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闻道院
韩国朝堂,韩王以下,有左、右二相,辅佐韩王总理政事。二相以下,有大司田,主管农事;大鸿胪,主管外交;大司马,主管军事;大司理,主管刑事;大司谏,监督官员言行及劝谏韩王。
韩国官僚体制,大体亦如他国,为世袭制。官僚若不犯事,则世代为官,只是职位略有变化。官位之外,又有二级爵位,一为侯爵,一为君爵,侯爵在君爵之上。
世袭制下的各个阶层,基本是固化的,贵族的世代贵族,贫民的世代贫民。平民想要上升到更高阶层,是非常艰难的,但也并非没有途径。一是加入军队,建立军功,获得擢升;二是屈身事人,逢迎当朝大官佬,获得举荐。除此两者,别无他途。
韩国开国之主韩战本是修真之人,所以韩国官僚体制,又略有别于他国。韩国有一机构,他国皆无,就是“闻道院”。
这闻道院亦是韩战所创。韩战当了几十年大王,寿数将尽,就退位创立闻道院,在闻道院修真。结果突破境界,又多活了二百年。
后世子孙,多效法韩战,在王位上享受几十年上百年后,就退位去闻道院修真。所以这闻道院在韩国地位,竟是高过韩王。
闻道院起初是退位韩王的专门修行之所,到后来也就变味了。先是有宗族子弟进了闻道院,最后一些不是宗族子弟的修真者也进了闻道院。
这其中事情演化,其实颇为有趣。
世人皆知,修真者长寿,身体各项机能,远远超过常人,唯有一点,却是远远不如常人。那就是生育能力。倘若修真者也如常人一样生育,那普天下不很快都成了修真者后代了吗?这其实也是天地均衡之道,强大的就让他后代稀少,比如老虎狮子,弱小的就让他生养众多,比如羚羊麋鹿。
修真者如果同凡人结合,那是很难生出后代的,因为两者血脉差距太大了。就是修真者之间结合,生养的能力也大大小于凡人,就算有幸生育,生出来的也并非就是修真之灵体,也可能是凡胎。
韩战临终有遗训,要让强者为王,所以韩王一脉,继承人成了一大问题。在位国王常常生不出后代,或者生了凡胎,就不能立为王储,只能过继宗室修真子弟继承王位。
现任国王韩离也不是前任国王儿子。他后宫佳丽三千,只生有一个女儿,封为“天眷公主”,取其上天眷顾之意。天眷公主也是修真之体。
韩离是个私心极重之人,他的王位,一心只想传给亲生女儿,闻道院起先不肯,但是韩离道行,在历代国王中算是高的,闻道院驾驭不了他,不能不有所妥协,最后想出一个两全之策:同意天眷公主继承王位,但必须在生育男丁灵体之后。韩离也同意了。
闻道院就在六国之中,招收修真者进入闻道院,以从中择优婚配天眷公主。奈何闻道院底蕴不够,那些资质优良的修真者也不屑来。闻道院只好修建“问道墙”,想在凡人之中,寻找修真遗珠。
这问道墙在天眷公主三岁时建成,到现在已十有四年。十四年来,能令问道墙开的凡人,统共才不过三人,其中一人还是女的,都进了闻道院。前几日,有个从滇国来的行商通过“寺人”告诉韩离,一善行内有个少年,可能是修真者。韩离就转告了闻道院。
闻道院暗中观察了荆无错几日,趁武林门较射时把他招纳了。
却说陶喜陶欢回到一善行,禀报陶箐,荆无错已被寺人接走。这寺人就是被阉割的男人,只有宫中或者闻道院才有。陶箐就知道当日行商之中有人在韩王面前多嘴邀宠,苏意身份已经泄露,却也无可奈何。
那日她明明说当官有四条路径,却只告诉了荆无错三条,这第四条路径,其实就是进入闻道院,但是她藏有一点小女儿家私念,怕荆无错被天眷公主看中,成了驸马,所以不说。没想到荆无错还是被闻道院招揽走了。
陶箐怏怏不乐,回到闺房。闺房之内甚是富丽堂皇,古董瓶子摆了好几个架子,架子之上是一幅画,画名《青云放歌图》,画中一个青年公子,御剑凌空飞翔,状甚英俊潇洒,看其样子,倒有六七分像是荆无错。
陶箐呆呆看着那画,过了半晌,吩咐丫鬟道:“萍儿,把这《青云放歌图》收起了。”
萍儿诧异道:“小姐,这画挂在这里好多年了,今日为甚么要收起来?”
陶箐道:“要你收起就收起,哪里那么多废话。”
萍儿歪头想了一下,猜测道:“是了,小姐一定是见了真人以后,怪这画师没有画好。你看这双眼睛,就不如荆公子那样有神,气质风度,也是大有不如。”
这画陶箐看过无数遍了,以为只是画师臆想之物,这世上哪得个人如此俊秀,直至见了荆无错,才知这上天钟情眷顾一个人,一至如斯!
萍儿收了《青云放歌图》,陶箐就让她出去,自己一个人倒在床上,思前想后,想要下一个决定,却下不了狠心。她把那张卷起的画儿重新拿出来,一寸一寸细细看着,那眼泪就如断线的珍珠一样流下来。她知道自己终究和荆无错无缘,长痛不如短痛,索性早点斩断情丝才是。
陶箐本是个性格刚毅之人,想通了这一节,也流过了泪,就将事情搁开一边,又算计起来。她想荆无错入闻道院以后,从此前程似锦,一善行可不能失去这棵大树。荆无错来这韩国,人生地不熟,一善行也算是他故旧之交了,这一张感情牌,是一定要打的,想毕就出门去见父亲。
陶铢早听陶喜说了武林门之事,见陶箐双眼红肿,心知她已经哭过一场了,做父亲的哪里不知道女儿心事,就劝慰道:“箐儿,万事想开点,修真之人和我们凡人毕竟不同。爹爹膝下无子,年过半百,才有了你这个宝贝女儿,我们陶家,还指望着你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一善行还要你挑大梁。你可得以家族为重啊。”
陶箐听父亲这么说,又流了几滴伤心泪,才道:“爹爹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只是想,荆无错既然入了闻道院,很快就会离开一善行,移居别处了,我们可不能没事人一样,任其离去。所有新居大小事项,一应物事,都得替他先想到了,抓紧给他送过去才是。”
陶铢点头道:“正是,我们一善行可不能丢了荆无错这份交情。就让你四叔准备一下,把家丁奴仆挑一些送过去,莺莺燕燕也送过去,日常用度如床啊桌椅啊等等,也得拣上好的买了送过去。”
陶箐摇头道:“不必这么麻烦。莺莺燕燕是一定不能送过去的,荆无错将来要做驸马,这两个女子送过去,天眷公主那里还不打翻了醋坛子,到时候追究起来,就弄巧成拙了。日常用度也得见机行事,只怕买重了。也不知闻道院那边给他准备得怎样。依我看,先送五千两银子过去,到时候需要什么再买。”
陶铢肉痛道:“五千两银子,这么多?”
陶箐道:“爹爹,万事要看得远些,我们现下送出的越多,将来收回的也越多。只怕荆无错不收。”
陶铢点头道:“说得也是,就是这么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