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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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落寞的身影早在旷野的尽头,他前面是湍急的溪流,后面是万丈平地。
一白一红的身影慢了下来,越临近那个遗世独立而又孤独沉重的身影,倾霏越是不安。
他,是安儒!
倾霏愤然勒马,嘶吼声惊动了他。安儒转过身来,未料到会是倾霏。唇颤了颤,没有笑意,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毕竟他在她心里,已经是个陌路人,也许还跟禽兽无异。他不愿自己在她的心里变得龇牙咧嘴,于是只能怔怔站着。
凤潇潇也勒停了身下奔驰的马,她没有武功的底子,所以差点从马上滚了下来。
“王爷”
她低喊了一声,没有料到刚才还在座上的安儒也出来了。
“倾霏,这是误会,我没有要你们见面的意思。”
倾霏淡淡的看着凤潇潇,暗起的波涛显示着不相信她说的话。
倾霏欲走,凤潇潇连忙跳马横栏,一脸焦急,倾霏蹙眉。
“除非你相信我,不然不许走。”
倔强的面孔,高傲的头颅,倾霏有些动摇。
“不是她,一切都是偶然。”
温淡的声音让倾霏一震,内心翻滚出无数令她狰狞难受的片段。她以为,再见他,她能平静。只是,当这一天来临,曾经筑好的心墙瞬间变得残旧不堪,被这飒飒的秋风吹得摇摇欲坠。她甚至无力紧握缰绳。那些令她逃避了两年的事再度如锋利的箭从远处飞射而来,她成了万箭穿心的箭靶。黑暗迅速席卷,倾霏找不到逃生口,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恨意与他曾经救她无数如让人厌恶的藤蔓般纠缠不清,令她满目苍凉。痛苦的眸深敛,夹杂在恨与恩的边缘。清冷成片。他再无法让她淡静相对,他给她带来的美好终敌不过他带来的凌辱。倾霏在下一秒策马离去,绕开凤潇潇。
“倾霏”
安儒迅速上马,无法压制内心被飓风掀起的**,他追了出去。那个身影,是他用多少理智都无法去沉着冷静对待的。两年,他的思念和苦痛半点不比安诀少。只是,安诀还能有个去寻她的理由。而他,只能把所有的思念和情感都埋葬,最后连自己的心也变成了硬冷的石块。还能跳,却没有解药。这世界的情感都没有解药,那种感觉比死亡可怕。
“倾霏。你慢些,危险。”
风覆盖不过紧跟在后的声音,在倾霏耳朵里犹如魔障。她疯狂的鞭策着身下的灵驰,眼角冰冷。
“倾霏,求你慢些。危险。”
风刮过脸庞扯着皮肤,倾霏仿佛能闻到死亡的味道,她在瞬间勒停缰绳,人与马成了一字。
她停了下来,出乎安儒的意料,以那么危险的姿势。令他的心狠狠下沉,犹如看见了漫天的黑暗。
“安儒,你放手吧”
听着她喊自己的名字。安儒的心几乎雀跃。只是,在一下秒又回沉到了冰窖。连呼吸都在掠夺温暖。喉结痛苦的上下涌动。
“呵呵,呵呵?”
安儒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五脏六腑翻腾着他浑浊不堪的哀凉,他抽疼得恨不得就此趴在马匹上咳出几口血来。倾霏蹙眉。看着那个温润渐逝的男子,无法回忆他当初的美好。
良久。安儒笑了良久。终于,他停了下来。看着倾霏,倾尽了他此生的温柔。
“你叫我放手,放手”喉结又涌动了几下,仿佛在吞咽着无数的苦难。“你何不教我如何放下?”
倾霏抿了抿唇,无声呼吸着。
“我遇见你的时候就开始爱你,不比安诀少。我恨不得把世上最珍罕的一切都夺来,与你一同分享。这两年,我无数次站在琉璃阁上,希望不远处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与你相似的身影,哪怕是相似也好,起码能让我暂缓相思之痛。我不是你的夫君,我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寻你。倾霏,你知道吗?这让我多痛恨自己。我是安朝的睿王,但却不能跟你有半点关联,你知道,我觉得自己有多卑微?如今,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愿多看我一眼。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是我伤害了你也玷污了你。但是,你不知道,那个回忆对我来说有多珍贵。没有它,我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活着度过每一天。对于那件事,我从来都不后悔,也不会后悔。所以,放手,你让我从何做起?”
风把草地所剩无几的绿渐渐带走,时光成了无情的匕首,让所有的生命都有了尽头。倾霏怔怔坐在马上,听着她最不愿听见的声音,看着那张她极尽努力想要忘记的脸。此刻,那些话语犹如阵阵雷雨般浇湿着她对他如沙石般的心。倾霏的眸色暗淡悲悯,枯草长了一地,从她心间的裂缝里挣扎着出来,也把某些记忆扎得根深蒂固。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扒开,只是,她知道,即使自己能将它们连根拔起,却不能覆去它存在过的痕迹。星目纠缠着内心翻涌的一切,良久,凉薄出唇。
“你知道我有多不想看见你吗?你,对于我来说只有耻辱。我对你,只有怨恨。”
如此寡情的话,安儒以为已是尽头。然而却没有,冷淡的声音还在肆意,他的心被自己揪得透不过气来。
“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爱变成我的痛苦,那么请你放手。不然,我们只会是粉身碎骨的两处,即使死,我也宁愿挫骨扬灰都不愿跟你埋葬在同一片土地上。”
安儒的脸色在倾霏的最后一句话中变得惨白,白得犹如死人般没有一丝生气。他幻听着自己的心被那些话语狠狠撕碎的刺耳声音,而瑟瑟来的秋风随即把它们无情吹散,如同灰烬。她说,她宁愿挫骨扬灰也不愿与他同葬在一片土地上。这句话不断的重复,如魔咒般让他仿佛走进了无间地狱,永不超生。人,不知在何时走了,安儒连马蹄声都没有听见。他只觉得吹过耳边的风很吵,而自己的胸膛的位置仿佛空了一块。他甚至很想用匕首挖开,看看它还在不在。不然,为何他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他很冷,很冷,冷的全身发抖,视野无法聚焦。那句挫骨扬灰的话还在无尽的喧嚣,喉咙很甜,他生生咽着翻涌的血液。直到凤潇潇御马而来,拍了他一下,他才浑然清醒。只是在那双璀璨的目中,安儒看见了自己的倒映,潦倒得不似人形。
远处由一点白色快速放大成了倾霏的身影,安诀扯唇着,后面还跟着被他超过的安沁和安言。两方慢下了速度。
“咦”
见倾霏脸色有些不对,安诀担心着。
“倾霏,你不舒服?”
“没事,可能觉得有些冷。”
“那我们回去吧。”
“好。”
“咦”
“咦”
见安诀掉头,安沁与安言勒停了马匹。
“怎么回去了?”
“你们怎么都出来了,摔跤结束啦?”
倾霏问着,安沁亮了亮眸色。
“刚才还没结束,不过现在应该结束了。我们回去吧,不然一会快秋猎了。”
“你想参加?”安言问着。
“是啊,倾霏预言这届的秋猎我能夺冠。”
“那还不回去,免得耽误了你的一展雄风。”安诀打趣。
“驾”
“驾”
“驾”
“驾”
四马平川,倾霏微微从刚才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安儒,我不能再让你伤害我,从而伤害安诀,伤害我的家。绝对不能!倾霏暗暗发誓。
摔跤大会还是戚樊获胜,三届蝉联的冠军让弘历帝赞誉不已,欢呼声不断。
四人回来的时候秋猎大会开始启动,凡是在马上绑着一条黄带子的皆是参加秋猎的人,而绑着红带子是此次大会的裁判。
所有人都等着弘历帝的一声鼓响,然后朝森林奔去。
“你不去?”
见安言安沁都饶有兴致的参加,倾霏问着淡静站在一旁的安诀。
“你都说了秋猎的冠军会是七弟,我怎么还能去?要是我去了岂不是拂你的意?”
安诀信心满满的说着,颇有狂傲的意味。
“颖王如此狂妄,跟臣妾比一场如何?”倾霏扬眉挑衅着。
“好啊!”安诀起了兴致。
两人一个飞身便从李公公手中拿下了最后的两根黄带子,让所有人心头一惊,纷纷猜测着难道颖王和颖王妃要参加这场狩猎,最后安沁的话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四哥,倾霏,你们也参加呀?”
“是啊!”
两声不约而同的声音掀起了热闹的气氛,不少钦佩颖王和颖王妃英明的武将已经忍不住想看他们的厉害,还有跃跃欲试着希望自己能赢。
鼓声响了,上百匹马奔驰着朝一个方向去。扬尘大起,弘历帝频频颔首。
“看来今年的秋猎会比往年的精彩啊!”
“是啊,颖王殿下往年可没轻易参加过狩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