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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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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知梦

    上回说道秦衷装模作样拿假话哄他那个便宜老爹,一时众人皆惊。

    秦小姐听了那话,唬了一跳似的,连忙娇喝:“钟儿快别胡说!”

    秦老爹也唬的不行,忽又想到什么,问道:“你别哄你老子,那日我听葛相公与你讲学,‘尧以天下与舜,有诸?’你也不记得了?”

    这个秦衷倒是也知道,有心想说不记得,却改了主意,便回道:“‘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又细说了涵义。

    秦老爹又将几项或深或浅的学问与他问了,秦衷有意欺骗,有些答了,有些说不记得了,因听那女子说这个“钟儿”才学到《孟子》,那些太深的就说不知道,有的嘛,那就真的是不知道了。

    秦老爹问完功课,又问家里人事,并亲戚几许。这些秦衷哪里知道?也不敢胡诌,一概全答“不知道”、“不记得”。

    秦衷应付了半天,脸色愈发苍白,那秦小姐在一旁看的心疼,忙用话岔开,道:“爹,钟儿病体初愈,一时不清楚也有的。”

    秦老爹也觉奇异,向女儿道:“我原想莫不是他听到要学功课,有心躲懒故意装病来哄我,如今怎会书本大半记得,人事一概不知!那郎中才说我儿别无症侯,怎会、怎会!”

    说着面上不禁带上十分焦急之色。

    秦衷益发得了主意,立时梗了脖子往后一倒,捂着太阳叫道:“头好疼呢!头好疼呢!”

    叫喊几声,便装做晕了过去。

    一时屋里几个丫头连着那小姐也吓得哭起来,忙忙过来掐人中抹油,秦衷只一动不动。秦业也叫他唬着了,一叠声的向外令道:“快请郎中,快请郎中!”

    秦衷这时也无可奈何了,他忧了这半日心,又把腹中的古文都拿出来溜了遍,正是劳心劳脾。这个身体不过七八岁小孩,哪里不累!他昨夜过来占了这个身体,一夜未睡的,又思考这等异事的,脑汁子也用尽了,影帝也没这么大心理压力,此时已尽人力,万事且看天命罢!

    这边郝郎中无事正在家中,听得这秦家男仆又过来说他家大爷又不好了,只好收拾了药箱跟他坐车过去。到了秦府,不及多话,轻车熟路的去了秦钟住的厢房里。待了脉,问了病症,心里暗道不好,想道:“这小儿明明并无他症,哪里又会忘了事情?想是小孩家的魂魄不稳,失了魂罢?但我若这般说明,他们家里定会说我医术不故而托以鬼神,只怕又是一场事故。”

    这般一想,便不将这小儿当作奇难杂症,沉吟一时道:“那时听说小公子是磕到石子上,故而昏睡了三天,这便是伤了脑子了,外面看不出,里头其实不好。我年轻时行医也曾遇过,河西村子里某农夫一跤跌进河里,救回来后居然将那前尘事故尽悉皆忘,不说妻儿,连老子娘也不认识!他家里只说这人是不中用了,哪知他自己行事、田里做活却都能的,哪怕一时不会,瞧上一遍就能上手,几日后,忽然想起了儿子的名字,几月后又记起了一些闲事,待至几年后一干前事方才想起!”

    众人都纷纷细思,都道奇异。秦老爹便问道:“那先生看我儿何时能大愈?”

    郝大夫笑道:“这却看天意了。老大人也不必担忧,令郎身子是好的,哪怕就此忘却前事也无碍,慢慢教导便是。”

    秦老爹听得这么一说,也只得罢了,仍是命人好生送了郝郎中回去。

    秦小姐方才躲在屏风后头也听了,此时移出身来,安慰父亲道:“郝大夫说的有理,我细想着,此事也并非毫无益处。钟儿虽把好的忘了,那坏的一样也忘了不是?如今他行止不错,书本也记得一些,我们慢慢教导,钟儿自然慢慢知事,岂不是将比之前更好?不过是需往葛相公那里好生解释一番罢了。”

    秦老爹面色灰败,道:“我此时也不知是幸或不幸,一面庆幸他命无忧,一面不幸他大难。少不得我亲自去与钟儿他老师说去,只是钟儿却要你费心看顾了。”

    秦小姐自然受命,因又道:“自去岁钟儿母家去后,房里只得两个丫头并一个使婆子,那婆子蠢笨,小莲花儿又极小,只有兰花一个倒底不够使唤,我想着,不若将我院里的明珠留下服侍他罢。”

    秦老爹道:“这却不好,明珠伶俐,自然要随你出门子的,把香墨给他也使得。”

    秦小姐含羞道:“这怎使得?香墨平素十分细心,服侍惯爹的,一时离了哪里方便?明珠虽好,却不是离不得的。我那里还有宝儿、玉儿,她们跟了我二三年,愈发得用了。”

    秦老爹知道她是心疼秦钟,便没话说。一时吩咐众人细心照顾,自去找那秦钟业师葛相公。

    听到这里,秦衷愈发安心,也好继续装昏,哪知,就真这么睡着了……

    冬日里外头风冷,里头烧着银丝炭倒是暖哄哄的,秦衷不觉好梦酣畅。床是软的,被子是香的,好似没有一处不好!

    秦衷只觉得又回到了学校,毕业论文班导批了,学位证也拿了,一群好哥们儿去喝酒看波妹,勾肩搭背去唱k,闹哄哄大家散场,他又坐了火车回家。仍和前几年一样,暑期客运潮,火车上挤死人闷死人,但好歹是回了家,一到家里秦衷便把行李往沙发上一扔,喊道:“妈,我回来了,给我烧樱桃!”爸妈都从卧室里出来,嘘寒问暖的,不一会儿又换了个场景,他嘴里吃着老妈做的拿手樱桃,一手拿着**腿啃,一手拿着啤酒跟老爸干杯。吃饱喝足后,老妈又推他去休息,他扑上软软的枕头,冷不防一晕眩,“哎哟”了声,枕头好硬!

    原来秦衷本来好睡,只是睡不惯这里的香木枕,一时不防滑了下来而被惊醒,自然觉得头晕。

    他清醒过来后,眼儿一睁开,便见到帐底仍是之前那红顶绣帐,不由灰了心,狠狠闭了闭眼,坐起身,喊道:“来人,我饿了!”

    底下原坐着手里正在做针线的明珠与小兰花儿二人,见他醒了,无不欢喜。明珠听他嚷饿,忙叫小莲把外头茶水间里煨着的燕窝粥端来,自己伏侍起秦衷起身。小兰便在一旁随手递递东西。

    一时秦衷吃过燕窝粥,十分香甜,也不多问多看,揉了揉太阳,道:“好了。”

    明珠又为他净手,伺候他漱口,一丝不乱的料理妥当。

    一时明珠回身,却见秦衷歪在红绫撒花靠枕上发呆,便道:“大爷才吃了饭,积了食倒不好,大家说说话罢。”

    秦衷本来仍是在想那个梦的,梦里和哥们儿唱的歌似乎还在耳边,老妈做樱桃仍然是那么好吃,回想起来却十分伤感。听明珠这么一说,便抛了伤感,戒备紧张起来,道:“说什么好呢?我姐姐怎么不见?”

    明珠掩口笑道:“可把姑娘记起了?方才说大爷忘了许多事,这不是记着了?姑娘这时自然是去料理家务了。”

    秦衷勉强笑道:“连你也我也恍惚想起了,明珠可是?”

    明珠喜的抚掌而笑,道:“可不正是小婢。”又把她身边脚榻上坐着的,穿水蓝长袄、梳双螺小髻的女孩儿一指,“她是小兰,另有个方才大爷也见过的圆脸乌黑头发的小莲,此二人正是服侍大爷的。今儿,我们姑娘想着大爷房里人少,于是把我也留下服侍了。”

    秦衷道:“我记得了,你原先就是跟着我姐姐的,只是不记得我爹娘。”

    明珠收了笑,道:“大爷且听我说,老爷此时往葛相公家去了。先太太去得早,大爷的亲娘赵姨五年前也去了。族中也无亲近亲戚,只有几位远房叔伯。咱们秦府上下不过二十来口人,主子却只有老爷、小姐和大爷您。先孔太太去了二三十年,身边的丫头早不在了,大爷的亲娘赵姨四五年前也去了,她老人家身边的两个丫头,一个外聘了女婿赎了身出去,另一个许了府里管马匹车辆的程大,现管着老爷并大爷屋里的浆洗。另有管门房的柴旺和管厨房的柴旺媳妇两口子,此二人是我爹娘,我还有个兄弟在老爷书房里伺候笔墨。再是……”

    秦衷听说了这个“秦钟大爷”亲娘已死就已够了,又见她没完了的介绍起封建社会的男女仆人结构,很不耐烦,连忙打断道:“不必说了,这些并不紧要待我日后回想便是,你多说说我父亲与姐姐罢。”

    明珠笑道:“大爷恕罪,先前老爷、小姐也吩咐过多说说家里情况,倒叫婢子一时忘形。”复又道,“我们老爷如今乃是工部领的职,正经的朝廷命官,今儿正是休沐,平日却是要往衙门里坐班的。大小姐正月已及笄,已定了城中贾府小蓉大爷为妻,只待三月里便来迎亲了。”

    秦衷听到此处,到安心了,他明显是穿成了一个古代小孩,瞧这小声音嫩的,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必定是身不足五尺,龄不过龆年,亲妈死了,表示这个世界最了解他的人没了,亲姐姐也快要出嫁了,表示她就算有什么怀疑也没时间试探。而老爸嘛,男人那么心,只要把书读好了,谁还会管儿子为什么不撒娇了为什么不爱吃苹果了为什么不喜欢看戏了——吗?

    所以,对于这小子的角色,秦衷很有信心能扮演好。

    但是——贾府小蓉大爷?宁国府贾蓉??

    秦衷抖着身子问:“那贾府是宁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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