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到 作者:敦凰

    玖拾章、她

    太阳懒洋洋地不肯西下，花府门口仍未响起主人归来的甩鞭声，厨房里却准时升起了炊烟。下人们边为今天的晚餐忙碌地准备着，边不忘忙里偷闲地插科打诨，以粗鲁的玩笑和调侃彼此取乐，所为的，只是消乏天的辛劳。

    “啪！”

    “哎哟！”

    “贼猴儿，让老子再看到你偷吃，非剁了你的手去！”

    二厨房的掌勺师傅花富来，长得脸圆体宽，白白胖胖地如同个大面团，此刻正生气地揪着个骨瘦如柴的小配菜的耳朵，大声地喝斥着。他的声音洪亮，语气中却不十分凶狠，手上是故意留了几分力气。

    名叫花贵宝的那个瘦得不成形的配菜学徒，提着菜刀歪着肩，配合着富来师傅的拧耳朵动作不住地蹦，引来厨房里阵嘻嘻哈哈。他反而变本加厉，愈加夸张地苦着脸呼痛不休，连鼻子都同皱起：

    “痛啊痛！富来叔，富来爷爷，您饶了我吧！我这不就是摸了块萝卜么。看看，才咬了口！”

    “你已过来三个月了，还当这里是大厨房？我们二厨房是什么地方？是给家主们备膳的！”

    富来师傅胖乎乎的油脸上浮起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针见血地指出两个厨房之间的差距。身为二厨房里员的各位厨师和学徒们，听得都满面红光，倍感骄傲，切菜炒菜也格外劲了。

    花富来见众人捧场，于是加来劲：

    “家主仁慈，若发现你这贼猴儿敢偷吃他的锅前碗里，至责罚几下竹鞭也就罢了；但要是让二总管知道了，仔细须扒了你的皮！”

    这句话却没有收到预期中的片哄堂笑声，只换来众人面上笑容同时滞。

    花贵宝轻轻提醒花富来：

    “富来师傅——”

    “作甚？”

    “那二总管，已经不在了……”

    “咝！”

    花富来突然想起平奎成已是去向不明，禁不住倒吸口冷气，急忙放开对方的耳朵。这时听到身后响起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

    “都不去做事，只顾着闲聊不成？”

    “富盛师傅！”

    众厨子纷纷招呼着，来人正是莲婶的丈夫，二厨房管事花富盛。只见他面色黧黑，年逾五旬，与众人般的青衣装束，却在家丁的小帽之上，再裹了块干净的白布，以示身份的不同。

    他叹息，朝脸紧张的花富来挥挥手：

    “去看笋熟了没有，若是过软，那道三宝烩鸭就失了脆口儿啦。”

    花富来应声去看锅，身后的花富盛又是叹：

    “我们是花府的五味奴，是二厨房的厨子，为家主安排得好菜蔬，调和得好汤水才是本份，至于厨房外的事情，大家需记得少听少知，要少说才好。”

    见众人唯唯诺诺地答应，他又掏出物塞在花贵宝的手中：

    “猴儿，饿了拿这个先垫垫……这里的案上所有都是主家的，再香也不能落进你我的肚子。听话，啊？”

    花贵宝怔怔看着手中半个粗麦饼，又抬头看着花富盛慈祥温和的目光，泪水不觉盈满了眼眶：

    “富盛大叔……”

    “不好了！富盛师傅！”

    角落里传来花富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众人询声望去。

    只见掌勺师傅花富来端着口犹在突突翻滚的开水锅，胖脸已扭曲作团：

    “笋，笋不见了！”

    “什么？！”

    花富盛骇然。

    ……

    再拐个弯向前，便是东院的角门。

    “三姐，你听我说——”

    “我不听！”

    “三姐！小鹃！”

    花贵全紧赶两步，拦在陈三姐的面前。

    两人路匆匆而行，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让开！”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明白又如何？”

    陈三姐回避他炯炯的眼神，笑容中有些不屑，有些凄凉：

    “难道要我嫁给个背上带着烙印的奴仆？难道我要让自己的孩儿从出生之日起，就注定再给天启的贵人老爷们作牛作马？”

    “我……”

    平素伶牙俐齿的花贵全时语塞，过了会，黯然道：

    “我是雍遗，世代为天启奴是我的命。身为雪族的你却不同，想来定是走投无路之下，才签的这卖身死契。”

    “呵呵。”

    陈三姐轻笑两声，举头去望天际的抹火烧云。那娇美的侧脸，白皙的脖颈，看得花贵全痴然。

    半晌，听见三姐幽幽道：

    “我本称丁，父亲是焕州草见城的个没落书生。他本来才华有限，却偏偏狂傲自负，以为天下无人是其知音，终日抱膝坐在草席上效仿古人啸吟，敲着破碗作那击缶悲歌。幼时的我不明事理，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她捂嘴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像串悦耳的银铃。但不知为何，花贵全听在心头，却有说不出的痛楚。

    “我的母亲是普通农家女子，自嫁于我父亲后，外整农事，内理家务，终日操劳，只为了让家里能几个积蓄，为自己的郎君读书赶考添些盘缠。怎奈我那个不争气的父亲，先后考了五次，除了第次乡试榜上有名，后来州试却是屡试不第……那几年里，母亲先后为他生下四个孩子，生活越发艰难起来：大哥出生时适逢大旱，因母亲没有奶水，在襁褓中哭嚎着被丢弃在了云歌城门口；二姐在三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家里无钱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咽气……”

    陈三姐轻描淡写，仿佛诉说着个别人的故事。

    ……

    竹屋内，花忆蝶深吸口气：

    “你说陈三姐是劫匪的同谋，可有证据？”

    “她企图勾引我。”

    “咳咳！”

    花忆蝶那口气瞬间没接得上，几乎咳出血来：

    这特么算哪门子的理由啊？！

    自恋加脑残，大哥你今天忘吃药了吧？

    她定了定神，勉强将问题继续下去：

    “这算什么证据？”

    “在小姐被劫持的当晚，她来到我的屋中，试图求欢。”

    花忆蝶听得头黑线，偏生这厮讲得本正经：

    “我拒绝，并逃了出去——”

    “哦？这种好事你居然会想躲？”

    他理都不理，自顾自地往下说：

    “当时的我因为她的缘故，已比往日晚了近半个时辰。”

    花忆蝶对此嗤之以鼻：

    “哼哼，半个时辰，怕是该做的都做过了吧？”

    玖拾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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