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熊坦克！是盟军的灰熊坦克！”莫斯文克一边找地方躲避，一边在通讯器里大喊大叫，“所有人注意！各自找掩体，分散隐蔽！火箭筒准备！瞄准炮塔部分……”

    “稍微等一下！”溅起的尘土蒙了我一脸。但我毫不顾忌地甩甩脑袋，向对讲机里喊了声“暂停指令”，然后冲莫斯文克大喊，“先听我说，不要摧毁那些盟军坦克！我们缺乏重装备，那些‘灰熊’，正好用来掩护我们的步兵前进！”

    话音未落，莫斯文克已经否决了这个建议。他激动地夺过话筒，冲我反驳道：“前面只有四辆脆皮盟军坦克，火箭筒只要一会功夫，就可以把它们全部击毁！要是就为了这几个铁乌龟，浪费太多时间，等被骗出去的那帮家伙意识到不对再回来增援，一切就都全完了！”

    “你听我说！”我以同样的分贝大吼，“通往下面一个军事基地的路上还有暗堡，五角大楼周围也有堡垒！我们没有重武器，这附近也没有合适的通道可以绕过去！想要突破堡垒，就必须用到坦克！”

    也许是忍不下去了，若瓦夫斯基在对讲机里面大喊：“莫斯文克同志！索菲亚同志！看在马克思的份上，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

    “给我击毁那些坦克/务必缴获那些坦克！”我和莫斯文克异口同声地朝对讲机，喊出不同的答案。

    一辆灰熊坦克发现了我们的位置，向我们这一边前进一边开炮。

    推开又一次反应慢半拍的我，莫斯文克生气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还没有从接二连三的爆炸中反应过来，还需要别的士兵扶一下。

    “该死，”莫斯文克把含嘴里的烟蒂一吐，帽子一扔，喊：“斯拉维克！库克夫！还有，凡卡！”

    “到！”话音未落，库克夫和一个高大挺拔的南斯拉夫人，还有一个矮小的娱乐老人一起跳了出来。那个暴躁的西伯利亚人我已经见识过了，斯拉维克和凡卡我还是第一次见。和库克夫一样，他们两个也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戾气，只不过库克夫的戾气像是饥饿北极熊，斯拉维克像是巴尔干深山里的狼群头目，而凡卡……像是一条毒蛇。

    “你们三个跟我来！各带两名机枪手和两名爆破手，”莫斯文克怒吼，“把政委要的坦克上来！”

    等一下……你们这话说的，什么叫“我要的坦克”啊？但还没等我辩解，莫斯文克已经冲出去了。

    “指挥官同志！”我在后面叫着，可是莫斯文克充耳不闻，已经冲向了坦克开过来的方向——也就是角落里一个隐蔽的地下车库。

    “指挥官同志！”马扎尔也伸出一只手，想把莫斯文克拉回来。但我一把拽住了副队长马扎尔。

    “干什么？”马扎尔明显没有莫斯文克的耐心，眼神里露出一丝不耐烦，“索菲亚，别挡我……”

    “如果你不是副队长的话，”我向马扎尔报以更凶狠的眼神，厉声怒吼，“我绝不会拦着你的。队长不在，你要负起队长的责任。”

    “你在说什么！”也许是误会了我的意思，马扎尔一时间头脑发热，急着从枪套里拔枪，“我知道你是新来的，但是你也不能……”

    又一颗炮弹落了下来，落在我们附近，马扎尔不得不停止争吵。

    “给我睁大眼好好看看！这已经是我们第六个牺牲的战士了！”刚才还倒在地上的我，此刻急忙抬起头，冲着马扎尔怒吼，“你还想死多少人？就算队长牺牲了，难道你希望，其他人也一起牺牲吗？”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是看着莫斯文克他们一直向前冲锋才说的。

    无论在教材上，灰熊坦克被联军教官们骂得有多么一无是处，但现实就是现实。机枪最多只能干扰坦克的视线，爆破手扔出的炸弹也只能停滞坦克前进。不用火箭筒，凭空想要俘虏一辆，真的很扯淡。

    所以说……在面对这样的钢铁怪物的时候，还是逃跑比较好。我不是这些大头兵，我的生存逻辑和他们也不一样，更不可能不到半天就培养出同生共死的深厚友情。

    所以……如果形势太过不利的话……还是各自逃命比较划算……

    我握着通讯器的无线对讲机，一边喊“隐蔽”一边向门外退去。然而对方好像是认定了他们的攻击目标，直直地追在我们的后面。

    幸运的是，趁着敌人的心思全都集中在我们身上，若瓦夫斯基终于逮到了机会。之前藏在尸体当中的他，此刻一个飞跃，跳上了坦克炮塔的顶部，揭开顶盖跳了进去。没过多长时间，他钻进去的那辆坦克就彻底没了动静，瘫在路上了。

    “有点不太好……”一个十分糟糕的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是这个想法没有成为事实。没过多久，它们的结局就注定了。

    我曾经去过以巴边境，见过巴勒斯坦的民兵怎么练习“步兵反坦克作战”的：几辆等比例木质坦克停在那里，里面包裹着一辆人力四轮车，炮筒用的是一根竹筒。中国或伊拉克的教官示范讲解如何放置炸药包和放炸药包的位置并撤退隐蔽，然后再叫士兵们分散练习。

    然而当时看着一辆木制坦克使劲转来转去地乱跑，那些士兵将机舱的上盖打开，扔下模拟手雷，然后再迅速逃离是一码事；真正在战场上做起来，又是另一码事了。

    即使那些木坦克只是在模仿真坦克，都能把那些训练的战士累得气喘吁吁，时不时判为“阵亡”；实际的战场情况，恐怕只会更糟。

    可是……看着眼前那几个人的样子……感觉他们好像很灵活。

    若瓦夫斯基刚钻入一辆坦克，凡卡很快也得手了。当凡卡面对的坦克刚刚调转炮塔，瞄准若瓦夫斯基所在的坦克的时候，凡卡已经打开了坦克炮塔顶盖，向里面扔进了一颗烟雾弹。坦克里面的盟军驾驶员只能放弃坦克逃出去，可是他们无论是从上面还是从下面出来，等待他们的，都是机枪无情的扫射。

    第三辆坦克是被斯拉维克破坏的。他从底部阀门钻进去，十秒之后，第三辆灰熊坦克终于不动了。

    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麻烦的一个了。也许是看到同伴纷纷完蛋，莫斯文克攀上的坦克疯狂旋转着炮塔，努力不让任何步兵接近它。像这样顽抗的家伙，还真是难办啊。

    “时间……好像不多了，”最后我淡淡地评论了一句，“三辆坦克也该够用了，现在要速战速决。”

    “怎么办？”马扎尔问我。在躲到安全的地方之后，他终于不跟我对着干了，“莫斯文克还……”

    “我知道，指挥官同志现在情况不敢，”我不耐烦地随口回答，“给我一个接一个地联系。看看他们当中，谁把对讲机带在身边！”

    不用马扎尔下令了。另一个体态还是未成年人的家伙（讲真，现在军队里已经开始收少年兵了吗）已经打开了电台，拼命地呼叫着。

    “凡卡同志！听到请回答！”

    “斯拉维克！听到请回答！”

    “若瓦夫斯基同志！若瓦夫斯基同志？听到请回答！重复……”

    “凡卡收到！”谢天谢地，总算有个还愿意听一下无线电的了。

    我一把抢过对讲机，冲着对面大喊：“凡卡同志！看情况，指挥官同志是拿不下第四辆坦克的了。为了防止敌人狗急跳墙，也为了保护已经缴获的坦克！我命令你！向第四辆坦克的侧面或后方开火！”

    和我估计的那种，可能发生的激烈争吵不一样。没有多少抵触情绪，也没有提出多少不同意见，凡卡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收到。”

    五秒钟后……躲在盟军基地的大门外，我看到一阵耀眼的火光。从最后一辆停止不动的坦克炮管中喷出了这道烈火，打进了第四辆仍在移动的灰熊坦克的屁股当中。

    很不幸的是，如此巨大的冲击力，导致指挥官莫斯文克同志从第四辆盟军坦克的炮塔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