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的滚烫的石头被杨传永用大刀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用一块猪油往石头上摸几遍，空气里立刻充满了油香味儿，把做好的饼子往石头上一贴，坐下等着吃就行了。

    饼子里面放了粗盐，还有八角、桂皮等香料研成的粉末。

    这东西龙猛军中多的是，都被军中的郎中小心的保存在仓库里，说是救命的药物。也不知道会被他用来治什么病，反正杨传永用衣服兜回来不少。

    饼子一被贴上去，杨传永就忍不住用鼻子到处闻，那股面食特有的香气让杨传永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那个小厨子也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其貌不扬的饼子怎么会变得这么美味，明明看上去就和师父做的差不多呀。

    指望饼子完全被烤熟是不可能的，杨传永没有那个耐心，用手揭下来一个就往嘴里塞，被烧的龇牙咧嘴，哈吃哈赤的张着嘴散热气也不舍得把嘴里的饼子吐出来。

    这种粗狂的吃法陈凌是接受不了的，如果他像杨传永那样猴急，舌头能被烧下一层皮来。被烫伤的感觉很差，起码陈凌不愿意尝试。小心的用匕首揭下一个饼子，把热气吹散，才小心的咬了一口，味道还可以，就是油放的少了点，下次多放点。

    这种香气是遮挡不住了，张忠的大帐距离这里很远，可是他居然闻着空气里的香气一路找了过来。

    “小子，在这里偷吃东西居然不叫上我，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看在你忙活了半天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这些饼子全归我，杨传永你他娘的别吃了，买看石头上只剩下几个了嘛。有没有一点尊卑之念！”

    说着一脚踹开还在吃饼子的杨传永，两只大手一边一个张开血盆大口就开始大嚼，没有一点统兵大将的样子。

    总算知道杨传永的狗脾气从哪里学来的了，有什么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手下，看看张忠的样子就知道整个龙猛军都是这幅德行。

    小厨子干活十分的卖力，他现在终于发现，他师父的厨艺不是最好的，起码没有眼前这个少年的好，连铁锅都不用，用石头就能做出美味的饼子，真是天下奇闻。

    顺着香味照过来的不止张忠一个。事实证明，人类发现美的不止有眼睛，还有鼻子。不断的有人用鼻子这里嗅嗅那里闻闻，一会儿就能照过来。

    现在陈凌眼前不是龙猛军的那些悍将，而是一帮光着膀子蹲在地上吃饼子的粗人。张忠现在的吃相已经好了很多，不会一口咬下半张饼子那么没吃相了，一口饼子下去，会咬上一口黑咸菜，再嘬一口米汤，吃的有模有样，终于有点将军的风范了。

    当然，这是在他已经吃饱的情况下，陈凌实在没想到张忠这样瘦瘦弱弱的人居然能吞下去十张饼子，陈凌吃了半张就已经有饱腹感了，再喝口汤灌灌缝，吃饭的任务就完成了。

    张忠半躺在地上，一只胳膊支着身体，一支胳膊放在膝盖上，满是牙印的饼子在手里晃晃悠悠，鄙视着看着陈凌：“小子，这么美味的吃食你居然只能吃下去半张，一看平日里就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以后在我龙猛军里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给你提个醒，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陈凌当然有这个思想准备，事实上，在来龙猛军之前已经有无数的人给他打过预防针了，李沆这么说过，寇准这么说过，慈恩这么说过，张景这么说过，就连赵恒都这么说过。别人也就罢了，但是连身为皇帝的赵恒也这么说就不得不让陈凌意外了。

    没有觉得赵恒是昏君的意思，既然能知道禁军的真实情况，就说明这个皇帝做的还算合格。很多时候皇帝也无能为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皇帝该有的手段。

    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帝，他必须懂得隐忍。

    赵恒很清楚，江山是他赵家的，他是大宋的最高统治者，但是也仅仅是名义的而已，朝廷里各种实力犬牙交错，稍有不慎大宋的江山就有倾覆的危险。

    和万里江山比起来，什么都是次要的。

    大宋几百年里，因为贪污被砍头的朝廷大臣太少了，掰着手指头能数的过来。

    大宋的骑兵现在都是这样的情况，其他的大军可想而知。

    和军中的这群人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一个石头贴饼子而已，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无上的美味。张忠当然什么好东西都吃过，但是他的适应性很好，在汴京能吃得下整只的野山羊，在龙猛军中也能吞得下石头一样硬的猪食。

    这让陈凌对他的好感直线上升，不说指挥能力怎么样，起码有军人的血性。一个连饼子都不想吃的将军陈凌不认为会有什么大的作为，能不祸害大宋的江山就算给赵恒面子了。

    被杨传永扛过来的小厨子现在成为了最忙碌的一个人，七八个人还好说，他一双手还能忙的过来，可是二十几个人蹲着地上瞪着眼珠子看他，让小厨子的压力陡增，和面的手吓的直哆嗦。

    那眼睛很可怕，想恶了三天的狼突然看到了一只肥羊，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最后实在忍不住，小厨子做的太慢了，还是自己动手来的快。

    不就是和面搅合一下嘛，多简单的事儿，一脚踹开小厨子自己就开始上手。

    有一个就有两个，一群臭烘烘的中层军官光着膀子，开始做厨子。

    小厨子很委屈，明明自己才是龙猛军最正宗的厨子，好不容易学了这么一手，你们也过来抢。真的太不地道了。

    看着一帮大汉笑嘻嘻的开始动手，陈凌直摇头，上阵杀人他们是一把好手，但是这厨艺一道，他们的资质真的低的令人发指。那根本就不是和面，而是和泥。又不是要水淹七军，哪里把一桶的水都给倒进去的道理。

    随便和两下，就开始做饼子。军人都不喜欢做细致的活计，一大团湿漉漉的面放桌子上一甩，大手随便一摁，一张带着指纹的饼子就做好了，然后扔到石头上。如此往复，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