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离开酒吧，白里奇一如来时那般步伐沉稳，吞云吐雾的节奏却不自觉又急又快。

    雷蒙明白他的大脑正高速运转，明智的压下心底的疑问，静静跟随在后，直到返回车子，白里奇主动开口：“你觉得柳娘所说的有几分可信，她真的对姑娘们生意惨淡的原因一无所知？”

    雷蒙想了想，平静道：“这个其实无关紧要，反正我们总归要自己查出真相，即使最终查不出来，我们也可以把事情都栽赃到柳娘头上，就说她私吞公款、偷税漏税，被我们发现之后，雇佣杀手偷袭我们，搏斗中我们失手杀了她，到时候死无对证，把这个任务应付过去就行……”

    “咳咳……”白里奇一口浓烟呛在喉咙里，一张胖脸憋得通红，忍不住拿烟斗指着他，眼神古怪：“你真是第一次出任务？杀气这么重！”

    “反正这柳娘又不是什么好人！”雷蒙凛然不屑，又不想白里奇质疑自己的品行，遂撇了撇嘴解释着：“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这条街日进斗金，柳娘一介女流，能够坐稳老大的位子，维持这里的畸形繁荣，绝不仅仅是八面玲珑那么简单！”

    “暗地里杀人放火，逼良为娼，买卖幼女，甚至为了讨好背后的某些实权人物，满足他们的特殊癖好，草菅人命也不稀奇……自她做这种勾当的那天起，就该有随时死无全尸的觉悟！”

    白里奇轻轻摇头，却没有反驳，而是问道：“就算我们设计杀了柳娘，把这次任务应付过去，可我们毕竟没有查出真相，如果之后姑娘们的生意依然惨淡……”

    雷蒙打断道：“那是柳娘的继任者需要头疼的事！如果继任者想坐稳位子，首先就必须解决此事，以此获得上上下下的认可。”

    “而有了柳娘死在我们手上的前车之鉴，难道这继任者还敢再雇佣我们俩来调查此事？到时此事便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了！”

    白里奇苦笑不已：“你能这么蛮干，可我不行，如果我这挂牌侦探的名声就这么臭了，以后谁还敢雇我查案子，那我岂不是要饿死？”

    雷蒙趁机转移话题，问出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柳娘三女都有真气在身，还说她们的门派与我们赤影门以前颇有渊源，那她们是什么门派？”

    “你看她们那模样，像是正经门派吗？”白里奇调侃一句，随后语气一肃：“当然是传说中大反派的集中营——魔教啊！”

    雷蒙神色剧震，心里隐隐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里奇很清楚，他接连克死同伴的光荣事迹甚至令很多c级能力者都谈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赤焰武馆之所以还这么痛快的派遣弟子支援他，正是看准了他阅历丰富、消息灵通，很适合指导新人，此刻他当然知无不言。

    “柳娘她们的传承源自长乐坊，跟你们赤焰武馆的源头赤影门一样，同属于东大陆魔教诸多下宗流派之一。”

    雷蒙暗道一声果然！

    回想到自己入门以来所见所闻，那种处处可见的邪异氛围，不把杀人当回事的行事做派，还有赤阳九式的诡秘武学，的确很有些魔教痕迹。

    “长久以来，东大陆固然不像西大陆那样信仰狂热，但也教门林立，神祇众多，合称三教九流，即金印寺、长生观等劝人向善、自命正义的正教名门，信奉弱肉强食、我行我素的魔教邪宗，以及游离在正邪之间，以末日劫变、锄强扶弱等等名义蛊惑人心、拉帮结派发展起来的杂教堂会，例如弘阳教、焚香教、盐帮等……”

    “正、魔、杂三教内部，各门各派间又以渊源和实力分为上中下三等，一般而言，中、下宗门流派的武学功法多是由上宗武学传承衍生而来，算是上宗的分支，又相对独立。”

    “长乐坊和赤影门都是历史悠久的魔教下宗，大约五十多年前，魔教出了一个不世奇才，人称‘幽冥鬼母’，一身魔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冠绝魔教，并夺得东大陆第一高手的宝座，在她的领导下，魔教一度声势极盛，盖压黑白两道，可惜后来魔教突然爆发了一次内讧，各宗顶尖高手联手围攻幽冥鬼母，两败俱伤，门下弟子也自相残杀，四分五裂，连带着整个东大陆都动荡频频，不少魔教门人纷纷远避海外，你们赤焰武馆和柳娘她们的前辈师长，就是那时候来到本市落户生根……”

    “直到二十多年前，金空前横空崛起，一战击败幽冥鬼母，整个魔教持续了近三十年的乱战这才惨淡落幕，魔教诸宗自此分散潜伏起来，如今已经很少听到魔教大举行动的消息了。”

    “说起来，柳娘她们这一支的武学传承相当有限，应该只是长乐坊低层弟子的后人，不像你们赤焰武馆，传承源头至少也是赤影门长老级高层人物，拥有门派核心秘笈。”

    “因此，同样在本市摸爬滚打数十年，你们赤焰武馆已经发展成一个颇具规模的现代秘武门派，而柳娘她们却日渐沉沦，甚至不再是武者了！”

    “当然，更主要的是你们武馆前后两代馆主，赤星河父子的武功才略非同一般，不仅早早断绝了与东大陆赤影门本部的联系，摒弃魔教陋习，使武馆门徒彻底本土化，还深谋远虑，眼光独到，一直顺应本州的发展大势，致力于让武馆正规化、职业化、全面化的缘故……”

    话落之后，白里奇喟然一叹，重新含着烟斗，吞云吐雾起来。

    雷蒙默默消化白里奇所述辛密，心内沉吟不已。

    一般而言，白里奇这种局外人的看法相对比较公允，颇为可信，换了正、魔、杂三教中人，肯定另有一番说辞，对自家和敌对教派进行一定程度的美化或丑化。

    赤焰武馆一直在全力洗白，虽然仍与一些魔教、杂教中人藕断丝连，似乎已经不算是魔教弟子！

    “魔教？长乐坊？”

    雷蒙喃喃自语，俄尔精神一振，低喝一声：“血镜！内部查询，魔教，长乐坊，赤影门！”

    白里奇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心里却对赤焰武馆的财大气粗不无羡慕。

    雷蒙眼角红色光点快速闪烁，表明智能眼镜装载的微型智能子系统正在链接武馆基地的血镜智能主系统，调阅内部资料库。

    红光倏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小字：权限不够，查询受阻，是否临时申请更高权限？

    “呃……”雷蒙脸色一滞，张了张嘴，无语凝噎。

    久久不得回应，字迹投影渐渐淡去。

    雷蒙回过神来，看向白里奇，“长乐坊的招牌武学是什么？”

    白里奇吐出一个烟圈，无奈道：“这该问你们武馆的师长，毕竟你们赤影门和长乐坊才是同教中人，相互之间知根知底，而我只是个喜欢收集消息的外行人！”

    “那六扇门你总该熟悉吧？三师兄说你们白家出自东大陆六扇门世家……”

    “什么六扇门世家？”白里奇嗤笑一声，“其实就是世袭捕快，两三百年间，白家十多代人先后为东大陆两个王朝的六扇门奔走效力，可惜一直碌碌无为，处于六扇门的低层，就算后来陆续迁移到南大陆已近百年，白家人依然止步于各州警务部门的中下层。”

    “至于六扇门？”

    “就像一些影视剧里所演绎的那样，数百年前，东大陆朝廷为了处理有关国家大事的案件，专门成立了一个集武林高手、密探、捕快和杀手于一体的秘密组织。因为这个组织的秘密性，又因为总部大殿是坐北朝南，东南西三面开门，每面两扇门，总共六扇，所以叫做六扇门，组织成员因行动机密也叫总部为六扇门。”

    “六扇门的人员既领朝廷俸禄，受刑部节制，又要直接和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打交道，必须要熟悉江湖规矩，十足的两面派，因此被江湖人讥为‘朝廷鹰犬’。”

    “事实上，六扇门真正的职责，还是对付朝野内外那些危害社稷、罪大恶极的特殊能力者！”

    雷蒙眸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所谓的“危害社稷、罪大恶极的特殊能力者”，恐怕也包括幽冥鬼母那种魔教巨擘，可惜六扇门心有余而力不足！

    白里奇见他不再多问，看了眼电子腕表，“时间差不多了，该去调查案子了！”

    “先从哪儿开始？”雷蒙发动车子，提议道：“我觉得你可以私下联系柳娘手下那两个女人，她们或许愿意提供一些柳娘不想说的信息！”

    “英雄所见略同！”白里奇眨了眨三角眼，“不过我觉得，不用我联系她们，她们也会主动联系我！”

    话犹未已，腕表已轻轻震动起来，屏幕上浮现出一组熟悉的号码。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

    “去贸易中心！”

    吩咐一句，白里奇这才接通了腕表手机。

    “嗯！我知道了……海涯古堡是吧，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