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的情人第1部分阅读
祭司的情人 作者:肉书屋
祭司的情人第1部分阅读
正文 第1章 盗者(1)
我只是一个小偷而已,但是老大说我们不是小偷,我们是盗者。他说他喜欢盗这个字,因为有句话叫"盗亦有道"。
我们从来没有人见过老大,我只依稀记得他的声音。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暗夜站在身边细心地教我们每一个人"盗"的本事,而老大就坐在厚厚的玻璃后静静地看着我们,偶尔教导一句。
那块玻璃,老大能透过它看到我们,而我们却不能看到他。
暗夜常常温柔地安抚我的抱怨,说老大是为了我们好。他说做这行的即使名气再大也难免有失手的时候。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
暗夜说这话的时候总让我觉得有一份淡淡的忧伤。而我却无比的欢喜。因为从九岁时,被暗夜从街上黑暗的角落抱回"盗者",我便不再想离开。
我想如果少一分危险,我便可以跟暗夜永远在一起。
十九岁,暗夜笑着揉我的头,说:"丫头,你可以出师了!"
在"盗者",每一个女孩子都被叫做丫头,因为我们没有名字。
那一天,我通过了暗夜的测试,成为二十个合格的暗者之一。我排第七,被叫做暗七!
二十个盗者,每一个人都经过了严格的十年的训练,我想这就是我们"盗者"组织在道上如此出名的原因吧。
那时我不服气地拉着暗夜的袖子问他为什么十三只排十三,他明明是最优秀的暗者。
暗夜只是意味不明地说,因为他不可用!
暗夜依旧揉着我的头发:"小七,你本来可以成为最优秀的暗者,可惜……"
那时暗夜也才二十七岁,那个我已经爱了整整十年的男人,那个有一双无比清澈的蓝眼睛的男人。可是,却直到六年后我才知道,他说得有多准!
我二十五岁那年,暗夜让我去偷一把剑。那是有史以来我接到的最困难的任务。
暗夜说:"我本来不想让你去,"他忧郁的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你是我从中国抱回来的。我不该让你去偷自己国家的东西,只是前十个暗者这次只有你现在没有任务。"
我知道暗夜的意思。虽然正式的盗者有二十个,可是只有前十个可以出任务,后十个只是备用而已,因为训练一个暗者的成本实在太高了。
我笑着说:"有暗夜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二十五岁的我已经懂得怎样含蓄地表达我的感情。
xx博物馆是中国最先进的博物馆之一。我背着包包站在馆外面,阳光撒了我一脸。买票进去查探了一下地形,那把传说中神地剑静静的躺在正中间的玻璃柜子里。我靠近仔细看了下,果然!
玻璃是双层的,里面一层流淌着细密的电流,外面一层是感应装置,应该只有馆长和几个研究的科学家的指纹才打得开。
还好我早已做好准备。
几天前,我已经潜进其中一个科学家家里偷了一个杯子,并从上面拓印出了他的指纹。虽然作为一个盗者偷一个完全不值钱的杯子是很不光彩的事,但普通人的家里总是要比博物馆的防盗装置弱的。
顺便又看了下监控器的位置,我从博物馆里走了出来。
是夜。
我穿了特制的防弹衣,将长发束在脑后,先潜到了博物馆外面的电话线处。我利落地取下手上的腕表,拔出一根细长的银线接在了电话线上。
电子仪器固然好,但有一个很大的弱点就是需要连接线,这也给我们这种不正经行业的人留下了作案空间。
腕表上显示出馆里监控器里看到的内容。尽管已经事先了解了巡班人员的情况,但是弄清楚透过监控器能够看到哪些方位还是有利于我的工作的。
我本来是想破坏监控器的,但是这样反而会引起注意,只有作罢。
收回腕表,我戴上特制特的眼镜潜进了博物馆。
其实不管是潜进什么样的地方对我们盗者来说都是一样的,而这次的任务难就难在最近警方对我们"盗者"瞧得紧,中、美、俄、日、法、德六国警方已经联手对我们进行抓捕。在这风口浪尖上来偷中国的"国宝"无异于自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几年前开始下定单的货物在最近几天都纷纷"曝光",即使知道是陷阱,我们也不得不往里跳。
这或者就是老大常说的盗者的"道"吧!
透过眼镜,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无数不断变动的红色光束。我取出身上的配件轻轻地割断光束,旋身、滚翻、鱼跃,同时还要注意那些监控设备。真不是个好差事。
哪有电视上那些嗖嗖穿飞那样的技术啊?就连我现在这样的身手也是十年不间断地在挂满红色丝线和铃铛的房间内练出来的。
好不容易才靠近装着剑的玻璃柜,尽管疑惑于行动的顺利,我还是取出拓印着指纹的塑胶膜贴在感应框内。
正文 第1章 盗者(2)
"吱"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来。
"妈的,怎么回事?"我干脆戴上防电手套,用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液压水割器迅速地割开了保护罩,单手取出剑插在身后。
整齐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吼道:"暗七,你还往哪里跑?"
真是的,又是这个大嗓门,把我从美国追到中国来了还不罢休?
我回头一笑,突然又想起隔着防弹面罩他根本就看不到我的笑容,赶紧喊了声:"大叔,下次再见"说话间,一根钢丝从袖中射出挂在房顶上,我的身子迅速地上升。我朝下面的警察们挥挥手,朝勤劳的大叔道了声:"暗夜说了,我可是很值钱的。"
笑话!我可是经过了实地考察的。何况,我还要回去见暗夜!!!
只是我没有看见
一个警察凑近大叔问道:"要追吗?"
大叔抬头看着那抹身影上升,叹道:"不用了,他在上面。"转身向身后那些站得笔直的大哥大叔们大嗓门地喊道:"准备进行最后的抓捕!"
我背着剑站在屋顶上,疑惑地看着眼前跟我一样装束的十三。
暗夜说过,后十个盗者是不能随便到任务执行地的,何况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件物品牺牲两个盗者的道理,所以也从来没有两个盗者一起行动的例子。
我犹豫地喊了声十三。十三定定地站在夜风中,没有反应。
我从他身旁走过,低低地说:"你私自行动我就当没看见,就跟暗夜说你是到中国来接我的好了。"我扯下面罩,回头对他一笑。
十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除了暗夜之外我最重视的人,你千万不要……
可是,一把熟悉的短刃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迅速地拔出臂上的短刃架住了他。十多年的训练使这举动早已成为了条件反射。
"十三,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明显感到我的声音无比颤抖。
十三,为什么是你?
"小七,你不用回去了,今晚过后,‘盗者‘就不存在了。你离开吧……"我熟悉的醇厚的声音在夜色中静静地流动着。
说话间,已是几个交锋。
我记得我说过,十三可以成为最好的盗者。而我,果然不是他的对手啊!几个交锋,我已经明显感到十三的手下留情。
可是,不存在了?不存在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连暗夜也不存在了吗?
我退出十三的刀锋范围,反手握刀,两手交互于胸前。这个姿势有利于在刀的力量上加上体重的力量,对敌人的杀伤力要大得多。
十三,对不起了,我一定要去见暗夜!
金属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那把盗来的剑沉沉地压在我身上,我明显感到我与十三体力上的差距。
可是,这是暗夜要的东西,这也是一个盗者的荣耀,就是死我也要把它带回去。
十三的短刃又破空而来。我干脆扔掉了手中的短刃,这是我最后的赌注了!
十三一惊,怒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想活了?"可是,势已出,要收刀已经来不及了。我的左手腕画出一个猩红的圆弧,十三的短刃齐齐折断。
我笑着看他的惊慌。
我说了,这是我最后的赌注我左手腕上从生下来就有的黑色缠丝。
我试过,这黑色缠丝似乎可以断一切可断之物。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天生就带着这个东西。
十三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他突然冲过来抱着我,满面惊喜地检查着我的手臂,嘴里喃喃地念着:"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我的眼泪突然就出来了。
十三,你还是那个陪了我整整十六年的十三吗?
我趴在他的肩头,低低地说了句:"十三,让我回去好吗?"
抱着我的身体明显一震。
我絮絮说着:"或者那里对你说来只是一个贼窝,可是那是我的家啊!暗夜,他是我的亲人,我一定要去看他的。就是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的……"
十三许久没动,过了好久才闷闷地说了声:"不行!"
我推开他,从膝盖上拔出一把短刃,一按身上为了防止变故能够迅速换装而专门设计的防弹衣松解扣。
黑色的薄衣几近无声地滑落,还未达地,还未看清十三的愕然,我一用力,冰冷的尖刀插进了我的胸口。那刀尖的温度刺激得我心脏一阵收缩。
血一滴一滴地滴下来,滴到地上,滴到我的左手腕上。
我笑着望着他:"我要见暗夜!"
十三的眼里盛满浓浓的伤痛。
他突然抱起我,从那高高的屋顶上往下冲。我听到他慌乱地吼叫:"让开,都给我他妈的让开!"我看到好多人,好多车,好多惊讶的表情。
可是,暗夜,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你?暗夜,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的眼皮这么重?我不要睡,我要见你!
可是,世界还是在我眼前化做了一片黑暗,只依稀见到一片红色光晕从手腕上散落开去……
正文 第2章 莫离(1)
浑浑噩噩中,只觉得身上仿佛有火在烧,那种蚀骨的疼痛又从心头丝丝蔓延出来,我使劲地挣扎着,却只是徒劳。
耳边突然冒出无数个声音,却没有一个是我可以听得懂的。
脑海中那当胸一刀突然清晰,那句"不存在了"让我全身一震。意识越来越清楚,那个无比牵挂的名字刷的一下闪过心头
暗夜!
我挥手一揪,一个沉沉的东西突然压下来,我闷闷地一哼,还没来得及分辨耳边突然增大的噪音,唇上突然就多了一团软软的东西。我心下一下子就明白了,虽然眼睛依然重得可以,还是拼尽全力一巴掌挥了过去。
尽管心里明白就我现在这状况,估计这一挥也没什么力,但是总算是个心理安慰。
我现在又没出任务,怎么能让人白白地占了便宜?当然了,若是出任务,如暗夜所说,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即便如此,我也没真让人占了多大的便宜去。
"呼"一阵齐齐的抽气声传来。
只有这个声音果然是不分国界不分种族啊,一听就明白。
"离儿,离儿……"低低的软语在耳边响起,一只芊芊的细手抓住了我的手。
奇怪,虽然仍旧知道这是我完全没听过的语言,但是为什么却又听得懂了呢?还有,这个声音是谁?暗夜呢?暗夜在哪里?
眼前的一切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
粉妆罗赏,曼肢素裹,几分妖娆,几分干练,那手的主人竟是一位宫装美妇。旁边是一个二三十来岁的男子,和一个一脸悻悻然的小男孩,估计刚才被我打了一巴掌的就是他了。
整个房间里除了这三人还有许多锦衣绫罗的下人打扮的女孩子,看到我醒过来,都是一脸的欢喜。
我抬眼一瞟,最后将目光放到了眼前这个拉着我的手的女人身上,虽然眼前有很多我无法理解的东西,可是,我顾不了这么多了。为什么明明是十三抱我离开的,他却不在?难道暗夜出事了?
美妇显然被我冰冷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地放开了我的手。
我冷冷地说:"暗夜呢?我要见他!这是哪里?谁带我来的?"
美妇一怔,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男子。
一直没有做声的小男孩若有所思地对上我的眼睛,然后挥手斥退了一屋子奇奇怪怪的人。走过去,对美妇说道:"娘,她不是姐姐!"此话一出,屋子里的其他两个人都面有异色。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伟岸男子盯了他一眼,正要开口,我一句话插进去:"我没兴趣听你们扯过去扯过来,暗夜在哪里?"估计我的脸色是极其难看的,尤其是在我本来就身体状况不好的情况下。
一句话出口,除了那个小屁孩,其他两个人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心头一怒,支手就从床上翻起来,可是,还没等我身子坐直,手一颤,我一下子就跌回了床上。
我一下子蒙了。
怎么会?即使再衰弱,我的手也不可能变回小孩子的模样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满脸迷茫地望着眼前这几个也许能给我解惑的人。
"阁下是什么人?"那个男子一揽衣摆,坐在床边。
我皱着眉,我这盗者的身份是不可能随便告诉人的,所以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好看的眉飞扬起来。他对我拱了拱手道:"在下莫书齐,这是拙荆,这是犬子。"他依次指了指身边的美妇和小屁孩。
我点了点头。
莫书齐又依次介绍了许多情况。我听得心情越来越沉重。
他说,这里是君朝,他的妹妹是宫里的莫妃娘娘,我名叫莫离,这个名字是一出生时皇上亲赐的。我是御封的凤仪郡主,而那个倒霉的小屁孩叫莫琰,是孝仪侯。我和那个小屁孩是双生子,甚得皇上喜欢。我们今年都只有九岁。难怪我的手那么小了!
我怔怔地望了他许久,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莫书齐看着我的表情,一反开始的和善面容,极其严肃地对我说:"姑娘,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多大,更不管你是人是鬼,总之你现在是凤仪郡主,还望姑娘记住了!"说完,携了一旁哭哭啼啼的夫人走了出去。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心头那丝从来就没有挥去过的寂寞又排山倒海地淹没了过来。
没有暗夜,这里没有暗夜!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九岁?为什么是九岁?那么久以前的九岁,不正是我遇到暗夜的时候吗?命运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上一次的九岁,暗夜把脏兮兮的我从垃圾堆里拉出来,用他干净的袖子擦我的脸,用他美丽的蓝眼睛望着我,温柔地问我:"你要跟我回家吗?"这一次的九岁,我却被抛弃在了这个我一无所知的地方。心中的支柱轰然倒塌,唯剩一片废墟。
正文 第2章 莫离(2)
是对我的惩罚吗?惩罚我不该偷东西?记得那些大人都是这么教育小孩子的: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不然我就不要你了!暗夜,你也不要我了吗?
如果那一刀注定了让我离开你,为什么吝啬的孟婆不肯给我一碗汤?为什么我还要这么深刻清楚地记得你?
脸上突然有清晰的温暖,我木然地收回望向吊着银丝镂空熏炉的床顶。
莫琰轻轻地捧起我的脸,强迫我无焦距的目光对上他温暖的眼眸。
我偏过头,手撑床板,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原来,失去你竟然可以让我颓废到如此啊。那些所谓的坚强,所谓的能力,都存活于你的笑容之中。
莫琰趴上床,推了推我的背,小心翼翼地说:"姐,你放心,琰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我淡漠一笑,声音如白水一样平淡:"是你说的,我不是你姐姐,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好,我不需要谁的怜悯。没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了。"说到后来竟然浮出一丝笑容。苦与乐,悲与喜,于我,又有什么区别?
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可是,爹爹说了,你现在就是姐姐啊!"
我木然回首。
离开难道是老天的惩罚吗?姑且把那叫上一世吧,暗夜、十三,是我太依赖你们了吧?所以,你们一不在,我的世界就轰然倒塌了。
说那一刀是想逼十三带我去见暗夜,不如说是我在逃避吧。逃避见到那般完美如神祗的暗夜被抓走,逃避见到我最珍惜的十三的背叛。
十三,我那么了解的人,我那么求他他都不肯放我走,又怎么会放了我,放了暗夜?
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啊!
我笑起来,无比张狂。"自欺欺人,你看我在自欺欺人啊!"眼泪终于簌簌地掉了下来,突破那十六年冰冷生涯的桎梏,"好,以后我就是莫离了。"
莫离,莫离,多么深情的名字,像是情人的呼唤。不要离开,一生一世
暗夜啊……
正文 第3章 消情
过了好几日,这莫离的身子才渐渐好了起来。仔细一问,却只是染了个感冒也就是风寒而已。难怪我刚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火烧火燎的。
只是这样单薄的身子着实让我心寒。所以一能下地,我就坚持每天锻炼。或许为了怀念,或许为了其他,我偶尔也试试"手上的本事",把莫书齐身上的配件顺手牵羊了。他也不恼,也不在意我从来不叫他爹,只好脾气地问我把东西讨回去。
只是苦了那小屁孩,刚刚还拿在手里的东西,转眼就不见了。开始时,还见他一直在那儿转啊转,后来见了莫书齐的"示范",一丢了东西也知道过来找我了。
只有那莫夫人,我是下不了手去拿她东西的。每次一见我,她就用一双美丽幽怨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我,仿佛要透过我看到她的女儿。那样的眼神,让从小就没有父母亲人的我一见就觉得愧疚。
估计着我是跟以前的莫离不太一样的,莫书齐既然要让我做他的女儿,必然是要为我打点好一切的。府里好多下人都被遣走了,应该是平时跟以前的莫离接触比较多的人吧。没想到连累了他们。
没几日,莫书齐又重新送了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来。
那小丫头估计是第一次伺候人,一见了我就啪嗒一声跪下,战战兢兢地说:"小……小姐好,奴婢以后会好好伺候小姐的,求小姐千万要收下奴婢。"说着一阵跪行过来,拉着我的裙摆,忽然又触电般地松开手,一个劲儿地一边擦着自己的手,一边咚咚地叩着头。
我本来正在我住的临霄阁的院子里晒太阳,听到她的声音才缓缓地睁了眼。一睁眼就见到这副情景。
"真他妈的……"我愤愤地一念,那小丫头倏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我,我的心头忽悠悠地颤了几颤,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下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面色蜡黄,一双眼睛无助地望向我。
我定定地望向她,像是看到了九岁前的自己。也是这么人见人欺,有时为了半个馒头被一群同样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打到不成|人样。
"你叫什么名字?"看她的装扮,莫书齐连衣裳都没给她换,若我没有看上她,估计她立刻就会被送回去。
"我……奴婢……"她挣扎着要往地上跪,被我紧紧地拽在手里又跪不下去。"奴婢的娘叫奴婢丫头。"
我的手一抖,心中刻意封闭起来的某个角落扬起尘土。
"丫头,你以后就跟我们住在一起了。"九岁被暗夜带回"盗者",为了安全,没有带回"盗者"的正式基地,但已经有好几个小孩站在那巨大无比的房间里好奇地看着紧紧抓着暗夜衣摆的我。
那里,还有十三。
"丫头,你本来可以成为最优秀的盗者的,只是你太感情用事。"暗夜的手揉着我的头。
"丫头,你的动作还不够利落,还要……"
"丫头……"
"丫头……"
我的十年岁月盛满了"丫头"二字,满满的,像是浓稠的糖水,融着暗夜的温柔,融着十三的纵容,融着我对幸福的奢求。
"小姐……"她怕怕地看着我,想要拉我却又不敢。
我回过神来,悄无痕迹地敛了神色,一眼看向她:"要我收下你可以,以后你就叫消情,不准再在我面前提‘丫头‘二字,你可记住了?"
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一颗头磕得咚咚响:"是是是,消情记得了。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我一笑:"我有什么好谢的,不过也是个没人在意的人罢了。你起来吧,以后别在我眼前跪来跪去的,我头晕。"
她听了我叫她起来,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又听了我的吩咐,刚要跪下称是,又想起我叫她不要跪,一时间立在那里,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旁边一早就站在那里却被我自动忽略的莫书齐走过来,刚要摸我的头,我脚步一转利落地避开,他的手就那么悬空在那里。
他尴尬地收回手,问道:"离儿对她可还满意,要是不满意,爹再去给你挑。"
我看了看消情紧张的表情,说道:"不用了,就是她了。你把她带下去换身衣服吧。还有……"我本来已经转身走了,又加了一句,"以后她就是我的人,你们别随便使唤她。"
莫书齐尴尬地应了一声,就唤了消情走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的萧索背影。
我知道我现在名义上是他的女儿,这么对他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我活了二十五年,受了二十五年不能喜形于色的训练,为了保证安全,更是基本不与上头的联络人以外的人接触。就算同是盗者,除了十三,其他盗者相互之间的来往也是不多的,何况这个突然多出来的"爹"?更何况,这个爹一开始那句"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多大,更不管你是人是鬼,总之你现在是凤仪郡主,还望姑娘记住了"让我觉得总有什么不简单!
若我不是他女儿,他何苦这么对我?更不用说对我的几分恭谨了。
我从来就想活得简简单单,不用去跟狗抢饭吃,不用从晾衣竿上偷衣服,能平凡过一辈子就好。可是,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为什么都这么不简单?
我扬着头,阳光撒在我脸上,跟以前一样,只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再也不会有十三站在身后看着我了。再也不会有暗夜买冰淇淋给我吃了。
永别了,暗七!
我不理会那些下人的眼光,就这么扬着头,迈开步子,旋转、旋转……
身后,莫琰的眼光迷茫而专注。
我转到他身边,拉着他一起在阳光下跳动。
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脚步下是我们短小的影子,被我们踩来踩去,在暖暖的阳光下瑟缩着,颤抖着,像无助的孩子,无助的我。
他忽然问道:"姐,你到底在忧伤什么?为什么你这么不开心?"
忧伤吗?我没有忧伤,我只是觉得冷啊,只是冷了,所以要运动一下不是吗?
"你这个小屁孩懂什么?"我笑着望向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忧伤了?"我一直都在笑,不是吗?
他正要开口,一旁忽然过来一个穿着宽大宫装的奇怪老人,莫琰一把拉住我,不准我再动。
那个奇怪老人对着我福了福,用尖细的嗓子道:"凤仪郡主吉祥!孝仪侯爷吉祥!皇上有旨,凤仪郡主身子已康复,特在渊华宫设宴,为凤仪郡主小庆。请孝仪侯一同进宫。"
原来是最奇怪的人群公公啊!
莫琰点点头,对那公公还了个礼:"烦劳石公公回禀皇上,莫离、莫琰承蒙皇上挂念了。"
进退有度,面色严肃,俨然一副大人样,和平时判若两人。
那石公公又寒暄了几句,都是些有关莫离的病的事。我想着又不是我得病了,关我什么事?我怎么知道这病得怎么样?理都不想理他。
莫琰倒是圆滑地帮我挡了回去。
那石公公一走,我就笑瞅着莫琰:"当真要我进宫?你们可都知道我不是什么凤仪郡主,露了马脚你们就不怕我连累你们?"
莫琰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皇上对你的宠爱你是不知道,别说公主了,就是各位殿下也没有得到过这种殊荣。你就是做出什么离谱的事皇上也不会怪你的。更何况不是还有我吗?"
"我无所谓啊,我本来就是死了一次的人了。我担什么心?"
我看着莫琰,心头忽然涌起一种感动。这个小屁孩是真的把我当他姐姐了,是真的在一心一意地关心我啊。我真的算是有亲人了吗?
正文 第4章 初相见(1)
进宫可真不是个好差事。第二日一早我就被消情从床上喊了起来。
干我们这行的大多是没有起床气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暗夜并不常派任务给我,所以我一般都是自然醒。
我脸色应该是不好看的,消情吓得扑通一声又下去了。
得!我还长得吓人了不是?
我懒懒地让她起来帮我梳妆。
果然穷人都是受气的。消情还这么小,而且是才来伺候人,都已经学会动不动就下跪了,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我坐在铜镜前,镜子里是一张稚嫩的脸,大约是年纪还小,倒看不出漂亮不漂亮,不过多少还是五官清秀、讨人喜欢的。只是那镜子实在模糊得厉害,我没心情瞧,索性闭上了眼,任消情忙活。
消情要给我戴耳环,我拿手一挡,说道:"这个就不用了。"
我是从来不戴耳环的,理由很简单:影响行动便捷,制约工作发挥。
消情喏喏地称是,眼睛瞟向梳妆盒里的耳环。我听到她的叹气,微微一笑,顺手把盒子递给她,"这盒里的耳饰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吧。"
消情吓得连连告饶。
我转身看着她。
这个孩子,和当初的我一样,只是我还有暗夜做我的救赎,她的救赎又在哪里?
我拉着她的手,说道:"你既然跟了我,要么就跟一辈子,要么你现在就走!"
消情急道:"消情愿意跟小姐一辈子的。"
我就知道!
"既然咱们这一辈子都在一起了,自然就是亲人了。这么点东西,你要是真的想要就拿去好了,反正也不是我的。"我静静地望着她,她要是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的身份也瞒不住她,"你别以为我是在侮辱你,我知道,穷人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骨气了!也许你觉得我拿东西给你,是在作践你,但是,我确实没有这个意思。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就只是装饰罢了,可是,对于很多人却是救命的。"
我闭上眼。穷人?谁才是穷人啊?我才是穷得什么都没有了!
许久都没听见消情有什么动静。我睁开眼,却见那小姑娘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
"小姐……小姐你真是好人,消情以后会好好侍奉小姐的……"消情泪汪汪的大眼睛眨巴巴地望着我。可是,她说来说去也就只有这一句。
我点点头,转回身去。消情赶紧过来给我梳头。
我想,或者像我们这种被践踏在最底层的人最是经不得别人对自己好吧?只要感到一点点的温暖就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不管前面有多艰险,不管是否会粉身碎骨。人们都笑飞蛾扑火,但是没有体会过那种蚀骨的寒冷的人,又怎么知道那一星豆光的温暖?
其实老大是很聪明的人呢。
我们这些小孩全是老大找来的最"糟糕"的人,或者,连人都算不上。可是,老大却给了我们最好的用度、最温暖的关怀,他让我们迷恋上这种幸福。于是再辛苦的训练我们都坚持下来了,再艰巨的任务我们都完成了。我们其实也不过是一群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是犯罪,却依旧固执地不肯回头。
正想着,突然听到消情的声音:"小姐的首饰好奇特啊,还会发光呢!"
我低头一看,愣住了。左手腕上隐隐有红光透出来,提起衣袖一看,竟是那从我生下来就有的黑色缠丝。
我一直以为这缠丝是暗七的,可是暗七已经死了,它却还是跟过来了。前几日身体不太好,看样子这缠丝也是才长出来的。
如此看来,这缠丝缠住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灵魂啊!
那我为什么在这里?也跟这个奇怪的缠丝有关系吗?当初昏迷去时,似乎还看到了红色的光晕……
想来想去,这种奇怪的事也是想不通的。总之,暗七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存在的是凤仪郡主。
我叹了口气,朝消情笑笑,没有答她的话。
消情替我梳妆好,问我满意不满意。或者是刚才那一番话的缘故,她竟然笑着抬头看我,眼里再没有浓浓的恐惧和担忧。
我摸摸头顶上的弧玉,问道:"这是什么?"
"小侯爷福"消情忽然放下梳子回身伏在地上。
"那是你的品阶象征。玉质越是纯白,玉牌越高,表示品阶越高。你头上这块叫‘炳‘,仅次于公主的‘讣‘。"莫琰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祥云缠枝莲墨黑绣金袍,头上半束镂空连云玉冠,衬得年幼的他也显得稍稍有点"玉树临风"的感觉。
莫琰拉了我的手就往外走,我回头对消情道:"你也跟我一起去吧!"既然是我选的她,我就不能把她一个人留下来。像她这般心思单纯的小孩子好好调教一番或许会有用的。
消情探询地瞟向莫琰,莫琰点点头:"堂堂凤仪郡主本就该有个丫头跟着。"消情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喜色。
走了许久才出了莫府,我这才惊觉莫府的大,偏偏这脚上的鞋子又是正宗的一字鞋,穿在脚上十分的不舒服。不过也没办法,鞋子分成左右两只脚也不过是一百多年的事,现在哪里有?只有改天叫人帮着做一双了。
正文 第4章 初相见(2)
还好,出了门,就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看赶车的人的装束和那天的石公公差不多,应该是皇上派来接我们的吧。
那公公见了我,连忙上来做了个福,从马车下取了张凳子放在车旁,消情扶着我上了车。
那公公也坐上来赶车,我连忙问:"莫琰不坐上来吗?"
那公公恭谨地回道:"禀郡主,这是女眷乘的马车,小侯爷是骑马的。"我点点头。
果然看见莫琰骑了匹还没长成的小红马,那马虽小,却四蹄矫健,神情高傲,看样子是匹良驹。马儿火焰一样的毛色衬得莫琰的黑衣威严无比。
马车缓缓前行,莫琰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窗口处。我几次一撩起帘子,就正好看到他的侧脸。我心头一阵感动。
这个孩子,他知道他是我在莫府唯一真心接受的人,他明白我笑容下掩藏的孤单,所以一直都不肯离开我的视线。
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处处照顾着我。耳边又响起他那句郑重其事的"琰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心头终究软了下来。
上一世已成空,也许重生也有重生的意义吧。或许,冥冥之中的生死转换也自有它的含义。
思想间,听得外面的公公喊道:"宫门到了"消情懂事地先爬下车,取出小凳扶我下车。
我朝她一笑,她终于也回我一笑。
这个孩子心里的结解开了吗?
那小公公禀告道:"郡主,过了这道长庭门,除了皇上的步撵其他车马一律不准入内,就委屈郡主步行了。"说着,做了个福,接过莫琰的马缰准备退下去。那小马却很不满意地喷着鼻子,小公公费了好大劲才把不断刨蹄子的它带了下去。
莫琰过来牵我的手,细心地带着完全不识路的我穿过一道道宫门,更小声地讲述着这宫里的布局。
我细细地记着,不愿辜负这个孩子的一片好心。其实做我们这行的,方向感都是很好的,他粗粗地叙述了一遍,我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了。
正讲着,前面出现几个宫娥,见了我们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莫琰叫了她们起来,顺便在我耳边说道:"这些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果然,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从一边的亭子里转过头来。见了我,笑道:"离丫头又来了?快过来让本宫看看。"
她眼里的温柔让我一怔,而她身上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更是让我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我赶紧向她福了福,走了过去。
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脸,叹道:"前些日子听说你这丫头病了,果然瘦了好多。这些日子身子好了吧?"
我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眼神像在看我又像是透过我在看着别人。只是,为什么高高在上如她,眼里也有这么多的风尘?
又寒暄了几句,莫琰以皇上还在渊华宫等我们为由要告退。
她美丽的杏眼透出一阵忧伤,对我们摆摆手:"既然是皇上在等,那你们就快去吧。"
莫琰赶紧带了我告退。
我回头一看,总觉得她身上的落寞就连那高高的凤冠和那一身锦衣华袍也遮掩不住。可转念一想,这高高的宫墙中,又有哪个女子不落寞呢?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那传说中的渊华宫,这里就是那莫书齐的妹妹莫妃的地盘了。
一进宫就有早已等候多时的嬷嬷们迎了出来。
这一路上,莫琰都拉着我的手不放,我本来觉得这种姿势在这深宫大院里多有不便,可转念一想,不过是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拉拉手,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还是俩双胞胎。
说起这双胞胎我就心有不甘。虽说我跟他有可能是异卵双胞胎,所以长相上没有那么相像,但凭什么这小子比我好看这么多?
渊华宫不是很大,但内里装饰却颇费心思。因地制宜,采水成瀑;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长桥卧波,盛花蔽空,层叠错落。真值得赞一句巧夺天工!如此看来,这莫妃确实是顶受宠的,那么,我跟莫琰的封号也是拜她所赐了?
正想着,一边的老嬷嬷已经打了帘子。我抽了抽手,莫琰面无表情地回看了我一眼,硬是拉着我钻了进去。我低着头,正想着这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却被脚下的景像吓了一大跳。
天啊,居然以一整块巨大无比的琉璃做成地面!这要承受多大的力啊!这得多厚的琉璃啊!这得多奢侈啊!
而透过这琉璃地面看去,这渊华宫竟是建在湖面上!水中游戏的鱼虾纤毫毕现,恍若置身水晶宫中!
记得上一世我去偷过一对战国时期的琉璃鸭,只有婴儿手掌大小,一白一青,却因为材质琉璃在战国时期本就少得可怜,而且要做出这么厚的琉璃更是不易,那货主光是付给我们"盗者"组织的"活动资金"就是五百万美金!
正文 第4章 初相见(3)
由此可见,这座宫殿是何等值钱!我的手立刻痒了起来,可惜整座宫殿就是搬也搬不走,何况是偷。
"凤仪,怎么回事?快过来让姑母瞧瞧!"我茫然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无比失态地坐在地上,摸着那地面回不过神来。
眼前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美人正热情地向我招手。
真是:面若桃李,目如秋水。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莲步轻摇处,自有暗香浮动;盈盈回眸间,何止风情万种!
难怪这般奢侈,就连我见了也禁不住心神荡漾,何况是皇上?也只有这般美人才不折了这琼台玉阁!
只是,比起刚见过的皇后,这莫妃却妖娆有余,高贵不足。相比之下,我倒更喜欢皇后,一身清冷气质,仿佛世间一切没一样在她眼里。只是,可怜了这样的高傲女子,依旧做了深宫中的庸脂俗粉!
"离丫头来了吗?"一身玄黑锈金滚边龙袍从半透明的屏风后闪了出来。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我的心忽然一揪,撕裂般地疼痛起来。我狠狠地用手指掐着自己,直到掐出血来。我听到莫琰的呵斥,我感到有人在掰我的手指,我看到眼前那个他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我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我就这么望着他,不敢呼吸,不敢闭眼,不敢迈步。我怕有一点点的波动,就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我在心里一刻不停地念叨着那个念了无数次的名字:暗夜!
暗夜,怎么会是你?
我看
祭司的情人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