与水痕,反s着外头雪白天光,似有刀刀寒影。他面容深沉,斥道:“你不是他怎知他的心思,难道他有什么心思都对你说!朕早就知道他对你别有心思!”

    我忙跪下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揣度着六王素来对皇上的恭谨……”

    “再恭谨的人手里有了兵权也会生异心,何况父皇本就属意过他当太子,难保他不对皇位有觊觎之心!”他面色y沉不定,眼中闪过狐疑的幽光,冷然道:“何况皇家本无手足之情,唯有君臣之分。朕说句不好听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宛若被人当头灌入千年冰水,那透骨的寒意迅即从脑海蔓延到四肢百骸之中,我冻得手足发麻,不能动弹,只觉得无数冰冷长针锋利地刺入脑中,痛得我无法思考。我本能得喊:“皇上!六王是您亲弟弟——”

    “当然朕决定与母后争得皇位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他是朕的弟弟,这些年来朕厚待于他,已经是格外恩赏了。”他停一停,整张脸沁出y隼的杀意,“昨夜与他长谈,他与朕谈起军中之事,历历可数见解颇深。这个人用得好便罢了,用得不好便是朕的心腹大患,朕容他不得!”

    我还欲再劝,“皇上三思,六王身负军功并无过错,皇上若要除他,恐怕反而损伤圣誉——”

    “淑妃,你做事从来不教朕失望。”玄凌缓缓起身,将一个折叠得精致的纸包放置在桌上,“所以这次的事朕还是交给你去做,只能成功,绝不许败。”他温和地抚摸我的面颊,“你用你的行为告诉朕,你对他并无私心。朕是一定要除去老六的,只是朕想给你一个机会。”

    我双唇微微哆嗦,本能地摇着头,去抗拒那包致命的毒粉。

    他的声音y毒而蛊惑,“一切朕都已经安排好了。他此刻在桐台等着朕与他去宴饮,你代替朕去,朕等你的好消息。”

    我挣扎着道:“皇上,那么容臣妾去更衣。”

    “不用更衣了。”他伸手为我扶正发髻上的双凤卫珠金翅玉步摇,让三缕金线串南珠蔷薇晶尾坠恰到好处的垂在耳边,又为我正一正杨妃色暗花流云纹绫衫,“朕的嬛嬛永远这样美,朕若是老六,也会心甘情愿喝下你玉手送上的毒酒。去吧!”

    我木然被他推着起身,小厦子牢牢挽住我的手臂往桐花台去。玄凌空d的声音沉沉在耳后,“事成之后,涵儿会是大周绝无异议的太子,因为他有一位深得朕信任又能干的母妃。”

    回眸的瞬间,光线暗淡的疏影里,他眸光深邃如无穷黑d,幽远难测,隐隐透出一缕暗紫剑光,冷硬锐利,直刺向桐花台方向。

    前无去路,后退,亦只有死路。

    妃色裙裾散若流云轻轻掠过汉白玉地面,因着殿中设宴,桐花台的地面皆用清水冲洗过,光可鉴人。小厦子悄然引我入内室,碧玉珠帘子悠然作声,帘后的他已经肃然起身,行李等候。

    “是我。”隔着一挂碧玉珠帘,我用舌尖压住牙齿的颤抖,温言道:“王爷不必客气。”

    桐花台殿阁中帏帘已卷,暮光迷离。小厦子上前打起帘子,碧莹莹的珠光之后,他着一袭铜色长衣,长发以金冠端正束起,相视的瞬间,窗外有熏然溜入细竹帘的风,在黄昏的柔光下吹佛得愈来愈温柔缱绻,像一个柔软的梦境。

    我有一瞬的恍惚,桐花台嘉木繁翠,yy如旧,映着暮晚天光,凉风满袖,墙角夕颜盛开若清雪漫漫,彷佛时空倏然逆转,又回到初入宫闱的少年时光,还是那年七月末的夜,与他初会于桐花台。

    紫奥城的日子绵长地似一缕越拉越长的丝线,在沉溺般的寂寞中,总是常常会想起凌云峰的那些日子,想起久未谋面的他。那么久的思念之后,此刻只深切地盼望着,只要永远不要见他,不要有这样的相对就好。

    小厦子打了千儿陪笑道:“皇上午觉睡得不香,此刻还很困倦,所以先遣娘娘先来陪王爷喝几杯。皇上更衣后即刻会到来。”

    玄清扬起眉毛,问道:“皇兄身子不安吗?”

    小厦子眼睛骨碌一转,已经笑起来,“皇上龙体无恙,只是天热贪睡,午后瑃嫔小主又来过。”

    言及此,玄清已不好多问,小厦子放下手中的缠丝玛瑙盘,盘子搁着一把和田白玉莲瓣酒壶,壶中殷红的酒水似一泓桃花水,沉静地蕴着甘甜醉人的馥香。壶上极精致的盖帽,以两瓣和田白玉合在一起,r眼几乎不可分辨,总以为是完整的一块。

    他笑容清单若四合的暮光,“有劳淑妃了。”

    心头一阵酸麻,从水绿南薰殿道桐花台,其实不过一盏茶时分的距离,我却好似走完了半生绵长时光,脚下一酸,几乎是落在了座位上。

    小厦子将酒壶放在我手边,满面笑容,“有劳淑妃娘娘陪坐,奴才先去请皇上。”

    酒壶的冰凉近得让我触手生寒,事以至此了,不是吗?

    我狠一狠心肠,微笑道:“难得与王爷一起饮酒。”

    四下已无旁人,唯我与他静静相对,他声音清越宛若初夏蓬飞的草木清新,“你还是喜欢妃色的衣衫。”

    幕然想起,那一年桐花台偶遇,我也是穿着妃色裙裾。岁月的巧合,真当是要贯穿首尾吗?

    我凝望窗外素白无芬的小小夕阳,不觉叹道:“桐花台冷寂多年,这些夕阳却花开花落,依旧繁盛。”

    “淑妃还记得我昔日所言吗?夕颜,是只开一夜的花,就如同不能见光不为世人所接受的情事。可是有些情事再不为世人接受再不能见光,照旧在心里枝繁叶茂,永不会凋零。”

    我轻叹:“会不会终有一年有人觉得这夕颜碍眼,会把它尽数拔去,片叶不留?”

    “也许会。”他眉眼平和,语意清单而坚决,“即便拔去这些夕颜,开在心里的夕颜却是永不会除去的。”

    我手指轻按右侧壶盖,只消用一点点力气,只要一点点,浅红的酒y流畅滑落杯中,我满满斟了一杯,递到他面前,“这些年,你在边关辛苦了。”

    他的笑意如一缕照霜月光,澄澈分明,“淑妃可曾听过一句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要想到千里所共的婵娟可以照着身心俱安之人,再辛苦又何妨?”他停一停,“入宫述战之前,我曾去过凌云峰,一山一水,一切如旧。”

    我微微浅笑,“可惜,我此生再无机会回去了。”语毕,我举起酒壶,欲为他斟满一杯。

    他看着我,“还想过回去吗?”

    “王爷信吗?我曾数度在梦中回去,彷佛还在昔年,一切未曾改变。只是,梦醒身在深宫,望穿天涯路亦回不去了。”

    “你回宫后,我亦曾信马由缰,每每走到你旧居,总想静静待一会儿再离去。清此生最好的时光,尽在凌云峰了。”

    有无尽的温软与痛楚,密密匝匝刺入心扉。我无言以对,停下手中举起的酒杯,怅然望向窗外。

    初夏时分,桐花台梧桐翠色愈浓,愈加显得空庭晚来寂寞,嫣紫粉白的桐花大多已开败,偶尔有几多零星缀在枝头,亦成了残江萧条,入夜时分,天空已被哀凉墨色吞没,行宫各院绣红的琉绸宫灯一盏盏点起,似天际升起了一颗一颗明亮的星子,又那样远,远不可及。

    那是人间灯火,而我却在地狱徘徊。

    窗扇半合,微见台前盛满初生的清澈月光,十七的夜,圆月也逐渐残缺下去,无可转圜。

    “还记得那张合婚庚帖吗?”

    我心底幕然一软,几乎不能忍住眼中泫然泪依,只得悄悄用绢子拭了,勉力笑道:“记得。”

    他微微一笑,“有庚帖,却不曾饮过交杯酒。”

    我全身一震,心头的绝望与撕裂般的疼痛使我不堪重负,我垂手,双睫一低,一滴清亮的泪自目中零落,悄无声息滑落自己酒杯中。

    从未实现过的梦,今日就当是我彻底任性一回吧。我狠一狠心,宽大袖中的指尾轻轻一按壶盖的左侧,酒y迫不及待从蛇形壶口坠落馥郁香气。我隐去泪痕,笑靥轻绽若梨花,恬静道:“好。

    46、忍把平生話斷腸

    他身子微微一颤,彷佛月下的粼波一点,他声线清润,夜风大了,妳去合上窗吧。

    那样轻切而熟稔的的口吻,彷佛还在那些年月。我心中温软到酸楚,盈盈行至窗前,合上窗扇。他轻轻道:妳仔细看那窗上的图案,是否极应景?

    窗上雕着繁密精巧的花样,醉颜红底子镂空合欢花图案,花x上描着细细的金粉,即使隔了那样长的年月,颜色一就鲜亮如初。这样明艳夺目的大红金色,是很像婚庆时节的。他继续道:母妃喜欢合欢花,所以父皇建桐花台时嘱咐窗扇接镂空此花。合欢,是很温柔长久的名字。

    我一笑,你从前的镂月开云馆不也是遍种合欢吗?

    他颔首,神色迷蒙而幽暗,带着晨曦清微的亮色,含笑道:合心即欢,是不是?我自幼生长于桐花台,直到昭宪太后过世才回紫奥城居住,所以一直只见父皇与母妃恩爱喜悦。

    我也很羡慕先帝与舒贵太妃的情意。

    他琥珀色的双眸似被薄薄的霜意覆盖,父皇再钟情母妃也不能只与她一人相守。可惜,我也做不到。

    我对不起静娴,对不起玉隐,更对不起你。

    内心灼痛迫我放下淑妃的矜持,我急急以冰凉的指间轻轻按着她的唇,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懂得的。

    他类力的摇一摇头,不是,静娴其实很聪明,他察觉妳我与玉隐之间的异样,她很想问我,却始终没有问出口,只是渐渐喜欢模仿你穿衣说话。她一直很努力的想讨我喜欢,最后,她求我,求我一定要给她一个孩子。

    我屏住呼吸,轻轻道:玉隐若模仿我,会比她更像。

    他微微颔首,深有愧疚之色,玉隐,他骄傲而矛盾。她迫切希望像而得到躲的怜悯,却也最怕像你,成为你的影子,使她所获得的只是我的怜悯。

    肌肤上透出一层一层的凉意,那凉意似从骨髓里漫出,不可遏止。我凄然唏嘘,或许回到最初,我们都会后悔当日自己所做的抉择。也许换一条路走,我们都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困顿其中。

    他深深呼吸,眸中温润的琥珀色渐渐黯沉下去,我毕生唯一后悔之事,是那年去甘露寺宣读圣旨迎你回宫。嬛儿,那是我毕生不可饶恕的错误。

    清澈的酒y应召出我半边不完整的脸庞,恰如我并不完整的人生。我忍住眼角苍冷的泪意,静静的看着他:清,即使我心中的风一直吹向你,我也必须逆风而行,世事错落皆是命中注定,我不会怨恨你分毫。

    他轻轻一笑,眼中悲凉之意却更深重,我毕生渴望的人不能得到,却又辜负两位无辜女子,的确不堪!

    我挟了一筷子桂花香藕在他碟中,勉力微笑道:这是在先帝与舒贵太妃昔年情深意重的地方,又是你的故居,何必总说这些伤心言语。

    他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盏中酒y却一滴不洒,他声音平静的的没有一丝波澜,我怕再不说,以后会来不急!

    心中悚然一惊,我手中的银筷倏地滑落,落在桌上相触时有玎玲刺耳的声响。如大把芒刺密密锥心,我不由脱口道:胡说!

    他只是如常神色,唇角扬起轻缓的弧度,不是吗?与你相见多半是在合宫饮宴之时,连接近你都十分困难,哪里还能这样说话!朝宴晚饮,人生数十年,也便这样过去了,我永远也来不及对你说。

    我听他这样解释,才稍稍安心,于适和缓了语气,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说话还是这样没有忌讳!

    我只是怕再错过罢了。他容色沉静如一泊清水,我又年时,春夏时节,常见父王与母后携手赏花,私语连朝。那时棠棣花开如雪,桐花轻紫如雾,只是今年花谢得这样早,我错过花期,都看不到了。

    四目相触,有片刻的静默。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终究,是永世不能达成的幻梦了。就如我与他之间,所得的,永远只是错过。

    我轻轻摇头:我不愿听这个。

    他一笑如雪后出?的明亮日色,终身所约,永结为好。

    心酸楚的几乎被融尽,只余那些温柔,温柔到填补尽此生所有的不足与空寂,我轻绽笑颜,琴瑟再御,岁月静好。

    也许他是极高兴,举杯一气饮尽,他翻过空盏给我瞧,笑容满面,你瞧,我都喝完了。

    我看一眼酒中艳色,横一横心,含着愉跃而满足的笑意,毫不犹豫仰头喝尽。细如缕的酒y华过喉咙似毒蛇般灵活,我笑魇如花,亦给他瞧,像孩子般的快乐,这是交杯合卺,我一滴都不剩下。

    他微微笑着,那样光明璀璨的真心笑容,让我生出无限暖意。他颔首,极好。

    我手垂落,以一种安静的姿态停驻在微凉的桌面,像一脉洁白的枯萎的细薄夕颜。冰凉的酒y已经灌入我的口,我的喉,最后直抵肺腑,侵入五内。

    但这一刻,我满足到极点,此生再没有遗憾。

    夜凉如翻月湖的水,也是柔柔的,颜色靡艳。闻得风刮过枝头,声响清晰,像是黑白无常渐渐近的声音,我贪恋的看着他,意图记清他最后的微笑。

    但愿,他不要怪我。

    只是良久,满心肺腑里只有那种彻头彻尾的绝望凉意,却并无任何痛楚袭击我的身体。我的气息,依旧平稳而略显急促。

    他眉心剧烈一颤,像是被风惊动的火苗,是欲要熄灭前的惊跳。他向我伸出手来,嬛儿,让我再抱抱你。

    是最后他给予我的温暖吧,也是我最后能索取的。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像他靠近,有什么要紧?我快死了,只要他还活着。

    我伏在他怀中,他微粮的皮肤再度贴近我的,我的心,整个安静下来。我滴低的絮语,涵儿小时候后很调皮,确十分机伶,不像灵犀,自小安静沉稳。他俩一静一动,可是雪魄,我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三兄妹中,却是她最美……

    唇角微微颤抖,我说不下去了,我不能去想,去想我的孩子,我只知道,虎毒不食子,玄凌终究不会为难四个孩子。我闭上眼,似一朵从他怀中长出的柔弱夕颜,往事沉溺渐渐漫上我的心田,清,我想回凌云峰去。

    他似再点头,有温热的y体从他的下颔滑落,一滴,又一滴,缓缓坠上我的l露的锁骨,洇进素白的莲花抹胸。

    我缓缓伸手去擦拭,柔声道:清,你怎么哭了?

    泪眼迷蒙中我 见指尖的鲜红,似有一把极锋利的刀迅即在我心头狠狠划过,我痛得猛力抬头,却见鲜红的伤花从他唇角一朵一朵以热烈缠绵的姿态怒放而下,直至我的锁骨,抹胸。

    我的泪无可止歇地滚落下来,似乎再顷刻间把我整个人烫穿,我惊惧转首,慌乱的去抓我的酒杯,他眉心因剧烈的痛楚而微微蜷曲,他按住我的手,极力绽初从容的微笑,不用,我已经换过你的酒杯。

    绯红的酒y残留再

    第 113 部分

    欲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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