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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逾握着书指指门的方向,郭槐安立即低声补充道,“褚姑娘,王妃身体不适,正在休息,无法见客。”
“王妃姐姐怎么了?严重吗?有没有看大夫。”
“没事,就是风寒,正在睡着,为不打扰王妃休息,这不王爷也出来了。”言下之意,就是让她识相点,别在这儿吵吵扰了人。
褚蓉笑了笑,反正不急于一时,隔日她再来,“如此,就不打扰王妃姐姐,我隔日再来,请王爷转告。”
直到褚蓉离开,郭槐安仍疑惑的挠着头,“我就说吧,褚姑娘今儿不一样,都转性了,王爷您说呢?”
赵不逾的回答是白他一眼,示意他守在院门口,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他则佯装苦恼的放下书,转身回屋哄妻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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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酒楼的后院,花葵坐在g前,双臂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凝望着g上的陶姨。她体温略下降了些,不过还是比正常体温略高。一刻钟前她又喂了一碗药下去,希望接下来情况会有所好转。
估mo着湿毛巾不凉了,她丢回水盆拧了拧,就在把毛巾敷在她额头时顿了顿,她额头正中被烙了个字,不同于阿离的黥刑,她这似是被人动私行烙上去的,那两个字几乎覆盖了她整个额头,指腹轻轻拂过那丑陋的疤痕,她想着她到底做了什么,竟被人如此侮辱?
“放开……放开……我的孩子……孩子……”断断续续的呓语声惊的花葵迅速收回手指,她的表情很痛苦,仿若陷入不堪的回忆,花葵赶紧把冷毛巾敷上她额头,然后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我在这儿,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
在花葵抓住她的手时立即被反握,她的力气很大,钳住不放,抓的她骨节生疼。
日头爬过头ding,渐渐西移动时花葵抵抗不住浓浓的疲惫,爬在g沿睡着了,朦朦胧胧中,有人温柔的揉她的头发,微微抬头蹭他动手,咕哝道,“阿离,别闹,好困。”
下一刻,意识变的清明,她记起陶姨受伤了,她在酒楼正照顾她,那手……“陶姨,你醒了?”
在她抬头的瞬间,陶姨下意识的闭上眼逃避,可正好被花葵逮个正着,刚揉着她头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垂落在被子上,无措的抓着被面。
“你的受伤了,不要动,我看看还发烧不?”花葵站起来,动动发麻的胳膊,伸手去mo她的额头,就在碰到陶姨的瞬间,她突然放声尖叫,然后不顾手上的疼痛拉着被子蒙住头。
她以为刚是在梦中,可身体的碰触和手臂上的剧痛提醒她还活着,她mo着毫无遮掩的脸,她看到了她的脸,看到了额头的字,她什么都看到了,都看到了,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你……我饿了吧,我去取些吃的来。”看她如此逃避,花葵给她独处的空间让她整理心情。
两刻钟后,花葵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着汤药还有清淡易下咽的食物,陶姨似乎已平静下来,安静的望着她一步步的走进。
“喝过汤药,再吃饭,其他的事情待会儿再说。”花葵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让陶姨的呼吸变的急促起来。
“你,小葵,”
“我喂你吃药。”花葵不看她,注意力全都放在汤勺上,一勺一勺的接着问,不给陶姨开口的机会,汤碗见了底,她立即端起清粥,“多少吃点东~西,身体才恢复的快。”
陶姨食不知味,机械性的一口一口的往下咽,双眼始终落在她身上,丝毫不曾移开半分。
不多时,一碗清粥见底,花葵拿着帕子揩净她嘴角的粥水,拉好被子,然后端着托盘出去,此时已是晚霞满天,待天色暗下来时她归来,身后跟着项老爹。
检查过伤口,重新涂抹药物,包扎好后,低声吩咐了几句他就离开了。陶姨觉得他们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只是不明白为何不开口问,这让本紧张着如何开口的她变得茫然。
天色越来越暗,室内没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她毫无睡意的茫然的盯着上方,想着过去的,想着现在,想着接下来怎么办?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花葵挑着灯笼进来,驱走满室的黑暗,柔和的昏黄灯光笼罩着沉默的两人。
把灯笼放好,花葵走来mo她的额头,还有些烫手,瞧她望着自己的清明神色,她轻叹,“你还在发烧,应该多休息的。”
“我……你……”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我也有很多话要给你说,可你现在身体不适,还是晚些时候吧。”
“你……是不是,我没关系,我想,还是现在。”
“我猜到一些,轩辕大哥的来信更证实了我的想法。”花葵打断她的话,“我都知道了,我现在只想你亲口告诉我。”
陶姨眼泪盈满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呜咽着啜泣着,“都是娘不好,都是娘连累你受苦了……”
花葵根本没接到轩辕辞的回信,她刚是在故意试探,不曾想她真的开口承认了,早已猜到是这样的答案,可由她亲口承认,心头汹涌难平,滋味万千,咬着牙关,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项老爹和项大婶对我很好。”
“你遇上了好人,多亏了他们,否则不知你是生是死,我死都不瞑目。”
“……”花葵不做声,沉默片刻后从袖子里掏出手绢帮她擦掉满脸的泪痕,“我一直以为是娘不要我,只是上天待我不薄,遇上了好人,所以我从来不恨,也不恨你,我知道你有苦衷的。”
真不恨吗?她没有那么高尚伟大的情操,只是想起来这些天和她的相处,想起她流漏出的浓浓情感,她就又恨不起来了。
陶姨诧异的抬头,睁大眼睛不置信的盯着她,“你、你不恨我?”
花葵摇头,“你说过,女儿是被人抢走的,不是吗?”
提到这个,陶姨的神色瞬间变的阴沉,额头的两个字如同火烧火燎,提醒着过去所发生点一切,她咬紧牙关和唇舌,压抑着痛彻心扉的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怒吼。
她的脸涨的通红,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不停的往下滚落,让疲惫的她看起来更加虚弱无力,花葵拿着手绢轻轻擦拭,“你的身体很弱,改天再说吧。”
“把你的手伸过来。”
依她所言,花葵把带着手腕的玉镯伸到她眼前,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些欣喜,又透露出些怨恨,复杂又矛盾的两种情绪不停交错,令花葵难解。
“你应该早就发现了这只手镯的异常,没错,它不是普通的镯子,只有秘术师继承人才有资格佩戴,并学习门内最高秘术。”
“我和师姐分别拜师玄木老人师姐妹门下,师祖指定我的师傅为继承人,此举引起师叔不满终做出不适宜举动被师祖逐出师。师叔被逐后,留师姐一人,师傅本是让她和我一起学习修行,可师祖担心她像师叔一样叛变,有意谴她出师门,而此时,师姐娘家派人来催促她履行婚约,师姐不愿离开恳求师祖无果,她明白师祖的顾虑,失望之余带着满腔的忿恨离去。”
“日子平静的过了两年后,师叔猝不及防的出现,下毒害死了师祖和师傅,我仓皇出逃,在迷茫无助时想到嫁到京都的师姐。”
“那个师姐,是褚夫人,对吗?”若是如此解释,也不难明白她和褚夫人认识,只是两人又发生什么事,令她如此狠毒的烫伤她的手而弃之不管。
“师叔在后面紧追,我一路躲躲藏藏,后来,遇上你爹。”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浮上眼角眉梢,“你爹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他是个家道中落的书生,我和他是在上京赶考的路上认识的。”
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陶姨眼眸中闪烁着动人的光彩,那是面对喜欢的人独有的神韵,她在项老爹和项大婶身上看到过,也在阿离哪里体味过。她没有打算她,而是凝视着那幸福的笑花,想象着自己的父亲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一身灰白书生袍,头裹纶巾,身子ting拔削瘦,清俊儒雅,声如春风,肩后背着竹篓,里面装着好多的书……
突然,陶姨神色变的痛苦,她合上眼,泪水滚落,“当时怀上了你,你爹担心路上奔波就放弃了考试,我们在一个小村落脚,靠他教书补贴家用。那段日子虽清贫,可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五个月后师叔突然出现。”
“师祖说过,师叔心术不正,担心她拿了玉镯学了秘术做坏事,就才摒除了她继承人的资格,并在逐出师门时施咒封了她的部分能力。可师叔太过偏执,又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迫切的得到,取人性命在所不惜,她秘术被封无法随心所欲施展,就用害师祖和师傅的老法子--在水里下毒。你爹毒发,可还是拖住她让我逃命。”
“我身中毒,加上有怀着八个月大的身孕,终于不堪晕倒在路边。”说着,她顿了顿,脸色沉下来,“恰被回京都上任的褚汝明所救,他被外放三年,回京都时未带家眷,当时我不知他是师姐夫,亦不知她有别样的心思,直到你出生前几天,师姐带着女儿回来。”
“她以为你和褚汝明,所以烙下这两个字吗?”瞅着额头那刺眼的两个字,花葵猜到什么。
陶姨点头,“我根本无那心思,可师姐不相信我,加上之前被谴出师门的事,心中怨恨更深。她表面上相信我并与我交好,暗地里命人下了打胎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拼死拿刀剖开腹部,取出不足月的你,而那日正是五月初五。”
“当时,我不知是师姐动的手脚,我以为我会死,就把你托付给她照顾,昏死两天后再醒来,寻不到你时,她来到我跟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抬起受伤的手,忽略揪心的疼痛,她狠狠的捂着揪痛的心口,“我好恨,恨自己有眼无珠,轻信那蛇蝎心肠的女人,我拼劲权利施秘术报仇,无奈苍天无眼,那日正是六月初二,我耗尽力气终是凄惨收场,小葵,你千万要记得,三月初九、六月初二、九月初六、十二月初二,这四日施秘术不但不灵验反会损耗自身修为。”
花葵沉重的点头,并用心记下,怎么都想不到她曾经承受如此过的折磨和痛苦,这让她怎么恨的起来。
瞅着残疾的右腿,她悲痛消失,“修为几乎丧失,我拼着最后一口气试图逃出褚府,却落得如此下场。”
“你太善良,所信非人。”突然间,花葵想到那个和阿离被她一块买下的老妪,“三年前,我遇到一个老妪。”
“那是师叔,真是想不到!”听着她的描述,知道那老妪竟在女儿跟前,陶姨先是不置信的睁大眼,继而发狂大笑,“哈哈,报应,因果报应啊,报应……”
狂肆大笑的她,面怒变的狰狞,花葵没有亲身经历那一切,可以理解可以感受,但是无法全部感同身受,无法对褚家有同样的仇恨,只是静静的站在她旁边,听她宣泄心中的愤怒,她想,自己或许是个冷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