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伍章、玖花贡船保卫战之五：卸甲
妃子到 作者:敦凰
玖拾伍章、玖花贡船保卫战之五：卸甲
海上，皎洁明月已当空，映得三艘天启船上羽林军与巡江稽察司士卒们胸前悬挂着的护心镜加明亮耀眼，闪动着黄澄澄的光芒。
花忆蝶还没爬行两步，身后就有声音传来：
“喂等下。”
她扭头看去，选秀使高大人正有样学样地趴在她身边，和她起匍匐向前，同时还不忘问她：
“你要去哪里？”
“去检查下尸体。”
高卓立刻手脚并用，原地调头就想往回爬。
最鄙视这样贪生怕死的公子哥儿，虽然并不需要你为眼下激烈的战斗付出少代价，但身为领导，面对不利场面总得想想办法吧？
人品不错，美玉有瑕，需要来点实践教育。
花忆蝶打定主意，拉住他的手，阻止对方往后撤，并强迫他同前进：
“胆小鬼！想不出对策大家都得死！跟我来！”
“我，我不是胆小，我只是晕血怕打架怕死人！”
他抽了几下手，却挣脱不开花忆蝶的掌握，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爬，但口中仍然强词夺理。她嗤之以鼻：
“那和胆小有什么区别？看你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怯弱？”
“我本来就是女的嘛……”
他自顾自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兵荒马乱的，四处吵杂得很，他的最后句话，花忆蝶个字也没听清。
“你们两个，回来！”
申金吾正在狠踩条射偏方向，落到甲板上不住蠕动的飞头鳔，忽见两个重要的大人物呈朝拜状，匍匐着向前爬行，时间辨不清他们要作甚，急得直跺脚：
两个狗男女，如此恋奸情热。也不看这是什么要命的时候？！
申金吾自诩风流半生，欢场老手，这回算是真心服了：
小白脸真心有种，敢跟皇帝抢女人。老子着打这仗时你还想躺着打那仗……罢罢，老子认你狠，如若明天大家都还有命在，趁你被那绿了帽儿的皇帝千刀万剐前，拜你当个寻花访柳的师父罢！
突然他醒悟到什么，拍大腿：
娘的，老子怎么没想到？
“弟兄们，都趴下！给老子统统趴下！”
申金吾不待传令给两名羽牌官，自己大声疾呼全军，又抬头朝桅上眺斗高喊：
“兀那眺师！快打旗语！叫斗冲舰上的人全部趴下。躲避怪鱼攒射！”
花忆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举动，竟成为挽救大部分天启将士性命的个契机。
……
片刻间，三艘天启船上再无人立，那飞头鳔群突然失去目标。如雨似雹般从半空中纷纷落下，打得甲板阵噼里啪啦地乱响。纵有几条落在俯卧着的人身上，也因为初劲已逝，后力不足，对天启军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只是换来几声痛叫。
好了！
总算暂时可摆脱这该死的怪鱼箭阵，申金吾边喃喃咒骂。边招呼各帐清点伤亡。
“传！我军前阵已失，大家且等着接舷战罢！”
“是！”
“好了！”
与此同时，花忆蝶正半跪在具尸体边，手拎着条血糊糊，还在不住挣扎扭动的尖头软体动物，手捏鼻忍住恶心的血腥和海腥味。偏转头去，吐出口长气。
居然在这个世界做了次外科手术，居然还是徒手从伤口中将这个小怪物掏出来的，居然还是以验尸官的角色……
“哇！”帅哥正使大人趴在甲板上早已吐得昏天黑地，同时还不忘责怪花忆蝶：
“我说我不想来。你个变态妹，我——哇！”
花忆蝶像是未听见，扒着船舷，胆战心惊地探头往下张望。
“喂！你不想活啦？快把头缩回来！”
高卓手脚并用扑过去，抓住她的衣领，拼命把她向后拖。
“嗯，船高约两丈，这玩艺发起攻击的位置是在敌船附近，目测约百步，折合三丈半……”
她任由他拖，口中只是念念有词，边说边望天边心算。
“你在看什么？”
正使镇定了些，凑过来起向天看去。花忆蝶没空搭理他，又算了会儿，眼睛亮，随手塞给他件东西：
“嗯，搞定！帮我拿着！”
高卓感觉手中冰凉湿滑，还在不停地蠕动。
“什么？啊！哇！”
选秀使大人大惊失色，将那杀死第名士兵的凶手远远抛开，继续找地方狂吐起来。
花忆蝶没空理他，跪坐地上转身喊道：
“申将军！飞头鳔的攻击目标是船上直立的人，请让将士们或原地坐下，或各退五步，或——”
再看，甲板已是横七竖八，趴着地的披坚执锐的汉子，正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她。
“呵呵……那个，或者像你们这样也可以。”
众人集体向她翻了个白眼，异常整齐：
还用你说？！
不过，各人心下里对面前这位秀女倒都有几分佩服：
这小娘，勇敢！
别的女人，别说是秀女，便是宫女和丫鬟们，此刻都早已逃至舱内躲藏。不消说，肯定是床上桌下，蒙着被子裹着布，正在簌簌发抖呢。
这位却是不同，虽说有点紧张害怕，却冒矢前进至阵地的最前沿，有胆识！
想到这不禁有人高喊：
“秀女！快回来！”
“还有那小白……，不，那位正使大人，前方危险！”
花忆蝶探头再看船舷外，海面黑压压片，海贼船趁着天启船队上的战斗力量偃旗息鼓之际，迅速地扑了上来。左右两艘斗冲舰刚收到花贡船发出的旗语，甲板上巡江稽察司的士兵刚得令趴下，听到眺师再次示警，忙有弩手起身去装填弹药。却不料敌人已洞察先机，见船上有人影，笛声便起。随之海面上再次出现黑色怪鱼那有如离弦之箭的身影，有如鬼魅迅捷射过来，须臾间又有几名士兵倒下。如是者两三次后，时间竟无人敢再起。斗冲战舰上的两位稽察都尉兼船监，明知敌船正在靠拢，却是无计可施。
为何这飞头鳔射击目标如此准确？只要有天启军人正面向敌，就有鱼飞来，几乎每三五支“箭”飞至，便将夺走条生命。
它们究竟是如何从幽深昏暗的水下，寻找到射击目标的呢？
花忆蝶坐在靠近船首的侧舷下，呆呆地想着、想着。
直到顷刻间，花贡船的首尾两端响起可怕的呐喊声：
“赛义！（杀！）”
……
海贼们驱赶海兽，成功压制住了天启军的强大火力。并趁此机会，迅速掩进袭杀。随着距离的拉近，先是只只海龙爪带着空中抛物线形的长索朝着两艘战舰的左右侧翼飞了过来，死死扣在了木制船帮上；接着杆杆锁魂钩搭住船舷，钩竿间齐齐地相距不到尺。几个贼人耍杂技般，娴熟地飞身跳上细细的钩竿，将块块木板搭在竿上预留的槽口处。天启军纷纷起身，自有那手快的，抽箭张弓便射，只见海贼们怪哨声，纷纷侧身跃入海中。不见踪影，正当天启军有些发楞时，第二拨人又带着木板蹦上钩竿来。
贼船窄长低矮，舷帮高度较天启军船低了约五尺，海贼无法直接跳帮，因此他们的意图昭然。是想将连接两边的锁魂钩的竿长控制在七尺余，再挂板于竿上，形成个四十五度角的冲锋坡面，让兵员直接冲上天启军船。
此战好生窝囊！
“他们在搭跳板！快砍断那些钩子！”
两位稽察都尉兼船监看得分明，急忙大声指挥。
早有几个汉子冲了上去。刀劈剑剁，想把那些细竿从搭接处砍断，谁知笛声再次响起，海中浪花翻处，几点黑影如箭窜出。为首两个躲闪不及，当场惨呼声倒地。
申金吾趴在地上，听得分明，邻船上天启同袍的濒死声音，听得他睚眦欲裂，当下大声吼道：
“传！派五石弓的射手上桅援射！找机会干掉那个吹笛人！”
“是！”
接着他又朝上方扯嗓子喊：
“眺师！速打旗号，告诉左右斗冲，派射手上桅！”
“是！”
也不管左右船上友军如何，刘宋两位羽牌官冒险跪起半身，举刀高呼：
“弟兄们！哪个愿持强弓上桅，找到那个吹鬼笛子的劳什子，立刻给我轰了他的脑袋？！”
“我四帐来也！”
趴在申金吾身后的名帐头立刻响应：
“九猴！熊七！你两个目力最好！上去射死那吹笛的海贼！”
“是！”
当下军中发声喊，就有两人同时跳起来，个高壮健硕，个瘦小精悍，也不话，各背黑色大弓，抱着前桅和主桅，蹭蹭往上爬。
同时，两艘斗冲舰上的天启军面以弓弩与敌人对射，面猫腰探头伸手舷外冒险去砍钩竿，伤亡顿时减少很，不会儿，左船上便砍断了只钩头，细竿带着上面承载的木板发生倾斜，正在作业的海贼们接二连三地滑落海中，天启军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对面几人发声喊，奋力将那竿重新挑正位置，也不知是用的什么机关，竿头断处夺地声，又伸出只细长的矛头来，正钉在天启船帮挂着的黑乎乎鸡爪般的断钩上方。
申金吾无法起身探视，看不清左右战场的动静，心急如焚，只盼两位弓箭手快点占领制高点，射死敌酋。
“啊！”
申金吾正在想着，随长长的声厉呼，那个高个射手从前桅上摔下，在甲板上抽搐两下，眼见不活了。
“熊七！天杀的海贼！”
趴在申金吾身后的那四帐帐头狠狠捶了记甲板，双目火赤：
“老三接着上！莫软了腿！”
又有人应声匍匐至前甲板，迅速起身，紧了紧身上弓，迈过同伴的尸体，看也不看，攀援上前桅。
这时，花贡船的前方空中掠过几道不祥的黑色抛物线，接着几声金木撞击声响起。
“敌船前方接舷！”
眺手有点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快回来！”
申金吾直着脖子声嘶力竭地向正扶持着那个小白脸选秀使，向这里爬过来的花忆蝶喊了声，接着冲着羽林军们道：
“弟兄们！抄家伙！”
众将士趴着的身子略略撑起，纷纷将刀剑握得紧紧，眼望属于自己的战斗方位，只等敌人的身影出现，就冲上去砍杀。
花忆蝶拖着高卓，爬了没两步，面前出现两双大脚：
“大人！恕我两个护驾来迟！万死莫赎！”
两名精悍的便衣护卫，提着剑从舱下奔出来，四顾之下发现要保护的目标居然和全体羽林军趴在甲板上，喜悦之下不及想，连忙双双跪倒，置剑在身侧，双手平按地面，伏首于手背上，以罪臣之礼，向自己的小主人请罪。
“呃……”
高卓刚想开口，却直犯恶心：
“我……好像开始晕船了……”
难怪直躲在舱里。不过，也太没用了吧！
花忆蝶来不及鄙视，便听到眺师在上面喊：
“敌船后方接舷！”
此时，左右斗冲舰上厮杀声已经大起，海贼终于成功登上了两艘天启军船，冷兵器时代惨烈的白刃战正式打响。
听着邻船交战的声音，两名护卫迅速抬头：
“大人请与我两人速回舱中避敌！”
他俩说着便提剑起身，花忆蝶急忙大喊：
“危险！快趴下！”
这两名护卫方到甲板，未曾见过之前的交战，闻言先紧张地围着高卓和花忆蝶转了圈，张望番四周，见无异常，又互视了眼，奇道：
“秀女却慌什么？海贼既未登舰，他们矮船上的箭矢也无法射到这里。”
没有飞头鳔向他们发起攻击？！
不会吧？耳边那笛声还在要命地吹，头顶上黑影还在嗖嗖地飞，斗冲舰上还有人在倒下！
面前这两名护卫，根本没有像天启军那样被袭击，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传！全羽紧束甲胄！”
对了！是盔甲！
花忆蝶脑海灵光闪，脱口而出：
“不能穿戴盔甲！”
顾不得隔着几步远，她朝申金吾遥喊道：
“将军！叫士兵们脱去盔甲！”
申金吾心慌意乱，只见那秀女张小嘴开合，似是在唤他，不由得不耐地问左右：
“这小娘在说啥？”
“她叫我们卸去盔甲！”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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