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 完结第94部分阅读
金玉满唐 完结 作者:肉书屋
金玉满唐 完结第94部分阅读
,肯定还惹的不轻,不然也不能让她出卖自己。
冉韵还未来得及答话,罗氏便怒道,“你前两天见他了?”
“见了啊,就在我们家后花园,他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增加情趣。”冉韵见罗氏脸色越发不好,还不忘把自己摘出来,“其实我是不想见他的。”
罗氏自是了解自己女儿,叹了口气,用手点着她的脑袋,“你啊你!一点也不向着自己夫君,就知道闹小脾气!你们两个婚后可怎么办哦!”
这么一说,冉颜也觉得,像刘青松那么不靠谱的人,再加上一个半大孩子的冉韵,这日子过的应该……也蛮有意思。
冉颜看着罗氏帮冉韵梳头,忽然想到刘青松的验尸之名早就被世人所知,又不禁忧心凶手会不顾一切的找他报复。
过度忧虑也罢,做好万全准备总是没错。刘青松那边靠近皇城,并且官员云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就怕有人会像上次那样,绑架威胁,冉韵这里须得加强保护。
冉颜正欲去寻冉云生,便有侍婢通报,“郎君来了。”
“你们先忙,我出去看看。”冉颜起身道。
罗氏道,“好。”
冉颜走出房门,见冉云生一袭红褐色圆领袍服,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容上蓄了胡须,遮掩了几分容色,显得成熟稳重。
“阿颜。”冉云生灿然一笑,明眸生辉,那份灵动掩藏不住,“一早便听说你来了,我刚腾出空来。”
“十哥,近来如何?”冉颜因为婚后各种事情接踵而来,每次见面都是匆匆忙忙,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冉云生微微笑着,“挺好。去花园里坐坐吧?”
冉颜嗯了一声。
两人顺着曲廊慢慢往花园中去,侍婢在身后远远跟着。
冉颜抬头仔细看了看冉云生,总觉得他有哪些不太一样。
冉云生见她看的专注,眼眸带笑,“才月余不见,阿颜不认识十哥了吗?”
冉颜摇头,“只是很久没有仔细看你了。”
她忽然明白了,冉云生的笑里少了那份“热”。犹记得在苏州时他的笑容虽然温和,却隐含热烈,在儒雅的表象之下,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从灵魂里散发出来的热烈,让人不知不觉便会被他的笑容感染。那时候看着他笑,便是一种愉悦的事情。
而如今,却是温和之下带着淡淡的凉意。纵使见到她是真的高兴,但高兴弥补不了灵魂缺少的那一丝东西。
或许只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人都会改变吧。哪有一成不变的人和事呢?
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冉颜也不愿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转而道,“卿儿怎么样?我想去看看他。”
冉永卿是冉云生为儿子取的名字,那个孩子如今已经快两岁了,继承了冉云生一双漂亮的眼睛,生的极好,现在正在牙牙学语,分外惹人怜爱。
“家里吵吵嚷嚷,我便让尔冬带着他到庄子上住几天。”冉云生看着冉颜有些失望,笑道,“改日我带着他去你府上给你瞧瞧。”
冉颜笑道,“还是别劳累孩子,我得空便会来看他。我那三个孩子现在会唤人了呢,也会认人了,十哥,你常常来看看他们吧?你是我亲兄长,不要在意那些门第之见。等孩子再大些,我便带他们来看你。”
“好。”冉云生答应,接着问道,“对了,本家也来人了,阿颜可要见见?”
冉颜对那个本家没有丝毫情分可言,“不见,见了平添烦扰,我只当这里是我娘家,苏州那个冉氏与我已经再无瓜葛了。我是欠了生养之恩,可他们也因为我嫁了萧氏而得到不少好处,不是吗?”
自从冉颜嫁到萧家,冉氏便沾上了门阀氏族的光,在哪里别人都会卖几分颜面,再加上冉颜争气,一胎生了三个,萧氏举族都特别重视。为了使冉颜的出身足够匹配嫡子之母的身份,萧氏给予了冉氏莫大的照顾,族中为官之人可说是官运亨通,俨然已经成为苏州最光耀的门第,在整个淮南道、江南道也是能数得上的高门大第。
“罢了,他们伤你心在先,你也的确没有必要自降身段去屈就他们。”冉云生叹了口气。
“大喜的日子,十哥叹什么气,我不在乎。有三叔、婶娘,还有你和阿韵,我知足了。”冉颜笑道。
原本冉颜是想问问冉平裕是否有意愿脱离商籍,如果他愿意,让萧颂找些关系帮他入官籍,然而如今深陷权利之争的深渊,再加上刘品让临死之时的遗言,冉颜觉得有些厌倦。
况且现在也不是入官籍的好时机,所以她也就暂时不去问这件事情。
“郎君,献梁夫人。”
一个侍婢从小径中一路跑过来。
两人止住脚步,冉云生问道,“何事?”
侍婢微微躬身道,“方才萧府来人传话,说方才官署来人请献梁夫人,说是三司的事情,请夫人去大理寺一趟。”
冉颜微微一顿,三司最近也就只管查太子这一个案子,眼看限定的期限要到了,这么急着找她过去,是为了验尸?还是确认口供?
冉云生道,“这么急,怕是有重要事情,你先去吧,不用去向母亲和阿韵辞别了,我一会儿去告诉她们。”
“好。”冉颜点头,便带人随着那侍婢到了内门道。
萧府的小厮正等在那里,见到冉颜连忙施了一礼,“夫人。”
“有没有说让我去大理寺做什么?”冉颜问道。
“未曾说,来人只说工具都为夫人准备好了,请夫人直接随着进宫即可。”小厮答道。
马车驶到内门道前,冉颜与冉云生道别,进了车里忽然想到之前想说的一件事情,挑开帘子道,“十哥,最近不太平,阿韵送嫁的队伍多派些护卫,府中人手可够?”
“够了。”冉云生道。
什么身份地位,能养多少护院,这是有规定的,冉云生既然不答数量,大约是超出了唐律允许的范围。
对于大商贾来说,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各方面打点好,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有家财要护。
冉颜得到答案也就安心了。
一行匆匆返回府内,那名大理寺官员已经急的满头大汗,见到冉颜便立刻道,“献梁夫人不必换翟衣了,直接去大理寺不入后宫,方才宫里又死了一个,伤了重伤一个,三司特命下官来请夫人去验一验。”
冉颜迟疑了一下,道,“可否借你鱼符一观?”
鱼符是朝廷官员的“身份证”,鱼符里面刻有官员的姓名、任职衙门、官居级别、俸禄几许以及出行享受何种待遇等。随身佩戴,出入宫门的时候必须要检查。
那名官员愣了一下,旋即也反应过来,现在是多事之秋,萧颂又是负责案子的官员,难保凶手不会拿他家人开刀,冉颜谨慎一些也是常理,便连忙掏出了鱼符。
冉颜接过来看了一下,她曾看过萧颂的鱼符,是银的,而这名官员的鱼符是铜的,比萧颂的要小很多,鱼符的大小根据官职品级来,冉颜能辨别这是真的鱼符,便递还给他,“抱歉,近来有些草木皆兵。”
“献梁夫人如此是应该的。”那官员道。
冉颜道,“走吧。”
“好。”那官员匆匆出门,牵了缰绳翻身上马,等待冉颜坐上马车之后,挥鞭在前面带路。
萧府侍卫则跟着,把冉颜送到宫门口,才转回去。
那官员不禁抹了把汗,心道应该小心没错,可这献梁夫人实在是小心过头了吧!他到宫门口掏了鱼符给守卫,又从袖中掏出一份官署签下的通行函,这样即便冉颜不穿命妇服也可以进入。
马车驶入宫门内,直接从捷径偏道向大理寺驶去。
一路疾驰,刚开始在平整的石板路上还稍微好些,拐了个弯之后便颠簸起来,马车被颠的咣啷咣啷作响。
因颠簸的太厉害,冉颜忙于稳住自己的身体,但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什么不对劲呢?
冉颜静下心来细想,马蹄声和车轮声交织传入耳。她忽然一惊——马蹄声少了!
方才那名官员还乘马个在侧的,不知何时便没了!但从转弯之后,也根本没有多久,也没听见马蹄声离开啊!
冉颜轻轻挑开窗帘,从窗子向外看了看,见没有人,便索性探出头去往后看。
摇晃的视线中,看见马匹停在后面三丈外,那名官员倒在小径上,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来。她心头一凛,往四周看了看,这里是草木茂盛的林荫道,四周没有一个军卫,前后亦没有任何人。
要大声呼救吗?凶手候在此处伏击,显然是对宫中的防备分布很了解,即便她大声呼喊,恐怕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人听见。
冉颜正在思虑对策之时,车帘忽然被拨开,一张俊秀的脸探进来,冲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献梁夫人。
他乍然一笑间,那双宛若含着一泓泉水般灵气逼人的双眼,宛如掬着一汪莹彻的水。
第418章 焦灼
面对这让人过目不忘的双眼,这朱唇皓齿,冉颜缓缓道,“安瑾。”
无论是冉颜抑或萧颂,或者三司的任何一名官员,都不觉得安瑾会清白,但也都以为他区区一个宦官,不过是太子帮太子办事罢了!可眼下看来,竟非如此?
“夫人还记得我。”安瑾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那样的灵动。一如初见时,那个仿佛坠入凡尘的精灵。
“你截下我的目的。”冉颜平静的问道。
安瑾竟然放下车帘,转过身背对冉颜专心驾车,“夫人是个聪明人,千万不要妄想呼救,不要妄想背后袭击我,夫人有三个可爱的孩子,你一定不会想他们出事的,对吗?”
冉颜冷冷看着他的背影。
安瑾侧过头,唇角微翘,“夫人不信?你府上是否有个叫歌蓝的?李德謇喜欢的那个,呵,夫人信她吗。”
安瑾斜倚在车门边,透过竹帘的细缝,看向冉颜,笑的倾国倾城莫可比,“夫人还是疑心了,否则你应该立刻就动手杀了我。”
冉颜默不作声,她不是一个容易轻信的人,然而一旦信任某个人,倘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她便会坚定不移的信任。所以她绝对不会怀疑歌蓝,只觉得这不过是安瑾的又一个捉弄人的游戏罢了!
冉颜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认为安瑾既然能够悄无声息放倒方才那官员和车夫,此刻又有恃无恐,他功夫绝对不低,至少,瞬杀她不成问题。
冉颜不做声,默默的将自己的帕揉成一条,然后系起来。
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平静无波,安瑾的笑中带着些许温柔,“夫人一次比一次令我惊奇。”
这种温柔很美,仿佛发自内心,能够轻而易举的撼动人心,但出现的不合时宜只会让人心里发寒。
“是你。”阁楼里出现的那个人,冉颜想遍了所有人,却未曾想过他。
安瑾未曾答话,马车驶入一个偏僻的巷子前,他回头道,“夫人莫急,请先下车吧。”
冉颜看了一眼外面,起身下车时顺手将系好的帕子往车底一丢。
等一会儿安瑾势必会把马车弄走,他应该不会刻意低头往车底去看,如果很不幸她扔的位置不好,也很可能一眼就被发现了,但她现在不能回头去看。
“夫人请。”安瑾道。
耀白的阳光下,冉颜这么近的看安瑾,不禁觉得有些吃惊,这个人的皮肤白如凝脂没有丝毫瑕疵,竟不是像一般戏子那样傅粉,黑羽翅般的长睫在眼底落下阴影遮住那两汪灵泉。
冉颜曾经帮过他一次,但她不敢天真的把希望放在旧时之恩上。于是便起身下了车。
这是一个荒废的深巷,草丛直到腰际,烈烈的阳光照几乎不能照到其中,在巷子的尽头有一闪破旧的门,即便距离的如此之远,冉颜也能清楚的看见上面红色的漆剥落,露出腐朽发黑的木头。
“说你的目的,否则我宁肯死在这个路口,也绝不会进去。”冉颜止住脚步。
进入那个地方会面对什么?像太子中庶子和刘品让那样被虐的满身是伤?还是一场挑战她心里承受能力的考验?
“放心,夫人与我有恩,若非必要,我不会恩将仇报。”安瑾似乎耐心已然耗尽,“夫人请进吧,不要逼我动手。”
冉颜在前面安瑾让她贴着墙壁往里面走,冉颜走的很从容,但她时不时的便会擦到旁边草丛,以裙裾的遮掩才到几株草。
她知道,放眼望过来,根本看不见被踩到的这区区几根草,但有她的帕子指引,相信萧颂一定能够发现。
快接近尽头那扇门时,冉颜猛然觉得后颈一痛,顿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大理寺中,另外一位大理寺少卿谢静与御史中丞李胜昌守在放置尸体的房间前,一个跪坐在席上闭眸入定般,一个负手转来转去。
原本大理寺负责此案的人是孙振,但他涉案被停职查办,由另外一位少卿谢静顶替。谢静主要是负责参议刑法轻重,参与修改唐律中刑法的部分,他在破案方面远远不如孙振,但大理寺已经没有第三个少卿了。
半晌,谢静张开眼睛道,“李中丞,坐下来喝口茶吧。”
“我喝不下去,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来!还要梳洗打扮不成!”李胜昌烦躁道。
“不如明日请刘医丞过来看看。”谢静语气平缓。
李胜昌听了更加烦躁,“没有几日了!再等下去,圣上问下来谁担着?”
谢静人如其名,不仅仅十分安静,什么时候说话都是慢悠悠的,并且十分和气,“去接应的人马上就回来了,不争这一时半刻,来喝口茶。
李胜昌听得冒火,心里早就开始怒吼了:喝!喝!喝!就知道喝!真不知道大理寺派你来干什么,从早上到现在,劝茶不止十次了,别的什么事情也没干!
忍了半晌,李胜昌生生压下火气,以比较平和的语气岔开话题道,“萧侍郎在曲江那边也不知有没有新的进展。”
“萧侍郎办案从未出过差错,李中丞且安心吧。”谢静缓缓道。
李胜昌无力的叹了口气,他和谢静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提起萧颂,主要是想提醒谢静,这大暑天的,把人家年轻力壮的推出去到曲江暴晒,他们两个老家伙呆在这里算是比较惬意了,要是半点事情也办不成,这传出去能好听?
两人都不说话,李胜昌怕谢静再嗦,便跪坐下来,伸长脖子的等着接应的人来。
过了半刻,何寺正领着两排兵卫抬用板子抬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李胜昌一见,蹭的一下蹿了起来,急步迎了上去,“怎么回事!”
“李中丞、谢少卿,张主簿遭袭,已经……”何寺正叹了口气,挥手令人将尸首抬上来来。
李眩昌愣在原地,半晌,谢静问道,“献梁夫人呢?”
“不见献梁夫人,下官已派人去宫门确认过,半个时辰以前,张主簿与献梁夫人经过宫门。”何寺正说着,从旁边兵卫手里接过一张纸,“下官在张主簿遇害的地方发现了他用血写下的字迹,下官令人拓了下来。”
李胜昌伸手接过那张纸,只见上面写两个硕大的字——东宫。
后面仿佛要写什么,但是只有一点,没有再写下去。
“这么说来是东宫所为!”李胜昌怒火冲天,“东宫把献梁夫人劫走想干什么?”
“快快去请张尚书和袁寺卿。”谢静也有些坐不住了,说话的速度也稍显急促。
他们没有派护卫,是因为从平康坊到宫内只有短短的距离,而且人来人往,守卫多不胜数,倘若这样还出事,那可就事情大了!谁也没想到,凶手比他们想象的要猖狂百倍,竟敢在宫内动手!
显而易见,凶手已经视自己生命如粪土!
而这个人,不可能是太子!
“何寺正,先把张主簿的尸体放置到好,老夫这就去禀报圣上!太猖狂了!不信他还敢在宫内截杀老夫!”李胜昌咬牙切齿,甩袖奔往甘露殿。
请冉颜来验尸,是李胜昌想出来的,万一她真的出了三长两短……坊间都传闻,萧颂已经恋妻如狂……他可怎么向萧颂交代啊!
李胜昌本来就是个急躁的性子,此时各种情绪涌上来,全部都化作一腔愤怒,不将此人碎尸万段,不能解心头之恨!
烈日炎炎,大地焦灼,正如此刻宫内所有人的心情。
宫内一早上死了两人,重伤一人,一名命妇被截,生死未卜。除了还在曲江的萧颂等人,三司其余人全部都如被架上了火堆。
天子震怒,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冒着炎炎烈日急急赶赴甘露殿的书房。
禁卫军一时也提心吊胆,全部枕戈待旦,等候上面一发令,便开始搜人。在号称禁卫森严的太极宫内居然发生这种事情,不仅仅是对禁卫军的挑衅,而是对整个大唐的挑衅!
花香阵阵,凉风习习。
冉颜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才醒过来。
一睁眼,眼前的景致让她一愣。外面看起来很荒芜,可是这个小院里却百花争艳,收拾的十分干净,在深宫之中,荒芜之处,忽然看见这样的地方,便如误入了桃花源一般。
而她双手双脚被缚住,侧躺在树荫下的一张软榻上。
她挪动了一下身体,忽听头顶上的有个声音道,“你醒了?”
冉颜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合欢树花叶清奇,绿荫如伞,身着一袭未曾染色的宽袖交领布袍的安瑾正侧躺在一根横枝上,修长如玉的手握着一卷书搭在屈起的膝上,湿漉漉的墨发披散,黑羽翅般的长睫,半掩住含笑的灵动眼眸,正闲适而慵懒的望着她。
纵然,冉颜是一个对美并不算太敏感的人,脑子昏昏沉沉之间看见这样的画面,还是有片刻的恍惚,以为自己不慎闯入了仙境。
第419章 因谁而起
微风徐徐,如彩霞绚烂的绒花微微摆动。这样温和的安瑾太能迷惑人,即便冉颜习惯用理性思维思考问题,此刻也丝毫想象不到,眼前这个如不沾人间烟火的……男子,挑起了长安的血雨腥风,那么的疯狂,那么的……歇斯底里。
冉颜不会说什么风雅的词句,脑海里只有一个相对此刻美景略显苍白词,便是“美到极致”。
或许是因为净身较晚,安瑾身上还是带着许多明显的男性特征,并非一般宦官那样纯粹阴柔的样子。
冉颜移开目光,从软榻上坐起来,“你抓我来究竟想干什么?”
“萧铉之告诉我你手里有一封李泰谋反的证据。”安瑾道。
有所求最好,冉颜抬头看他,“你想要那个?”
安瑾手握为拳,支撑着头部,从鼻腔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哼”,另外一只手中书册有一些没一下的敲打着膝盖,“你们萧家,倒也人才辈出,献梁夫人一定想象不到,所有的事情都是因萧铉之所起吧。”
冉颜心底一惊,的确,她从没有怀疑过萧铉之,她觉得三司之中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冉颜垂眸,衡量他这句话到底有几分可信性。
这件事情里面,的确掺杂了萧铉之的影子,他只是献了一份李泰谋反的证据给太子。其余根本看不出来有他参与的痕迹。
安瑾似乎看出冉颜的心思,彷如闲聊一般,“萧铉之与你那夫君实在有一拼,他的确没有出谋划策,然而他不动声色的推动这一切,总是能够在最佳的时机将此事继续下去,太子却浑然不觉。”
他书册敲打的动作微微停了一下,“东阳夫人的儿子也果然不差。哈!”
安瑾轻笑一声,缓缓坐起身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那你?”冉颜心里觉得,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有机会逃脱,不如将此事弄个明白。
“献梁夫人总是这样临危不乱,我很喜欢。便是告之你真相也无不可。”安瑾道,“萧铉之恰巧需要利用我,而我,也恰巧需要利用他,如此而已。”
冉颜略一贯穿前后,便明白事情的前后。
萧十郎会这么做很容易理解,他一直觉得自己母亲是个寡情之人,然而,在她生命的最终,他才有机会明白,原来母亲只是不知该怎样与他相处。
回想东阳夫人的一生,除了寂寥,便是苦楚。儿子,是她生存的唯一慰藉,她又如何会真的置之不理?
萧铉之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便能了解,母亲私底下对他的保护是多么周全,那份如山般的母爱突如其来,他怕是一时难以承受。
东阳夫人被李恪所杀,这份恨意定然更加难以阻挡。
萧铉之想借由太子的手,除掉李恪,也就顺理成章。但是萧铉之不是朝廷官员,平时想见太子没那么容易,所以与太子之间的沟通,都由安瑾来传递。
“是萧铉之告诉你他母亲还有一班旧部?”冉颜问道。
“不错。”安瑾道。
“这么说来,你引我去密道,是萧铉之故意安排?”冉颜皱眉,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倘若这一切都是萧铉之一人策划,那他也太可怕了。
“萧铉之?呵!”安瑾微微挑起眉梢,便是一片风情,“萧铉之只是告诉我那批力量可用,那帮蠢货居然妄想控制我,呵,我……没有自由,却也不是任谁都能控制!”
说到最后,安瑾眸中杀气毕现。一直过于平静的神情,也有了些裂痕。
安瑾的明显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想说什么,不会被人左右。冉颜到现在为止已经问过许多次,却还是摸不清他抓自己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他似乎不想杀她,也并不是想从她这里索取什么东西,这样她心里有些没底,不由想旁敲侧击:“安瑾……”
“不要叫这个名字。”安瑾冷冷打断她的话。
园子安静下来,蝉声阵阵。片刻,安瑾才道,“段昀在。”
这是安瑾的本名。但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人记得,也不会有人在意。
“我们段家,只剩下我这一脉香火,那年家族遭难,全家人拼死将我送出来,送到长安……这个连娼 妓 胡 姬都有一席之地的京都,却容不下我!”
那一刹,冉颜似乎有看到有晶莹的水珠从那双灵动的眼眸滑落。
安瑾用书遮住脸,声音微哑,“是不是很无用?”
“在逆境里,死是解脱,活着才需要勇气。”冉颜道。她顿时也明白了,李德謇为什么会被卷进此事里,是他把安瑾献给太子的!
当初安瑾只是教坊的伎人,司乐,还叫段昀在。虽然身份卑贱,但至少他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完整的男人,纵然脱离贱藉对孤身一人的他来说,难于登天,但是他内心还可以抱有希望,即便为这个希望奋斗一生最终也无法如愿,那他就算死后去了九泉之下,也有底气去见先人了。
然而,就连这一丝卑微的希望,也不过是奢望。
一切都从那次庆典开始,到入东宫结束,他的世界轰然崩塌,从此只有无尽的黑暗,无尽的绝望!连李承乾的宠爱对于他来说,全部都是噩梦!
七年前。
那次宫廷庆典上,是李德謇偶然间看见了才艺超群的段昀在。
李德謇那时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见过的俏佳人美郎君多不胜数,尽管段昀在的容貌经过了遮掩,还是被他一眼看出来。
段昀在那时还是个少年,有些女相,被李德謇误认为是女子,在一两次刻意的接触之下,终于发现他是个男子,惋惜的同时,也深深被他的才学折服。
因此也屡次帮助过段昀在,那时他心里很感激。觉得像李德謇这样名门子弟,能够纡尊降贵的,对他有一定的尊重,实在很难得。因此孤僻如他,也与李德謇渐渐话多了起来。
与李德謇相识一年以后的某天,李德謇告诉他,有一个机会也许能够脱离教坊。
段昀在心中高兴,连忙问是什么机会。
李德謇说:太子近来颇喜音律,只要能获得他的赞赏,我届时在他耳边说几句好话,他一高兴,帮你脱离贱藉,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思虑了许久,最终决定搏一搏。
在李德謇的安排下,十五岁的段昀在便出现在了太子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果然很醉心音律,并且极为欣赏段昀在的才艺,每每便招他到东宫演奏,有时候兴起,还会问他许多关于音律上的问题,再后来,便不仅仅问音律,还会问段昀在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喜欢读什么书、是否懂诗词……
段昀在把自己的表现拿捏的恰到好处,除了音律突出之外,其他方面都表现出一般的水准。李承乾也如预期那般,越来越看重他。
然而与此同时,段昀在也发现一个令他惊惧的事情,李承乾看他的眼袖温柔、宠溺,全不是正常男人看男人的感觉!
但段昀在并不能确定,也曾经隐晦的与李德謇提起过此事,但李德謇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未曾回应。
自那以后,李承乾召了两次,他都称病未去。
时隔一个月以后,段昀在以为李承乾的又生有了别的喜好,便渐渐放松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教坊不会招收年纪太小的伎人,通常情况下是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而十六岁之后,伎人便要开始接参与表演,也就意味着,没有很长的时间给他们练习。
所以在教坊中,对于还未艺成的伎人来说,是十分辛苦枯燥的,但段昀在的琴艺几乎已经与习教不相上下,也十分的博闻强记,所以相对来说要轻松许多。大多数人每天要记曲谱记到半夜,但他不用。
不过为了不显得太不合群,段昀在常常与其他人一样,在曲谱房内呆到半夜。
夜漏更深,曲谱房内还是灯火通明。
段昀在皱着眉头垂眸盯着自己面前的曲谱,他的脸颊上点了许多斑,但依旧难以掩藏他出色的容貌。
“昀在,习教让你去丙琴室。”忽有人高声道。
段昀在道了一声谢,便合上书册,从曲谱房走了出去,沿着长廊疾步往丙琴室走去。
廊挂了竹骨的圆灯笼,外面糊的高丽纸,明亮如月。
“老师。”段昀在站在门外唤道。
屋内响起了脚步声。段昀在心中微微诧异,平时习教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怎么可能亲自过来给他开门?
刚想完,门便被拉开。段昀在强忍着不曾抬头,直视习教这么鲁莽的行为,只会惹怒他,以后的日子怕是会很难过。
他把身子躬下去更低,“老师。”
话音方落,猛的被人拽了进去。他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待站定之后,飞快的抬眼看了拽他的人,不禁愣住。
李承乾正带着满脸戏谑的笑望着他。
“殿下。”段昀在连忙躬身行礼。
李承乾伸手扶起他,“都说了不许这般多礼,把头抬起来我瞧瞧。”
段昀在迟疑了半晌,还是微微抬起头,很快便又垂了下去。
p:李承乾与安瑾的事情写的不会很多。也许会有很多人觉得荒唐或者疑问,但袖纸认为,一个拥有储 君完全信赖和宠爱的内侍,完全有能力兴风作浪,东汉末年的宦官之乱便是一例。窃国尚可,安瑾拿手中所有的权利,和自己的小命去玩,杀≈一些朝廷官员也完全不在话下。只是没有人想到他是个疯子而已。
另外,冉女士水深火热的日子过多了,已然十分淡定。暂时的隐忍不等于软弱,彪悍一如冉女士,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彪悍。)
第420章 隐爱
头顶响起李承乾的声音,“前些日我听说你病了,急的茶饭不思,奈何宫里头那些老家伙把我管的严严实实,今日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你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殿下惦记,已经好了。”段昀在躬身答道。
李承乾高兴道,“那就好,我刚刚去了你的寝房,才知道你们居然要那么晚才可以睡,我今晚要偷偷出宫,你陪我一起去吧!”
段昀在心中一喜,抬起头来飞快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他觉得如果能趁机逃走,就算一辈子浪迹天涯也好!心思一转,便道,“谢太子殿下。”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你要是喜欢,我以后每次出去玩都带上你,习教这里你不用担心,我帮你说。”李承乾上前拉住他的手,便要往外走。
段昀在用力挣脱,“殿下身份尊贵,不该如此。”
他说出这话,李承乾久久没有回应,他思虑片刻,抬起头却对上李承乾含笑的眼眸,“你不喜欢我抓着你的手,我就不抓,走吧,走吧,良宵苦短!”
段昀在略略放下心来。这是 他进入教坊三年以来第一次出宫,心中激动自是不必说。
李承乾不愧是三天两头的溜出宫,带着他几乎一路畅通无阻。
段昀在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些路线,如果今日没有机会逃离,改日可以寻机会。
两人一出宫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李承乾放声大笑,畅快无比,段昀在望着月明星垂、浩瀚无穷的夜空,以及周围田园风光,也不禁笑出声音。
李承乾躺倒在草坪上,看着段昀在,忽然道,“你要是能这样一直陪着我多好。”
段昀在的笑声戛然而止,恭谨的道,“殿下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我一日不见你都想得慌,这一个多月,真正是度日如年。”李承乾瞬也不瞬的盯着他,“我觉得我喜欢你了。”
段昀在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一时震惊的哑口无言。
李承乾见着他呆傻的模样,心中愈喜,起身一把将他带入怀里,不容分说的便亲上他的的唇。
李承乾在此之前从来未曾亲过男人,刚开始除了是真的有些动心,还带着一种猎奇心理,然而真正吻了,却觉得愈发不能自拔。
段昀在如遭雷击,脑子有一刹的空白,反应过来之后,猛的给了李承乾狠狠一拳。
这一拳打在了李承乾的腮上,顿时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出宫的欣喜,刹那间被惊惧淹没。
时隔多年。安瑾再回想起来,已经想不起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记得当时他几乎要抬腿逃跑,却见李承乾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血,说:走吧,去东市。
他说:对不起,我刚刚一时……
李承乾说了很多解释的话,安瑾已经记不清楚,但李承乾带给他的震惊,至今记忆犹新。
本来应该是天之骄子,尊贵无比的地位,却那么放低身段。
震惊是够多了,但惧怕也伴随而来。李承乾的一切表现,带给他的,除了战战兢兢,没有其他。
烈日当空,风中也带了一丝闷热。
冉颜看安瑾用书遮着面容,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睡着。
冉颜想通始末,也就不再多言,心中默默盘算怎样逃离,她遇见被绑架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心里相对来说比较平静,而且她分析眼下这个状况,还不算最糟。
至少,安瑾的情绪不算激烈,她应该还有一些时间。
冉颜想着,从榻上坐起来,道,“我陪你玩完这最后一场游戏。”
静默了片刻,安瑾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将手中的书册丢到榻上,冉颜垂眸看了一眼,是《战国策》。
“献梁夫人就这么自信我不会杀了你?”安瑾声音有些沙哑。
“你说过,我于你有恩,不会恩将仇报。但杀不杀也都在你一念间。”冉颜微微抿唇,她得做好两手准备。
不能只等着别人来救。安瑾是这案子的主谋,倘若能活捉最好,若是威胁到冉颜的生命,她也必须得生死相搏。
而且,安瑾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其实就是个疯子。如果冉颜没有猜错的话,安瑾之所以能够顺利的绑架她,是因为他给三司的人下了圈套,他为了捉她,便杀了一两个官员。三司会有什么举动,全都在他的意料之内,甚至,连因为急着赶路而会走的那条小径,他都一清二楚。
冉颜身上的毒药没有了,显然是被安瑾取走。
不过她还有藏在头发里的银针,她能感觉到银针还在。她的左袖袋里,还有一方浸了毒的帕子。
这两样东西,都不适合等到真正拼起来再用,而更合适诱杀。可是安瑾的武功究竟如何,还是未知数,即便靠近,又能有几成把握?
日影西移。
整个宫内的侍卫都调动起来,四处搜人。
尤其是对大理寺一片进行了仔细的排查,任何大大小小的宫殿都不曾放过。
冉颜在院子里,能够隐约听见外面的声音,仿佛距离这里并不远,却不知为何,居然没有人发现。所以冉颜觉得,她之前看到的那个门不过是个假象,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根本不是从之前那扇门进来的地方。
冉颜正在想,怎样把头发里的银针取到袖袋里,却听见扑棱棱的声响。紧接着便是咕咕的声音。
她转头,看见安瑾手上落了一只鸽子,他取下鸽子脚上的小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小纸条,看完之后,唇角微微一弯,将纸条递给了她,“萧侍郎果然识时务。”
冉颜展开信,不是萧颂写的,但看内容大概能猜测,应是魏王府传来的消息,其内容大意是:已经收到萧府藏的那封信,但是地图没有找到。
地图?冉颜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未打算直接探问。
“你想杀李承乾,有无数次的机会,却选择这样迂回曲折的方式,最终也没有手刃他血恨,有意义吗?”冉颜放下字条,问道。
“我是想过杀他,因为一切都是因为他,否则,也不会有那些谄媚之人将我净身送到东宫!”安瑾在说到“净身”的时候,漂亮的面容十分僵硬。
第421章 微妙关系
安谨面上忽而笑意盈盈,“但杀了他,怎比毁了他更痛快只有毁了他,才能消我心头万分之一的恨。”
安谨也算是世家子弟,对于他来说,现在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之前就与家人一起死了好。他在乎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尊严,他肩上还担负着整个段氏的希望。
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段氏不仅所有的希望全部倒塌,更甚至断子绝孙,这样的怒火,岂是手刃仇人便能解脱?
冉颜自己也不是一个能看得开的人,所以对于安谨的此刻的心情,她也能略略感受一二。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她不忍杀他,可是如果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她不忍心,安谨也能对她不忍心?
况且,现在的状况,她还处于劣势。
“献梁夫人暂且在此地候着,待我去办完最后一件事情,再来与 诀别。”安谨宛如一片叶般从树上轻轻落下,几个起落,从容的从高墙翻过。看样子,其武功不弱。
冉颜没想到,他就这么放着她,是自信别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此处?还是说,根本就不想杀她?她顾不得想这么多,连忙往那棵合欢树旁边挪,把在上面使劲磨绳子。
冉颜是被反绑住,手脚有绳子连接,根本坐不起身,磨的动作也分外吃力。她选择先磨那根连接的绳子,一旦那个断了,她便能站起身子,去找找有没有尖锐的东西。
夏季烈日炎炎,又快要接近午时,即便是在树下,冉颜只磨了一会儿,便浑身大汗淋漓,浑身酸痛,而那绳子却只起了层毛。
冉颜歇了一会儿,试着伸手去拽那根绳子,看看能不能将脚拉到手能够到的程度。但显然,纵使冉颜身体相当柔韧,也不能完成这个杂技类的动作,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在树干上磨绳子。
方才外面的人刚刚搜过这边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会过来了,冉颜边磨绳子边想。
她正磨的认真,忽而听见一丝轻微的声响,不禁抬头看去,竟见一个绿色官服的人朝这边走来。
阳光下,更显得肤色白似雪。
“苏伏。”冉颜停下动作。
苏伏看了她一眼,袖中抽出一把已然出鞘的剑闪电般的挥剑,精准无误的将捆绑她手脚的绳子都一并斩断。
冉颜从榻上站起来,道了一声,“多谢。”
“得罪了。”苏伏未曾回应冉的话,伸手环住她的腰,兔起鹘落,轻松的翻过重重宫墙,直到了大理寺门口才将她放下。
冉颜还以为会与安谨有一场生死相搏,现在脱身了,不由感觉很轻松,至少没有到那种万不得已的地步。
但是苏伏根本就是无所求,对于这份恩情,冉颜除了说一声谢谢,当真不知如何相报。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既非朋友亦非恋人,仿佛只比陌生人多了一种淡淡的情愫,有似是故人久不相见之后的平淡。
“谢谢。”冉颜再次说了一遍。
“举手之劳,无需言谢。”苏伏说罢,转身往太医署的方向走去。
“献梁夫人!”何寺正带着人急匆匆出来,却看见站在门口的冉颜,不禁满脸惊诧,“你不是被人劫走了?”
自从见识了
金玉满唐 完结第9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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