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一三

    段翼跑步那么快，不仅是因为终于可以休息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饿了。

    临近中午，虽然只是个村口小店，却已经能嗅到饭菜的香味。太诱惑了。

    奇怪的是，顾村村头的小店大门敞开，里面却几乎没什么人。明明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阿芝，一起过去吧——”元若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劳。在外面他还是叫蓝若“阿芝”。

    从刚离开西烟镇东山山麓那时起，蓝若就能感觉到元若君的气息弱了一些。可能他的确是累了吧。

    几个人走进小店的时候，元若君跟在最后面，似乎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却好像没注意脚下，踉跄一步。

    “若君——”蓝若见状扶了他一把，“这是？”

    “没事，小心点。”元若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很奇怪，店里确实没什么人。

    “小二，小二在吗？”几乎快饿疯了的段胖有些不耐，急急地嚷嚷着想把店小二叫出来。

    许久，不见人回应。

    “靠，我家生意那么好，对客人也不敢这样怠慢的——门又大开着，人却不见踪影，到底还做不做生意——”

    “来啦来啦，您几位要点什么？”等了老半天，终于出来一个形容猥琐的小伙计，骨瘦如柴，面色有些不太好，却生硬地满脸堆笑。

    元若君看了看那伙计，又看了看蓝若。蓝若微微点头。

    “先喝茶，先喝茶——”满脸堆笑的伙计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一个大铁壶，看样子是准备了茶水的。那为什么先前耽误了许久也没出来？蓝若告诉自己不要想得太多，但是他突然发现，这个伙计身上，竟然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

    伙计摆好茶碗，就在将要把铁壶里的液体倒进蓝若面前的茶碗的一刹那——元若君伸出戴着鹿皮手套的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

    “客官您这是——哎哟——”伙计似乎很不满。

    “你肯定不是这里的伙计，你到底是什么人？！”元若君的语气突然变得威严，虽然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我……我是这里的……”伙计估计被吓得够呛，一下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元若君没有再废话，右手抓起铁壶，径直倒在桌面上。

    一阵如同水被烧开的“嗤嗤”声中，原本近乎透明的“茶水”变成了浑浊的黑褐色，从中有一些小虫子一样的东西探出头，啸叫着直立起来，但很快就又消逝了，只剩下一滩黑色的浑水。

    伙计见状一下变了脸色，随即变换了嘴脸：“来取你们性命的人——”随着一阵咯咯直响刺耳的机括之声，伙计几乎在一瞬间变换了装束，原来破旧的粗布麻衣变成了一袭黑衣，他的声音也一下变得嘶哑低沉，无比诡异：“大哥，出来吧。”

    几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看到通向后厨的门帘晃了一下，被叫做大哥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们是谁？”蓝若质问道。

    “你们这种草芥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看样子你们还是挺珍惜生命的——”“大哥”看着蓝若身边已经开始筛糠的段小胖子，轻蔑地笑道。

    “我不喜欢杀生。你们中有人身上带着那个东西，把那个东西交出来，就可以活。”

    “你指的是‘若灵’？”雪絮问道。

    黑衣人微微颔首。

    “不好意思——”元若君的动作已经说明他的态度了——他已经掠至刚从后厨出来的“大哥”面前，左手已经抬起到了对方喉咙的位置。

    “大哥”忽然变得一片模糊，像阴雨天的影子，晃了一下就来到元若君身后。黑衣人竟然在这样的死角里闪开了。

    元若君向身后肘击，又一次被躲开了。

    “本来还想好好谈。给我杀了他们。”“大哥”年轻的声音听上去，就好像将要开始陪小孩子们做游戏的大哥哥。两人一起向蓝若他们冲过来，只是那么几下像影子一样的晃动，只是两个看上去不怎么健壮的敌人，就已经让蓝若他们背腹受敌。

    而元若君身上带着若灵，看样子两个黑衣人是想先把“无关紧要”形同“草芥”的其他三人除掉，再对付元若君。

    不过蓝若一点也不紧张，他看到了远处的元若君，看到他嘴角的一丝浅笑。

    黑衣所使用的功法异常诡异，却让人搞不清楚状况。被称作“大哥”的黑衣人的气息强烈，他的攻势招招简洁流畅，力求一招置蓝若他们于死地。

    黑色的粘稠液体像蛆虫一样一寸寸蚕食黑衣身体周围的物体，在小饭馆地面的木板上蠕动，所到之处伴随着“嗤嗤”的肮脏气体——这些虫一样的液体有很强的腐蚀性。

    “蓝若，差不多了，结束吧。”元若君的语气几乎像是在讲一个笑话。

    等两个黑衣人听出元若君话里的意味时，两人已经在半空中动弹不得了，其实并不是在半空中，蓝若用御水术把两个人困住了，他所用的液体正是刚才为首的黑衣人的招式产生的黑色粘液，那些液体，变成两条细细的绳索，从地上盘绕腾空，变成黑色细网把两个人紧紧缠住，像附骨之蛆。

    那液体有毒，不过可能是修了这种功法的关系，两个黑衣人的皮肤和毒液接触，并没有看到他们痛苦的表情。

    蓝若束起的头发再气息的风动里微微飘扬着。

    “大哥……”

    为首的黑衣人低头不语。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被怎么样。

    “刚刚不是挺嚣张的吗？哈哈，现在怂了吧。你有大哥，我也有大哥，哼哼……”段小胖子一下活跃起来，走上前去冲那个跟班的竖中指。

    “切。”“大哥”看小胖子这么羞辱自己的人，不屑地撇嘴。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元若君显得有些着急，还好这两个人功夫一般，没对大家造成什么威胁，可他们用的毒非常厉害。

    “为什么你们会有‘腐骨’？”元若君知道，这种毒极其险恶，如果不是修炼类似“大哥”这样的毒功法的人，换做别人就连接触都会受到伤害。

    “……”为首的黑衣人沉默不语

    “本来还想……饶你们一命，现在看来，没必要了。你们不说，我们也自会知道。”元若君看向蓝若，蓝若微微点头就不再看两个黑衣人了。

    元若君似乎并未用多大的力气，但蓝若知道，两个黑衣人已经死了。蓝若撤掉了御水。

    ……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一开始冒充伙计的那个黑衣人，根本不是人。

    是一架连外壳都没有的傀儡。傀儡的脑门上，烫着一个硕大的“车”字。

    元若君愣了一下，有些邪邪地笑了起来。

    刚刚竟然还跟它讲话，心有余悸的段小胖攥了攥拳头。

    “这个东西挺有趣，我收起来了。嘿嘿。”刚刚还像个大人似的元若君这会见到傀儡人，一下开心地像个有糖吃的三岁小孩子。

    “看看另外这个家伙身上还有什么好东西——”段小胖似乎是想像个强盗那般强取豪夺——可惜刚才这两人活着的时候他不敢。

    为首的黑衣人随身的有不少东西。

    一个封着东西的水晶吊坠，指环，几个卷轴。

    “水晶是用来寻找‘若灵’的，指环是置物指环——跟我的口袋一样——”元若君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他刚刚就是用这个口袋把傀儡收了起来。

    “那这几个卷轴——”雪絮好奇地问道。

    “打开看看就是了。说不定，这是上神送我们的一份大礼……”元若君的话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