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佛家认为任何事物都可能成为因，也可能成为果，没有绝对的因，也没有绝对的果。佛家所讲的因，有时与缘一起用，但也有一些区别。

    这就是‘因缘际遇’四字的由来。

    和尚问道士信不信因果？

    因果一说并非佛家独言。

    读书人只谈诗书道理、人文纲常，不讲‘怪力乱神’，却也有因果一说。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这种，心神契合的高度，相信就是读书人的因与果。

    道家来说，诸多卜算典籍，包括天书《易书》、《周易参同契》，都是不论鬼神，只谈因和果。

    道士如何回答和尚的因果一说？

    大眼睛小和尚背着酒葫芦悄然而至，许小仙看着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娇小女人，撇了撇嘴。也不回头，只是导气归元，蓄力在劳宫穴的两条青龙气劲却依旧在翻江倒海，一触即发。

    “小大师又信不信因果？”许小仙反问。

    圆寂小和尚眨巴着眼睛，道:“小道士你信不信？你若信，我便信。你若不信，我还是相信。所以，我信。管你信与不信，我都信。”

    夜，依旧绚烂，繁星点点，月牙弯弯。

    许小仙不去理会这个废话连篇，油嘴滑舌的年轻小活佛，只是看着夜空，轻声道:“大师出门，可带了油伞？”

    大眼睛小和尚摸了摸寸草不生的脑袋，眯眼笑道:“月朗星稀，夜风朗朗，谁还带个劳什子油伞？难不成会落雨了么？小道士，你可不要让我老实，睁眼说瞎话，试图骗我。”

    抱朴山年轻修士回头，撇了撇嘴。

    圆寂小和尚那笑眯眯的大眼睛愈发有神了，只是看着天空，笑容可掬。

    月朗星稀，哪有要落雨的样子。

    “听说，在剑道魁首‘第一楼’下，大师一左一右，曾用四指莲花，夹碎了何六指最引以为傲的两条青龙气劲，狠狠的为佛家‘圆灯寺’长了把脸，广为流传，传为佳话。

    今日，大师也用拈花指试试？看看能不能捏碎小道的青龙气劲，力压道家真统抱朴山一头。”

    大眼睛小和尚也不说话，眨巴着眼睛，愈发显得笑容玩味。

    突然。

    抱朴山年轻修士单手握拳，两气走龙蛇，出劳宫，两条青色虚影如游龙出海，并未袭向‘圆寂’小和尚，而是直奔天际。

    仅半个呼吸，两条八丈青龙虚影刹那间在夜空中炸开。

    大眼睛小和尚笑眯眯的没有任何表示，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青龙气劲扶摇升空。

    还来不及风起、云聚，稀薄到遮不住星辰的薄云，瞬间被震碎，化作水滴。

    知味楼上空百十丈方圆。

    刹那间。

    大雨。

    倾盆。

    “小道士，你这‘一气青龙出’有些火候了，琢磨着有何六指的三成气候。

    不过，我没带油伞，衣裳也单薄着。这雨嘛！还是不落的好，落到身上也怪冷的哩。”

    ‘圆寂’小和尚撸了撸宽大的袖子，看似漫不经心，也不知道是雨落得慢，还是他的动作快到了连雨水还来不及滑落到地面。

    他慢悠悠的伸出了右手。

    他掌心朝天，没有丝毫气势。

    就像是举着手掌，想要接住雨滴的稚童。

    ，

    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两者都是站在高屋建瓴的高度，都是用势不可挡的姿态在说事，谁也抵挡不得。

    可，被许小仙两条青龙气劲震散的薄云，化成的滂沱大雨，硬是停留在大眼睛小和尚手掌的三丈处高空，半滴都不曾滑落。

    大眼睛小和尚漫不经心的举起手掌，就像是佛陀献世，大手托起了一片天。

    不消片刻，雨停了，瞬间云收雨歇，星光点点。

    大眼睛小和尚手掌三丈处，雨水越聚越多，凝聚了起来，在暗黄灯光下就像是一只硕大的琉璃罩子。

    月光透过琉璃罩子，琉璃罩子在夜色下愈发显得狡黠，星星点点的光芒游走在琉璃罩子上，无法捕捉。

    美轮美奂。

    突然。

    单手问天的大眼睛小和尚，收回手掌，双手合十，嘀嘀咕咕的念了一些佛语，听不真切。

    刹那间。

    异像陡生。

    原本被他单手托起的琉璃罩子，瞬间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空还是夜空，星月依旧交相辉映。

    从青龙气劲震碎薄云，接着雨滴滑落，再凝成琉璃罩子，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抱朴山年轻修士看得瞠目结舌，却有种仿若隔世的错觉，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从心底里认定，这圆寂小活佛不是将琉璃罩子变没了，而是这一切的一切根本都不曾发生。

    自己右手劳宫穴里的两条青龙气劲依旧在翻江倒海、蓄势待发，就是最好的凭证。

    青龙气劲不曾一气走龙蛇，震散薄云，大雨也不曾滂沱，雨滴更不曾凝聚成琉璃罩子。

    当真匪夷所思。

    许小仙看着那个依旧笑容玩味的大眼睛小和尚，疑惑道:“落过雨了？”

    大眼睛小和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想了想，笑道:“于你来说，是落过雨了。”

    抱朴山年轻修士更迷糊了，道:“难不成小大师那便不曾落过雨？”

    大眼睛小和尚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转身踱步，念念有词。

    “佛说: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佛曰：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佛曰：刹那便是永恒。

    佛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恨。

    你的因便是你的因。

    我的果便是我的果。

    这便是因果，信与不信，它都在那里。

    对也不对。

    不悲也不喜。”

    大眼睛小和尚神神叨叨的，走得也慢。

    许小仙一路跟随，听得云山雾海，大眼睛小和尚还想念叨点什么，许小仙咬牙打断道:“小大师死后能烧出舍利子？能立地成佛？”

    圆寂小和尚停下脚步，很郑重的想了想，道:“能否成佛，不知道。能不能烧出舍利子，死了再说。”

    传闻。

    西牛贺洲有个圆灯寺，圆灯寺有个小活佛，生下来便在等死。

    佛号。

    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