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
肉鸽 作者:肉书屋
第 1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ap;quot;收藏到我的浏览器≈ap;quot; 功能 和 ≈ap;quot;加入书签≈ap;quot; 功能!医院的走廊里,远远地有抽泣的声音,已近天明,没有人在走廊里晃动,小雁听得出来那抽泣声是柳思琪。
岳童蹲在墙角,双手紧紧地蒙在脸上。三个女孩在旁边抱做一团。
“岳童……我……我回来了……”小雁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向前迈动步伐,不祥的感觉伏遍全身。
“坐吧……”岳童的声音沙哑得像假声,他慢慢地挪开双手,小雁绷紧的神经在刹那被扯断了,岳童的掌心里,都是他的泪水。钱哗地掉到了地上,撒了一片。闵小雁看到有个虚幻的影子从身体里飘了出去,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灵魂,只见它越飘越远,而自己的身体也慢慢地开始变轻了,从脚底开始发软,人慢慢地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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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雁。”刘蒙的声音好像在天边一样遥远。
闵小雁看到窗外,天色发白,有阳光开始光顾这个城市,她看到自己的灵魂奔向了那有阳光的地方,幻化成天使的模样。
天使总会在日出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小雁看到那美丽的天使扭过头来冲每个人微笑着,是乔娜熟悉的笑容。闵小雁很想再多看一眼,可她没有力气张开眼睛。
合上眼后,一片漆黑中,乔娜就这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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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冬天并不算很冷,虽然也如东北一样会看到自己的呵气。干净的地面上,堆积着几簇不愿融化的雪朵,很白,很白。闵小雁摘去手套,葱白的手指在寒冷的早晨看起来没有一丝血色。掏出那只zippo的时候,小雁的手抖了抖,没有人感觉得到。
那只金色的打火机,外壳愈加光滑,冬日的阳光把它照得刺眼的发白。闵小雁慢慢弯下身,小心地清开雪,把打火机端正地放下。乔娜的目光永远都是那么鲜活,闵小雁扭着头,但还是没能逃得掉。
“娜姐……”闵小雁哽咽地站了起来,岳童扶住了她才没有倒下。
刘蒙第一个摘下了胸前的白花,岳童,柳思琪,杨波,杨澜先后摘了下来,几多小小的纸花轻盈地飘着,让小雁想起了家乡的冬天。小时侯,纷扬的雪花飞舞起来的时候,也是闵小雁最开心的时候,她和每一个生长在北方的孩子一样,对冬天有着特殊的好感,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当冬天在心里来临的时候,会给人带来那么痛苦的寒意。
“走吧……”岳童把墨镜戴上,闵小雁想挣扎出去,可岳童的手用力地搂着她,她没办法动弹。
乔娜的笑容依旧美丽,可这是她留给所有认识她的朋友最后的表情。那双眼睛已经凉了下去,在每个人的心中结下了厚厚的冰霜。
圆通寺里,拜祭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日头也升得更高了。墓地里,嘈杂的气氛有些像闹市。没有哭泣的声音,所有人的表情都很自然,好像在履行义务一样机械地清洗着墓碑。没有人注意到诺大的碑林里,几个伤心欲绝的年轻人还有那块青色的石碑。
一段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仓促的结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闵小雁最后回头望了望,乔娜的墓碑渐渐地混入成百上千的墓碑里,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乔娜会和他们相处好吗?”小雁傻傻地看着岳童,“都是日本人……”
“乔娜永远只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岳童吸了口烟,仰头缓缓喷出,“结束了……连再见都没和我们说一声。”
“这就是结束吗?”
小雁喃喃自语,如果一生的归宿只是这样的简单,她宁愿没有开始。
“大江那边我们败诉了,乱七八糟地加在一起,他要索赔500万日元。”刘蒙没带回来好消息。
“去他妈的,我们都没上庭,什么败诉。”岳童抓过判决书,撕得粉碎,“还他妈没让他偿命呢,他到恶人先告状。”
“行啦,别嚷啦。”刘蒙一脸不快地坐了下来,“出手再重点,整死了,她们俩也完蛋了。”
“500万……”杨波的脸剧烈地抽搐着。
“岳童,钱还剩多少了?”小雁拉过岳童的衣角。
“除了住院费用,买墓地的,还有80万……”
“拿50万给她们吧,”小雁拉过杨澜,“剩下的15万,够你们的学费了。”
杨波似乎不太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她犹疑地看了看岳童。
“那是她的钱……”岳童转过脸去。
“拿着吧。”小雁把钱数出来,放在杨波手上,“我们是女人,所以我们要好好生活。”
“你怎么不吃饭啊?”小雁奇怪地看着岳童,几天了,送去的饭盒,拿回来总是满满的,一口都没动。
“……”岳童眼皮都没抬,直接上床盖上了被子。
“你生我的气了?”
“有你这么大方的吗?”岳童把被子一脚踢开,翻身跳起来怒气冲冲地喊着,“你想都不想就把钱都分光了?”
“难道我们不该帮杨波她们吗?难道你和刘蒙不是好兄弟吗?我哪里做错了?”
“那给sela的5万块钱呢?”
“她……”闵小雁欲言又止,“我要挽回每一个中国女孩的尊严。”
“哈。”岳童怪笑着,“你先让她承认自己是中国人再说吧。”
“岳童,你给我坐起来。”闵小雁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你想有钱吗?我也想有!我他妈一天都不想过这种苦日子了。可和现在的粗茶淡饭比起来,我更想过一个安宁的日子,你明白吗?”
泪水簌簌地又掉了下来,闵小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来到东京的一年里,她似乎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用尽了。自从乔娜走了以后,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才是最宝贵的东西。生活每天都在周而复始,有的人觉得快,有的人觉得慢,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还能去“觉得”生活的气息了。老王的钱一直压在小雁的心头。乔娜的事故后,闵小雁已经暗自下了决定,她要像刘蒙那样去尽力保留住每一份能看得到的尊严。而她和岳童,依旧继续现在的生活,她不想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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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童怒气冲冲的样子让小雁想起那天她要刘蒙带她去找sela的时候,那张脸上,一样的表情。
“我只是去还个东西。”闵小雁把那枚海豚发卡掏了出来。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来到东京的女孩,95%都会是这样的结果。”岳童依然激动,“你的钱只是打了水漂而已,什么用处都没有。”
闵小雁不想再和他争执了,这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后,吵得最凶的一次。她从来没有和这个男人吵过架,因为她明白两个人的生活和一个人的生活最大的不同就是,总需要有一个人来容忍。
“你会知道你是错的!”见小雁没了动静,岳童的火气果然消失了,他扔下最后一句话,掉头钻进了被窝。
“闵……我没有什么礼物可以给你,这个你就留着吧,我把钱还清就会回国……回中国……”
闵小雁紧紧地捏着那只发卡,sela最后的话让她确信,她或许是做了件傻事,但绝对不是错事。
12月24日,圣诞前夜,东京街头人头耸动,圣诞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夜晚来临的时候,万家灯火通明。岳童依偎着小雁,坐在窗台上,看着楼下涌动着的一片片红帽子。
“雁子,你的生日礼物……”
岳童举起小雁的右手,放下的时候,一只戒指箍在上面,在夜色下闪着动人的银光。
“岳童……”
“雁子,你20岁了,我还能和你在一起……”岳童抱紧了小雁,“我攒的钱也只够买这个银戒指的,本来还想请你吃顿饭,可……”
“好啦。”小雁打住了岳童,“如果这是你打算求婚的台词,我是不会答应的。”
“呵呵。”岳童孩子般地笑了。
“等到我们回国的那天,你必须送我一个钻戒。”
“好啊,5克拉的够不够?”
“太小气啦,7克拉的啦。”
“你干脆让我给你搞一个100克拉的戴上好了。”
“哈哈,那我怎么戴到手上啊。”
“你可以天天捧在手里嘛。”
庆祝圣诞的人流在脚下延续着,闵小雁幸福地依偎在岳童的怀抱里,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以与岳童无拘无束地放声大笑。20年来,这是小雁自以为最完美的生日,虽然它并不隆重。
“岳童,能帮我倒杯热水吗?”
“怎么了?”
“有些恶心……”小雁接过了岳童递过来的热水。
“天天吃糠咽菜,我都恶心了。”岳童一p股坐在地上,“从前吃松屋吃到恶心,现在我他妈还真想再去大吃一顿。”
闵小雁没有做声,肠子突然翻滚得厉害,她一把推开还在哆嗦的岳童,跑到厕所。
“你怎么吐啦?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岳童刚要跟出来,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刘蒙的电话。”岳童接起电话,“是思琪,找你。”
“小雁姐吗?”柳思琪的声音听起来很神秘,“我这里来了个稀客啊!”
“谁啊?”
“你猜!”
“少和我卖关子啦,快说啦。”闵小雁在脑袋里转了一圈,也猜不出柳思琪说的那个人会是谁。
“算了,还是让她和你说话吧。”
“小雁……还能听出来我的声音吗?”
“李彤?”闵小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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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彤静静地听小雁讲完了乔娜的故事,埋头陷入了沉思。本来不想在一见到老朋友就提伤心的事情,可刘蒙已经把乔娜走的事情告诉了李彤,见到小雁的第一件事,李彤便迫不及待地要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闵小雁也只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还好了。”
岳童和刘蒙在厨房里做菜,柳思琪像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地往返于屋里屋外,菜被一个个地端了进来,小小的屋子里顿时香气四溢。
“大家看起来,心情都蛮不错的啊。”
“当然了,你来了,难道我们都哭丧着脸迎接你啊。”闵小雁笑着给李彤夹着菜,“李姐,这次回东京来,有什么事情吗?”
“快快,躲远点儿,这个菜你可拿不了。”岳童一边喊着一边高高地举着一个热气腾腾地盘子跑了进来,“红烧鱼,我的看家本领,这回菜齐了。”
李彤笑了笑,闵小雁本来想问她来东京的目的,可李彤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知趣地闭上了嘴。
“小雁,你多吃点啊。”刘蒙大口地扒拉着米饭,“你家岳童今天可是会做的菜都做了,你也不配合配合。”
“我真的吃饱了。”小雁笑了笑,几天来她一闻到香味就恶心,所以对着一桌子丰盛的佳肴,她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
“雁子,吃饱了,陪我出去走走吧,这次回来想回学校里去看看。”李彤站起了身。
“我陪你们一起去吧。”柳思琪放下饭碗。
“不是吧,岳童一会儿去工作,你也跟着去,让我一个人刷碗啊。”刘蒙不愿意了。
“思琪,你留下来陪他吧,我和小雁一会儿就回来。”
柳思琪撅了撅嘴巴,又坐了下来。
“长春现在天冷吗?”
“已经很冷了。”李彤把披肩扶了扶,掏出太阳镜戴上,“还是东京的冬天好,晴朗,干净,又没有风。”
路上早没了积雪,爱干净的日本人似乎天生不会欣赏大自然的赏赐。李彤和闵小雁顺着会所后的小路,慢慢地溜达着,雪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闵小雁觉得这声音并不悦耳,她显然无暇去欣赏东京温暖的冬日雪景。李彤说想回学校看看,可她并没有向车站走去,一路上,她一直都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隔着太阳镜,小雁猜不透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小雁,你和岳童住在平井?”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了平井车站。李彤站住了,闵小雁点了点头。
“去你家里坐会儿吧。”
“李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吧?”沏好茶水,小雁乖乖地坐在李彤对面。
“……”李彤低头嘬了一口,默默不语。
“李姐,你怎么了?你不相信我吗?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小雁。”李彤放下杯子,定了定神,“王总来东京找过你吧。”
“对啊,还是你给的他我的号码呢!”
“他……”李彤顿了顿,“有没有放在你这里一些钱?”
“钱?”
闵小雁听到这个敏感的字眼,倏地明白了什么,她紧紧盯着李彤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没必要撒谎,可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的……他放在我这里很多钱。”
“太好了……”李彤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好像面前的小雁成了一根救命稻草,“雁子,那笔钱在这里吧,快给我,老王和万龙出事了。”
闵小雁心里咯噔一声,手脚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雁子,你听我说,”李彤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忙手忙脚地扑腾在水里,“今年夏天,北方集团承包了一条高速公路的维修工程,万龙负责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核对账目的时候,发现有笔款项很可疑。这项计划的负责人是老王,账也都是他批的条。万龙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于是到长春去问他。我一直不知道这个事情,我还以为他去长春只是工作上的事情。回来后万龙什么都没和我说,我也以为可能是查账出了什么差错,就没往心里去。
可前几天,北方集团上面突然整顿,万龙在名单里,现在他已经进去了,说他贪污挪用公款。我当时就蒙了,我第一反应这件事情肯定和老王有关,于是就去长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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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已经被双规了。”李彤叹了口气。
“他……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几乎没和我说什么,只是告诉我,让我放心,说万龙不会有事的。”
“他……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知道他有个女儿吗?”
“我知道的。”闵小雁的眼前,王雨婷笑嘻嘻地用叉子舀汤的情景历历在目。
“我是从公司其他人那里知道的,老王这次犯错误,是要救小雨婷。她……得了白血病,老王从公司的账上挪走了钱给小雨婷治疗,因为国内的骨髓库没有和她匹配的资料,所以病一直拖着,老王转的几十万很快就用光了。本来没什么事情,却正好赶上那个高速公路的工程出了些问题,材料上有些地方不合格,所以突然临时停止了合同,公司审查账目的时候发现了。”
“几十万不至于……”
“小雁……”李彤摇了摇头,“公司查出来少了320万……”
“320万……”闵小雁被这个数字吓呆了。
“后来我去公安局找了万龙,他告诉我,原来老王抽账之后,他去国际骨髓中心查到了一个和小雨婷匹配的资料,对方是上海人,可他要价50万。钱给了他之后,去医院前人却没了影儿。前前后后从公司的账户上挪用了100多万,上面查得还紧,雨婷那边还耽误不得,每天打针都得几千块钱,于是万龙自作主张,又从账户上转走一大笔钱,铤而走险去了澳门……”
“澳门……”后面的情景不用李彤说,小雁已经猜到了几分。
“去澳门之前,老王先飞了趟东京找你。万龙和我说钱少了不少,他们在澳门赔得一干二净回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闵小雁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我联系了报纸的朋友发了消息,现在正在给雨婷募捐。不过仅仅够维持,惟一的办法就是把钱追回来,所以我来找你了。老王给你留了多少钱?”
“一……一百万……”
“快给我,我先拿回去……”
“李姐……”闵小雁的声音低得像蚊子,“那笔钱……没了……”
“啊!”李彤呆坐在了地上。
“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闵小雁急哭了,尽管她知道这个时候哭也没用,岳童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会知道你是错的。”声声入耳,刺得心痛。
“……”李彤站起身来,茫然地在屋里走了几步,一个趔趄,闵小雁忙扶住她。她的眼里已经乱了套,手用力地抓着什么,在空气里挣扎了几下,又收了回去,这个可怜的溺水者眼睁睁地看着近在眼前的救命稻草,抓住的时候,却是那样绵软无力。
“岳童,你快回家来一趟,李彤昏过去了。”
电话里,闵小雁带着哭腔喊着。
“100万,你把我卖了看值不值!”岳童恼怒地拍着桌子。
“好啦,你他妈喊有个p用,别把李彤惊着。”刘蒙按住了岳童,用眼光示意了一下,柳思琪走过去,把门关好。
“现在的问题是这事情本来和我们没关系,现在赃款是从我们这里走掉的,所以我们就成了销赃的,知道不?”
“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小雁急了,“我也没想到。”
“你能想什么……你就知道装大方。那个男人拉完屎,现在让我来给他擦p股……”
“啪!”
柳思琪刚倒好的一杯开水掉到了地上,飞溅起的热水洒到了刘蒙的脚上,可刘蒙没有感觉似的一动不动。大家都木桩似的傻在了原地。岳童捂着脸,怒气冲冲地看着小雁。
闵小雁的右手有些发麻,她甩出去的一刹那已经在后悔,可一切都晚了,那记耳光结结实实地抡在了岳童的脸上。
“……”岳童放下手,转身出去,狠狠地甩上了门。
“你的大衣!”刘蒙抓起床上的衣服,慌忙地跟了出去。
“小雁……”
李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面色虚弱地扶着门。
“别怪岳童……我明天就回去了,我不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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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静的早晨,天有些y,圆通寺门口堆积的雪看起来有些暗暗的脏。闵小雁一个人坐在乔娜的墓前,一夜之间,她尝到了众叛亲离的味道,也明白了原来自己根本不是梦想中的幸运儿,上帝在宽容太多后的惩罚也太严厉了,她完全经受不起。
“娜姐,你这样走了也好,少了多少麻烦……”小雁自言自语地呢喃着。坟前那只zippo是眼中的世界惟一没有暗下来的亮点,和周围的零落比起来,那只打火机虽然也在风吹日晒下过了几天,却锃亮如新。
小雁拿起来端详了一下,擦着了火,点了支烟。
烟雾缭绕在身边,仿佛形成了幻景一般,闵小雁在恍恍梦境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女孩,她是怎么样从小长到大,她是怎么样学会走路的,她是怎么样骄傲地唱出第一首歌的,她是怎么样千辛万苦飞到了日本,却又在这里举步维艰的。
岳童一夜没有回来,柳思琪晚上的时候送走了李彤,闵小雁度过了在东京最漫长而又孤单的一个夜晚。那夜她没有合眼,却好像做了好多好多光怪陆离的梦。在梦里,她几乎跑断了腿,所有的人都面露狰狞地在追赶着自己,有老王,有乔娜,有大江健司,还有中山雅志。闵小雁知道这次必须要靠自己来硬闯这道难关了,可是怎么闯?她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傻女孩,傻到现在连哭都不会了。
“能借个火吗?”
很熟悉的声音把小雁从危险的梦幻中拉回了现实。那张年轻但总是带着点不苟言笑的成熟的脸,在y沉的天空下,灰突突地对着自己。
是那个救过她的男孩。闵小雁把打火机扔了过去。
“看起来好像有很大心事啊?”
“用完了吗?”闵小雁并没有太多心思去理会一个陌生人,与其说是她的世界封闭起来,倒不如说是她想逃离那个满是追杀的世界,现在她不想有多一个人再走进来。
半晌没有动静,闵小雁伸出去的手里,空空地被晾在那里。
“你怎么了?”小雁抬起头来的时候,奇怪地看到那个男人半跪在乔娜的陵墓前,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那只打火机,一只手小心地在那张照片上抚摩着。
“你一定和乔娜是非常好的朋友吧。”那个男人背冲着小雁,高高地仰起头来,小雁知道那是男人躲避眼泪常用的小伎俩。
“你也认识乔娜?”
“没想到她一直留着这只打火机,那天看到你在路边,我一眼就认出来这只打火机。”
“你是……”小雁猛地想起了什么。
“我想她应该和你说起过我……”男孩扭过头来,脸颊上,阳光扫过,有涟涟的泪痕,“我叫黄放……”
“黄放……”闵小雁往后退了几步,乔娜的故事声声在耳,她无法相信,就是眼前这个貌似温文的男人,是把乔娜推下深渊的罪魁祸首。
“我……”黄放拿起火机,朝小雁走了过来。
“你站住!”闵小雁用尽全力大喊了一声,惹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你不要过来。”
“我……”黄放似乎要解释什么。
“你不是人……”
原来昨天晚上那不是梦幻,闵小雁几乎是在埋头狂奔,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两条腿已经完全用不上力气了才停下来。她无法相信自己视为救命恩人的家伙竟然就是那个禽兽不如的浑蛋,她无法相信曾经在脑海里有过一丝幻想的面孔后竟然隐藏着那么卑劣的真实。
本来想要去理顺的心情,因为黄放的出现而彻底散乱开了,闵小雁拖着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挪回了平井。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闵小雁停下了。好像马拉松选手经历了42公里的艰辛后,体力已经透支,就要倒下的时候看到了终点线,浑身又立刻充满了能量。
岳童坐在家门口,大口地抽着烟。
“一共就这么多了。”刘蒙摊了摊手,“没几个有钱的。”
“可是才10几万啊……”柳思琪c了一嘴,刘蒙掐了她一下。
“思琪,李彤她还顺利吧。”
“嗯,给我打了电话,到了。”
闵小雁站在三个人面前,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
“岳童,昨天……我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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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童抬头看了看小雁,那眼神盯得小雁有些发毛。
“傻丫头……是我说错话在先,”岳童淡淡地笑了笑,“我们现在哪还有工夫去想那些事情,先把钱凑够了才是最要紧的。”
“我是一点辙都没有了,我把能找得人都找了。”
“咱们慢慢想……”岳童把焦躁的刘蒙拉过去坐在地上,“天无绝人之路。”
“是啊,天无绝人之路。”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或许,我可以帮你们。”没等小雁反应过来,岳童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刘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岳童按住,柳思琪把黄放挡在外面。岳童伸脚乱踢着,嘴里还一直在骂着。
“我c你妈,黄放,你他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刘蒙你放开我,我把这孙子先剁了。”
“我和乔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打完我了。我没还手吧,岳童,现在如果我想对付你,十个你都得趴下。那顿打我应该挨,我也知道自己够贱,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这里,没钱就只有等死,再说大岛的爷爷还是山口组的头头,我敢说半个不字吗?”
“去你妈的。”岳童用力地挣着,“你少他妈废话。”
“岳童,如果你觉得没打够,等我们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咱俩单挑。如果说打死我能让乔娜复活,我他妈现在就把脑袋扔给你。”
“……”岳童不动了,刘蒙手上也松了劲。黄放的脸上,大家都看到了两行眼泪。
“我不配拿这个……”黄放把打火机送到小雁手里,“我知道你们都不会原谅我,其实我自己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我给中国人丢了脸。如果说帮你们可以帮我洗刷心里哪怕一点点的罪恶感,我都会去做的。”
“黄放……”闵小雁接过打火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清楚了吗?岳童。”黄放伸出手,“我不会期望可以成为你的朋友,但我期望可以有机会为了乔娜赎罪。”
“进屋吧……”岳童没有去握手,转身打开了家门。
“事到如今,怎么能变出100多万来?”刘蒙看着黄放不紧不满地喝着水,焦急地问着。
“都是日本人害的,就让他们来还吧。”黄放把水杯放在桌子上。
“怎么还啊?你总得说出个办法来吧。”
“东西没带在身上,这样吧,今天第一次见到大家,我请你们吃顿饭,然后给你们看样东西。”
黄放就近挑了家中华料理,招呼大家坐下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究竟是什么啊?”闵小雁有些好奇。
“来了就知道了,先吃东西吧。”
“黄放,你要是敢骗我们,我让你走不出这个门。”岳童没有动筷子,一直死死地盯着黄放。黄放并没有理会对面凶狠的目光,依旧笑着招呼着大家吃菜。
闵小雁吃了几口菜,胃里还是感觉不舒服,皱了皱眉头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黄放关切地问了句。
“没什么,她最近肠胃不好,享不了福啦。”刘蒙笑着大快朵颐。
黄放看了看岳童,又看了看小雁,笑了,刚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来了。”
回来的时候,黄放手里拿着一个sony的小笔记本电脑。
“你们谁有信用卡?”
“用我的吧。”岳童把卡扔在桌子上。
“给你们变个戏法。”黄放诡异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扁匣子,把岳童的信用卡c上,刷了一下,黑匣子上的绿灯亮了。然后他拿出条数据线,把匣子接到电脑上,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扭过头看了看小雁。
“12月24日是你的生日?”
“你怎么知道?”闵小雁张大了嘴巴,她搞不明白黄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的信用卡密码是1224,难道会是别人的生日?”
“难道这个就是……”岳童伸长脖子,盯着黄放手里的小机器。
“没错。用这个可以刷出信用卡的密码。”黄放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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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小雁很难相信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黑匣子,竟然可以在那么快的时间里,刷出一张信用卡里的所有信息。她又试着用自己的和刘蒙的刷了一下,果然很快就在电脑里读出了密码。
“这东西是我一个香港大学的朋友研究的,用银行里的刷卡机改的,很简单。”黄放仔细地给大家讲着,“白色的按钮是电源开关,刷卡的时候从这个卡槽里走,速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红灯亮了就是失败,绿灯亮了就是记忆储存成功。这个机器可以存80个左右吧,不过你们刷70次就好,不要刷暴了,可以反复用。”
“可是,光有密码有什么用啊?我们又没有卡。”岳童摆弄着那个匣子。
“我可以给你们介绍几个马来西亚人,专门做卡面的。”黄放似乎一切早已安排妥当,“3000一张,做出来之后和原卡一模一样。”
“你们可以直接卖信息。”见大家还有些莫名其妙,黄放继续解释着,“不过没什么搞头,我的建议还是直接去跑卡。”
“跑卡?”刘蒙似乎来了兴致,“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拿伪造的信用卡去商店买东西?”
“没错,拿到卡后,我安排些小弟给你们,到时候你把卡交给他们,他们去跑,你们跟卡,跟完了之后把东西拿到当铺去卖,得到的钱按照3%给他们就行。记得,每个人给三张卡,别多了,如果看到西服上c根钢笔的,给四张。”
“跟卡是什么意思?”
“跟卡就是他进商场去买东西了,你得跟着盯着啊,别让他们自己把东西拿到当铺去卖了啊!”
“信用卡如果透支了该怎么办?”岳童还是不太放心。
“所以让你们去跟卡啊,跑卡最大的风险就是把卡刷暴,不过我的手下都很有经验。”黄放嘿嘿地笑了几下,拿起闵小雁的信用卡,“看着这上面的数字没?跑时间长了你们就知道了,从这上面能看出来卡里大约还有多少钱,包括是东京卡还是大阪的卡,说道多了。”
“既然做卡这么容易……”岳童拿起那个小黑匣子掂量了一下,“怎么没听说过日本人干这个。”
“中国人被逮到了,最多也就是遣返,日本人就不一样了,所以他们不会做这个。”
“你做过吗?”
“我现在不做了。”黄放顿了顿,“我现在已经加入日本国籍了……”
岳童看了看刘蒙,他心里有些忐忑,眼前的小黑匣子似乎是传说中的潘多拉魔盒,看起来好像孕育着生还的希望,却不知道会有多少魔鬼在后面等待着。
“黄放,你说得够容易,可信用卡到哪里去拿?”柳思琪问了一句。
“对啊,我们总不能跑大街上去偷吧。”刘蒙恍然大悟。
“很简单啊,刘蒙你是在按摩院当店长的吧,那帮客人进去办事,总不会穿着衣服去吧。”黄放大笑,“还有啊,既然做这个,自然有配套设施,这家桑拿你们随时都可以去,我们开的,带着电脑过去,到时候找服务生把衣柜都开一遍,10分钟就能刷满。”
“可……可这是违法的啊。”闵小雁看着黄放递过来的名片,没敢接。
“违法……”黄放不屑地哼了一声,把卡片扔到了桌子上,“这里的法律是给日本人定的,和我们没关,要是还有点法律的话,乔娜她会……”
黄放最终没有吐出那个谁也不想听到的字眼,他有些哽咽,小雁知道他努力地把那个可怕的字吞进了肚子里。岳童把手的烟死死拧灭,拿过卡片。
“没别的选择了,下星期就开始吧。”
“这个你们拿着吧。”黄放把那个刷卡器扔到岳童手里。
“这东西多少钱?”
“多少钱?”黄放笑着摇了摇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算得这么清……”
“到底多少钱,我们赚到钱会还给你的。”闵小雁看着黄放。
“不提钱的事情了……”黄放站起身,“我先回去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做,给我打电话。”
sela回台湾了,在台北的家里,她给闵小雁打了电话。
“台北没有雪,很暖和,昨天还下了点小雨。今天上午我去街头走了一圈,人还是那么挤,车还是那么多,不过我发现我开始爱上了这个浮躁的世界,因为它能让我感觉到安全,谢谢你,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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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的另一端,闵小雁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那首熟悉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轻轻回来不吵醒往事,就当我从来不曾远离。”
sela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这个曾经的台湾人最终选择去了深圳的一家公司,听说是她同学的父亲介绍的。闵小雁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岳童,告诉他sela的所有遭遇,告诉他自己成功了,告诉他就算自己做错了一万件事情,但总算做对了一回。
可闵小雁什么也没有说,这个晴朗的早晨,东京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雪,她独自一个人来到了圆通寺。
远远地,她看到黄放的背影。
黄放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小雁刚刚走近的时候,他没有回头,站起了身。
“你爱过乔娜吗?”
那个背影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她,是你死了她……”
“去吃些东西吧……”黄放掉头离开,步履匆匆,躲避着小雁紧追不舍的目光。
“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在一起可以同苦,但是不能一起享乐;有的人在一起或许能一起面对富足,可惜他们不能共患难,也就走不到最后的富足的一步。”
“你究竟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爱情这东西是假的。”黄放仰头灌下一杯啤酒。
“是你贪图物质,所以你感觉不到纯粹的爱情。”
“你和岳童那么纯粹的爱情,不也为了钱吵到焦头烂额吗?”
“我们那是意外而已,而且现在不是正在想办法补救吗?而且像你这样的人是体会不到两个人为了一件事情一起努力,付出的艰辛也是一种甜蜜的回忆。”
“ok,很甜蜜。”黄放不屑地摇着头,“那么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刷卡的东西100万日元,你们还会那么甜蜜吗?”
“100万……”闵小雁突然词穷了,她本来不想欠黄放太多人情,可现在看来,算上之前一次的搭救,小雁真的无法想像如果没有了黄放,她和岳童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脑子一乱下来,肚子里也跟着翻江倒海,闵小雁眼前有些眩晕,胃里一股一股的酸水不住地往外冒着。
呕吐之后,负担小了些,闵小雁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黄放的身影在眼前也跟着晃动着。
“不好意思,我最近不太舒服。”坐下来的时候,天地终于停止了摇摆,闵小雁抱歉地冲黄放笑了笑。
“呵呵。”黄放突然干笑了几声,“你还是检查一下吧。”
“检查什么?”闵小雁好奇地看着他。
“你们就算再穷,总不会买不起验孕纸吧?”
“……”
黄放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小雁的心头咯噔了一下,最近实在忙昏了头,竟然连这样最基本的常识都忽略了。已经好长时间了,她一直吃不下饭,恶心得要死。她竟然以为是麻烦太多,搞得心神不宁才会这样。
黄放的电话响了。
“他们两个已经准备好了,一会要去我那边刷卡,你过去吗?”
“不,不了。”闵小雁一想到这个事情,心里总是不免得有些发毛。
“你不用那么紧张。”黄放笑着叫过服务员,递过去一张卡,“我买单。”
“刚刚的饭钱就是用刷来的卡结的,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吗?”走出饭店,黄放一脸轻松地看着小雁。
5000块,当初在味道园打工要辛辛苦苦地刷3天盘子,而他只是谈笑间就得到了。闵小雁看着黄放得意的神情,心里突然有些厌恶。
“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了,电车里又不能刷卡。”
路过岳童打工的饺子店,闵小雁习惯性地望里张望了一下,老板娘热情地跑了出来。
“找岳童啊?他不做了,辞职了,不过你们要是有时间,随时欢迎你们过来吃饺子啊。”
看着老板娘一脸的欢笑,闵小雁知道,这次不是在开玩笑了。店里面,一个年轻的男孩忙碌地跑着,脸上还挂着几滴汗珠,这让闵小雁不由得驻足。
饺子店旁有家物产店,小雁买了验孕的试纸。
“小雁,我一会儿回家,准备点好吃的来犒劳我吧,今天刷了62个,正好有个泰国人来买信息,就先卖给他了,2万块啊,这个太容易了,过两天我们跑卡,钱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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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鸽 48(3)
岳童在电话里兴奋得好像一个考试得了第一名的孩子,小雁能听到刘蒙也在那里叫嚷着。她很想也配合着他们高兴一下,可她笑不出来。
手里紧紧捏着的纸条上,两条红杠深深地扎在眼睛里,疼得让人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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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鸽 49(1)
怀孕的事实对闵小雁来说无疑于是晴天霹雳。一整个下午,她都在盯着自己的小腹发呆,镜子里,扁平光滑的小腹看起来依旧年轻,谁能想到里面却已经多了一个生命。
那孩子会是什么样子?长得像我还是像岳童呢?
闵小雁的脑中一片幻觉,她在想20年前,当自己刚刚演绎成一个成
第 1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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