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自己想。

    自己想自己想……“啊！我想到了！——”

    鱼小满兴奋地，“对准的自己的是一把枪，真正扣动扳机的……是她身后另一只手上的那把枪！！”

    简律辰浅浅勾唇，目光望向海平线。“还不算太笨。”

    “可是不对啊……”鱼小满思索一番又是推翻了，“这也不可能……蝴蝶当时……亲眼看着枪膛冒了火光！”

    “鱼小满……”

    简律辰把她的脸掰过来，认真地，“我都说这是正确答案了，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破逻辑呢……你这样，让别人编剧的怎么编？”

    “呃。”

    “……嗯，对，那把枪起火了。”他点头，然后朝她有点不耐地微笑，“你还记得我的做事习惯么？”

    “呃呃呃……”鱼小满有点结巴，破了编剧的套路让编剧圆不了说法让她心生羞愧。“p、planb？”

    “我最后塞给海瑟薇那两把，都是经过处理的。是我后备方案方案里，第二次完成假死的道具枪。”

    细细回想，当时，简律辰把那两把枪抽出来，郑重地递到并非双枪李向阳的海瑟薇手里的时候，海瑟薇就觉出不同了。

    他又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刻……不要让别人杀你。”

    ……海瑟薇，你记得，一定要自杀。

    鱼小满：“……”

    呃呃呃，所、所以，那两把枪都只是可爱的道具枪咯？

    一个不仅可以噗嗤噗嗤地开枪的时候冒着火，另一把还能开枪的时候，噗嗤噗嗤冒出好多的番茄酱？……

    啊。

    苍天啊。

    她还能说什么呢，面对她这个永远出人意料的男票，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微笑着说：

    嗯。

    反正故事是你编的，你说什么我都信。

    ……

    还有，我的一辈子也是你的，你说什么，我都信。

    ……

    狄庚霖踩着脚下四四方方的麻色地砖，一步步慢慢行走在荷兰纯澈清静的街道上。

    荷兰的街道很干净，几乎看不见有垃圾桶。走人的街道绝对不会出现车，鲜牛奶，啤酒和两侧的鲜花店，那都是日常。

    这个被青草原和牛羊，梅花鹿，风车郁金香，夜间不开门，却保持亮灯的小店包围着的国家，仿佛与世无争又带点与世隔绝。

    原生态的国度，清新的小镇生活。

    狄庚霖终于明白为什么苏云术充满着抱歉地找过鱼小满表达安慰却从未找过自己了。那不是因为区别对待，而只是因为……海瑟薇压根就没死。

    海瑟薇的所有“死亡”都被列在他们的计划里了，所以他怎么样都能找到海瑟薇。

    简律辰那也是属于出了差错。

    苏云术什么那晚出现在相关海域官方航轮都能查，结果救走简律辰的，是人家民间组织。

    也知道简律辰为什么要那么讨人嫌地坚持和他拉朋友关系，给他介绍女朋友了。

    他居然对那个男人有了前所未有的感激。

    ……

    收回思绪，他踏在发邮戳的邮局大叔指引的小分支街道的路上，慢慢朝前走着。

    一间普通的居民舍，他即将到达的目的地。

    这一刻心里居然不及他一路飞机上的澎湃汹涌，取而代之，只剩下一股难言的宁静。

    两年了……

    两年里你过得好不好？

    生活是什么模样？

    你来了这里开始全新的，重生之后你宁静的生活里，还有没有想起我？

    还是已经……彻底把我忘了？

    因为简律辰说，现在的海瑟薇在这里生活得很宁静，很满足。她已经彻底开始新的人生了，过去的东西，已经和她完全地，相去甚远。

    还听说……海瑟薇有了新的生活，也有了新的丈夫。

    一个本地的花农。

    她和他结婚了。

    从最开始听到时候的微微刺痛，到而今的宁和平静，狄庚霖是真的觉得……他满足了。

    他让她曾经撕心裂肺地痛失过她们两人唯一可能拥有的孩子，她选择了他。

    可……她真的也没必要还记着让她做出那个痛苦抉择的他了。

    只要……只要海瑟薇还活着……他就，真的觉得很好了。

    而而今的相逢，不过是一次故人的到访重逢。

    ……

    他的面前忽然飘过一个彩色的，莹着光晕的泡泡。不远处传来一群孩子们嬉戏笑闹的稚嫩童声。

    在有风车的荷兰，就连风里的泡泡，都比其他地方来的泡泡来得更加清新澄澈自由。

    因为泡泡的背景里不是公园的假山，也不是旅游地面的沙地，而是一眼无际的绿。

    绿草，绿藤，地上盆栽的各种堆簇着的大型花盆和花卉……将一般的农舍小院急挤得满满当当。

    爬满了紫色花藤的一家雅致的农院内，跳跃着孩子和大人隐隐约约的笑闹声。从花架里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狄庚霖跟着飘来的泡泡轻脚踏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干宽敞的花农小院内，一个金发女人正蹲在这群绿意中的一盆吊藤的花篮边，让站她面前的小男孩捏鼻子。

    她头上戴着那些花农女孩儿们戴着的那种名族色方头巾，一头金发从发巾里垂落，娴静地分覆在脖子两侧。

    闭着眼睛，微撅着嘴，两把扇子一样的长睫毛覆在她脸上，唇角洋溢着宠溺动人的笑。

    清纯，娴静，无害，美好。

    恍如焕然新生。

    “zus.zus.(姐姐，姐姐)”

    那几个小孩子倒是发现了这位外来者的存在，扯扯女人的白裙子，稚嫩的童声连带着手指头，向她指着那位踏进来的陌生人。

    海瑟薇侧过头来，看见夕阳里一棵孤高的影子逆着光，像是一株去掉多余枝干的木棉树，生根似的，静静地盯着她，驻扎在她院子里的土里。

    一站，一蹲。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定格在花香浮动的黄昏里。

    ……

    “zus.zus！u~(姐姐，姐姐,唉~)”

    旁边三四个小孩子眼见姐姐也不和他们玩了，和这个陌生的大哥哥像两个木雕一样的，动也不动，于是撅着嘴，笑着闹着到别处了。

    原地就剩下他们两人，安静得只听见花瓣们在夕阳里慢慢收拢的声音。

    ……最后还是海瑟薇站起来了。

    她缓缓地站起来转身直面他，充斥着意外的眸子里，一如从前的碧海洗澈。有些惊喜，还有些无措，有些陌生，又有点熟悉。

    那种五颜六色的心情可真让人难以形容啊。“你……”

    当然她也更娴静了，从前那种刀子般锐利的凛凛之气已经洗磨得透明了，里面取而代之的，有着在荷兰生活的这两年里，生长起来的温柔。

    ……

    “你好吗？”

    狄庚霖微笑着问她，接了她不知所措的话头。

    两个人相见，中间隔了沧海桑田。一句轻轻的“你好吗”，包含不出更多的久违了。

    海瑟薇欣喜上前几步，她的裙摆飘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夕阳。“……好。”

    她凝望他愈加沉淀静邃的目光。

    渐渐的，她唇角噙起了笑，那种有几分暌违熟悉的笑。歪着脑袋，慢慢反问。“你好吗？”

    狄庚霖也慢慢走了几步，声音里仿佛有浓声在压：

    “好。”

    他说，他有这么一刻心里有个声音在哽咽，当他看着海瑟薇用着那种看客来的目光望向他的时候。可他的面上还在努力的，坚持地微微笑着。

    “那……他好吗？”

    他的目光朝着她身后的农舍里屋望了望。

    感受不到自己声音具象的变化，原来见了面还是会难受啊。……海瑟薇是如此尽在咫尺，他却已经碰触不得，拥抱不了。

    因为她已经是别人的了。

    海瑟薇愣了愣，正要回答，转而眼神一闪，却突然瞥见了他左手的骨节与指甲。那里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闪闪的指环。

    海瑟薇突然之间就黯了。

    ……

    那个她熟悉的指环，狄庚霖说过，一辈子只买一枚的指环，现在就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狄庚霖在从前她没有答应他的求婚的时候，从来没戴过。在她收下戒指却不肯戴上的时候，他也没戴过。

    可他现在手上戴上它了。

    那代表着……已婚。

    那两年她不可以让他知道她还活着的时间里……他终于还是有了别的新娘。

    “他很好。”

    海瑟薇眼神黯淡下去，于是也僵硬地点点头。可是……心脏这一瞬间有些疼得难受了，她却也还要保持平而静的笑意。

    她退了两步，转而尴尬地笑了。

    没来由地搓了搓手，转身去抚弄那盆长得老高的绿藤罗了。“应该……挺好的吧。种了这么多好看的花呢。”

    她笑了笑，声音里莫名有点微微的涩。“当时为了避免st的人口搜索排查，简律辰让苏云术给我安排了一个已婚的身份。毕竟我来的时候……这家男主人就早早患了绝症，一个月不到就过世了。”

    啊。

    狄庚霖漫长的不敢置信的惊愕。原来……如此？

    艹……简律辰那个贱人！！！

    “那……她呢，她好吗？”

    海瑟薇挤出一个牵强的笑意，的眼神又瞟到狄庚霖的左手无名指上去了。根本看不见那个时候，狄庚霖眼里闪动焕发的，是多么雀跃震惊与惊喜的光。

    她好吗，她好吗？……

    嗯让他想想。

    狄庚霖微微仰头，蕴着难以压抑的笑意望天思考。

    终于他还是压抑不住了，忍不住了，他笑着上前，忽而一把将海瑟薇搂进怀里，将她牢牢收住。

    然后再她讶异惊愕的眼神里，真正平静而含笑地低下头，俯首在她耳边轻声笑：

    “……她刚刚告诉我，她很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