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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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太妃请安时,向太妃报备了此去山东所带的人马,所走的行程,及李盟李望兄弟俩的随行人员都已拟定妥当,再让太妃过目,看是否有疵漏。
太妃语气和蔼地道:“你想得周到,我哪还有什么话要说。你们先过去,安顿好后我们再过来。”
如情乖巧应了下来,太妃说明日去庙里上香,让如情陪她一道去。如情则说庆安似乎病情加重了,她正想明日过去看望一二,太妃语气冷淡,“这阵子你也忙得够累的,这些小事就不必你亲自过问了。还是随我一道去宏国寺要紧。”
如情目光闪了闪,应了下来,太妃又道:“最近骁儿的应酬越发多了,你可得盯着点,劝他少喝些酒。”
“媳妇明白的。”
太妃又望着如情,语带深意,“听闻你让厨房给骁儿换了食谱?”
如情恭敬地道:“是的,王爷成日里出去应酬,媳妇有时候无法劝勉,所以只能在饮食上多下功夫了。再来,王爷年纪渐长,更该注意饮食搭配才是。”
太妃不可置否,望着如情一如以往娇嫩的脸,及平坦的小腹,道:“听说你一直都在喝净身汤?你还年轻,那种汤喝多了对身子可不好。以后就别再喝了,顺其自然吧。”
如情俏脸微红,古时代的净身汤都是用红花熬的,不过是用量多和少罢了,喝多了对身体确实没有好处的,所以为了避孕,如情都是让李骁尽量射在外头,但有时候这男人在兴头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所以一个月下来,她总会喝上两回净身汤。
“如今,望哥儿也已四岁,难道你这做母亲的就没想过给他再生个弟弟或妹妹?”
如情腼腆道:“母妃说得极是,媳妇记下了。”
……
三月的京城桃花遍地开,伴随着飘舞的雪花,雪白与桃红的颜色,在优雅的春天里,形成极至的美景。
每个月的初一与十五,按例上香的日子,太妃喜欢初一前去,而如情则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初一随了太妃一道上了香后,原本这个月是不会再来了,但在王府里呆得憋闷,今日又瞧天气还不错,干脆也来了。
宏国寺再一次挤满了形形色色的香客,京城多数富家太太们都携儿带女,各色豪华马车更是把宏国寺山下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
人多的地方就有商机,在各处能站人的地方,都还摆了好些各式小吃摊子,有卖云吞的,也有卖水饺,豆腐,煎饼之类的小吃。
他们卖的价钱也并不低,毕竟这儿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因为上香还愿的香客们,不但多,大富大贵的人也大有人在,不怕没有买。
隔着绣花鸟图案紫蓝色丝纱帘子,看着外边熙熙攘攘的景色,香客们穿着华丽,衣着整洁,连小贩们也是精神抖擞,一派繁荣影象,不由心道,果真是太平之盛世景象呢。
尽管靖王府非常低调,但该有的排场仍是不能省的。如情带了两名嬷嬷,两名媳妇子,四名大丫环,铁卫十六个,太监执事一人,小太监四人,轿夫四人。
在一切从简的情况下,如此浩荡的队伍,也是极其引人注目的。
靖王府代表着京城皇亲国戚里最高地位像征,靖王与皇帝这对堂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厚,靖王妃又深得太后欢欣,新册封的皇后与靖王妃也是极谈得来。虽然靖王即将迁往山东,仍然实权在握,并且京中的靖王府并未被收回,一些眼界毒辣的人便知道这里头的些许名堂。
在所有不起眼的小贩中,一个卖广东云吞的小摊位上,一个身穿半旧青蓝布衣比甲,头梳妇人髻的年轻少妇,顾不得上门的生意,冲着如情一行人猛叫道:“卖云吞,卖云吞,又大又好吃的猪肉馅儿呀,一碗只卖5文钱,卖云吞,又大又好吃的猪肉馅儿,一碗只卖5文钱。”
5文钱一碗的云吞,碗里约有10个,这在京城普通的小食摊子里,还是比较贵的,但在宏国寺这种地方,这个价位却是比较低了,也难怪好多人都有些心动。
一些香客纷纷说着来一碗或两碗之类的,附近也有大富人家的马车停了下来,让丫环拿着精致的小瓷盆盛着送到车厢里吃,小贩儿忙得脚不点地,连他们脚边三岁多的小姑娘也笨拙地给客人抹桌子拿筷子,好一番忙活。
尽管摊子前已经集满了人,但那少妇却根本不理会,只是对着某中一行人高声叫着。
与如情同座一辆车的玲珑忽然皱眉道:“怪了,怎么这个声音这么耳熟?”虽然这种轻薄的帘子能看清外头的一切景物,但玲珑仍是掀了帘子,小心翼翼地不让外人看到车子里的景色,看到那个挥舞着大铲,一副农家打扮的少妇时,忽然顿悟,“原来是她。”
和她同座一辆马车的喜庆问她:“谁呀?妹妹认得么?”
玲珑坐正了身子,一边看着那少妇看到她后陡然生出的欣喜,一边道:“是青恋,以前曾和咱们一道侍候过王妃的。”
喜庆是何氏的陪嫁,对于如情在闺阁前期侍候的人还是比较熟悉的,“既然侍候过咱们王妃,为什么没有跟随王妃一道陪嫁进王府?”
玲珑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当初陪嫁名额是王妃和已故老太君共同敲下的。”
喜庆知道玲珑的性子,从来不会在任何人跟前说任何人的坏话,但喜庆也极了解如情的性子,既然青峦也是与蓝恩侍书一样同时侍候在如情身边,蓝茵侍书都能陪嫁过来,没道理会多一个青恋,估计另有其因。
随行的队伍走得老远了,青恋的叫声仍是稳稳地穿过每个人的耳膜,喜庆心想,这人明摆着是冲着王妃来的,不知想干些什么,应该是后悔了吧。就是不知王妃是否听到。
如情不喜欢坐马车,是以让王府的铁卫沿路备了顶软轿,一路分两班人马,沿徒走累了再换一批,她一个人坐在轿子里,对于外面的叫声只作充耳不闻。
来到山脚下,轿子停了上来,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天皇老子,在佛祖面前,都是众生平等,而马车轿子之类的交通工具,全都停在平坦的空地上,而从马车上下来的这些夫人小姐们,则成了小贩们眼中的肥肉。
一群小贩们手头拿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或别致的美味,或做工精美的小玩意,或一些香巾绣帕之类的,看准了要下马车的夫人小姐,一窝蜂地上前推销着。
一些没带多少随从仆人的太太们肯定会被围得水泄不通,但如情这边倒没受什么影响。王府里的执事大太监那阴寒冷酷的面容,及王府一群铁卫如狼似虎的眸子,加上为首的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嬷嬷的利眼一扫,小贩们哪敢造次,只能以艳羡的目光盯着被众星拱月侍候着下轿的柔美少妇。
如情并不常来宏国寺上香,认识她的人并不多,但能拥有这种排场的,绝对是普通大户里的少奶奶之流,这种钟鸣鼎食的人家,哪会稀罕他们这些寻常之物,大家也非常有自知之明,远远叫卖了几句,没有得到美丽主妇任何回应后,便自觉寻找下一个目标。
因为近几年来,宏国寺名声越发响亮,以至于香客们每年都以几荷级别的增长,每到正有初一和十五,前来上香的游客更是把所有道路都挤得水泄不通,而这条唯一通往山上的青砖石阶,也不够宽蔽了。
今天天气又好,山下桃花盛开,春天已有复苏的景像,香客加游客们更是多不胜数,九尺宽台阶能够并肩过五人没问题,但身为国寺的地界,权贵人物是少不了的。一些有眼力的在看到对方走路目不斜视且身边随扈众多时,通常都会自然而然地站到一边,等人家过去后自己再走。
如情妇凭夫贵,除了进宫后要装装孙子外,在外头完全是横着走了。低眉顺目陡然变成众星捧月,如情适应非常良好,望着再是高傲再是不可一世的世家老太太在自己面前都要回避的场面,有时候也会沾沾自喜一番,而得意过后,又开始鄙夷自己,什么时候,无产阶级也开始朝封建阶级靠拢了?万恶的封建阶级呀,已把她同化了。怪不得所有人都想往上爬,实在是站在高处,附瞰着芸芸众生,享受着世人谦卑的奉承,确实是件非常得意之事。
上完香后,如情便进入寺里专为贵妇阶层布置的厢房,厢房布置清雅,设计周到,不会担心再有人打扰到,甚至还可以去外头观赏山上的景色,山上的桃花还没有盛开,只有些许花骨朵,虽无法欣赏到桃花,但观赏漫天遍野的群峰山峦已是不错的。顺便走在古色古香浸满佛教底蕴的青石地砖上,享受这种极致的清幽与盛世繁华外的宁静,让佛教的圣洁与庄端,洗涤着被世俗污染过的灵魂。
如情很喜欢这儿的庄严与圣洁,肃穆中又带着身为一国之寺的浑然天成的端庄威严,有时候在王府呆得腻了,偶尔也来这儿小住几天,让自己身心得到全然的放松。
周妈妈跟在如情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王妃,山上气候反复无常,还是回屋去吧。免得着凉了。”
如情笑道:“无妨,我穿的厚着呢。”
周妈妈上前一步,把如情放在自制的一尺长染朱红富贵吉祥白色羊绒滚边内衬有厚厚一层野鸭绒的手套里的手摸了摸,果然手儿十分暖和,这才稍放下了心,又望着如情手上这个自制手套,不由笑道:“王妃就是心灵手巧,居然做出这么个好东西。不但暖和,配戴也极是方便。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见识过,护手套也能做出这个式样的。”
如情暗忖,再怎么说,我前世也是个服装设计师好不好?谁要京城的天气那么寒冷呢?零下十多度的温度,穿上厚厚的衣裳,再拿着汤婆子,等一会儿汤婆子就冷掉了,实在不保暖,这才设计出这种手套,两边系上带子,绕在脖子上,双手抄在里头,干活的时候,就把手拿出来,不干活就把手抄进去,非常方便。
“这护手套确实还算实用,周妈妈若是喜欢,也让针线上的照着这个款式给你做上几副,这样冬天一来就不怕冻坏手了。”
周妈妈暖暖地笑着,“王妃仁善。”
如情又对喜庆道:“喜庆,你记下了,回到王府后,再让针线上的多赶几副出来,府里的老人一个两副。哦,还有你们几个,也一人配上两副吧。”
喜庆笑道:“王妃,这天气马上就要转暖,估计用不着了,就不用做奴婢的,奴婢身子结实,冻不坏的。”
如情笑道:“谁说要给你做的呀?我是给我隆仙居的几个丫头做的。她们轮流守夜,也怪冷的。”隆仙居有三道门,大门,二门,主居门,及寝房门,守在寝房门外虽然供有炉子,也烧有地龙,但要随时保持好精神让主子们的随传随到。夜间大门不用守,自有侍卫轮岗巡逻值守,二门里只需白天值守,但主居室旁边的梢间,则必须有人守着,随时等待里头的吩咐。
绘夏闻双又眼一亮。喜道:“王妃仁善,奴婢们有福了。”四个春夏秋冬也格外的高兴,纷纷轻福身子感激道。
如情但淡不语,目光柔柔地拂过喜庆,喜庆会意,笑眯眯地对几个丫头道:“王妃一向仁善,只要你们对王妃尽心尽力,王妃自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喜庆平时候一向都较严肃,并且规规极严,为人也比较冷漠,不若沉香的厚道心细,也不若玲珑的憨直一根筋,她平时候不苟言笑,做事一板一眼,却是极有分寸,很有眼色,待人接物也是面面俱到,深得如情的重用,尽管嫁了人,也安排了差事,却仍是宿住在隆仙居后头的屋子里,足可证明她在如情心目中的份量。
大家都在猜测,袁福来家的年纪渐大,并且不会跟去山东,估计日后内院管家的差事会落到一向沉稳的喜庆身上,就算做不到内院管事,最低也是隆仙居里的最高指挥者。是以喜庆话一说出口,几个春夏秋冬连忙齐声称诺,说一定好生侍候王妃,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马虎。
宏国寺占地广大,尽管早已轻车熟路,但每个季节都有着不同的风貌,基于别人的就是比自己的好的缘故,如情每次来到寺里,都要带着丫头们四处走走逛逛。
走得久了,如情有些累了,坐了下来后又觉肚子也有些饿了,便让绘冬回厢房里取些点心过来。而玲珑却自告奋勇道,“王妃,山下有好多家各地方的小吃,奴婢好想去尝尝。”
周妈妈瞪眼骂道:“都是一个孩子的娘了,还那么贪吃,当心肥死你。”
玲珑吐舌,“能吃就是福嘛。”
如情笑了笑,“你又看中哪家好吃的了?去吧,顺带给大伙也一道带些回来。”
玲珑高兴不已,狠狠点了头,领着几个小太监,立马跑得不见人影。
看着她的动作,周妈妈摇头叹息,“这丫头,都是孩子娘了,还这么不稳重。”
如情笑道:“无妨。只要在外人跟前稳重就成了。”玲珑是非常带得出场面的,和沉香比起来,少了份贴心,却多了份随机应变。与喜庆比起,少了份周全,却多了份喜气,她望着喜庆,“大嫂子替你取名为喜庆,就是想让你喜气些,这么多年过去,你倒是辜负了她对你的期望。”
喜庆无耐地扯了扯唇角,“王妃又取笑奴婢了。”
坐在亭子里,如情坐在垫有厚厚腊梅红杏宝相花棉垫的石凳上,石桌上也铺上毛绒桌毯,这样靠到桌上也不至于冷到身子,几个春夏秋冬很是麻利地上了热茶,静静立到一旁。
如情虽然是很随和的主母,但并不与下人打成一片,总与下人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情愿一个人坐着发呆,也不会与下人说太多话。
习惯了如情脾气的几个丫头很有默契地守在亭子周围,周妈妈怕山风凛冽,冷着了如情,又给她加了件红色羽纱绣百合飞鸟蹙金披氅,再轻手轻脚地退到亭子一边,给如情发呆的空间。
没事时,如情就爱一个人坐着发呆,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在外人看来,靖王妃果真温雅温约,沉静似水。
……
如情想的事情很多,通常都是些不着边际的,她舍不得京城的亲人们,可又期待着山东的另一番景像。她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安排得极好,只要侍候她尽心,她都给了比较妥善的安排。但是,有一个人她却无法安置。那便是朱姨娘。她在这个世人的生身之母。
朱姨娘是方敬澜的妾,为妾者,也只能呆在夫家老死一辈子。她相信,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的便宜父亲不会对她太温存,但也不会薄待了她,毕竟还有她与何氏在。
可是,何氏虽然当家作主,但也只能保朱姨娘衣食无忧,不受下人苛待,却也无法阻止其他姨娘的欺辱。
而自己,虽贵为王妃,但这回远离京城,按大庆对番王律法,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回来了。对朱姨娘也是鞭长莫及。
前阵子听朱姨娘身边的嬷嬷说,怀有身孕的夏姨娘时常欺辱朱姨娘。当然,夏姨娘不是没斤两的,朱姨娘有个做王妃的女儿,并且非常得势,她不是笨蛋,当然也不会做得太过份,但偶尔给朱姨娘上上眼药水,恶心一二,或是不时占些便宜,以朱姨娘懦弱老实的脾性,也没少吃暗亏,却不愿放在心上。
为此,如情有些忧心。
说句诛心的,如情对这个生身之母,并没有多少母女感情,却也无法放之不管。但她是出嫁女,这马上又要去山东了,日后估计十年八年都不会再回京了吧,朱姨娘在没了靠山后,不知要被欺负到什么地步。她想过许多种可行的法子,都行不通。
把朱姨娘接到山东去,就得必须经过方敬澜与李骁的同意。以李骁的性子,他也不会反对就是了,但老王爷和老王妃那一关肯定过不了的。毕竟她是出嫁女,别人家的媳妇,还是要受王府管制的。
把朱姨娘一个人放在方府,她又怕失了宠爱的她受喜新厌旧的方敬澜那群妾室的欺负。虽然她每回回到方府,都要去朱姨娘那,然后敲打那些妾室,也时常嘱咐何氏,好生照顾她。可问题是,朱姨娘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呀,成天顶着副老实让人欺负的模样,也不能怪别人总爱蹭鼻子上脸了。
想了许多种法子,连让方敬澜写切结书给朱姨娘自由身的诛心的法子都想到了,但,也只是想一下而已,真要付诸行动,她也没那个胆子的。她虽贵为王妃,但也不敢与世俗礼教抗衡。
正想得头痛时,喜庆轻脚上前,“王妃,这大概要变天了,风也好大,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如情点头,虽然她本人穿得厚,可也要为身边人着想。没有异义地起身,任王纳福扶着她的手,出了亭子,下了台阶。
走了一段路,眼看就要在经过一处拐角,而拐角的另一边,一行人正迎面走过来,周妈妈定眼一瞧,撇唇,轻道:“王妃,是江家太夫人和夫人。”
如情也看到了,脚下的道路虽然不窄,但也没有别的叉路,这样迎面相撞,少不得要打个照面了。
江家婆媳也发现了如情一行人,暗道一声“晦气”,也没有再回头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恭恭敬敬地一前一后给如情福了身子,“永宁伯府江云氏见过王妃,王妃千岁。”
“永宁伯府江王氏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金安。”
如情含笑道:“在佛祖面前,众生平等,太夫人何需多礼?倒折煞我了。太夫人也是来上香?”
江云氏恭敬答道:“回王妃的话,老妇人携新媳妇前来上香。望佛祖保估我江家,早日得偿夙愿。让新媳妇早已涎下江家嫡子,以承江家香火。”她望了如情一眼,语气艰涩,“也恳请佛祖,保佑我那不成材的孽子,早日平安归来。”
如情望着江家的新媳妇王氏,虽然她没有见过此人,但也是听说过的,商贾之女,兄长去年考中功名,娶了某位四品文官家的千金,如今也谋得了一份差事,混得不好也不坏,王氏也让江家瞧中,聘为永宁伯府的第四任填房。可惜,才刚成亲没多久,江允然便不顾父母反对,在河北云具发生震惊朝野的大地动时,主动请辞前去灾区赈灾。
皇帝感念他一片赤城之心,封他为钦差,带上物资银米,前去协助指挥地方救助。
古代的大地动就是现代的地震,听说极其惨烈,死伤遍野,古代交通不发达,又没有现代良好的各种先进设备与医辽条件,若再加上地方官府和朝延的不作为,那些灾受百姓更是凄惨。
地震与洪涝一样,发生过后不但灾情险峻,温疫与后援救助也是一道大难题,是以一般前去救援的钦差大都是实干派贫苦出身的中等级别的官员,而江允然这种出身世家公子,却主动请缨,也着实让人吃惊与佩服。
对于江允然,如情已没了任何心思,但偶尔也会在脑海里想到此人,想着如此丰神如玉的公子哥,却有着令人无限唏嘘的遭遇,心头便有着说不出的同情与涩然。
如情发现江云氏说话勉强,苍老的脸仍是有着对独生子的余怒未消,不由冷了些心思,语气铿锵道:“永宁伯爷胸怀大志,又仁慈为怀,心系天下苍生,主动请缨赈济灾民,为皇上为朝延分忧解劳,解救受难百姓于水火。不顾已身安危与得失,如此功德,可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本人亦是钦佩不已,连我家老王爷亦是夸赞连连,称江家果真教子有方。”
听到如情的夸赞,江云氏心中一动,但见如情说得诚恳,心里稍稍好过了些,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苦头,偏要去那种地方受罪,心里也委实心痛。身为母亲对儿子的担忧,及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江云氏现在是有苦说不出了。
不过,如情这话说得真是中听呀,江云氏含笑道:“王妃廖赞。只是云具那种地方,地方偏僻,人野荒芜,我怕他一向养瓶尊处忧惯了,照顾自己都成麻烦了,哪还能完成皇上交给他的任务。”
如情笑道:“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太夫人何需担心?更何况,永宁伯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任何事的。相信他定能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凯旋而归。”对于主动请缨救灾的江允然,如情还是满佩服的。云县那种地方,她在地图上看过了,穷山恶水的地方,条件确实艰苦,且地震极为厉害,老百姓流离所失,房屋倒榻严重,江允然一个娇嫡嫡的世家公子,从来没有吃过苦头,这回却毅然投身前线,虽然这里头还有其他名堂,但不可否认,她对此人还是挺佩服的。所以也极是希望江允然能够平安归来。
先前还以为如情会因前尘往事出言诅咒自家儿子,但人家并没有任何恶意,反而说话诚恳,江云氏一方面放下了心,另一方面又很不是滋味。想着如情今日的气派,又想着方家如今的势力,江云氏心头更加难受,她不止一次在心里狂想着……如果,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好了……
与江云氏分别后,周妈妈还边走边瞧了这对婆媳的背影,叹口气,“王妃,这江云氏,也怪可怜的。”
如情淡淡一笑,没有接腔。可怜之人呀,必有可恨之处呢,这可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以前如情与江允然发生事儿的时候,周妈妈并没有侍候在如情身边,但也是知道一星半点儿的,对江家人哪会有好感,说话也极不客气,“王妃,您可知道,江家伯爷好端端的伯爷不做,为何偏跑去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去?”
如情最近心思都花在了迁府方面,对于京城的那些事儿,还真的不大清楚,云县地震时,京城也有震感,她当下就知道肯定某个地方发生了灾情,虽然也出了一份力,捐了好些物资出去,但比起人家江允然亲自上前线的劲儿,她是自叹拂如的。
才走了没几步,又遇到向家太夫人和二房媳妇刘氏,如情差不多要骂娘了,今天什么日子嘛,尽碰上这些牛鬼蛇神。
如果只是江太夫人还好,因为这人总归还算要点颜面,毕竟以前大家都差点撕破了脸的,如今如情高嫁进王府,日子又过得滋润,王府有泰半是她说了算,向太夫人不服也没法子,又不敢失去靖王府这门亲戚,是以在如情面前,总是一副勉强又讨好的面容。她是个要面子的人,做不来对如情卑躬屈膝,阿臾奉承,但为了向家的未来,又不得不讨好如情,直把自己逼得两面不是人。
这回靖王府要迁去山东,她一方面是高兴的,总算不必回回腼着一张老脸了,可又有新的担心,靖王府离了京,那他们向家可就没了靠山了呀?
向太夫人心情又复杂起来了,还没想好对策,偏又与如情狭路相逢。
这些想法,也只是各自在心里微闪而已,面上,向太夫人却是稳稳当当地笑着,带着两分讨好三分谦卑,五分慈爱,对如情笑道:“可巧了,也在这儿遇到侄媳妇儿。这大冷的天,你也舍得出门儿。”如情在京城贵妇圈子里名声一向良好,温柔婉约,善解人意,识大体,知进退,许多贵妇太太们都爱与她结交,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大爱走动,平时候在外头很难见到她的,外边传言靖王妃性子内向,所以不愿四处走动,但却又与圈中贵妇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并且在外头的评价是褒贬不一,有的说她是有手腕的,厉害的,把靖王爷那种的野马似的张狂人物也管得严严实实。屋子里小妾全听话乖觉,不敢惹她。也有的夸她善解人意,待人诚恳,性子很好,并且品性端庄。
向太夫人每每听到这些评价,又不免庆幸起来,幸好当初没有让如情进自家大门,否则这么个善妒的媳妇可就把自己的儿子吃得死死的了。
如情不知道向太夫人心里的想法,微微地笑着,“再过几日便要离开京城了,怎能不来向佛祖道别呢。”
向太夫人又想到靖王府真要离开京城了,心里微微不安起来,几年前,吏部左侍郎王素被言官拉下马来,他举荐过的人全都广受牵连,尤其是她儿子,好不容易求到的县令被罢掉不说,还受到上头的申饬。她厚着脸皮请求太妃搭一把手,闲赋在家足足大半年的儿子总算在吏部安了个小差事,虽然奉禄实在微薄,品秩也只是不入流的从七品,总好比当个闲人强些吧?
受到一次教训的向云翰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做事很是脚踏实地,就在去年,还小升了两级,如今已是吏部从六品编修了。
儿子总算看到了些出息,向夫人心里也是高兴的,在落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儿子官儿实在太小,又想让太妃出面,让李骁出面活动活动。但太妃却摇摇头说,“嫂子你糊涂了,王府从不过问政事,尤其官员升迁考绩,更不是亲王所能过问的。你要骁儿找谁去?若是被言官知道了,你可知道后果么?”
大庆朝明文规定,亲王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不得参政,更不得为亲友谋求差事。向太夫人也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敢再继续求请。但心里总有那么点小小的失落,但之后不久,儿子就小升了一级,这可没把她高兴坏了,以为儿子就算不靠靖王府,也能成器,是以在太妃面前少不得又小小炫耀了一把。
哪知,太妃却轻飘飘地道:“说起翰儿的差事,还要多亏你侄媳妇的娘家舅兄。那天你走后,我也觉得翰儿都二十好几了,在官场上仍没有任何作为。我这个做姑姑的也觉得难堪。于是便腼着张老脸,在你侄媳妇面前说了几句,你侄媳倒也是个乖觉的,当天就修书一封给自家舅兄。方家大舅兄在吏部任右侍郎,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朝翰儿的差事,可多亏了他呢。”
向太夫人当场脸上火辣辣的,勉强笑着夸赞了方家舅史,又狠是夸赞了如情,但回去后,便直奔向府的偏院,在半路上碰到了儿子,向云翰在知道她的目的后,沉默了半晌,很是无耐很是难堪地苦笑了一声,说了句:“娘,当年若不是我们贪图表妹那十万嫁妆,又何苦落得这种田地?”
向太夫人脸上再一次火辣辣的,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好,哪受得了儿子对自己的指责,拂袖愠道:“我也是为了你好,若不是青雯这个榆木脑袋,一味的寻死觅活惹恼了方家,你咱家何至于成这样?”想到方家如今的威势,及如情与方家舅兄的关系,再一次捶胸顿足,她不是后悔,而是恨童青雯心太高,若不是她当初做得过火了,如情早就嫁进向家了。有方家这一门姻亲,向家哪会像今日这般颓落。
身为人子,也不能随意指责父母,向云翰唯有苦笑,“母亲休要把一切罪责都推到表妹身上,若不是儿子贪图眼前近利,又妄想左拥右抱,何至于会落得这般田地?”
向太夫人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她知道儿子这是在怪她了,可,可……她是真心为儿子好呀,但谁又能预料,自己演练了无数遍的事儿,却不按自己想像中的发展呢?
想到陈年往事,向太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方家势力越来越旺,而如情也越发有主母的风范,再想到家里的那位,真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侄女的十万嫁妆确实是诱人,可方家在官场的人脉,又何止十万嫁妆能能买得回来?
但这些想法,也只能死死压在心里,面上向太夫人仍是得保持着慈爱而谦卑的笑容,一脸不舍地道:“天可怜见的,这回你和骁儿此去山东,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回京了。”
如情轻声道:“是呀,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回京了。”她瞟了眼向太夫人身边一直沉默的年轻少妇,十**岁模样,穿着桃红色遍绘喜雀蝴蝶的对襟袄儿,下身同色月华裙,头上簪着支珍珠杈子,露在三色箭袖下的手腕处,各戴着枚不知是什么成色的玉钏。
虽然已是三月天,但山上气温更甚,此人穿的衣裳看上去比较单薄,缩在向太夫人身后半尺远,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近距离之下,还可以看到脸上冷出来的鸡皮疙瘩。
发现如情的打量,向太夫人连忙对此人道:“月娘,这是靖王妃,也是翰儿的表嫂,还不快给表嫂请安?”
对方连忙敛神频息,朝如情福了身子,“见过……表嫂,表嫂万福金安。”
听她声音都隐隐带着颤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模样,如情忽然乐了,是不是自己太有威严了,所以才让对方这么怕她?
如情知道对方就是向云翰新纳的妾室,想着向家那么点家业也敢纳妾,着实佩服向家人,但,这些都不关自己的事,如情面上温和地笑着,“不必多礼。”她实在不愿与一个亲戚家的妾室多说话,于是又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向太夫人连忙侧身让步,如情冲她礼貌含颔,“舅母先请。”
“不不不,还是侄媳妇先走。”
如情也不客气,转身便走。
下了石梯,眼见自己的厢房就在眼前,如情轻吁口气,现下,不会再碰到不相干的人了吧?
喜庆也与她心有灵犀似的,也在她耳边道:“接二连三碰到两个讨厌的人,这会子,应该不会再有讨厌的人了吧?”
如情正待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叫她,不由叹口气,苦笑道:“瞧吧,果真是越怕的东西越会来找我。”
这时候,那个声音也渐渐近了,如情无可耐何地转身,这时候的发也,脸上又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最完美的笑,大方,得体,端庄,平易近人,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这只是对待外人的一道面具而已。
来人是令国府的徐二夫人与徐二夫人的娘家妹子。
令国公府有两个姓徐的夫人,徐二太夫人是已故庆昌侯府太夫人杨祝氏的庶出妹子,而这个年轻的徐二夫人,娘家则姓容,是最近几年才冒出来的京城新贵。
徐二夫人也是容家二闺女,扬着大大的笑容,亲热地来到如情跟前,笑道:“妹妹平时候很少出门,想不到在这儿居然碰到妹妹了。真是意外之喜呀。”
如情双手拢在护手套里,无可耐何地道:“夫人也知道,靖王府要迁往山东,府里的事儿可多着呢。今天也是抽了个空前来上上香,顺便透透气儿。”
徐二夫人一脸不舍:“眼看妹妹就要离开京城,这一辈子不知还能不能见上一面,唉,真是老天捉弄人。”
如情也是一脸无耐,“这次离京,估计今生今世都要老死在那边了。”
徐二夫人连忙道:“瞧我这张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妹妹千万别与我一般见识,哎,只顾着与妹妹说话,还不曾替妹妹介绍我这娘家闺女,王妃肯定还没见过我这娘家妹子吧,杏花,快来拜见王妃。王妃,这是我娘家妹子,杏花。”
杏花朝如情恭敬行了个纳福礼,声音清脆甜美:“杏花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金安。”
如情双手虚扶了一把,“容嫔娘娘艳冠群芳,冠宠六宫,想不到,容三小姐也是这么的貌美如花,也不知容家吃的甚么灵丹妙药,专出美人胚子。容家三姐妹个个都是拨尖的,尤其是三小姐,这通身的气派,啧啧,都羡煞我了。”
容杏花被夸得面色一红,神情越发娇羞,含蓄道:“王妃过誉了。杏花陋质,哪能与王妃相比。”
“三小姐可真谦逊。”
徐二夫人满面笑容地道:“承蒙王妃夸奖,我这个妹子呀……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自夸,不只模样好,连性子都是极好的,精通女红,但凡女子的德方工容样样都是拨尖的,连当今太后都是夸了又夸的。”
如情微笑道:“三小姐确实是极好的。也难怪太后她老人家也喜欢。”忽然她忽然抚着额头,小小呻吟一声,喜庆连忙上前一步,满脸焦急,“王妃,是不是您的偏头痛又发作了?”
周妈妈大惊失色道:“啊呀,王妃老毛病又犯了,快快,快去宣太医。”然后一叠声的吩咐,扶着如情便往厢房里走去,如情微微挣扎着,轻斥:“休要无礼,这儿还有徐姐姐和三小姐呢?”
周妈妈稳稳地冲着容氏姐妹笑道:“二夫人,三小姐,真真是对不住,我们王妃身子有些不适。就不招待二位了,还请海涵。”
容氏姐妹一脸担心,“没事儿,反正也没甚么事,就一道陪着王妃瞧太医好了,也顺便说说话,解解闷儿吧。”
周妈妈客气着:“这哪成呢,可不能因为咱们的身子就耽搁二夫人和三小姐的事儿呀。”
容杏花温婉地笑着,“姐姐说得极是,王妃姐姐看上去很不好,我们哪能够离开呢?”
周妈妈满头黑线,忍不住要骂娘了,又一脸难色地说:“等会子奴才们要照顾王妃,恐怕无法顾及招待二位。”
徐二夫人不以为意地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妈妈尽管做自己的,不必招呼我们。”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脸皮厚之人,周妈妈忍无可忍,眼看就要竖起双眉,但想着自家王妃的性子,也只得压下心头的努气,昧着心又说了好些场面话后,进了厢房去侍候王妃去了。
现在连装病都无法摆脱这对姐妹,如情心中也是恼怒异常,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躺到床上歇着,装睡。她就不信,她们就算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还好意思留下来不成。
但,她实在低估了这对姐妹的脸皮厚程度了,装睡了好一会,底下的丫头们也训练有素地出了卧房,在外头也不说话儿,各忙各的,也并不理会容家姐妹,但容家姐妹就是不肯走,反而不时寻问如情的病情,是否需要请太医,或是否请靖王爷之类的话。
喜庆回答道:“有劳夫人关心,我家王妃只是小毛病罢了,不碍事的。”
徐二夫人一脸关心,“王妃妹妹究竟得的什么病呀?这都躺到床上了,怎么还不去请太医瞧瞧呢?这万一耽搁了,可就不好了呀。”
容杏花也跟着道:“是呀,就算不请太医,也要请靖王爷前来瞧瞧才是呀,毕竟,王妃可是他的妻子呀。怎能如此不闻不问呢?”
喜庆再也忍不住,眉毛一扬,毫不客气地道:“刚才已经让人飞鸽子传书通知王爷,王爷原本是要过来一趟的,可又得知容三小姐也在这,王爷为着避嫌,也为着容三小姐的闺誉,这才忍着没有来。”
容杏花脸色一白,徐二夫人也是滞了滞,干笑两声,“这……飞鸽传书?靖王府也有飞鸽传书么?”
喜庆淡淡地道:“是的。一直都有的。”
也不知是这对姐妹是没脸见人,还是总算明白继续在这儿耗着,也无法再见到李骁,坐了不一会儿,便找了理由告辞,喜庆客客气气地把二人送出了厢房,又客客气气地说了好些好话,等二人一走,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恨恨地“呸”了一声:“厚颜无耻。”
从山下回来的玲珑领着小太监进来,皱着眉头,“刚才,那两个人,又来找咱们王妃了呀?”
喜庆白她一眼,不满地道:“要你去山下买些吃食,你倒好,买到西天去了不成?现在才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玲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小太监身上提着的食盒,“这是山底下卖的云吞,很好吃呢,特意多带了些回来,给大家尝尝鲜。所以耽搁的有些久了。”
“你这死蹄子,今儿什么日子你可知道,再来这可是寺里头,哪能吃这个呢?你成心想害咱们王妃是吧?”
玲珑连忙道:“好姐姐,妹妹平时候虽糊涂,但也不会把这重要的日子给搞砸呀?我知道今儿是吃素的日子,云吞全包的是素菜馅了,所以这才耽搁晚了些。哎,大家肚子都饿了吧,先吃着填填肚子,我把这个给王妃端去。”
如情吃着素菜馅儿的云吞,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再来吃惯了山珍海味,这利清淡又略带些辣味的红油云吞还真是不错的,不知不觉中,玲珑端来的一整碗居然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碗筷,如情笑道:“不错,在哪家买的?等会子回去的时候给老王爷他们捎些回去。”京城也是有辣椒的,但却没有这种香味,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玲珑说:“说起这人,王妃肯定要吓一跳呢。”
如情来了兴致,“怎么,这人你还认得?”
“王妃还记得青恋吗?”
青恋?如情蹙了蹙眉头,虽然有四五年未曾听到这个名字,但还是有比较深的印像的,“是她呀,”
玲珑仔细瞧了瞧如情平淡的面容,点了点头,“是的,就是此人。这云吞就是从她和她男人的摊子上买的。”
如情说:“味道还挺不错。”
玲珑点头,“是呀,确实不错呢。”她又从怀里掏出几块香巾,“这是她送我的,要我转交给王妃。”
如情淡淡瞟一眼,“搁那吧。”
玲珑把香巾放到鸡翅木束腰镂雕刻花小几上,笑嘻嘻地道:“青峦还要奴婢代王妃问个好,她还想到王妃跟前,给王妃磕几个头,请王妃瞧在昔日曾侍候过王妃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如情看她一眼,淡笑道:“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玲珑讪讪地笑道,扭扭怩怩地道:“她送了我一整筐的梨。”
如情扑嗤一声笑:“你平时候收的礼还少了?还瞧得上这些?”
玲珑吐吐笑头,“托王妃的福,奴婢这些年来,光收礼一项就进项不少,这雪梨,还真瞧不上眼。所以,奴婢没要她的。”
喜庆从外头进来,边走边道,“你这妮子,眼界变高了呀?”
玲珑摇头,“也不是眼界的问题,而是,我与她虽然认识,却已经没什么瓜葛了。我可不想让她抱着希望空想。”
喜庆戳她的额头,“你倒是心善的。”
玲珑嘻嘻一笑,却没说什么。喜庆又问:“她可有求你什么?”
“有呀,她想要我在王妃面前说些好话,因为她想回到王妃身边侍候王妃。”
“你答应她了?”喜庆冷眼问。
玲珑摇头,“没有。我说,咱们王妃身边人手已经够了,实在没有她的位置了。”
喜庆扑嗤一声笑,“你倒是不会拐弯抹角,一棒子就打死了人家。”
“没法子嘛,在王妃跟前侍候本就是人人羡慕的肥差。王府里大把人的都要挤进来,哪轮得到她呀?”玲珑倒是实话实说,有些事,有人些,她没有说出来,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因为她清楚周边人的心思,所以才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来惹王妃气堵。因为那不值得。
这时候,周妈妈也进来了,又把玲珑骂了一通,玲珑把青恋的事解释了下。
周妈妈是知道青峦的,也知道个中原因,不由自主地看了如情一眼,哂笑一声,“这丫头我还有些印像,以前王妃在闺中时,就没什么出挑之处,更何况,存了异心的丫头,对主子来说可也不是福气。”
玲珑嘻嘻地笑着,没说什么。
侍候如情吃完素菜云吞,天色已不早了,周妈妈轻声问如情是否要启程回去,玲珑连忙道:“奴婢想,还是再缓缓吧。这个时候大家都往山下跑,估计山底下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如情不由多看了她一眼,问:“你买的云吞,花了多少银子来着?”又发现玲珑手腕上常戴的镯子不见了,“你的镯子呢?”
玲珑摸了鬓发,讪讪地说:“云吞我没问价,直接给了十两银子出去,她仍是抓着我的手不愿放我走,说想再与我多聊会儿,我怕王妃等久了肚子饿,可不敢耽搁,于是就把镯子给了她。”
周妈妈知道玲珑的性子,“你这是拿钱消灾罗?”
喜庆啐道:“活该。叫你乱做好人。”
玲珑并不恼,只是道:“无法帮她达成所愿,就纯当花钱消灾吧。”她并不后悔去见青恋,因为她在半路上还堵到了向云翰。
如情一个人歇在屋子里,周妈妈领着喜庆玲珑来到外头院子里,看了看天色,周妈妈说:“等会子你们吩咐守门的,要他们把门守紧一些,千万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扰了王妃的清静。”
如情来上香,也不是真为了拜见菩萨,也不过是想图个清静而已,但,靖王府名气实在太大,不管走到哪都会碰上别有居心之人,防不胜防。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能尽可能地能挡则挡。
喜庆笑道:“这还用说,有王公公在,还挡不了那些牛鬼蛇神?”
想到王纳福那张阴沉到可以滴出水来的脸,周妈妈放下了心思,又问玲珑,“你进来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如何没有?不过我都装作没瞧到罢了。”玲珑说,“不过,这些人都是有求于王妃,不提也罢,我只是奇怪,向家老爷站在那边的亭子里,一直望着这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顺着玲珑的目光望去,果然瞧到十丈开外一处亭子里,坐着三三两两的人,而一个身穿青袍的男子,则负着手望着这边,因隔得较远,而周妈妈等人又缩在树荫下,是以并未发现她们,但站在周妈妈等人的角度,却可以看得清楚。
喜庆讷闷,“向家老爷也来上香呀?这可真是难得。”今儿十五,可不是官员沐休的日子呀。
玲珑也是一脸不解,“是呀,所以奴婢也觉得奇怪。刚才碰到他时,便问了出来,他却不肯多说,只说向上头请了假。”过了会,又迷惑地道:“他说陪母亲来上香,可却是跑到这后山上来,也不知要干些什么。”后山临山而建出数十间厢房,专供京中各大富女眷暂歇,本般外男是慎入的。
周妈妈紧皱眉头,但也没多少惊讶,很想说什么,但想着没那个必要,也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道:“可能是向太夫人在后山也有厢房。”
喜庆扑嗤一笑,很想说向家是有薄产那是不假,可也确是只有薄产,虽然有点儿余钱,也不可能在宏国寺的后山里租下一间上等厢房。
但这些话却不能从她嘴说出来,因为她是王府里的管事媳妇子,代表的不只是王府的颜面,还有如情的面子,可不能落下一个“嫌贫爱富”及“刻薄”的名声。
玲珑不知道喜庆肚子里的弯弯肠子,实话实说道:“还真凑巧呢,这向家老爷每个月的十五都会来上香呢,和王妃倒是凑巧碰到同一天了。”
喜庆讶然,周妈妈却横着眉毛瞪了她,低斥:“都是做了孩子他娘了,还胡言乱语,当心我撕了你。”
玲珑吐吐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啦。”
“随便说都不成的。”周妈妈警告道。
过了会,玲珑又进了屋去,一边做着手中的活儿,一边想着心事,偶尔从房中出来,亭子里仍然立着个青色人影,目光仍是朝这边望来,而这时候,如情也准备起身走人,在离开厢房后,亭子里的人影也不见了,玲珑四处搜索着,忽然在不远处的一丛铁树丛里瞧到了,这回距离比较近,玲珑陡然大叫了声,惹来众人的回顾。
周妈妈瞪她,“怎么了?”
玲珑呆呆地望着如情,脑海里轰隆隆地作响,不再是不知情滋味的她,总算明白了过来,向家老爷这般做派,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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惰性发作,一发不可收拾,这一万多字,足足写了半个月,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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