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杨昊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无数个场景：第一次偷父母的钱，被父亲训斥却被溺爱自己的母亲紧紧地搂在怀里，看着父亲无奈的表情，自己得意的眼神；第一次给小女生写纸条却被捉弄，自己愤怒无比的眼神；第一次被人痛揍，立誓要报仇时那凶悍的目光；第一次砍人后对方求饶时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快意……

    那一个个眼神不断得被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有一种要炸裂的感觉，还带着一种撕裂心扉的痛。这就是自己，他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这十八年的人生。

    自记事起就没流过的眼泪一下子冲破了泪腺，汹涌而出。一下子鼻涕和着眼泪流满了他的脸颊。哪里还有喊打喊杀的kfn老大的半分式样。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的那些小弟们从没看过老大这副形象，黑白小野鸡都忘记读秒了。

    “噗通”一声，杨昊跪在了地上，双手抱着顶在自己额头的五四式手枪痛哭起来：“求求你，求求你，绕了我，绕了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他从没有在外人面前如此懦弱过，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

    贝利似乎对杨昊的求饶无动于衷，他淡淡地说道：“既然游戏开始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他难道真的要开枪？

    李嫣然看不下去了，冲动地要过去制止。之前的娇俏泼辣完全不同，这一刻给吴谦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守卫正义的战士，见到不平的那种义无反顾让吴谦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死死的拽住。

    李嫣然焦急而又不满地看着吴谦，咬着牙说道：“他还是个学生。”

    确实，杨昊不管再怎么混蛋也只是限于一个不良学生，并没有犯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显然让他因此而付出生命就连吴谦都有种义愤的感觉。但是基于对贝利的信任，只能假装平静地说道：“相信我。”

    “再见！”贝利说完这两个字，杨昊眼见到本就被扣动大半的扳机猛的被食指压了下去，顿时万念俱灰。

    “啪！”

    杨昊全身剧颤，应声倒了下去。

    黑白小野鸡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

    紧接着跟随着杨昊的那群人里有个女生昏了过去，被旁边的男生搂住。而其他人更多的是一脸的懵圈。

    谁都听得出刚才“啪”的一声只是机械的碰撞声，弹药并没有炸响。杨昊怎么就倒下去了呢？

    贝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卡壳了。”

    话音刚落，杨昊就一屁股坐了起来，他摸摸额头，不放心又摸了摸身上，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很显然，正如贝利所说的，枪卡壳了，他没被爆头，连一点伤都没有。

    李嫣然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好像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扭过头，吴谦正微笑地看着她，并冲她点了点头。

    杨昊看着贝利，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本能的想骂娘，可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一样，根本骂不出口，憋得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贝利根本不理会他现在的心情，依旧冷酷地说道：“大男人流血不流泪，时间还没到呢！我们继续。”

    “咔咔！”手枪上膛的声音让杨昊打了个激灵，紧接着黑洞洞的枪口再一次地抵到了他的额头。

    这让他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还不如开始一枪把自己崩了拉倒。这种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又跳进鬼门关的感觉，太他妈难受了。

    贝利这回毫不犹豫地就扣动了扳机。

    “啪！”

    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这声响动颤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了，因为还是机械撞击的声音。

    他妈的又卡壳了。

    杨昊全身一颤后一脸的木然，他这回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他感觉自己裤裆里涌进了一股热流。

    自己居然吓尿了。从初三立誓以后只有自己欺负别人，没有被别人欺负的那一天起，从一股不服输的毅力到现在的豪情万丈，都随着这一泡尿付诸东流。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又卡壳了。”贝利嘴里在表达着歉意，可脸上却完全是戏谑。

    杨昊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爆发出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你杀了我吧！”

    “咔咔！”手枪再次上膛。

    “事不过三，我这就满足你。”

    黝黑的五四式手枪在空中划了个完美的弧线再次在杨昊的额头前停住，依旧没有半分的犹豫，贝利扣动了扳机。

    “呯！”一声巨响，杨昊看到一团火花从漆黑的枪口喷射而出，就像是从深渊底下窜出的凶兽。紧接着，额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包括黑白小野鸡在内的杨昊的那些小弟们都呆若木鸡，那一声枪响像魔鬼的咒语，让他们既动不了，也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老大直挺挺地倒下。

    李嫣然咬着嘴唇，原本红艳艳的双唇被她咬的发白。刚刚的枪声让她异常的后悔，她完全可以阻止的，即便杨昊是不良青年，那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吴谦也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太信任这个兄弟了，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贝利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贝利的父母都清楚。

    所有人的内心都如翻涌的潮水，场面却安静得要命，但没有一个人动一下或者发一声，就连刚才撩拨树叶的微风都停了下来，似乎在配合这怪异的氛围。

    杨昊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瞳孔里里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和雪白的云。

    “好美！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他贪婪地想多看两眼这世间的美好，生怕自己去到另一个世界后再也见不到了。

    “再见爸爸、再见妈妈，再见我的兄弟们，再见欺负过我的和我欺负过的人们”他在心里喊出了最后的遗言。

    突然，一个阴仄仄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份平静。

    “弄把仿真枪吓唬小孩子，贝哥，你可真英雄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相和他声音一样阴鸷的大背头一脸玩味从不远处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气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