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错误方法 第9节
喜欢的错误方法 BL 作者:肉夹夹馍
喜欢的错误方法 第9节
等他走出房间,方妈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汐,你这个同学我怎么没见过?”
“啊?”那肯定不是郁高明和杨筱萱了。
方汐走到门口探出头,可是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妈,怎么没人?”
“哎?刚才还在的啊。”
方汐想了想,问道:“你没见过怎么知道是我同学?”
“要不是同学能一口叫出你名字?而且那孩子高高瘦瘦的,和你年纪差不多,不过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慌慌张张的。”
方汐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他抓起钥匙和钱包,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冲出家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楼梯。
出了楼道,方汐急切地边往大门走边环顾四周,因为天色太暗,一直走到铁门附近才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冲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
“纪凌炀?!”
略微佝偻的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那张似乎受到什么惊吓,慌张到双眼直愣,嘴唇不停颤抖的脸。
“纪凌炀,纪凌炀?”叫了几声都得不到回应,方汐顾不得避嫌,双手捧住纪凌炀的脸,用掌心温暖他被冷风吹到僵硬的脸颊,用最温柔耐心的语调,一遍一遍安抚道,“纪凌炀,没事的,你看着我。纪凌炀,别害怕,我在这里,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方、方汐,我……”纪凌炀猛地打了个冷颤,他僵硬地抬起手,握住方汐的手腕,用轻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颤抖着说。
“我,杀了我爸。”
第二十五章
“妈。”纪凌炀倚着门框,脚尖在地砖上蹭来蹭去。
纪妈妈忙着洗菜,随便答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纪凌炀原本准备再次提起离婚的话题,他按照方汐说的想了一下午,发现没几样自己能解决的。眼看就要吃完饭了,他想赶在纪父回来之前和妈妈稍微谈一谈。可是看到篮子里洗好的火锅菜,他又犹豫了。
家里很少煮火锅吃,因为纪父总是不在家,就算他食量再大,只有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今天是元旦,纪父说好要回来吃晚饭,看妈妈一边洗菜一边哼着歌,似乎非常期待的样子,现在提起那些事,真的好吗?
纪凌炀犹豫了。
纪妈妈半天等到回答,回头一看,儿子正傻愣愣地发呆呢。她举起手在纪凌炀眼前晃了晃:“小炀,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纪凌炀挠挠头,主动接过纪妈妈手里的菜篮子,“妈,我帮你洗。”
纪妈妈这次倒是没有拒绝,她指使着纪凌炀把金针菇倒在盆里用水冲洗一遍。
把手抬起来水哗哗往下淌,一沾上手纪凌炀差点冻得跳起来。
纪妈妈笑得前仰后合,将把手转到另一边:“往左是冷水,往右是热水,你老是弄错。”
热乎乎的水浇在手上,立刻软化了差点被冻僵的手指。纪凌炀搓毛巾一样搓洗金针菇,斟酌着说:“今天上午的卷子,方汐说我能拿到110分,要是一直保持下去,期末考试肯定能进全班前三十。”
班里一共五十一个人,脱离了后二十名,基本等于努力一下就能考个外地的大专了。
纪妈妈立刻夸奖儿子:“我儿子就是聪明,稍微用功一点马上就能考个好成绩。”
纪凌炀有点害羞地皱皱鼻子,总算没忘记“军功章”的另一半主人:“主要是靠方汐,他最近一直帮我出卷子,总结错题。他真的挺不错的,成绩好人长得也好看,以前我欺负过他,他都没有记恨。之前英语考试老班怀疑我作弊,他还帮我说话了。他过生日请我去吃饭我没去,后来他找我打、打招呼,还陪我去电玩城玩了一天。果然是个好学生,一点都不会玩,连投篮都不会,每次都扔到外面。对了,别看方汐成绩好,但他习惯可差了,写作业的时候还会咬指甲,都快咬到r_ou_了,还有……”
纪妈妈在旁边听得又好笑又无奈,要不是知道方汐是个男孩子,她都要以为儿子早恋了。
纪凌炀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沉默下去。他看着盆里基本都短成两节的金针菇,试探地问道:“妈,我想考外地的大学,好不好?”
纪妈妈笑着回答:“你高兴就好,不管本地还是外地,只要成绩够,想去哪里我都支持。”
“那,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纪妈妈动作一顿,没有回答,转身打开柜子:“对了,火锅调料刚好用完了,我去买一点回来。”
“妈……”
“你帮我看着火,我很快就回来。”纪妈妈打断他的话,取下围裙直接套在纪凌炀身上。她随便套了一件厚外套,关门前还特意叮嘱道:“别偷吃,我还没放盐呢。”
“我才不会!”
家里少了一个人,立刻感觉冷清了不少。
锅里排骨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纪凌炀晃了晃锅把手,玻璃锅盖上粘聚的水珠立刻连成一片,纷纷滑落进锅里。他隔着玻璃往里看了一眼,大块的排骨在汤里浮浮沉沉,勾得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刚想去拿汤勺,想起纪妈妈的叮嘱,他撇了撇嘴,转身走开。
刚才把金针菇都给洗断了,纪凌炀也不敢再碰别的菜,他回房间拿出游戏机,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滴滴滴滴”地开始打俄罗斯方块。
结果连过了五局纪妈妈都没回来,倒是等到了提前下班的纪父。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纪凌炀本来还在纳闷,纪妈妈不是带了钥匙吗?结果一开门看到的是纪父,尤其他满脸通红,一看见是喝多了的样子,纪凌炀差点把门直接甩在他脸上。他连招呼都懒得打,坐回去继续打游戏。
“臭小子!我回来了你不知道拿拖鞋吗?”纪父的心情明显不太好。其实他最近心情一直不好,喝醉了才回家的情况三不五时就会发生。他费力地褪下皮鞋,踩着拖鞋跌跌撞撞地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喂,你妈呢?”纪父醉眼朦胧地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妻子,立刻恶声恶气地询问纪凌炀。
纪凌炀掸他一眼:“出去买东西了。”
纪父明显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他踢了一脚桌子:“还买东西?一分钱都没往家里拿过,就知道花我的钱,老子赚的钱就是给她浪费掉的!”说完他用力喘了口气,点起一根烟,边抽边骂骂咧咧,“陈老三那个呆逼,居然只给老子发了五百的过节费,打发要饭的呢!我跟着周总干了十几年的销售,给公司赚的钱不比他几十年赚的都多。敢扣我的钱,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就是看我暂时被调过去,个死癞皮狗就敢找麻烦,等老子签一笔大单子,抽成全换成钢镚砸死你个贱人!”
骂了好几分钟,纪父骂得口干舌燥,看见纪凌炀跟没事人一样打游戏,火气立刻转移到他的身上,抄起烟盒砸过去:“小兔崽子,你老子口渴了,去倒杯水过来!”
纪凌炀飞快地闪过烟盒,略带厌恶地看着父亲。不过想到今天是元旦,锅里还炖着排骨汤,他压下厌恶,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
纪父拿起杯子看都没看就喝了一口,水刚进嘴他就“噗”地喷出来,一抬手把整杯水都泼在纪凌炀身上。
“你他妈想烫死我啊?”
水一点都不烫,泼在纪凌炀脸上只有一点温热。如果这还察觉不出纪父是在故意找茬,纪凌炀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他用力一抹脸,直接呛声到:“你要发神经就出去外面发!”
纪父站起来就是一个巴掌:“你他妈怎么跟我说话呢?”
纪凌炀毫不示弱,抓住纪父的手腕,一把将他推回座位上:“就这么跟你说话!”
“我是你爸!你就这么和你爸说话?”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我爸?除了给钱的时候,你还有什么时候像个爸爸?你根本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他妈说我不合格?我怎么不合格!你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玩的那样不是我给钱买的?你妈给过一分钱吗?连她吃穿用也是老子给的钱!”纪父扶着桌子站起身,脸色狰狞地挥舞着双手,“我他妈辛辛苦苦十几年,到处给人点头哈腰当狗一样使唤,回家还要被你们骂不合格?你个小兔崽子还有点良心吗?”
“我生病的时候是我妈带我去医院!我被同学欺负了是我妈安慰我!我作业写不完是我妈彻夜不睡陪着我!我的每个生日都是我妈陪我过的!你开口闭口都是钱,钱能堆出一个陪我长大的爸爸吗?!”纪凌炀将憋了十几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他双目通红的瞪着这个没有一丝悔意的男人,“你等着!等我考上大学一定会带着妈妈离开这个城市,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你到死都别想再伤害她!”
“怪不得背着我取钱,原来是想甩了我跑路!你跟你妈都是白眼狼,老子供你们吃喝快二十年,不知感恩就算了还想跑!”纪父愤怒地咆哮道,“走!有本事你就走,走得越远越好!走了就别回来!老子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
“我才不会要你的钱!我和我妈有手有脚不会饿死!”
“可他妈算了吧,你妈自从嫁给我就蹲在家里吃闲饭!我在拼命赚钱养她,结果她就把我儿子教成这样!你说,是不是她叫你和我顶嘴的!是她让你记恨我的!那个贱女人……”
“不准你这么说我妈!”纪凌炀怒吼着扑了上去。
父子二人立刻扭打在一起。纪父毕竟正值壮年,即使喝醉了也能和纪凌炀打个平手,两人你来我往,将客厅里的桌椅撞得东倒西歪。纪凌炀手中的游戏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被两人踩在脚下。几声清脆的碎裂声后,游戏机外壳裂成了几块,屏幕也彻底变暗。
纪父抓住一个空隙,将纪凌炀一把推开,正要扑上去追打时,突然踩到了碎裂的游戏机。
纪父吃痛地抬起脚,就在他站立不稳的时候,另一只脚踏进刚刚泼在地上的水里,瞬间脚下一滑失去平衡,像一尊被推倒的石像,整个向后倾倒,后脑勺直接撞在木椅的边缘。
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伴随着一声短促的痛叫,纪父仰面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纪凌炀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去,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等他缓过神想走过去看一眼时,一道深红的液体缓慢地从纪父的脑后流淌而出,蜿蜒爬行在褐色的木纹地板上。
纪凌炀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脱力一般跪倒在地。
我该怎么办?他茫然地看着一动不动的纪父,甚至不敢去查看他是否还活着。
“你有什么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方汐的话像闪电一样在脑中划过。
一瞬间,纪凌炀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一把拉开家门,疯一般向外冲去,甚至没有拿上钥匙。
沉重的防盗门撞在墙壁上,重重地反弹回来,“咔哒”一声和门框拼合在一起。
……
纪妈妈拎着一袋调味料缓缓走上楼梯。刚才在超市遇到了以前的邻居,多聊了一会儿,没想到多耽搁了半个小时,也不知道小炀有没有偷吃排骨。
站在家门前正准备掏钥匙,突然手机响了起来。纪妈妈把袋子换了一只手,拿出手机接了起来。
“喂,丽艳啊?”
“……”
“到底什么事,你说。”
“……”
“你、你是说,我的钱一分都拿不到了?”
“……”
“等等,是多久?”
“……”
“我知道了。”纪妈妈犹如失了神魂,完全不去理会话筒里传出的呼喊,挂断了电话。她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捂住了眼睛,喃喃自语道:“没事,没事的,只是晚一年,能拿回来的。”
一番虚弱的自我安慰后,纪妈妈放下手,深吸一口气,用力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和出门时一样平静。她把钥匙cha进锁孔,轻轻转动,随着“咔嚓”一声,缓缓拉开家门。
“小炀,我回来了。”纪妈妈脱下棉鞋,笑着招呼儿子,“你有没有偷……”
“咚”袋子掉在地板上。
看着不省人事的丈夫,纪妈妈赶紧跑过去:“纪纲,你怎么了?”不等她蹲下身,就看见地上一小滩红色的液体。她猛抽一口冷气,立刻在家里寻找起来,然而找一圈,除了她和地上的男人,家里没有任何人。
环顾四周,东倒西歪的桌椅,杂乱的shi脚印,还有碎裂一地的彩色塑料块。只一眼,纪妈妈就认出来,这是纪凌炀最宝贝的那台游戏机。
那个无比可怕的想法似乎得到了证实,纪妈妈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泪水瞬间溢满眼眶,接着破堤而出沾shi整个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纪妈妈踉跄着站起身,扶着墙壁走进厨房,眼神茫然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刀架上。她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一把剖鱼用的窄刀。因为前几天刚磨过,刀锋显得异常冷冽。
纪妈妈拿着刀跪在丈夫身边,轻轻抚摸他因为失血而略显暗淡的脸。这张脸她看了将近二十年,紧皱的眉头,越发深刻的法令纹,从初见的清瘦严肃,到现在的发福松弛,每一分变化都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
“为什么……”她既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她的丈夫,“为什么变了呢?”
眼泪滴落在男人的脸上,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进发间,那双紧闭的眼睛似乎感受到水滴的润泽,眼皮竟微微动了动。
然而纪妈妈并没有看到,她双手握住刀柄,正对着丈夫的心脏。
“纪纲,这辈子你伤了我,我认了。但是,你不能害了我们的儿子,还有大好的前途在未来等着他。所以,放过他,我去陪你。”
纪妈妈闭上眼,高高举起双手,用力向下挥去!
就在刀尖即将碰到衣服的瞬间,一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喊道:“妈!”
第二十六章
听到那个声音,纪妈妈猛地停住手,刀尖险险停在纪父外套的拉链上。
纪凌炀趁机冲上去一把抱住母亲,钳住她的手腕高高举起。方汐紧随其后夺下菜刀,甩手扔进最远的房间。
“妈,你要做什么?”纪凌炀颤抖着跪倒在母亲身边,即使刀已经被拿走,他依旧不敢放开母亲的手。他不敢想象,如果再迟来一步,母亲是否就会顶替自己成为杀人凶手。
纪妈妈愣了几秒,转过头看向纪凌炀,只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呆滞无神,似乎还没有从绝望的情绪中缓和过来。
“妈,你怎么了妈,你别吓我啊!”纪凌炀抓着母亲的双臂用力摇晃。
“小、小炀?”纪妈妈浑身一震,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她捧住儿子的脸焦急地询问,“小炀!小炀你没事吧?”
纪凌炀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
纪妈妈缓缓抱住儿子的头,泪水无声地落下。
方汐来不及管他们母子亲身,他慌乱地冲到纪父身边,伸出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发现感觉不到气流,他跳起来冲进厨房,眉头苍蝇一样翻找了一通,拿出一个玻璃杯。方汐把杯子凑到纪父的鼻端,只见贴着鼻孔的杯壁上出现了两团浅浅的水雾。
“还活着!”方汐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刻去摸口袋,结果什么都没摸到,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手机。抬起头搜索了一圈客厅,发现墙角的桌子上就放着台式电话,他立刻跑过去拨打了急救电话。
“喂!是120吗?这里有两个人昏倒了!”
“……”
“我不知道,是我同学的父母,我们看到的时候已经倒在地上了,地上还有血!”
“……”
“不清楚,纪叔叔的后脑勺好像磕在椅子上,身上有酒味,纪阿姨额头好像撞到了,脸上还有伤。”
“……”
“这里的地址是绿园区彩虹路73号3栋403,请快一点,真的流了很多血!”
挂上电话,方汐回到三人身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纪父,方汐飞速思考着,最后用力一锤地板,做了一个决定。他将纪凌炀和纪妈妈拉开,分别抓住他们的手,极其郑重地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有一个想法,不确定结果,但是可以试一试,你们信我吗?”
母子俩停止哭泣,对视一眼。纪妈妈对儿子点了点头,用力推了一把方汐:“方汐,你快走,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纪凌炀站起来拉着方汐往门边走:“对,你快走,就当我没有去找过你!走!”
“等等!你们听我说完!”方汐怎么也挣脱不开纪凌炀的手,又不敢大声叫喊,怕被邻居听到,就这么被一路拖到门口,方汐终于忍无可忍,抬起一脚踢在纪凌炀的腿上,疼得纪凌炀差点跪下。即使这样,纪凌炀的手还是没有放开他。
方汐又狠狠给了一拳,总算挣脱开束缚。他跑回纪妈妈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不管信不信我,你们现在都要听我的!不然我立刻就报警!”
纪妈妈神色一凛,她握紧双手思考了几秒,终于坚定地回答:“好,你说。”
……
“请问有人在吗?麻烦帮帮忙!”方汐急切地敲着邻居家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一位老阿姨警惕地探出头,看到敲门的是个学生,脸色缓了缓问道:“小同学,怎么了?”
方汐指着纪凌炀家,声音颤抖地似乎要哭出来:“阿姨您能不能帮帮忙!我同学的爸爸妈妈昏倒了!”
老阿姨赶紧探头看了眼,这一看吓得她脸色大变,自家门都来不及关,拉着方汐就跑进纪凌炀家里。
“妈,你醒醒啊妈。”纪凌炀跪在门边,抱着昏迷不醒的纪妈妈焦急地呼唤着。不远处纪父躺在地上不知生死,他的脚边横倒着一个酒瓶。
“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方汐抹了一把脸:“我们也不知道,进来的时候陈阿姨就昏倒在门边,纪叔叔躺在客厅里,地上都是酒!”
看着这一片混乱的场景,老阿姨急得一拍大腿,连声说道:“作孽啊!真是作孽!叫救护车了吗?!”
“叫了我叫了!说马上就来!但是他们都不醒,我害怕!”方汐脸色煞白,似乎被吓得不轻。
老阿姨也急得团团转,不过好歹比两个小的多吃了几十年的盐,她吩咐方汐去找块毛巾给纪父捂住伤口,自己蹲在纪凌炀身边,让他给自己挪个地方。
“你这孩子快别摇了,要是撞伤了头,被你这一摇要出事的!”老阿姨劝道。
纪凌炀手足无措地抱着母亲,慌张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阿姨看了看纪妈妈脸上的巴掌印和额头上的红肿,皱着眉头叹口气。之前她就听见这家男主人打老婆的声音,但是憋着不敢管,没想到今天这大过节的居然就出事了。她就不该把电视声音开那么大,不然听见声响过来看一眼,说不定就不会搞成这样了。
“毛巾找到了!”方汐捧着毛巾从厕所跑出来,结果跑得太快,差点踩到掉落的酒瓶。他惊叫一声,拼命挣扎才没有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
方汐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刻意说道:“太危险了,我要是踩到肯定会滑倒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阿姨看了眼还在咕噜噜乱滚的酒瓶子,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突然纪凌炀惊叫一声:“妈,你醒了?”
老阿姨赶紧凑过去。
只见纪妈妈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
老阿姨放下一半心,拉住纪妈妈的手:“小陈,你没事吧?”
纪妈妈抬起手遮住了半边脸,颤抖着说:“头晕。”
“还好还好,只是头晕,你别激动也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了!”老阿姨安抚道,回头看看地上的纪父,老阿姨考虑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小陈啊,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纪妈妈浑身一僵,接着抿了抿嘴,小声抽泣起来:“我、我也不知道,一回家就看到他在喝酒,我还没说话他就扑过来打我,说我不会教儿子。看他那么生气,我只能躲,谁知他越打越用力,还推了我一把,我撞到墙就昏过去了。”
“唉,真是造孽。”老阿姨叹息道。
方汐适时地喊了一身:“阿姨,接着要怎么办?”
三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纪妈妈看到躺在地上的纪父,愣了几秒,惊叫道:“纪纲?纪纲你怎么了?”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纪凌炀牢牢抓住。
“妈!妈你不要动,你头上有伤!”纪凌炀哭着拉住她。
老阿姨也赶紧拦住她:“你家老纪应该是没注意踩着酒瓶,把脑袋磕着了。你别急,已经打过120,救护车就快到了!”
正说着,楼下就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屋内四人都是ji,ng神一振。
很快医护人员就抬着担架跑上楼,将受伤最重的纪父抬下去。纪妈妈已经醒过来,由纪凌炀和老阿姨搀扶着走在后面。
方汐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拿上钥匙,关好门来到楼下。见纪父和纪妈妈已经被送进救护车,他一把拉住纪凌炀,把钥匙塞进他手里,最后一次嘱咐道:“我的话,还记得吗?”
纪凌炀死死地攥着钥匙,即使被钥匙尖扎得疼痛不已也没有松开,那双充满感激与信任的双眼直视着方汐:“记得!”
方汐点点头,鼓励地拍拍他的胳膊:“那好,快去吧。不要担心钱的事,我回家一趟,很快就去医院找你们。”
“嗯!”纪凌炀转身跑向救护车。
看着越来越远的车灯,方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不远处的老阿姨同样叹息一声,忧心忡忡地说:“可千万别出事啊。”
方汐走过去和她道谢:“阿姨,谢谢您,要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阿姨摇摇手:“没事没事,大家都是邻居,有麻烦我肯定得帮忙。唉,也不知道小陈带没带钱,要不我过去看看?”
“不用了阿姨,我马上回家叫上我爸一起去医院看他们,您回去休息吧。对了,您刚才出来得急,家里门好像没关。”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老阿姨拍了一下脑门,“那行,我先回去了,你赶紧去吧,路上小心。”
“嗯,您放心!”
方汐打车回到家,先让方爸爸付了车钱,又说同学被父亲打了不敢回家,他要去陪着。
“是刚才那孩子?”方妈妈有些担心地问。
“对,就是他,我和你们说要找律师的那家。”
方妈妈原本还因为儿子大过节还要去陪同学有些不开心,一听是对方这么惨,立刻改变心意,催促儿子快点过去陪着。
方爸爸还多想了一层,问方汐要不要拿点钱,要是实在不行,就在外面找个宾馆住一晚上。原本他都这么说了,方汐肯定不能说不要啊。
拿着方爸爸给的几百块钱,还有自己存了好几万压岁钱的银行卡,方汐打了辆车赶往医院。
到达医院之后,方汐很快问道纪妈妈的病房号,走到门口透过玻璃往里看,纪妈妈打着吊针睡着了,纪凌炀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方汐悄悄走进去把纪凌炀叫到走廊:“陈阿姨怎么样了?”
纪凌炀心不在焉地回答:“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休息一天就好了。”
“嗯。”方汐也没想到纪妈妈那么拼,真的撞出了脑震荡,“纪叔叔呢,还在急救?”
纪凌炀没说话,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方汐没有继续追问,他知道纪凌炀看起来不关心,其实心里比谁都着急。安抚了他几句,方汐又跑去前台问了纪父所在的手术室。
等他跑过去的时候医生刚好从里面出来,方汐赶紧上去询问。
“病人情况稳定,脑后的撞击没有造成大脑损伤,已经缝合止血,不过会不会出现其他症状要等病人苏醒后再做观察,现在先送去病房。”医生简短地解释道。
“好的,真是太感谢您了!”
方汐跟着去了病房,把纪父安顿好,又下去办住院和缴费。
一切收拾停当,方汐回到纪妈妈的病房外。
纪凌炀正坐在门外的长凳上,神色不安地抠着手指。看见方汐走过来,他立刻跳起来,脸上是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紧张和期盼。
方汐在他面前站定,深吸一口气,露出微笑:“纪叔叔没事,已经推进病房了。”
纪凌炀脸色一缓,整个人摇晃了一下。
方汐赶紧扶着他。
纪凌炀软绵绵地靠过去,将脸深深地埋在方汐肩上。
方汐的耳边响起压抑地抽泣声,他抬起左手搭在纪凌炀的头发上,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别害怕,没事了,大家都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随着他轻柔地安抚,纪凌炀的抽泣声越来越大,最后他竟一把抱住方汐,嚎啕大哭起来。
方汐一惊,随即搂住纪凌炀,轻轻拍抚他的后背,任由汹涌的泪水沾shi自己的衣服。
哭吧,尽情地哭出来,这一世我会抱着你,保护你,你永远也不会成为你曾经最讨厌的人。
第二十七章
“臭小子,居然敢骗我,你看我怎么整治你!”方妈妈拧着儿子的耳朵,恶狠狠地教训道。
“妈,我错了我真错了!你轻点,耳朵要掉了!”方汐嘴里一个劲地求饶,私下里拼命向方爸爸求救。
方爸爸凉凉地一摊手,假惺惺地劝了一句:“咱就一个儿子,别打死就行。”
方汐惨叫:“你是我亲爸吗?!”
“我不是你亲爸?”方爸爸挑了挑眉,“直接打死吧,咱再生个亲的。”
“不不不亲爸!你是亲爸啊!”
吃了一顿小打,方汐总算保住耳朵,瘪着嘴坐在椅子上。
“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晓得和我们说一声,早知道闹到住院,昨晚上我就让你爸陪你去了。”方妈妈一边抱怨,一边手脚麻利地往饭盒里装菜。
早上儿子回来以后才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们,夫妻俩气得不行,不是为了儿子偷偷拿钱交住院费,而是气他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干了那么多事,大家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出来一起解决的。要是昨晚就说了,他爸肯定会陪着一起去,多个大人帮忙总归放心一些。
不过骂也骂了,闹也闹了,夫妻俩还是放了儿子一马,齐刷刷地忙活起来。
方爸爸给他准备了一包干净毛巾和洗漱用品,然后往卡里打了些钱,人家父母都进医院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哪里知道需要什么东西,他们能帮干脆都帮了。
方妈妈做了饭,病人可以吃医院餐,孩子可不行,要吃些有营养的才有力气照顾两个大人。
艰难地谢绝了方爸爸一同前往的要求,方汐背着包提着饭盒出了门,路过水果店的时候顺便进去瞅了一眼。
“老板,有稍微坏一点的苹果吗?”他指着堆得跟小山似的苹果。
老板一拍胸脯:“我卖的苹果绝对都是好的,你买回去要是坏了就来找我换!”
方汐抓抓脸:“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买一袋子好的回去,你能不能送我一个稍微有点坏的,过熟啊碰伤啊都行。”
老板一头雾水地给他挑了一袋苹果,转身从废弃箱子里捡了个坏的,说坏也不至于,就是侧面有一块硬币大小的黑斑。
他把苹果递过去:“这行不?”
方汐不好意思地笑笑:“有坏的再厉害点的吗?”
“……有。”
方汐兴高采烈地坐上公交车,看了一眼袋子里坏了小半边的苹果,他咧嘴一笑。这可是重要道具,缺谁都不能缺了它。
到了医院,纪妈妈已经醒过来,吃过医院餐正在休息。昨天撞得有点狠,她现在还不能随便走动,坐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头晕恶心。
纪凌炀就坐在病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纪妈妈说话,看神情估计聊得不是很开心。
听见方汐在门外叫他,纪凌炀和妈妈打了个招呼,立刻跑出病房:“方汐,你来了。”
经过昨天那么一出,纪凌炀看见方汐就跟看见主心骨似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得方汐小鹿乱撞。他把装饭盒的包塞进纪凌炀手里:“吃吧,我妈做的。”
纪凌炀也没客气,坐在长椅上就准备开吃。
方汐拦住他:“去你爸病房吃。”
“我不去。”纪凌炀把脸一挂,抱着饭盒翘起二郎腿,一副“你别和我说话”的德行。
“叫你去就去,你爸还昏着呢,你不想看着他就背过身吃。”方汐死活把他拽起来,苦口婆心地劝道,“我昨晚上陪了一夜,今天怎么的也该轮到你了。而且……”他凑到纪凌炀耳边小声说,“你不是想陈阿姨和他离婚吗?我可以帮你劝劝。”
“真的?”
“还煮的呢!赶紧去!”
等纪凌炀拖拖拉拉地消失在转角,方汐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装得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昨晚上偷偷去纪父的病房里看了两次,他以为还自己睡着了没看到呢。
方汐拍拍衣服,扬起笑脸推开病房的门:“陈阿姨,早上好。”
纪妈妈刚才就知道方汐来了,看到他进门,立刻挣扎着要坐起来。
“阿姨你慢点。”方汐赶紧把东西放下,替她竖起枕头垫在背后。
纪妈妈看着眼前方汐,露出慈祥的笑容:“方汐,昨天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我和纪凌炀是同学,帮忙是应该的。”
纪妈妈并不觉得这是应该的,方汐给与的帮助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同学该做的。她现在还清晰地记得,昨晚方汐诉说计划时脸上坚定强硬的神色,完全不像一个刚满18岁的孩子,他只比纪凌炀大了几个月,却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和几乎无私的心胸。
“方汐。”纪妈妈深深地望着方汐,诚恳地道谢,“昨晚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汐嘿嘿一笑,偷偷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这是我们三个的秘密,说好不告诉任何人。”
“嗯!”纪妈妈郑重地点头。
“对了,阿姨你吃苹果吗?我来的时候买了一点,不过我不会挑水果,就随便拿了几个,也不知道好不好。”方汐在心里默默向店老板道歉,对不起,马上要诬赖你卖烂苹果了。
“不用了,我刚吃过早饭,你吃吧。”
方汐装模作样地在袋子里挑挑拣拣半天,故意拿出那个坏了一小半的苹果,还把坏的那面朝着纪妈妈的方向。
纪妈妈果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开口提醒道:“这个坏了,换一个吧。”
方汐假装懊恼:“唉,真有坏的。算了,坏了一样吃,我去洗洗。”
洗完回来,方汐问隔壁床借了一把水果刀,对着垃圾桶挖去烂熟的部分,然后一点一点削去外皮,边削边状似闲聊地说道:“阿姨,你知道吗?成熟的苹果会产生乙烯,这种植物生长激素能够提高许多种酶的活性,增加纤维素和果胶,促使不成熟的水果变得成熟。所以大家会把一个熟苹果和青香蕉放在一起,几天就能让香蕉变黄。”
纪妈妈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夸奖道:“你懂的真多,难怪小炀说你成绩特别好。”
方汐害羞地用手背蹭蹭脸,继续说道:“但是过熟的苹果会产生大量乙烯,如果将一个烂苹果和其他好苹果放在一起,所有的苹果都会加速成熟,直到全都腐烂。所以,当发现有一颗苹果烂了,最好的立刻将它和其他水果隔离开,不然很快就会像疾病一样传染开。”
方汐巧妙地绕过挖出的洞,削出了一条完整的苹果皮。
“啪嗒”果皮掉进垃圾袋中。
方汐捏着又细又短的把子将成果展示给纪妈妈看,白净净光溜溜的苹果上一点果皮都没有。他得意地啃了一块,“咔嚓咔嚓”几口咬碎咽下去,意有所指地说道:“阿姨,苹果如此,人何尝不是?”
纪妈妈神色一动,看向方汐。那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明明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却仿佛带着无尽的深意。她垂下头,看着自己搭在被子上的双手,左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几年前被纪父推倒时划伤的。她轻轻抚摸着凸起的伤痕,陷入沉思。
方汐小口小口地啃着苹果,真诚希望纪妈妈能快点想通,他都牺牲自己吃了最讨厌的苹果,如果一点用都没有,岂不是白吃了。
还好,在他扔了苹果核准备倒杯水漱漱口的时候,纪妈妈突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淡淡地自嘲和解脱:“是啊,人又何尝不是呢。”像是放下了什么,她神态轻松地看向方汐,略带揶揄地说道,“你这孩子,真是比小炀说的聪明多了。”
方汐一听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暴露了,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反正自己只是个“孩子”,规劝大人反被戳穿不是很正常的吗?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
正巧这时纪凌炀推门进来,看见母亲和方汐之间异常和谐的气氛,他都傻愣愣地抓抓头,凑过去问道:“你们聊什么这么开心?”
纪妈妈的视线在儿子脸上扫了一圈,无奈地指指自己的下巴:“小炀,你是不是又没擦嘴?”
纪凌炀一僵,立刻胡乱地摸了几把下巴,摊开手一看,什么都没有。一瞥眼注意到方汐还在捂嘴偷笑,他抬起胳膊就想用袖子去擦。
纪妈妈连忙叫住他:“小炀,你……”
不等她说完,方汐已经上前拦住纪凌炀,他非常自然地伸手捻下沾在下巴上的米粒,随手弹进垃圾桶,顺便拽了一张抽纸准备替纪凌炀擦嘴。就在转回去的瞬间,方汐看到纪妈妈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他动作一顿,半路改道将纸塞进纪凌炀手里,嘲笑道:“饭有的是,你不用留着下顿吃。”
纪凌炀红着脸嚷嚷道:“谁、谁留啦!你没沾到过吗?”
“十年前大概有过。”方汐翘起一边嘴角。
纪凌炀恼羞成怒,转身就要出去。
方汐赶紧拉住他:“你跑什么?”
“我、我去洗饭盒不行啊!”
“你可算了,我去洗吧。”方汐夺过饭盒,把纪凌炀按在椅子上,“你们聊聊天,我等会儿过来。”
方汐找到公共水池,就着洗手液稍微洗了一遍饭盒,收拾好后回到住院部。隔着玻璃朝里望了一眼,发现母子俩聊得还行,至少脸上都带着点笑,比之前好多了。他放心地点点头,转身走去纪父的病房。
这个病房有四个床位,只住了纪父一个病人,昨晚方汐就是在隔壁床凑合了一宿。
早上护士查过一遍房,纪父依旧没什么动静。方汐查看了一下点滴,确定没事后就放下背包,拿出单词本开始背单词。现在时间这么紧迫,别说当看护这么清闲,就是天塌下来他都得找个高个子身边蹲着复习功课。
正背得起劲,突然床上的纪父动了,像是突然惊醒来,他的手向上伸了伸,接着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喊了声:“丽雨……”
方汐地按响床头的呼叫器。
很快医生就赶了过来,方汐躲在后面看着他们一通检查,等确认纪父没有大碍之后,医生又叮嘱了几点注意事项,之后便离开了。
方汐这才回到床边,看着尚有些迷糊的纪父,他友好地打了声招呼:“纪叔叔,你还好吧?”
纪父神色迷茫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
“啊,我是纪凌炀的同学,我叫方汐。”
“方汐?”纪父想了想,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
明明之前才因为我和纪凌炀打架被叫去学校,这才多久就不记得了。方汐在心里摇了摇头。
纪父实在想不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感觉到包裹在上面的纱布,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凌炀呢,他在哪儿?”
“纪凌炀正在楼下的病房里陪他的妈妈。”
“什么病房?丽雨怎么了?”纪父有些莫名,他只记得自己喝多了酒,似乎和儿子起了争吵,之后事情就不太清晰了。
方汐假装吃惊地说:“叔叔,你不记得了吗?昨天晚上你和纪凌炀吵架,他心情不好跑去找我,我陪他一起回家的。结果到家就发现你把陈阿姨打伤了,自己也踩到空瓶摔倒在地,还撞伤了头,纪凌炀都吓傻了,还是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把你们送进医院的。”
纪父捂着头吃力地回想,但是大脑一片混沌,只有几个模糊的片段一闪而过。似乎从这些片段里察觉了什么,他缓了缓神,用怀疑地目光望向方汐:“是丽雨这么告诉你的?”
方汐沉下脸,嘲讽地抬起嘴角,缓缓摇头:“不,是我这么告诉她的。”
第二十八章
“纪叔叔,我敢把一切直接告诉你,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使你把当时的情况告诉别人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毕竟一个品学兼优乐于助人的高中生,怎么也比一个酗酒家暴的失意中年更可信。当然除了我还有其他证人,能够证明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你和陈阿姨都处在昏迷状态。你知道吗,为了保证逼真,陈阿姨真的将自己撞出了轻微脑震荡,我过来之前她还有些头晕恶心。”
纪纲还记得那个叫方汐的孩子说这番话时的表情,是那么严肃郑重,丝毫没有面对成年人的胆怯,甚至话语中还隐含着威胁的意味。
“你比我年长许多,道理自然也比我懂得多,多余的话我不想说,只是要告诉你,如果你还记得和陈阿姨二十年的夫妻情分,还当自己是纪凌炀的父亲,最好能试着去了解他们,了解这两个应当与你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会被逼到这个地步。毕竟,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
方汐丢下这些话就离开了,纪纲独自躺在病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记忆逐渐恢复。昨天晚上他从昏迷中短暂醒来时也是这样,孤零零躺在冰冷地面上,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隙,视线所及就是小小的一块天花板。一开始纪纲的心中还充斥着愤怒,他躺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扶他?纪凌炀呢,这个不知感恩的兔崽子害自己摔倒了,居然一点都不担心吗?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准备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多久?
随着时间的流逝,纪纲的身体越来越冷,他分不清是因为酒意散去,还是因为从余光中看到的缓慢流淌的粘稠液体。他完全无法控制身体,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似乎全世界只剩他一个人,空气中漂浮的饭菜香气,隔壁家隐约传来的电视声音,都像是在梦中一般遥远而虚假。我要死了吗?纪纲第一次如此恐惧。他的内心在尖叫,在颤抖,全然失去了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
所以,当他听到妻子温柔的声音时,内心激动到几乎要哭出来。然而他等了许久,等到的却是一把闪着亮光的尖刀,以及那句“放过他,我去陪你。”那一刻纪纲脑中一片空白,没有愤怒,没有失望,甚至还有一丝理当如此,这种感觉大概就是绝望。
所以即使之后被救下了,纪纲的心中依旧冰凉一片,直到被抬上救护车,他才彻底失去意识。
回想起这一切,纪纲痛苦地闭上眼。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父亲,但是事实证明,他已经失败到了最亲近的人即使同归于尽也要将他除去的地步。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过往,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遗忘,它们被深深地镌刻在妻儿的心中。
就在他感到眼眶一阵酸胀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方汐端着餐盘走进来。他把纪纲扶坐起来,推过移动餐桌,脸色不甚友好地说:“我问过医生了,纪叔叔你的伤不严重,自主进食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我去买了一些好消化的饭菜,你稍微迟一点。”
纪纲越发看不透这个孩子,明明只是儿子的同学,却对自己家的事情这么关心。亲儿子一眼都没来看过自己,他却一直守在这里,即使眼里透着鄙夷,该做的事情也一样都没有做错。
他接过方汐递过来的筷子,皱着眉问道:“你为什么要照顾我?”
“我不是在照顾你,是帮纪凌炀。”方汐倒了杯水放在旁边,坐回椅子上继续看他的单词本,“作为一个热心的中学生,不希望同班同学因为不称职的父亲留下心理yin影,所以自愿来帮忙。”
纪纲沉默地听着。
方汐一边写单词,一边闲聊似的说道:“纪叔叔,你可能不记得了,开学头一个月,你和陈阿姨因为纪凌炀和同学打架的事被叫去学校,那个同学就是我。那时候我们可不是什么朋友,他平时总是欺负我,抄我作业,撕我本子,逼我考试的时候给他传答案,我是真的讨厌他。但是现在我和他是朋友,能不计回报帮他照顾父母的那种。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们的关系可以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因为我发现他还没有坏到底,他还可以改变。纪凌炀很讲义气,他对一直和他玩在一起的两个同学很好,他们受欺负纪凌炀会替他们出头。很有正义感,班里的其他同学遇到了拦路抢劫的,是他把对方赶跑了。他同样很聪明,自从我开始给他补习,他在班里名次至少提高了十名。我不知道纪凌炀的这些优点是否遗传自你,但我希望是,这代表你好歹还给他留下了一些好的东西。”
喜欢的错误方法 第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