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两颗脑袋凑在一起。

    他们已经盯着那柄铁剑看了很久。

    他们用草杆在铁剑上戳来戳去，也已经戳了很久。

    “我就不该走在最后的。”王二说。

    “有关系么？”白凛凛问。

    王二想了想，大概真没什么关系，自己可能是被盯上了。

    “你说这铁剑是怎么跟着我的？剑鞘上没有绳索没有什么吸附装置啊。”王二觉得奇怪，这铁剑就像网游里的武器一样贴在背上的吧，极不合理。

    “我看这就是一柄鬼剑嘛，有什么好奇怪的，安心啦。”

    “……你这么说我还怎么安心？”

    他们研究了半天，依然没有看出铁剑的任何蹊跷。

    实在要说，王二有个毫无科学依据的结论：至少这柄剑没有散发出任何恶意。

    “现在做什么？”过了会儿白凛凛问。

    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王二深吸来一口气，道：“进去看看吧。”

    “有危险怎么办？”白凛凛对未知的领域有些胆怯。

    “怕什么？”王二笑了笑，“反正你走前面，有危险不是你先遭殃吗？”

    “……你这么说我更怕了好不好？”

    王二摊了摊手，道：“那我们原路返回？”

    白凛凛纠结了老久，道：“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我从小就喜欢读一些探险故事，草原深处没准有什么宝藏呢，失落之城什么的。”

    王二感到好笑，道：“或者是外星遗址也说不定哦。”

    “外星遗址是什么？”

    “没什么，瞎说的……到底进不进去？”

    二人走进了半人高的草丛。

    白凛凛走在前面，神情既紧张又兴奋，一颗脑袋陀螺一样四下张望。她用天至压倒一根根高草，开出一条路来。

    王二提着铁剑跟在她后面，吹拂着阵阵凉风，甚感凉爽。

    或者说有些冷。

    白凛凛走得不快，给王二讲起看过的探险故事来，基本都是些老掉牙的，谁谁谁在哪儿捡到什么宝贝的桥段。

    王二听着无聊，道：“我也讲一个吧。”

    “好啊，你说。”

    “是我老家那边的探险故事，说的是有个人叫胡八一，有一个胖子朋友……人点蜡，鬼吹灯，这是说凡掘开大墓的时候，必须要在墓室的地宫中点上一根蜡烛，放在东南角的方位，然后才能开馆摸金……”

    听了没多久，白凛凛扯着王二衣角，一脸煞白道：“停停停，你这个故事太……太枯燥了，还是听我的故事吧……我可不是怕啊，就是觉得枯燥……”

    王二一边笑一边跟在白凛凛身后，听她继续讲探险故事。

    白凛凛越走越慢，终于小声问道：“你说草丛下面会不会埋着白骨？”

    王二道：“这是青乘山，不是灵异山，你想多了……再说，白骨有什么好怕的？你一个修仙者，斩妖除魔不是本分么？妖魔鬼怪不是给你提供经验值的东西么？”

    “哦。”白凛凛深深吸了几口气，步子轻快了一些。

    一根根高草被压倒，这条新开的小路已经延伸出了很长，一路上无惊无险，甚至显得枯燥乏味起来。

    二人走了好一阵，白凛凛突然停下脚步，道：“前面是什么？”

    “前面是你啊。”王二没好气地绕到白凛凛身侧，向前面看去，“哪里？”

    “那个。”白凛凛指着不远处。

    月光下的草原有些昏暗，身前不远的地方，一片密密的草中似乎有一根长条状的东西直立着，看不真切。

    “走近点。”王二凝神静气，轻轻走了过去。

    白凛凛伸手拉他：“别，万一是粽子怎么办？我们又没黑驴蹄子和糯米……”

    得，她就记住了个粽子……真是把九州修仙者的脸都丢尽了。

    “这玩意细细长长，就算是粽子也是不堪一击的粽子。”王二几乎是拖着白凛凛走过了。

    离得近了，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东西。

    “是一柄剑？”白凛凛拿出明珠，视线霍然明亮起来。

    “确实是一柄剑。”

    一柄长长的，直立的，如同长在地里的一柄剑。

    没有剑鞘，剑尖深埋地下，剑身泛着寒光。

    白凛凛突然道：“我们是修仙者啊，以我们目前的修为，只要想看，不说黑夜中一览无遗，但也不至于这么近的东西都看不清吧？”

    王二一怔，道：“对啊，我怎么忘了……”

    说来好笑，他们从进入青花小院开始就像瞎了一样，时时以凡目视物，忘了今非昔比，一双眼睛远超鹰眼。

    二人沉心静气，聚气于目，夜空下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几如白昼视物。

    他们大眼瞪小眼，各自检讨。

    “这里怎么会有一把剑呢？”白凛凛围着那柄剑不住打量。

    王二自然没有什么头绪，走到剑前，一把抽出长剑，放在眼前静静查看。

    他看得极为仔细，不时用手指在剑身触摸，轻轻敲击，放在耳边静听，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既点头又摇头。

    “看出什么了吗？”白凛凛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王二摇头，说：“虽然我看起来好像挺专业的，但我又不是鉴定师，能看出个什么三六九道来？”

    “……”

    “不过不是凡器，是有剑灵的。”

    “什么样的剑灵？厉害吗？”

    王二皱着眉头，道：“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剑灵似乎是……沉睡着的。”

    接触到剑柄的那一刻起王二就发现了剑灵。一棵青松下，一个少年盘腿而坐，一动不动，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但也并非死气沉沉。

    “我看看。”白凛凛说。

    她接过长剑，学着王二一阵捣鼓，然后试着和剑灵沟通，无果。

    “确实奇怪，我们怎么处置？”

    王二道：“这像不像探险捡到宝贝？”

    “哈哈，我们是运气好吗？”白凛凛一听到捡宝，眼睛瞬间就亮了，什么奇怪不奇怪的早被她丢到脑后。

    “运气不错，虽然剑灵有点问题，但这怎么看也算一柄不错的剑啊。”

    “是啊，是啊，回去后我要写篇游记。”

    “哦，那你带着这柄剑吧。”

    “为什么不是你带着？”

    “你不是有储物戒指么？”王二笑了笑，“你怕啊？收起来收起来，出去卖了平分啊。”

    白凛凛便收起了长剑。

    二人继续深入，没过多久，他们发现了另一柄剑。

    这柄剑的情况和前一柄剑几乎一模一样，在草间直立，无鞘，剑灵无息。

    王二和白凛凛对看半天，最后收起了长剑，继续往前。

    不多时，又一柄剑出现。

    然后是下一柄，再一柄，又一柄……

    在收起第七柄剑后王二和白凛凛停了下来。

    “一柄接一柄，这运气好到我都有点害怕了。”王二道。

    “啊？运气好还不好吗？”白凛凛一头雾水。

    王二苦笑，发现白凛凛真是调节气氛的好手。

    “那就看看我们的运气到底有多好吧。”王二叹了口气，指着前面，“这样慢慢找效率太低了。”

    “你想怎么样？”

    “我想来一剑，把这些碍眼的草都砍了。”

    白凛凛想了想，嚷嚷着：“我来，我来。”

    她上前两步，天至出鞘，长剑在身前闪电般划出一道弧线。

    像是一阵风刮过，身前数百米扇形范围中的高草齐齐倒下。

    她用的是巧劲，割断的是草，其余的东西毫发未损。

    比如一柄柄直立的长剑。

    借着月色，至少有十来柄长剑出现在视野中。

    王二沉默片刻，道：“再来几剑。”

    白凛凛道了声“好”，飞身而起，眨眼间几个起落，天至闪出数道寒光。

    然后周围数里再无高草挺立。

    “再来几剑。”

    白凛凛点头，远远飞身出去，不断变换方位，一次次划出长剑。

    视野之所及，再也没有碍眼的高草耸立。

    月光下，平地上，一柄柄长剑杂乱无章地立在地上，远说不上是密密麻麻，可整体数量繁多，蔚为壮观。

    “我看这不是草原，是剑原吧。”白凛凛道。

    “你不觉得一柄柄剑这样立着像墓碑吗？”

    “啊，不要吓我。”

    王二沉默了会儿，道：“我或许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什么地方？”白凛凛问，“这么多剑……难道是沉剑池？”

    “不是沉剑池。”王二道，“不是说落剑峰剑落如雨么？你在山上看到过几柄剑？我想，剑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