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主任的改变让吴谦觉得有意思起来，他故意放软了语气：“就没有一点回旋余地了吗？”

    “当然有！”肖主任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在权利之下有几个不低头的，何况你只是个碰瓷的混混，哪怕你懂少林功夫。

    吴谦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我该怎么做呢？”

    肖主任哼了一声，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下巴扬到了天上，“只要你赔偿我三次碰瓷的钱，再加一倍的精神损失费，我就会重新考虑一下。”

    吴谦冷笑了一声：“你对所有找你办事的人都是这个调子吧！”

    对于吴谦态度的突然转变，肖主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五月二十三号，也就是前天，你收车间职工王有才8000元，挤掉了我老丈人去新厂区的名额；五月二十一号，收永利设备公司销售经理何庆元5000元，抹掉他们供应设备的故障通报；五月二十号，收卫生保洁员顾阿姨200元，免除对她的工作考核处罚……”

    吴谦娓娓说了二十多条，全是肖主任收受的贿赂，最多的8000元，最少的只有70块，他全都照收不误，而且这二十多条都是五月份一个月的。

    肖主任每听一条，脸就黑了一分，等吴谦说完，脸黑得跟碳头似得。

    吴谦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还要我说四月份、三月份的吗？”

    “你有证据吗？”

    肖主任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他虽然有些贪得无厌，但并不傻，从来不收数额大的贿金，就是怕留下证据，这也是他当上主任后这十几年屹立不倒的原因。

    虽然细算算，总额是巨大的，但每一条都是鸡毛蒜皮，就是为了让人查不清，查不全。只是他没想到吴谦无论巨细，都了然于胸。

    吴谦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要证据是吧，明天你就会在市纪委的审讯室看到。”

    吴谦的确没有证据，这些信息都是来自于“超神贷”。每当他要给王子珊凑医药费的时候，询问app谁是最适合被碰瓷的人，app都告诉他是肖主任，并罗列了他这些受贿时间和细节，这才有吴谦连续三次碰瓷一个人。

    有时候隐隐觉得，似乎“超神贷”是在有意识地引导他，将他加入到某些事件当中。

    肖主任却慌了，他现在是宁可信其有，况且如果没有证据，吴谦不可能一条条这么清楚。

    “兄弟，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嘛！”他一下子就换上了一张谄媚的脸谱，那速度，不去川剧里变脸可惜了。

    吴谦却不接话，一把拿过肖主任手中的水果袋，打开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你看我老丈人就送这么几个烂苹果啊！”

    “这这……”肖主任汗都出来了，突然他灵机一动，说道，“这是我自己吃的，我刚出来就是准备去买水果的。”

    “那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吴谦不满地说道。

    “是是，我这就去，马上就去”肖主任就像接到圣旨一般，连电梯都没做，一溜烟就消失在楼梯间。

    化疗病房里，正打着点滴的王礼怀和女儿又一茬没一茬的聊着，两个人心里都憋着事。

    王礼怀心里愁的是得罪了肖主任，真把自己给下岗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而王子珊心里想的是，爸爸要真下岗了正好就能在家养身体了。而且马上就要放暑假了，自己打打暑假工，虽然日子清苦一点，但也不是过不下去。

    就在两人各有所思的时候，一声热情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

    “王师傅，快来吃水果啦！”

    两人循声看去，只见肖主任一脸的献媚，端着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托盘，托盘里放了各式水果，水果上还带着水珠，一看就是刚洗过的。

    王礼怀见到肖主任去而复返，并且态度也来了个180度的逆转，赶紧招呼他坐下。

    王子珊却是一脸的厌恶：“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珊珊！”王礼怀赶紧喝止了王子珊，看肖主任回来的态度，自己心中又萌发了希望，当然不能让女儿两句话给破坏了。

    肖主任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这就弄错了，谁说我走了，我是去洗水果去了。”说着从托盘里抓了一把一元硬币大的樱桃，塞在王礼怀手里，“王师傅，这是东山大樱桃，新鲜上市的，尝尝。”

    然后看了看一直用戒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王子珊说道：“妹妹，你也吃啊！”

    一句“妹妹”喊得王子珊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摆手道：“我不吃，我不吃。”

    她哪里知道肖主任堂堂一个车间主任要喊手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工人的女儿喊妹妹，心里有多憋屈了。没办法，都是逼出来的。

    吴谦答应不举报他的条件就是，要把王礼怀当自己亲爹对待，那可不得叫王子珊妹妹吗？

    本来吴谦还想让肖主任喊王礼怀叫王叔的，肖主任实在叫不出口，就借口说怕在单位影响不好，反而不好照顾王礼怀，吴谦这才作罢，要不他一张老脸还真没法在单位搁了。

    肖主任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王子珊很是疑心，而且她注意到就连肖主任前后两次拿来的水果完全不不一样。肖主任出去这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她脑袋里闪过一个人的影子，猛地站了起来。

    肖主任吓了一跳，看着王子珊眉头深锁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什么没做好，惹到吴谦的这个未来媳妇不高兴了，赶紧说道：“妹妹，这些水果不合口味没关系，只要你想吃，哥就给你去买。”

    王子珊根本懒得搭理他，几步走到了窗前。

    窗户正对着医院的露天停车场，王子珊四处搜寻了一下，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办，上了一辆小轿车后就冲忙地离开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辆车消失的路口，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当她终于把眼光挪开，转过身来的时候，肖主任正在跟王礼怀告辞，还顺便跟她说了声拜拜。

    王子珊坐回到病床边，王礼怀兴奋地告诉他，肖主任认真考虑了他身体状况和家庭情况，不但让他去新厂区，还会给他换个轻松的工种。

    看着爸爸那高兴的样子，王子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王礼怀也不介意，只当是女儿不愿意自己上班劳累，于是安慰了几句，王子珊这才挤住一丝笑容。

    等着爸爸平静下来之后，她才悄悄地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发黄的笔记本，可她拿着笔犹豫了半天之后，又把笔记本塞回了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