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巡夜
兰子义带着几个西辑虎营的将士点着火把在营中巡视,桃逐虎一身铁甲手按刀柄跟在一旁,就连仇家父子两人也都披甲佩剑与兰子义走在一起。
今夜营中的确是狂欢之夜,但张望老将自然不会放任将士豪饮而让军营不设防,那些张望挑选出来的亲兵只是少喝了一点之后便去营中要害地方防守去了,而现在夜已近仲,将士们早就在酒精的作用下昏睡过去了。
酒宴结束之前张望便已经分别给兰子义、戚荣勋他们布置了任务,京营各营营将还有兰、戚二人都要带队巡视营中,一来检查各处岗哨守军是否精神,二来严肃军纪免得营中将士喝了酒后互相滋事,三来则查看营火不要失火烧营。
兰子义的银价明光铠回营之后已经被擦拭干净,现在在火把的照耀下每一片鳞甲都耀耀生辉,看上去就像是一盏明灯,把周围全都照亮了。
桃逐兔看着兰子义这幅模样笑道:
“少爷你穿着这一身在夜里就是一个活靶子,我要是妖贼埋伏在暗处,你早就死过一百回了。”
兰子义听到桃逐兔的调侃气喘吁吁的笑道:
“幸亏三哥你不是妖贼,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桃逐兔听到兰子义喘气,不满的说道:
“刚才出来的巡查的时候我就说你别穿铠甲,不行穿这一身行头太累。”
兰子义摆摆手说道:
“身不正,令不行。我是出来巡夜的军官,要是连我自己都仪表不正那我还怎么号令军中?”
桃逐兔闻言立马反驳道:
“那少爷现在这满头大汗的样子仪表哪里还能算得上端庄?这样就能号令全军了?再说了,现在这军中卫侯怎么号令?”
说着桃逐兔指着一旁帐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军士,而帐篷中则传出如雷般的鼾声。
兰子义被桃逐兔噎住,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调侃自己道:
“我也纳闷了,在战场上我穿的也是这身甲胄,还要挥剑砍人,挥斥方猷,当时也不见得累,怎么现在就成这副样子了。”
桃逐兔说道:
“少爷你在战场上骑得是高头大马,根本不用自己两条腿跑,这就省下了许多力气,再说战场上以命搏命,稍有闪失就脑袋搬家,心神都在刀刃上聚着少爷你哪里可能有心思再去管自己累不累。”
兰子义摇着头笑道:
“三哥你说的还真有道理,我在战场上冲阵的时候压根感觉不到身体有何异样,刚才帐中卸了甲我才发现自己肩头都已经被甲胄磨破皮了,现在更是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哪都不舒服。”
兰子义这话一出,周围诸人都笑了,就连随行的军士们都跟着偷笑了两声。其实将士们都打心里佩服兰子义,他这么个贵胄公子在军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打起仗来还老是冲锋在前,将士们又怎能不佩服他。
众人嬉笑之时,唯有仇文若没有笑,他观察了周围一个又一个的帐篷后说道:
“太尉今晚未免托大了,只靠选出来的那点亲信防守两万多人的大营实在是力不能及。”
仇孝直闻言答道:
“太尉要考虑的并不紧紧是防守的问题,还有将士们的疲劳问题,以及士气问题。自方城、寿春两战之后,妖贼气盛,官军气衰,妖贼渡江之后京师更是惶恐。今天好不容易大胜,这全赖将士们舍命死战,要是今天这一仗打完还不让将士们好吃好喝一顿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仇文若并不同意他父亲,他说道:
“可现在营外还有几十万妖贼,他们只是被打散,随时都有可能聚拢过来,要是妖贼今晚劫营我军就靠这满地醉汉怎么打?”
仇孝直说道:
“的确有这风险,但贼众有胆子有脑子过来劫营的也就只有雷有德,其他妖贼不过乌合之众,而且今日一战妖贼已经胆破,我军今夜至少无虞,要是今夜都还如临大敌,我看将士们精神会顶不住。太尉很是懂得张弛有度。”
这时兰子义他们刚刚经过了最后一个需要巡查的岗哨,兰子义与哨兵打过招呼后又逗留一会,确认将士们没有松懈之后兰子义开始领着人打道回府。
仇孝直借着火光观察了下兰子义的脸色后说道:
“卫侯,我看你喜得并不真诚,心里是有心事吧。”
兰子义闻言看了仇孝直一眼,撅着嘴没有说话。仇孝直也不等兰子义发话便又开口说道:
“卫侯是在担心皇上那边会不会饶了你?”
兰子义听到这话把脸侧到一边,黑暗顿时笼罩了他的面孔,众人虽然看不清楚兰子义的表情,但都看到了兰子义肩头的动作,那是再点头。
跟随而来的军士们在桃逐兔的怒目注视下识相的散开到周围,不过桃逐兔的贴心动作这次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兰子义并没有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仇孝直与仇文若也不可能找出什么话来缓解兰子义心中的焦虑。
仇孝直见兰子义暗中叹气也就不再多说,众人返程的路上就这么默默的走着,没人说话。
不过很快就有人打破了尴尬的场面,兰子义他们一行人在营中碰到了同样是巡营归来的戚荣勋一行人,两边军士见面后各自行礼,兰子义与戚荣勋更是抱拳互相问候
“卫侯!”
“戚侯!”
反正回程是一路,两边队伍撞见之后便合兵一处,共向大帐走去。
兰子义既然与戚荣勋并排走在一起也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聊道:
“戚侯今晚可在营中查到什么作奸犯科之事?”
戚荣勋答道:
“见到两个喝醉了想要打架的,刀都拔出来了被我撞见,各上了十鞭子,勒令回帐睡觉去了。”
兰子义问道:
“为何打起来呢?“
戚荣勋不屑的笑道:
“嗨,一个敬酒一个没喝,两边都觉得没面子,然后就要动刀子,见得都不能再多了。“
然后戚荣勋打量了一眼兰子义的队伍,问道:
“你大哥呢?“
兰子义答道:
“我大哥今天兴致高昂,被太尉灌得烂醉,已经回帐篷睡觉去了。“
戚荣勋又问道:
“那你家二哥呢?今天回营之后就再没见到他。“
兰子义本想开口说桃逐鹿回京去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于是改口道:
“我命二哥给我爹报捷,我爹老说我书生一个,打不了仗,今天我要让他刮目相看。“
戚荣勋闻言笑道:
“卫侯真是的,方城大捷的时候你不报,项城守住了你不报,偏要京城脚下的时候你报,这里可隔着一条江呢。“
戚荣勋并没有多想,他没有发觉兰子义在撒谎,可兰子义自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手心在冒汗。
兰子义咳嗽了一声后开口解释,他的语音语调并没有因为心中的紧张而发生变化,他说道:
“江北虽然离北镇近,但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拱卫京师,这可不是一般的荣誉。“
戚荣勋闻言说道:
“这么说来桃逐鹿现在是在京城了?“
戚荣勋说者无意,兰子义听着有意,兰子义无所谓的看着戚荣勋说道:
“戚侯何出此言?“
戚荣勋笑道:
“江南岸边被妖贼搅和的一片糜烂,能通消息去塞北的只有京城了,桃逐鹿不去京城还能去哪?“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没有答话。在兰子义身后的桃逐兔则学着兰子义保持着最大的可知,面无表情。桃逐兔可不傻,他知道兰子义不想暴露桃逐鹿的真是行踪。
戚荣勋并不是那种心思缜密去发觉周围异样的人,他继续说道:
“卫侯今天胆子够大啊,居然跟德王打德王。“
兰子义听到这话手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然后就捏成拳头再也放不开。兰子义说道:
“德王当中抽我耳光,我忍不住,自然就还手了。“
戚荣勋扭头对兰子义笑道:
“不止是还手吧?我听说你都动刀子了。”
但扭头过来的戚荣勋发现兰子义脸色明显起了变化,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这件事,转而改口说道:
“卫侯今天打得好啊,你的骑兵在妖贼阵中纵横驰骋,硬生生把妖贼的阵给搅黄了。“
兰子义同时说道:
“戚侯今天的指挥也是沉着冷静,神机营的威力我可算是见识到了。还有你们戚家长刀,的确威力惊人。“
两人互相吹捧却并非是出于拱卫,这话里至少有一半都是真心话,战场上的兰子义和戚荣勋互相之间的配合是非常紧密的,但两人的立场和背后的势力却让两人的关系不可能太紧密。
说这话众人已经来到了大帐前,帐中灯火通明,里面的热气隔着帐门都能感觉到,看样子今天营中的人都到齐了,就跟昨晚战前一样。
随兰子义而来的军士们立在帐外不再入内,兰子义则摘下头盔捏了捏鼻梁说道:
“昨晚没睡好,今天又累了一天,我还真是希望今晚能睡个好觉。“
戚荣勋伸手去掀门帘,一边掀一边说道:
“太尉今天喝了那么多酒都没有躺倒下去要召集将领来商议军情,我们又怎么能喊累?忍忍吧卫侯,等太尉安排完你就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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