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高塔
“那你们又是如何寻到朕的?”刘志和赵嫣骑上赤麟,崔统领在前引路,三人边行刘志一边问道。
“回禀陛下,罪臣又询问了那姓夏侯的大汉以及那一干民夫,仍说未见到陛下踪迹,罪臣心下惶急,但陛下欲寻此人,罪臣便……便将他请来了。”崔统领说道此处,竟有些吞吞吐吐。
“哦?这些民夫将近百人,那梁冀的爪子们如何肯放人的?”刘志适才便疑惑此事。
“回陛下,罪臣是持了孙家的令牌,本也未抱着能将这些人顺利带出的心思,却想这梁、孙是一家,想那梁冀又极其畏妻,没准那些爪子们看到这令牌便会放人;若是不放,臣下这些人也不是白拿宫中薪俸的,这十几个爪子臣也不放在心上……”崔统领虽在前侧引路一边回话,仍言语流畅。
“罪臣本想用言语唬喝几句,哪知那些爪子们见了这令牌,都脸现诧异之色,但却一个个如释重负之感,当即便要放了人给我们,有几个看守还脸露欣喜之色,臣见那几个人鼻青脸肿的,也不知为何。”
“这却是为何?”刘志也是不明所以,心中暗道。
“罪臣也有些糊涂,但他们放人,便少了许多麻烦,罪臣便请……请这夏侯大汉一同上路寻陛下。到了官道,罪臣派在官道上的手下说问询了道上经过的百姓,说在来时的道上曾目睹了陛下的龙颜和姑娘的凤姿,罪臣大喜,详问后马上便飞奔来叩见陛下……”
“原来如此!”刘志正自疑惑,忽听得林中一个大喇喇的声音叫嚷,“你们到底要带俺们去什么地方啊?啥人要见俺啊!你们知不知道啊?”
“是夏侯大叔!”赵嫣一声惊呼,她虽已许久未见到夏侯大汉,那粗憨的嗓音却极有特点,一听之下便如同回到自己与哥哥初到洛阳城门之时。
“志哥……陛下!嫣儿想先去看看夏侯叔叔。”赵嫣转头看着刘志征询道。
“你去吧!嫣儿,你还是叫我‘志哥哥’吧,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赵嫣脸一红,点头答应,下了马便进了林中,一旁崔统领也是会意。
赵嫣还未见到夏侯大汉,只听那吵嚷声还是不停,心中暗暗好笑,加快脚步进了林中,几步后便看到两名黑铠人在前,一群民夫跟在两人身后,浩浩荡荡几十人,这些人身侧还站着七八个黑铠人。
赵嫣见那些民夫中为首的正是那夏侯大汉,脸上欣喜,向大汉迎去,前面的两个黑铠人认得赵嫣是与皇帝同行的姑娘,便喝令队伍停止前进,闪在一旁。
“怎么又停下了,你们这些人还要干什么?”夏侯安仍兀自吵嚷,连赵嫣走到身前也未见到。
“夏侯大叔!”赵嫣娇呼一声道。
夏侯安这才转过头,看到赵嫣一怔,片刻才喃喃说道,“丫头,你……你是?”赵嫣此时衣着华丽,容貌娇美,又给人温柔大方之感,赫然便是谁家府上的大小姐,夏侯安哪里认得出便是那随兄逃难的瘦小贫女;再说两人久未相见,赵嫣虽去看望过樊大婶,可几次遇大汉不在家中。
“是我呀!夏侯叔叔,我是赵嫣!去年我和哥哥逃难到洛阳,若不是你和樊大婶给我和哥哥那两张饼,想我兄妹俩早已饿死在洛阳……城门口了!”赵嫣也未曾想到自己会语声哽咽。
“你是那……小丫头!原来是你找我!”夏侯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仍瞪着一双牛眼打量着赵嫣,“是……是你!”大汉也认出少女容貌依稀正是那逃难少女的模样。
“丫头,许久不见,你竟这般好看了,你樊大婶也说过几次,说你你成了富家小姐,俺还不信,这回见到了,不由得俺不信哪,哈哈!想那大人待你不错,真是好人哪!”大汉想起曹腾赏给自己的银钱,也是感念。
“嗯,曹伯伯一家人都待我兄妹很好……”赵嫣听大汉所说脸一红,随即点头答道,可心中却生出几分愧疚,自己也不知为何。
“这些人说有一位姑娘要找俺,俺正纳闷是谁,原来是丫头你。有啥事能给你出力的,尽管说,哎呦……,你现在是小姐了,哪还用的上俺粗人,哈哈。”夏侯安憨声笑道。
“不,是樊大婶,大婶见你久未回家,便托我来寻你!还好让我找到了!”赵嫣话中满是喜悦。
“唉!这婆娘,俺在外面干活不是为了拿些银钱回家让她过好日子吗,她怎这般唠唠叨叨,还让你来……”夏侯安道。
“原来叔叔是为了赚些家用啊,只是樊婶婶也是记挂着叔叔,说是已过了说好的时日,这许多日可是生了什么变故?”赵嫣问道。
“还不是那些官到了给钱的日子不给俺们钱,俺们便赖着不走,拖了这许多时日,不过这其中倒也些好玩的事,俺给你说说!”夏侯安说到那些人逾期不给工钱脸又愤色,却突然想到什么得意之事,要告诉赵嫣。
这时刘志也随崔统领走到林中,一众黑铠人跪下行礼,崔统领却示意他们不要出声,让他们起身。刘志看此时赵嫣正和那夏侯大汉说着话,便也在一旁听着,夏侯安却说到兴头上,没见到刘志过来。
“俺和村中十多个弟兄来到这里给他们开荒地,开头十天是约定好了,俺们也就专心干活,也没什么事。可到了该给钱那天,俺们向他们讨钱要回家,可哪知道这些狗东西不光不给钱还拿鞭子抽俺们,打得俺们求爹告娘,说没钱给俺们,让俺们回家去。”赵嫣听到此处心中也是一惊,想这班梁冀的爪牙真是可恶。
“俺们中有的人害怕再挨鞭子,便忍气回家了,但许多人还是想拿钱回家,就留着不走。那些当官的却也不打俺们了,俺们纳闷。他们却说俺们在这呆多久也拿不到钱,不给俺们饭吃,说俺们十多天不吃饭就得饿死,那时候他们不用赶俺们就自己回家了。”
“这些看守手里有刀,俺们虽然人多,又不敢真得罪官府,就每天挖些野草树皮吃,那些兔子,哦,俺们开荒那地方是他们养兔子的,俺们却一根毛也不敢动,说丢了还是死一只兔子俺们就赔一条命,乖乖,这些兔子的命可比俺们的命金贵多了……”刘志听着也是心中恼怒。
“就这样过了几天,那些看守也不理俺们。有一天晚上俺和几个兄弟饿得睡不着觉,就往远处走去,看能不能找些别的野味吃,却走了十多里也没见到什么山鸡野兽,原来这些人为了养兔子将这林中的狼虫虎豹一个个全赶走了,哎。”
“可俺们有一兄弟叫侯四,鼻子特别灵,说有烧鸡味,俺们都没闻到,他却说有,带着俺们又往远处走了一阵。丫头,你猜俺们看见了什么?”夏侯安说到这时突然卖个关子。
“是什么?你说有烧鸡味可是有人在烤山鸡么?”赵嫣问道,一旁刘志也颇感兴趣,看着大汉,看他要说什么。
“不是,不是,俺们看到的是两座高塔!”夏侯安看赵嫣没猜着,很是得意,刘志和赵嫣也是讶然,却听夏侯安道,“这两座塔藏在深林中,从外面也看不到,只有进到里面才能看到。”
“这两座塔塔底入口处都有两个士兵在把守,俺们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不敢靠前,看到从一个塔中走出一个老头,这老头担着一个扁担,扁担前后都挑着几十个木盒,这老头对着看守的两个士兵比比划划了一阵,好像又聋又哑……”刘志心中一惊,这老人又聋又哑显是不想让外人知道此处有这么两座塔,这梁冀又在做什么阴暗勾当。
“那老头走到一个马车后,将这些木盒卸下装入马车,又到马车中取出数十个木盒又挑在肩上,好像这回木盒沉了,那老头使劲才把扁担挑上,接着向另一个塔走去,过了好一阵,那老头又从那塔里出来,这次却卸下木盒后径自跳上马,赶着马车走了。”
“俺们正纳闷,侯四却对俺们小声说,我闻这烧鸡味便是从这高塔中透出来的,俺们一合计原来那老头是给这塔中的人送饭来的。俺们却不敢进塔,当晚只得再挖些野菜吃了,商议第二天趁那老头到塔里送饭,俺们到他马车里偷几盒出来,晚上想着有烧鸡,高兴地睡不着。”
“这高塔中住着的是什么人?需要这么多木盒给他们送饭,难道竟然有数十数百之众,这些人也不出来,想必是被关在塔中。”刘志和崔统领在一旁暗自思索。
“第二天俺们又守在那,果然那老头又来了,有几个兄弟手脚灵活,果然偷到了两个木盒,俺们也不敢多拿,怕被发现了,当晚便饱餐了一顿……接着,俺们尝到了甜头,接着几日都去偷那木盒,也不知那老头发现没有……”
“夏侯叔叔,你们每晚去偷那木盒,果真好玩!”赵嫣听大汉说得起劲,也应和道。
“不是,不是,这不是最让人吃惊的!”夏侯安摇头道,脸上更现出一抹恐惧,神色凝重不已,与刚才说话的神情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