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刽子手
艾尔德利奇的血盆大口散发着腐朽的腥臭味,熏得齐昊睁不开眼睛。
他不由地攥紧了拳头,瘦弱的身躯上隐隐有星光闪烁,那星光如梦如幻,绚烂的芳华中似乎隐藏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凛冽的剑光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将艾尔德利奇从齐昊的身边逼退。
舞娘手持双手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她的身躯虽然因巨大的恐惧而颤抖得厉害,但却依旧坚定地站在齐昊的身前。
齐昊有些错愣地看着纤瘦的舞娘,身上溢散出的星光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艾尔德利奇是舞娘主上的主上,齐昊无法想象舞娘挥动长剑时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但齐昊可以肯定,她的勇气一定来自她深爱的洛里安。
“咯咯咯…有趣,舞娘,你要背叛我吗?”艾尔德利奇的声音悉悉索索,就像一群深渊蠕虫在不断摩擦着彼此粘稠的身躯。
舞娘身躯一震,单膝跪地,“请您…放过他…”
“呦,我的小公主,你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他可是敌人,还是我最钟爱的猎物,你不会不清楚忤逆我是什么下场,喏,他就是前车之鉴。”艾尔德利奇的声音充满了揶揄,他烂泥般的身躯中伸出了一条像蛇一样的触手,触手在半空中蜿蜒盘旋,指着烂泥中央葛温德林污浊的上半身,好像是在嘲讽舞娘的不自量力。
“退下吧,舞娘。”艾尔德利奇大声呵斥道,他的金银妖瞳散发着渗人的寒光,任何被妖瞳注视过的人往往都会成为他的信徒,或者被改造为身怀诅咒之力的巨型怪兽,和沙利万的黑暗魔眼相比,艾尔德利奇的金银妖瞳显然更加可怕。
舞娘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即使被齐昊抽离了沙利万的意识,她还是无法反抗艾尔德利奇的命令。
与其说是无法,倒不如说是不敢,经过沙利万数年的调教和折磨,舞娘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更不要说是身为沙利万主上的艾尔德利奇了。
舞娘回过头看了齐昊一眼,缓缓走到一旁,给艾尔德利奇让出了一条路。
艾尔德利奇显然很满意舞娘的识趣,他发出一声无比兴奋的嚎叫,仿佛已经迫不及待享受一顿美味佳肴了。
齐昊心中一凛,感到阵阵失落,原本以为舞娘会因为洛里安的原因临阵倒戈,站在他这一边,没想到是她自作多情了。
也是,早已被兽化了的舞娘想必连最后一点人性都快泯灭了吧,又能指望她什么呢?
淡紫色的月光笼罩了齐昊的全身,使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冰雪神性散发出的阵阵微凉暂时还可以让齐昊保持清醒,但他的战斗能力无疑于被大大削弱了。
看着不断逼近的艾尔德利奇,齐昊身上再次溢散出了璀璨的星光,无数星屑绕着他旋转,每一个游离的光点似乎都隐藏着规则的力量。
齐昊的背后隐隐出现了一个世界的虚影,淡紫色的月光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只能渗出少量的光华。
齐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如今他已经晋升传奇,传奇半位面也随之恢复,只要在艾尔德利奇将他吞入口中的时候使用半位面降临,他就能将艾尔德利奇拖入自己的世界。
这是齐昊最后的机会,一旦艾尔德利奇被他拖入传奇半位面,齐昊就有很大的把握将其镇压,最不济也能拖到天亮,让葛温德林的力量没有用武之地。
艾尔德利奇狞笑一声,在即将触碰到齐昊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齐昊阁下,想让我触碰你吗?”艾尔德利奇的脸扭曲的不成样子。
“你什么意思?这不是你最渴望的事吗?”齐昊心中巨震,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渴望?没错,我已经渴望了你很多年了,在这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深海时代就要降临了,初火终将熄灭,只有获得了你的力量,我才可以彻底化为不朽,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艾尔德利奇一顿,然后继续说道:“我的预知梦告诉了我一切,包括你拥有的能力,收藏家不愧是多元宇宙中最神秘的超凡职业,即使是可以在梦中学习的我也不禁羡慕你的好运气,对于你,我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你放心,在你没有陷入沉睡之前,我是不会碰你一根毫毛的,我可不想功亏一篑,你说对吗?”
齐昊心中一沉,被看穿了吗?不愧是吞噬神明的艾尔德利奇,以食人之躯登上薪王的宝座,果然很不好对付。
该怎么办,这样下去,自己的处境会越来越糟糕,更何况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打持久战。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齐昊不动声色地说道,与此同时,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寻找着可能的破局之法。
现在有实力对抗淡紫色月光的只有来自费伦世界的月之女神苏伦以及全胜状态的暗夜女神莎尔,可惜苏伦现在和他们是敌非友,莎尔也不在自己身旁,齐昊现在只能希望莎尔能注意到月光的异样,在保证亚瑟安全的情况下尽快回援他。
“那是当然,所有被我吃掉的人,他们的力量和记忆都将永远属于我。葛温德林的记忆里有一个偷偷躲起来的苍白女孩,不过我也找到了她藏身的画中世界。现在,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而我的下一个猎物,就是你,没有人可以在我的猎食下逃脱,你也是一样。”艾尔德利奇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容。
“你连她也吞噬了吗?你的心真狠,沙利万应该还不知道吧。”齐昊冷冷地看着艾尔德利奇。
“是啊,她的鲜血还真是美妙,齐昊阁下,现在的你可没有时间去可怜别人哦。”
“普莉希拉…”齐昊喃喃道。
那个女孩是普莉希拉的女儿,齐昊在沙利万的记忆里见过她。她和沙利万一样,出生在画中世界。
普莉希拉是太阳王葛温的女儿,但她却是一个半龙人,在她的身上流着神族和龙族的血液。
通过罪业女神贝尔加,葛温将普莉希拉送到了贝尔加的绘画世界中,传说那里是一个收留禁忌者的美好世界。白龙希斯则给了她一把镰刀用来保护自己。
画中世界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美好,那里只有冰冷的积雪和荒芜的土地,生活在里面的鸦人们只能以死去的腐尸和被丢弃到这个世界的“垃圾”为食,鸦人们是因为犯下罪过被女神惩罚的怪物,他们被流放在这腐败的世界里,直到生命的尽头。
纯真的普莉希拉并不认为寒冷能断绝人们心中的温暖,于是她带领鸦人和腐败的禁忌者们兴建房屋,积极生活,她自己则守着绘画世界的出口,引导着迷路的误入者。
在这期间,绘画世界误入了一个精通火焰的烟熏湖咒术师,他的名字是丹涅尔,他对普莉希拉一见钟情,并且留在绘画陪着她,而普莉希拉也因为发现丹涅尔的火焰可以燃烧腐败,于是放弃让他离开。
有很多被流放的禁忌魔法师来到了绘画世界,其中有一对夫妻生下了名叫沙利万的孩子,他自幼便极具天赋,从丹涅尔和普莉希拉那里学会了控制火焰和寒冰的能力,而俩人也如同父母一样对沙利万视如己出。
没过多久,被人厌恶征战多年的奴隶老兵盖尔来到了绘画世界,他被普莉希拉收留,为了报恩,他负责照顾普莉希拉和丹涅尔的孩子。
传火祭祀场的钟声终于敲响,普莉希拉知道初火的力量可以重新净化绘画世界,可她并不想等到灰烬的到来,她从父亲那里听说过,灰烬的到来只会成为争夺火焰的战争,于是她决定和丹涅尔使用王器里的火焰,净化重绘这个世界。
在临行之前,她温柔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然后缓缓说道:“女儿,记住,母亲和父亲可能会出一趟远门,如果我们最后没有回来,以前母亲想画的东西你要替母亲画完,画一个黑暗、寒冷却充满温暖的世界,它能成为某人的容身之所。切记,追逐火焰的人,不能绘画,沉迷火焰的人,也不能绘画。”
普莉希拉的女儿懵懂的点了点头,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接着普莉希拉带着沙利万来到了从来没有带他去过的绘画出口处,那是沙利万向往的外面的世界。
“从这儿下去就是外面的世界了,你的实力已经得到了我的准许,如果想回来了,就拿着这个人偶回来。”普莉希拉不舍地交待道。
那时的沙利万相貌还很稚嫩,他站在断桥上有些犹豫,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宛若母亲般的人脸上露出了不舍的表情,聪明的他马上改口道:“普莉希拉,我不出去了,我留在这儿一直陪着大伙。”
但他迎来的却是一双将他推向悬崖的手和止不住的泪水。
“沙利万,如果有一天你能还能回来,请帮我照顾我的女儿。”
…
普莉希拉和丹涅尔最后还是没能回来,离开的沙利万也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他出生的绘画世界。
躲在绘画世界的苍白女孩一直期待亲人的归来,可是她等到的却是艾尔德利奇张开的血盆大口。
在沙利万最后的记忆里,穿着百褶裙的苍白女孩正对他浅浅的笑,她的声音悦耳而动听,仿佛潺潺的流水不断敲打着沙利万冰冷的心。
“对了,盖尔爷爷一定会喜欢的,不知道他何时回来。”
“我希望我的画,可以成为那些无处可去的人的家。”
“沙利万,你回来的时候,可一定要带礼物给我哦。”
…
女孩在沙利万记忆中的笑容还历历在目,一直对艾尔德利奇忠心耿耿的沙利万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一直想守护的那个人竟然早就成了他主上的食粮。
不明火焰者,不得绘世。受火焰诱惑者,不得绘世。也许从苍白女孩诞生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就像原罪学者安迪尔曾经预言过的那样,生命璀璨而美丽,却因此困住了很多人。
齐昊不动声色的抬了抬手指,一直沉浸于嗜血快感中的艾尔德利奇并没有注意到,一道隐蔽的流光从齐昊的指尖射出,飞向了冷冽谷的方向。
“艾尔德利奇呦,如此邪恶而残忍的你根本不配成为薪王。”齐昊的声音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可是我依旧登上了王位,要知道,如果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就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善良和怜悯。”
“你身上散发的血腥味让我作呕,我会亲手割下你的头颅,将你拉下王座。”
“那还真是可惜,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
“朋友?真是可笑,有你这么对待朋友的吗?我和你完全不同,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
“你看,他不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吗?我们融为一体,从此不分彼此。”艾尔德利奇指着葛温德林的尸体诡异地说道。
他顿了一下,接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齐昊阁下,你和我真的就完全不同吗?我可是关注了你很久呢。”
“你什么意思?”齐昊皱了皱眉毛。
“你的天赋能力,你的专长,甚至是你的实力,有哪一个不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的?”
“为了夺取它们,你也杀了不少人吧。你的身上同样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你所经之处只有死亡,你在拿你杀死之人的灵魂来换取力量和智慧。”
“在洛斯里克高墙、不死聚落甚至是在这漫无边际的荒野中,有多少生命倒在了你前进的道路上,而你,只是因为喜欢他们的盔甲,觊觎他们的能力,就将他们变成了你收藏品名册中一个闪闪发光的名字。”
“他们和你并无仇怨,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要变得更强而已,你如今的力量是建立在累累血债之上的,所以说,你和我究竟哪里不同了?”
“我们都是刽子手。”艾尔德利奇阴森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