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关头，还好许云飞经验丰富，马上想出了应对之策，大声传令道：“向前杀敌，向后者死！”

    军令一到，原国士兵马上恢复了冷静，一同喊起了口号。

    “向前杀敌，向后者死！”不愧是原国最精锐的都城龙卫军，训练有素，得到军令后迅速恢复了秩序。

    无论铁国人是不是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甲，无论是不是天色太黑看不清面容，只要把刀口对向村内的，就是敌人。

    阵型恢复之后，几十道沟壑和土墙构建成的防御工事又开始发挥作用，铁国的军队像是被销皮一样，一层又一层的倒下。

    “当当当”，鸣锣之声再次从铁国阵营中响起，这次他们是真的退了。

    ……

    破旧宅院里，公主房中仍然亮着烛火，琴音传来，幺弦孤韵，千回百折，如怨如诉。

    公主坐在椅子上，桌上仍然放着那幅山水画，对面弹琴之人明眉皓齿，朱唇诱人，正是之前给庞玉成和许云飞开门的怜儿。

    琴声停止，怜儿开口，声音竟然比那琴音更加好听。

    “公主画的，是皇城外的念山吧？念君思君不见君，青丝成雪忆难回。王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母亲死后，他便没有再娶妃，还给你取名叫苏念，把这山也改名叫念山，我这个皇嫂，一辈子能得一名君王如此深爱，值了。”

    公主眼神凄离，看着桌上的那幅山水说：“姑姑，我听说，都城城破之后，父王是在这念山上，在我母亲的墓前死的，每次想起这念山的景色，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为父王报仇，哪怕去嫁给我从来都没见过的松国皇子，我也甘心，可是……”

    怜儿咯咯笑了起来，打断公主的话说：“公主何必想那么多？打仗是男人们的事情，我们女人，只等着男人打胜之后成为他们的荣誉，或者在男人战败之后变成敌人的玩物罢了，其他的，即使你想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公主的力气，恐怕拿不起那沉重的战刃，何必徒费心神？不如弹琴歌舞，写诗作画。”

    公主摇摇头，无奈道：“姑姑想得开，我却无法不去想……，哎——不说这个了，姑姑，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以前一直不敢开口问，现在我真的想问问姑姑……”

    公主用双手拖住香腮，似在思考，问道：“姑姑美若天仙，诗琴歌舞更是无人能及，当年向我父王求亲的权贵数不胜数，其中左丞相之子，年轻俊朗，右丞相之子，文采斐然，与这两人比起来，许将军绝不能算是良配，姑姑为何偏偏选择了许将军呢？”

    怜儿一笑，看向村外战场的方向，却不回答。

    公主继续道：“如今，左丞相和右丞相皆已投降，铁国重新给他们封了官职，姑姑当时若嫁到他们两家，就不必跟着许将军一路奔逃。如今，不一定哪天铁国军队就会攻打进来，到时候姑姑或许连性命都要保不住，或许比那还要凄惨。”

    怜儿抱琴起身，腰肢婀娜，莲步轻移，走到房门才笑着回了句：“许将军，是真正的英雄，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

    村外，战场已经恢复了平静，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敌人的这次夜袭虽然被抵挡回去，但是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人群中，一个盔甲上全是血的将军朝许云飞走来，他是都城龙卫军的副将王龙，和许云飞在后方指挥不同，王龙每战必先，是一名骁将，手持两把大斧，战场上所向披靡，杀敌无数，就勇武来说，许云飞也比不上他。

    “将军，这次伤亡很大，死了一百零五人，受伤无法再战的九十七人，一队和二队已经不成编制了。”王龙的忧愁全写在脸上，“将军，这样下去，我们的人越来越少，早晚都要守不住，将军可成功说动那何村长，让村里的村民帮助我们？”

    许云飞摇摇头说：“我到何村长家里，遇到一个孩子，那孩子竟然是传说中的灵剑士，武力不是凡人可以比拟，若得他相助，我们当可以破今日之围，可惜，我带他去见公主，他却不肯帮助我们……”

    “竟有这样的事？”王龙惊讶不已，“传说中的灵剑士竟然是真的？他为何不肯相助？将军，他在哪里？我再去求他试试！”

    许云飞叹了口气说：“今天刚求过他，他没有答应，现在再求他一次，估计结果也不会改变，或许是因为我得罪过他吧……他住在何村长家里，如果让何村长帮我们说情，他兴许会答应。”

    “将军，事不宜迟，我们一起去吧，敌人的援军似乎已经到了，可能天亮之后就会来攻，若能得到灵剑士相助固然是好，就算那灵剑士不肯相帮，我们至少要说动何村长，让他组织些村里的民壮帮助我们，至少能让我们多一份力量。”

    许云飞点点头，随即下令道：“把伤者送回军营休息医治，其他人轮流值守，所有将士不得卸甲，随时准备迎战。”然后看向王龙说：“走吧，不知为何，那何村长对我的态度很差，如果是我自己去，恐怕他不会答应。”

    ……

    “咚咚咚！”敲门声在何老汉院门响起，此时何老汉和庞玉成还没睡，事实上，刚才喊杀声一阵高过一阵，他们想睡也睡不着。

    何老汉就在正屋坐着，却不应声，也不开门，仿佛没听见似的。院门未锁，久敲不应，许云飞和王龙对视一眼，不再等待，推门而入，径直来到正屋。

    “又是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了，让你滚。”微弱的烛光中，何老汉闭着眼，他听盔甲摩擦的声音就听得出来是许云飞，眼睛也不睁，似乎十分不愿意看到面前之人，语气则比上次更差。

    许云飞呆住，他实在想不通这老汉为何对他意见这么大，就因为之前自己错怪他通敌？

    王龙上前两步，不理会何老汉的态度，直接说明来意：“何村长，那个灵剑士在哪里？村长可否为我们说说情，让那灵剑士出手相助，保护公主脱离今日之困？”

    何老汉直接摆摆手说：“那个孩子在你们眼里是个能杀人的灵剑士，在我眼里，却只是个年级不大的孩子而已，我绝对不会帮你们说情的，你们回去吧，我不会答应你们的任何请求。”

    何老汉竟然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赶他们走，王龙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许云飞开口道：“那个灵剑士不是原国人，不肯帮忙也情有可原，何村长，我们还有另外一个请求。”

    许云飞一躬到地，恳求道：“我军兵微将寡，且伤亡在不断增加，这样下去，很快我们就会无人可用，到那时敌人攻进来，烧杀抢掠不说，公主的安危也将不保，我恳请何村长能号召村里的民壮，助我军防守些时日，我已经派人去松国求援，也许，再过几天松国的援军就到了，待公主借助松国的力量复国之后，定会重重奖赏甜水村的所有人。”

    何老汉睁开眼睛，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说：“公主？你们付出那么多人的性命，就为保住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狗屁公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公主活下来了，又能怎样？还说复国？我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头子都看得出来，凭你们这些孬种，懦夫，怎么可能复国？哈哈哈！借助松国的力量，好有骨气的将军，怪不得我原国会灭国，就是拜你们这些懦夫所赐！”

    何老汉一番话下来，许云飞还没反应，王龙已经忍无可忍，厉声喝道：“你才是懦夫！公主是王上的唯一血脉，想要复国非公主不可！你生为原国之人，在被异国侵略之时无动于衷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公主都敢侮辱，老头子，你是不是年纪太大，活够了？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王龙说这话时，两个拳头握的咯咯作响，显然已是怒极。

    何老汉却丝毫不惧，嘲道：“哼！对自己的子民倒是能耍威风，贪生怕死的孬种！我呸！有本事像我三个儿子一样，去战场杀敌，以身报国！”

    王龙战场杀敌无数，一听何老汉这种侮辱，哪里还受得了，正欲动手，却被许云飞伸手拦住。

    许云飞表情严肃，疑问道：“何村长，您有三个儿子？”

    何老汉冷哼一声，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傲然道：“你们可知飞鹰军？唯一一支敢进入铁国作战的骑兵，我长子何烬便在其中，纵马杀敌无数，最后马革裹尸而还，烈血豪情，这才是勇士！你们可知都城城卫军？随王上死守都城的五万城卫军，我次子何益便在其中，忠君报国，万箭穿心也不肯后退一步，以血铸成，这才是忠士！你们可还记得，两月前去支援你们，连盔甲都没有，连武器都不全的无名军队？我三子何卫便在其中，五百名从各个村镇里汇合的敢死之士，面对铁国重骑，凌然不惧，粉身碎骨，意志长存，这才是战士！”

    何老汉骄傲的脸上流下两行热泪，大笑道：“哈哈哈，我甜水村，有三个我儿子这样的勇士、忠士、战士，已然对得起王上，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你们那个狗屁公主了！你们这都城龙卫军，号称全国最精锐的军队，这半年来除了逃跑还有什么能耐？现在窝在甜水村这个小地方不敢出去，却还想指望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想指望一群只会在农地里埋头干活的老百姓帮助你们，你们不是懦夫，不是孬种，还能是什么？我呸！你让我们甜水村的老百姓拿着锄头上战场吗？你们这些孬种，从我家里滚出去！你们在这里，侮辱了我三个好儿子的英魂！滚！给我滚，滚出去啊！”

    何老汉越说越激动，痛骂了他们几句，便起身去推王龙和许云飞，两人被老汉的话震住了，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反驳，老汉的力气推不动他们，他们却羞愧地出了门去，随着“咣”的一声院门紧闭，许云飞和王龙对看一眼，皆是说不出的难受，老汉则直接跪坐在门内冰冷的地上，脸上哪里还有骄傲，刻满了风霜的脸上老泪纵横，直哭着：“儿啊——我的儿啊！烬儿，益儿，卫儿啊！你们是爹的骄傲，爹不难过，爹不难过啊……”可是这哭声里，除了难过，哪里还听得出其他的情绪？

    庞玉成在房门里露出半个脑袋，摇摇头，不知该不该上前安慰，只好就这样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