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九章 万事俱备
那是一副黑色的画,画中的女子,面带着微笑看着赵构,也让赵构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仔细回想着到如今发生的一切,楚云固然是有错,但他又何尝不是太意气用事了。
没想到,如今连武蕴儿也要和他断绝关系,赵构心中很是愤懑,却无法向他人言说。
赵构的孤独,无人可以体会。
“今夜,便召楚云进宫谈谈吧!”
赵构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这一步,只能由他走出来。
叫上楚云,开诚布公谈一谈,不再摆帝王的架子,也许之前的那些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
赵构这样想着,楚云此时却已经收拾好了一切,等待着夜幕降临之后。
在逃离之前,越是要做好表面功夫,稳住。
只差临门一脚了而已。
此时他已经有了觉悟,楚云的心情也极为复杂。
异世界的孤魂来到京城,已经这么多年了,如今,他却不得不离开好不容易被他视为故乡的地方。离开曾被他视为挚友,如今视为陌路的赵构。
忽然,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楚云的沉思,楚云心中一惊,莫不是自己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被看出来了?
外面的人,在楚云的家门口停住了,大声道:“传皇上口谕,宣兵部尚书楚云入宫觐见!”
楚云:“……”
他走出门来,看到一大片的禁军,却听到这样的口谕,顿时觉得蛋疼不已。
为什么传旨都用禁军了?楚云也猜不透赵构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如今,整个楚府都被禁军包围了,楚云怎敢抗旨不遵!
楚云也猜不透,自己这算是暴露了,还是没有,赵构的态度,有些暧昧莫名了。
白天才说自己再也不会来这里,夜里便召他入京,这操作好像也没啥毛病。
只是进宫觐见,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他也可以逃出来。想到这里,楚云心中便安定了不少。
此时,楚家还留着的核心人物,都已经是整装待发了,明面上,却仍然维持着如往常一般的样子。
楚云当着禁军的面,嘱咐武蕴儿好好休息,便随禁军进宫去了。
这样的暗示,武蕴儿能听得懂。
一路上,楚云和禁军头领也没什么交流,他没有打探赵构找他是为了什么,楚云也不愿意去想。
他只想好好敷衍过去,就此离开。
楚云原以为,他应该会在御书房和赵构进行会面,万万没想到,太监将他带到了乾清宫。
这里是赵构的寝宫,他这个外臣不是没来过,但来的机会并不多。这里也不是谈事情的地方。
乾清宫里面,已经布置了一桌酒菜,所说是寝宫,但足够大的地方,任赵构想做什么都行。
虽说在寝宫中设宴,略有些不合礼法,可这宫中所有的事情,都是赵构说了算,上一个说赵构不尊礼法的,现在分头草都有几丈了吧!
看到楚云,赵构不等他施礼,便道:“坐吧!”
赵构他想要自己掌控谈话的节奏。
楚云一愣,他察觉到了今日气氛有些古怪,今日的赵构,也有些古怪,所以,这样的情况下,不能多嘴,言多必失。
楚云乖乖地做好,赵构才道:“朕以为,你又会和朕客气推辞一番呢。”
楚云:“……”
这算是被吐槽了吧,正想开口,赵构便又自己否认了自己的话,道:“你别多想,朕只不过是很久没看到过你不客气的样子罢了。自打朕登基之后,便是如此了吧!”
楚云:“……”
这话没法接。
但楚云心中也有一番感慨,人还是那个人,但身份不同之后,相处的方式,自然也没法再和以前一样了。
楚云除了沉默,不知道能说什么。
赵构见状,有些不悦地道:“你便是这样,一句话也不愿与朕说了么?”
“臣不敢。”
楚云这个时候倒是回答很迅速的,但这三个字,又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凸显了出来。
赵构见状,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怅然道:“为什么,竟会走到如此地步,是朕做错了什么?”
楚云闻言,心中还是有些愤慨。
你做错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么?
但是,楚云不会再和他争了,口不由心道:“皇上言重了,皇上是九五之尊,如何会有错。”
尽管楚云有些克制了,但其中的暗讽,溢于言表。赵构也不会听不出来,怅然道:“若是从前,你可不会说什么不敢。在朕面前,还有你楚云不敢做的事情么?”
楚云淡然道:“微臣少不更事,还请皇上恕罪。”
又是恕罪,听到这两个字,赵构克制了很久的暴脾气又几近抑制不住,想要拍桌子将楚云大骂一顿,出手只是,硬是生生忍住了。
赵构也怕又演变成了白天那样,想到这里,他才有些关切地道:“你现在还好么,可曾用了药?”
楚云回答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并无大碍。”
“这样就好。”
赵构说道。
然后,他发现想要进行的话题,似乎很难进行下去。不知该从哪里开始才好,楚云的态度让他愤怒,也让他痛心。赵构是唯独不愿意和楚云反目成仇的。
只是,如今已经撕破了颜面,断裂的关系,也难再度修复了。
赵构知道,问题的根源,便是在于当日楚云质问他为何要杀吴敬贤时,他的态度。
作为一个帝王,如何能容忍臣子如此态度。
所以,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赵构明白,主要原因在自己。
他只是恼火楚云为了吴敬贤的事情,便一副找他算账的样子,赵构心中不快,便和楚云针锋相对,连带着往日积压的怨气,也一同爆发出来了。
赵构他是有怨恨的,他怨恨楚云对他隐瞒燕依的死的真相。所以,他才会说出楚云为什么不继续装聋作哑这种话。
这一句话,便成了君臣决裂的开端,赵构没想到,他只是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楚云便要和他决裂。
于是,他就做出了错上加错的事情,将楚云软禁。
在后来回想的时候,赵构自然是后悔不已,因为他虽然埋怨楚云没有告诉他真相,却明白楚云是为他考虑。
而且,当初楚云也是找过宣德了,不是么!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知道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相。
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接着,他又做出了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竟然密谋害死了自己父亲……
赵构每每想到这里,内心的痛苦便要将自己淹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更让他痛苦的而是,自己的母后因此自尽。
他最亲近的人,都是被他害死的!
赵构几乎在崩溃的边缘了,而且,他内心的痛苦无法对任何人说。
所以,他竟然对楚云有了怨恨。
怨恨他不该让自己知道了真相,也怨恨他不对自己说出真相。
但赵构更知道,他不能怪楚云,这一切,都和楚云无关。
只是,人心难自控,赵构已经在努力了,却难以避免阴暗的情绪在心中滋生。
这才有了那一天的决裂。
赵构之后用了很多天,才将自己的想法从头到尾批判了一番,调整好了心态之后,他才决定和楚云好好谈一谈。
但他发现,已经产生的裂缝,是无法再修补的了,而且,他还在这个基础上,将裂痕进一步扩大了。
所以,现在如果想要恢复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应该先将那天没有说出来的真相,告诉楚云呢?
赵构思忖了片刻,才忽然开口道:“你是想要知道朕为何要对吴敬贤下杀手么,朕今天告诉你便是。”
楚云不开口,也不否认,尽管他有了自己的猜想,但还是想听听赵构的解释。
赵构便道:“你只道吴敬贤对朕忠心耿耿,但你可知,他想要谋害颖儿?”
赵构说出的一句话,顿时将楚云惊到了。
赵构便接着道:“颖儿乃是天命皇女,朕有意让她继承朕的皇位,因而不愿再有其他子嗣。”
赵构连这番话都说出来了,对楚云也算是足够坦诚了,他却是不知道,楚云早就知道了这些。
如楚云所料,吴敬贤确实是因为赵构想要以赵颖为皇储惹来的杀身之祸,楚云却万万没想到,吴敬贤在劝说无果之后,竟然产生了想要除掉赵颖,以迫使赵构不得不另立储君。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赵构的探子获知。得知这一切的赵构,自是怒不可遏。
赵颖是燕依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有想打她主意的,赵构不介意以雷霆手段将之镇压。
尽管,吴敬贤是有功之人,而且一直跟他这么久,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触碰赵构的逆鳞。
赵构没有明着以谋害皇族的罪名来处决吴敬贤,已经是足够给他面子了,吴家算是一门贞烈,赵构也念在吴敬贤往日之功,给了他一个比较体面的死法。
真相竟然是这样。
楚云忽然觉得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
如果,他早知道,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也没想到,吴敬贤居然会做出那样糊涂的事情。
但是,站在他的角度想,楚云却发现,这竟是他极有可能做的,赵构没有说谎。
那么,赵构杀吴敬贤就没那么难理解了。
因为,他不仅仅只是反对赵颖为皇储,更是意图伤害她……
楚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听到赵构说起这些,他除了无奈叹息,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因为,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没法回头了。他让绿衣离开的事情,已经是事实,赵构发现,是时间的问题,所以楚云就算现在取消计划,叫绿衣他们回来,也不现实。
之后赵构总会知道的,那么,他得知了这些,内心会怎么想?
而且,如今楚云和赵构之间的裂缝,已经产生过了,就算这次可以弥补,双方便不会留下心结么?
楚云了解人心,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便是误会了赵构,如今也没有退路了。
他还是要离开。
赵构却道:“朕欲立颖儿为皇储,你怎么看?”
这是在征求楚云意见?
楚云思忖了片刻,才道:“皇上不担心颖儿公主嫁人之后,皇室血统旁落么?”
虽说女皇应该是娶亲,但在大夏的人普遍价值观里,血脉是跟男人这边的。
赵构却道:“所以朕想要让颖儿和书儿定个亲事。”
楚云:“……”
这样的话,未来的皇帝很有可能是个智障,你知道么?
楚云从未想过,赵构竟然盘算到了这一步,但尽管如此,楚云也不可能同意的。
而且,这个想想都很可怕。
如果成为了现实,以后楚云的儿子楚书和赵颖结为夫妻,赵颖再登基为女皇,那么问题来了,就算是楚书入赘,那皇家的人会不会担心,以后这大夏的江山,不再姓赵,而是姓楚呢?
而且,最最致命的一点,也是现在除楚云之外无人知道的一点,赵构和楚云,有着同父异母的血缘关系……
楚书的父亲和赵颖的父亲是父系血亲,楚书的母亲和赵颖的父亲是母系血亲,这样的两个孩子,血缘之近,生出的孩子没病才是奇迹。
血缘关系就决定了赵构的设想不可能成为现实,赵构会这么想,也是不知道楚云隐藏的身份这一点。
楚云都已经不在乎以后这些事情会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了,但是为了楚书,或者说是为了他的孙子辈考虑,赵构期待的这个亲事,楚云不可能答应。
“多谢皇上厚爱,但微臣无法答应这件事。”
楚云没有办法说明理由,赵构果然有些不快,道:“为何?你可是觉得朕的颖儿配不上书儿?”
楚云连忙否认,他不禁有些头疼。
赵构这么头铁,他要怎么才能说服他?
果然,还是只能悄悄溜走么……
只要溜了,就不用再烦恼这些事情了。
但是,到如今,他如何能一声不吭地就离开?
这样对赵构,是不是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