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叁章、将军令何在?
妃子到 作者:敦凰
柒拾叁章、将军令何在?
南市北角,因为接近云歌城军务中心,司马卫府,所以附近鲜有那群名为屠夫,实是江湖帮派中人的亡命之徒出现,却不时有队队披挂着轻甲的司马卫的巡城军马来回逡视。于是这里少了些喧闹,了几分森严。
处不起眼的茶馆内。
“什么?南市那里,震九霄中途罢手了?!”
寻常装束的花长胜负着双手,霍然转身:
“可恼!家主得到启示,辛苦定下的两虎相竞之计,怎容他个小奴肆意妄为?!”
名茶博士模样的中年汉子低首回答道:
“是……他说,艮小石杀不得。”
“该死!违逆太寒山之意,莫非他想死不成!”
“他传了书信在此,说是切原由尽在其中写明,求家主观。”
“拿来!”
这时门外传进来阵吵杂,伴着铁甲铿锵:
“好热的天!这劳什子甲裹在身上实在闷杀人!小二!小二!还不速拿梅汤来!”
“是!”
中年汉子将个信封递给花长胜,应着声匆匆走出厨房去招呼那帮巡城军,花长胜将信封贴身收起,从后门悄然离开。
……
云歌城外,东北方向有卫城,焕州屯野军的北大营便设在这里。从外面看去,只见森森鹿角四方扎定,簇拥着中间诺大座城寨,半木半石。此刻,里面倒没有操练喊杀的声音响彻天地,也看不到马蹄来去腾起的烟尘,只是片肃静,暴晒在炽热的烈阳下。寨墙眺楼上立着碗口粗细的高杆。面铁红色戎旃有气无力地耷拉在上面,偶有风拂而过,掠起旗角,依稀可见几个大字:
“天启屯野,焕州戍。”
临近午时,卫城中突然响起通激烈的鼓声,惊起正在城墙头上跳来跳去。啄地找食的野雀,也惊醒了有点惺忪的值城守卫,他们立刻睁眼挺胸,紧握戈杆得笔直,同时心中不无幸灾乐祸地想:
嘻嘻,此番不知又是哪个倒霉鬼要处军法了也!
城中央有几座高矮房屋,那是处理军机要务的所在,也是屯野军南营核心地带,居右侧的处黑色房屋。虽不起眼,却是卫城中人人闻之色变的狴犴帐。他们知道,每逢这帐外牛皮军鼓响起时,便会有违纪军士在帐中受审受刑。
帐内堂上,两名顶盔贯甲的执法小校左右挺立,目不斜视。中间端坐着名身穿武官服,狮鼻阔口的虬髯大汉,正黑着张脸。声不发地直视堂下跪着的人。
“军法都尉在此!堂下罪卒报上名来!”
顺着执法小校声怒喝,韩光抬起头,对暴力的恐惧在眼中本能地流动着,却矛盾地夹杂了丝奇异的从容:
“堂下韩光,乃是左军骁骑都尉孟大人的帐中文书。”
那名军法都尉冷哼声:
“韩光你可知罪?”
“韩光知罪。”
“自己说!”
“是。韩光昨天——”
“等下!”
“是?”
韩光诧异地抬起头。
军法都尉摸了摸腮帮,倾身向前,同时伸长了些头颈,仿佛要让他看清楚些,同时用指节敲了敲面前虎案:
“看看,你可认得我是谁?”
谁特么不认识你呀?前几天还在孟不凡的屋子里起喝酒吹牛吃手抓羊肉来着!
虽在巨大威压之下。韩光仍有想翻白眼的冲动:
“韩光认识,大人是洪都尉。”
“嗯。”
孟不凡的老友洪涛洪都尉似乎对犯人的回答很满意,收回身体坐稳:
“韩文书你可听好。我天启军法如山,违者当罚!堂上供词,皆录备案,如果定罪,后果会很严重,你可要想清楚如何回答才好!知否?!”
韩光听得头黑线,心中却涌起股暖流。
这种粗线条的提示已经等同考场作弊般,连傻子都明白执法者是在设法袒护自己,韩光再看看左右,在场的两名小校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变成了没有耳朵的雕塑。
韩光感激地冲着那副大胡子笑笑:
谢谢,但我不能连累孟老哥啊……
“韩光明白。昨日辰时二刻,韩光未经本帐将领许可,擅自离营,彻夜未归……”
“哼!住口!”
洪都尉威风十足地拍虎案,心中却在哀叹:
唉,这个读书郎,怕是学文章学傻了罢?你若抬出老孟来,岂非可以让他担待些,自己好少受些罪?
没奈何,大胡子都尉只得照章继续:
“胆大包天!军法森严,你还敢明知故犯,却把我焕州屯野军看做自家后园不成?!”
“……韩光不敢。”
“那脱营整日,所为何事?”
“……”
“可是有左军密令,不可宣张?”
洪都尉感觉自己的脾气好到了家,可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偏偏不识好歹:
“不曾有。”
“你!哼!那又是何原因?说!”
洪涛心里直嘀咕:
老孟,你可别怪我,实在是这读书郎迂腐得紧……
“是,回都尉大人,我是去找我娘子……”
“咯!”
“噗嗤!”
左右两尊雕塑小校忍不住分别笑出了声,然后赶紧继续绷紧了脸,洪都尉却被韩光气得半死,习惯性地鼻孔里出气:
“哼!宣军法!”
名小校踏前步,铮然开口:
“天启军法营中律:凡将佐士卒等,无令擅自脱营者斩!获令离营逾期不归者斩!告假离营晚归三日以上者斩!……”
虽有所准备,但连串的斩字仍不免吓得韩光心惊肉跳,瞥了眼洪涛:
玩真的?
上次我隆重推出的涮羊肉,几个家伙抢到见锅底,就数你吃的最啊!
洪涛狠狠瞪他眼:吓你回!叫你逞英雄!
再转头对小校道:
“韩光无军职在身。按勤杂役者论,斩刑免!”
“是!”
韩光刚松口气,又听小校面不改色地继续背书:
“营中役者奴隶,未获本帐将令,私离军营者,杖五十,流千里!获令离营不归者……”
洪都尉皱着眉。边回味着羊肉大餐的鲜美滋味,边想着如何再为这个不开窍的书生减免些责罚,却听到门外卫兵朗声道:
“禀都尉,少司马回城了!”
坏了!
洪涛拍大腿,不顾上掩饰,丢过面令牌给身边两名执法小校:
“备马,速去江岸,给我把老孟拉回来!”
“是!”
小校们丁零呛啷地带着身铁甲就开步走,洪涛又拍桌子:
“记得卸甲!”
“是!”
等两人离来。洪涛和韩光互视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你个呆子,便说是受了老孟的将令外出,大不了罚他半月饷银,你关上几日禁闭,又有何妨?”
“洪大人。韩光受权贵逼迫,承蒙屯野军庇护时,心中只有感激。然而当初与未婚妻不告而别。在营中日夜牵挂,便忍心违了孟大哥的意思,偷离军营回去云歌城,为的只是见上她面。切皆是韩光鲁莽,为此若是还要连累孟大哥,那真是大大的不该,”
“哼——唉,罢了,你是君子,我说不过你。”
洪涛相貌粗豪。心却比孟不凡还软些,见韩光痴情,只得摇头苦笑。示意他起身:
“你也知道,少司马芦大人是此间的值寨将军,往日少来,偏生今天你出事,他便跟着到了……芦大人铁面无情,素来军法事务均会亲自过问,恐怕……我这军法都尉也难保得你周全。”
“韩光理会得,不关洪大人和孟大哥的事,无论何种惩罚,韩光都愿力承担。”
“书呆子,情痴,不过……是条汉子!老孟果然没看错人!”
洪涛的巨掌大力拍着韩光的肩,后者痛得差点没蹲下。
“老孟是受了司马卫的将令,去巡江稽察司那里,若快马及时,两炷香时分便可赶回,若有他的担保,流放是不必了——”
“那么杖刑——”
“哼!”
洪都尉又不满起来:
“皮肉之苦你还想逃?少司马若不亲观行刑便好,我会想办法换了杖刑,总之,至少挨顿鞭子罢!”
韩光还在发楞,洪涛摆摆手:
“老实跪好,我要去见少司马,且等着!”
望着空无人的狴犴帐,不觉股凉气袭来,韩光打了个寒噤:
鞭子……那也很疼啊!
这就是任性的代价吧……不过,为了月儿,值得,切都——
值得!
……
州牧署。
花巍正襟危坐在公堂上,望着卧床日,仍是鼻青面肿的庞公公,不由得有点好笑:
“庞公,此番真是委屈你啦,倒教花巍心下难安。”
庞公公虚弱地摆手:
“花老弟,咱的区区小事不提也罢,倒是官家的事需得尽早开始才好,花贡船即日便到……他娘的城外那驹子偷闲,我这瘦驴总得驮起啊!”
听他的比喻,再看眼相去甚远的体型,花巍尽力忍住不笑出声来:
“庞公辛苦,应人事,焕州地方必不遗余力,相助庞公。”
“咱这厢谢老弟。”
“此外,关于小女……”
“花老弟。”
庞公公皱着胖脸咂舌摇头:
“此事极难,本来正使到来,可以探京中口风,但那小子缩在驿,脸都累得露下,咱纵想助老弟,也是无能为力呀!”
“……是,花巍明白。”
两人时无语,举起茶盏默默互敬,各自啜饮起来。
像是要喝下哽在喉头的所有郁结与烦躁。
柒拾叁章、将军令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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