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年轻人因何发笑(一种锋芒)
“你有没有听说过莫若清姑娘?”
程繁将琴放在桌旁,拿起了筷子。
忘营仰着头想了想,冰冷说道:“听说过。”
程繁知道这是戳到了小丫鬟的痛处,可是自己要想更有把握,必须得多些了解才行。
程繁干笑一声,说道:“别这样,我跟我讲讲她的事情。”
忘营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小丫鬟所表达的意思程繁一目了然。
“你不是说不关心那些姑娘么?怎么打起人家头牌姑娘的主意了?”
程繁知道忘营会这样说,而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看看,总不成以后不娶妻子吧?”
其实程繁不需要跟一个丫鬟解释太多,程繁本身是一个客人,忘营是下人,程繁完全没有解释的必要。
不过经过了近几日的相处,两人之间早已没了那些陈旧的腐朽教条,言谈举止就好像是朋友一般,随意且有选择性。
程繁自认为这些腐朽的教条是那个便宜师父带来的,虽然不喜,可是为了活下去,程繁不得不借用夫子的名号。
这个理由确实无可挑剔,因为这本是无数年形成的惯例,忘营自然是没有话说。
没话说就不说话,忘营自顾自的吃饭,没有理会一旁能言善辩的程繁。忘营如此表现,若是齐王肯定不会放过他,若是让一个拥有现代化思想的高大的老人遇见了,只会郁闷的吐出一口鲜血,拿这个女孩没有半点办法。
程繁看着这个还是不说话的小丫鬟,想起了今天碰到了张青还有他怀里的东西,计上心来,说道:“你跟我讲讲,我跟你买脂粉,送给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真理,女子爱美,男人更是爱美,只是两者爱的对象不同。
程繁知道了女子们爱的是哪一种,提出了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
忘营不是凌可医,拥有缜密的头脑和手段,听见程繁这样说,立马停下了手上的筷子,面带喜色的说道:“答应的事情自然不能反悔。”
这个小丫鬟真是难缠,程繁无奈,只能热情回答:“你且放心,我是一个走在正人君子道路上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程繁一脸热情,面带坚毅,丝毫不为他所做的一些不符这条道路上的事情感到痛心和羞愧。
比如说“我是夫子的徒弟”。
忘营得到了程繁的保证,说道:“莫若清的来历我不清楚,不过她在丽花楼跳过几次舞,每次都隔了很长时间。因为一些原因……每次她要跳舞,都会有一大群人前去捧场……”
因为一些原因,那些原因忘营没有明说,程繁也能想到,自然就是人长得漂亮,舞又跳的好,受人欢迎。
“说这些没用的,说一些她的特点。”
忘营眼皮一动,生生翻了一个白眼,说道:“这么着急?”
程繁吸了口气,说道:“很着急,我吃完饭了,很快就会去丽花楼。”
“真是急不可耐。”忘营吐了一句,说道:“莫若清的特点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的丫鬟。不过坊间对她跳舞的评论有很多,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她跳舞没有那些普通姑娘们柔情,反而有一种锋芒。”
锋芒一词有很多种对应的行为和特点,忘营这是比较含蓄的说法。程繁想到了一些形容莫若清的词,问道:“简单来说就是火辣?狂野?”
忘营脸色一红,直直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些词你是哪里学来的?怎会这么不知廉耻?”
程繁突然流了汗,灿笑一声,说道:“我说是我师父教的你信吗?”
“不信。”忘营神情坚决,“不信”的说法直接刻在眼里,就像是苷树上的凿痕,消散不去。
“夫子是何许人也?那可是人之圣贤,怎会有这般庸俗的想法,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你去青楼也罢,还说出这等不知廉耻的话来,置夫子名声于泥沼,真乃大逆不道!”
程繁怔怔看着这位言辞狠厉的小丫鬟,内心有些崩溃。
夫子到底有多大的威慑力?在牢房里和张灵的交谈中,程繁可以看出他对夫子的尊敬,巴不得成为夫子的徒弟。
在公堂之上,一向霸道的房有为听见了夫子的名号,对自己不再苛刻,甚至间接放走了自己。
到了襄国,世间公认的夫子的故乡,无论是谁,都是对夫子毫不怀疑的狂热的崇拜和敬畏,就连被夫子思想深深陷害的小丫鬟忘营,都站出来为夫子说话。
程繁不禁问:这个世界怎么了?
事实上,那两个比较引发歧义或者说是已经引起了某个人的误会的词,确实是程繁的师父教给他的,那是一个高大的老人。
只是现在程繁的身份是夫子的徒弟,所以就来了很多麻烦。
“行了,我道歉。”程繁笑着说道:“我鬼迷心窍,以后一定会发扬夫子的传统和思想,让这个世界绽放夫子的光彩。你看这样可以了?”
忘营满意说道:“行了,我就知道这些了。快去看一看那个妖媚的狐狸吧。”
……
“我没想到你会来。”韩大家平静看着这个脸色微黑的青年,平静说道:“你不是晚上不会来的吗?”
韩大家这种刻到骨子的平静让程繁有些不自然,虽然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位丽花楼最高的管理者和掌控者。
程繁笑道:“莫姑娘声名显赫,在下自然要拜会。”
“躲在屏风后面可看不着人家姑娘。”韩大家一语中的,直接击中程繁的软肋。
程繁面对韩大家的攻击,丝毫不惧,沉稳说道:“看不着出来看,出来看也看不着就走到人家面前看,总会看到的,您说是不是?”
与上次相同,别人一向不敢对韩大家口出狂言,只有这位年轻的琴师敢,而且说得通透,说得光明正大。
韩大家平静的脸上没有泛起半点波澜,淡然说道:“只怕你到了人家跟前,人家也不会理你。”
程繁看着韩大家淡然的表情,哈哈一笑,说道:“您怎么会知道别人的想法,就算人家是您这里的头牌,总不会骄傲到谁也不理会吧?”
“也就是说……”韩大家看着程繁的眼睛,说道:“你非得人家理你?”
“不敢。”程繁与韩大家双眼对视,说道:“莫姑娘只需要看了在下一眼,就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程繁表面上说出“不敢”二字,实际上却与喊大家对视,很明显这是假话。而他后面的一句话,听起来就像是痴心于某位姑娘的落魄公子在凉飕飕的秋天感时伤世,思念温暖的春天时所发出的凄惨感慨。
“那好。”韩大家没有生气,平静的神情就像是海里的蚂蟥一样久吹不去:“今晚你就在屏风之外抚琴吧。”
程繁告辞,想着忘营说的莫若清跳舞时所携带的那一种锋芒,心中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