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水流合眼坐在篝火旁。

    白狐委屈地趴伏在侧，有些无精打采的左右晃着狐尾，直到殷水流将金黄大丹拿出来，白狐方才忘记主人残忍的模样。

    狼牙卒中圉人出身的圉围自幼便在厩苑为奴，此时正在一一喂食战马。

    一日疾驰所耗的精粮马料，可供一个人脉武修进补四十多次，依照一日三次进补的次数来计算，这是一个寻常人脉卒将近半个月的资源消耗。

    殷水流为了追求速度，这是别无办法的消耗。

    “如果都是马首，我将会省下许多精粮。”

    小丹之效还蕴在血肉里的马首仍然不进食，只是殷水流也不确定，待小丹之效被马首全部消化完全之后，马首对于精粮马料的需求到底会有多大。

    薪火吱吱作响。

    正要把眼睛重新合上休憩的殷水流忽然往远处瞥去，已经有狼牙卒在向王刺道贺道：“贺喜旅帅晋升天脉之境。”

    抢劫岱乡成功，有殷水流以功赏赐的二等精米，地脉之巅的王刺终于在此时贯穿第一道天脉。

    王刺过来向殷水流行礼，不见半点欢喜在外，仍然沉稳肃然。

    “当日狼牙卒前三甲，我最是看重白起，赐予你的王刺之名，却最有期盼之意，不要让你的王刺之名为你蒙羞。”

    王刺，王之刺。

    这是主上曾经与他说过鞭策之言，他不曾忘记片刻。

    殷水流赞许道：“很好，勿骄。”

    ◇

    北鄙九乡，窦氏一族占其三，从中越过岐乡，前面便是窦氏盘踞多年的邑城三乡之地。

    此三乡接壤国外，是窦氏朝郑慕周的根基，也是窦氏能够容许北鄙匪流的底限，以居中的岐乡为界，北鄙匪流只要进入窦氏三乡的范围，必会遭到窦氏弓手的追剿。

    胆敢屡次越线而过的匪流，只有困原大败前的衡纽丕，他与窦氏有夺邑之仇，是本地之匪的代表，也是商殷之匪的典范。其他的北鄙之匪，不论是以羊谷直为首的戎狄之匪，还是近些年崛起的外来大匪首全基牢，无不和窦氏和谐相处多年。

    如果没有赫山之矿，这种和谐局面将会持续多年，直至其他北鄙乡里再没有精粮可劫，匪流们才会把目光放到窦氏身上来。

    马蹄声如雷而至。

    自从衡纽丕败走，再没有北鄙匪流入侵的困原乡大道上出现外匪。

    将北鄙地图印入脑里，也险些几次迷路在山麓薄雾中的殷水流终于驰入窦氏三乡。

    “如此一马平川之地，难怪称之为困原，当真是困在山川中的平原。”

    远处已可见里墙的模样。

    单单只是窦氏一里的墙桓便不逊于望乡之邑，多达十三处的望楼可把困原上出现的任何一个外敌都可以远远辨认而出。

    嗖。

    窦氏羽箭轰然而至，射入到地面上。

    这是在问询，再贸然妄进者为敌，见箭止步者为客。

    众骑哪有半点停顿。

    嗖。

    眨眼之间，又有一箭射来，蕴含在箭上的脉力在临近时乍起重重迷雾，瞬息笼罩住当前冲去的殷水流。

    这是窦氏法门的幻相压制，只要目标稍稍迟缓一线，便会给他们窦氏的射术击中要害。

    殷水流避也不避，以青铜铸造的窦氏箭尖射中他的心窝位置。

    望楼上警钟大作。

    亲射两箭的窦氏族人向着左右疾呼道：“强敌。”

    哪用他提醒，与他同样修有窦氏瞳术的望楼同族们，无一不看得一清二楚，射中殷水流心窝的那一箭别说去贯穿前后，给临山城铠甲挡在外面，再经由马首的前冲之势，不进反退给撞回半道。

    是撞，不是震。

    “射。”

    各处望楼大呼。

    此里窦氏的大半国人被抽调前往赫山，留守之卒远远不及邑城，骤然遇到如此强匪临门，窦氏弓手们却无一人惊慌失措。

    不提他们窦氏的结阵弓术退敌之威，便是里门的坚固也会让这些黑甲匪流无可奈何。

    呜呜呜地风声大作，继而狂风暴雨猛然而至。

    风声为箭雨，暴雨为结阵幻相。

    叮叮叮连声。

    早有提防的狼牙卒众人以狼牙棒护住面门，其他地方给窦氏弓手射中也无妨，只要不是窦氏的天脉之弓，便绝无可能将脉力透甲而入，将他们震得由战马上跌落。

    “他们这是什么黑甲，怎么可能坚固到如此地步？”

    眼见几轮箭雨射去，由远处风驰电挚而来的匪骑竟然没有半点受阻，各处望楼上的窦氏弓手终于起了一些慌乱，想要改变策略，不射人而去射马时已经有些不及。

    “让他们近前。”

    这些慌乱仅限于他们的未知，而不是因为他们的性命之虞。

    匪骑冲到里门前又如何？

    有部分窦氏弓手更是放缓了射箭的速度，戏谑地望着距离里门越来越近的黑甲匪骑。

    就凭借他们手中那些古古怪怪的棒棒，他们能撞开窦氏请墨族帮忙铸造的里门？

    殷水流控制马速冲在最前，狼牙棒已经挥起。

    咚地一声响。

    狼牙棒拍打过去，里门当即裂开一线，更震得望楼晃上几晃。

    “不可能！”

    “快射！”

    真正的慌乱终于在望楼上蔓延开来，为首的窦氏弓手气急败坏地看着王刺众骑一涌而至。

    主攻的狼牙卒们运足脉力拿狼牙棒一棒一棒打将下去，险些打出地动山摇的效果，里门的缝隙越来越大，箭雨射来不是射到黑甲上，便是给主守的狼牙卒在里门处以狼牙棒舞成棒墙挡住。

    哐当。

    里门碎出可供人进入的通道，望楼弓手们不敢相信地大骇惊呼：“门破了。”

    还有人妄想以商礼来约束黑甲匪骑，只是这些声音在人血喷溅而出后纷纷戛然而止，破门而入的黑甲匪骑哪里遵循商殷之礼，纵马而来见人便杀，与岱乡之邑时的屠杀并无二致。

    窦氏族人本就不以近战闻名，而此里当中的留守之卒比之窦同甫的瞳术精光要弱上太多，便是修为再低的狼牙卒在星火战阵不与窦氏弓手对视，也无需担心会被他们的瞳光射伤眼睛。

    二等精粮需要节省使用，殷水流此战仍然是开启墨石，以小人附身的《狼牙棒法》杀人。

    “御气武修！”

    窦氏弓手的这一声大喊惊彻远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