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任务(6)
[快穿]以复仇女神之名 作者:华玫
第四个任务(6)
妇人率领四个大兵,在门外连喊带叫地砸大门时,吴包子母子正堵在西厢房敞开的房门口,骂得热火朝天。
许氏左边,吴包子右边。母子俩舒舒服服地各倚了边门框子,两手抄在袖里,你句我句,骂得此起彼伏,花样百出。骂着骂着,母子二人不时相视而笑,方觉得对方骂得新颖,骂得别致,骂出了新高度,新境界,另方觉得自己真是有水平,般人骂不出这般生动形象,不落窠臼的话来。
他们知道江佩芝听不见。听不见总能看见。只要长了眼睛没瞎的,看他们娘们儿的表情和造型,猜也猜得出他们娘们儿在骂她。照样能给丧门星添堵,能刺激着丧门星。丧门星大出血身子骨弱,怕冷怕风,偏要开着门,让风直吹进去,下吹死个丧门星才好。
秋兰知道许氏母子没安好心,可是目前自己这边身单力孤,小姐躺在炕上是什么也作不了。以前,在江家时,小姐带她逛庙会听评书,她在说书人那里听到了这样两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
她记住了。眼前的情形,她和小姐只能屈着。表姨太太你快来吧,秋兰在心里默默祈祷。
西厢房里只有床薄薄的旧被子,褥子也不厚。秋兰把自己的被褥拿来,全给林俐铺盖上了。林俐的头上,也让她缠了圈夹了旧棉花的赭色头围。她知道女人作月子是大事,不能哭,不能气,不能着凉,不然要落下辈子病根的。
吴包子母子正骂得高兴,忽听门外传来阵激烈的砸门声,砸门声里还夹杂了几个男人高声大气地喊叫声,“开门!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可要把门踹开了!”
许氏和吴包子愣,房里的林俐和秋兰也是愣。许氏和吴包子骂“江佩芝”时,秋兰坐在炕边的凳子上,闷声不响地给妞子缝着件小棉袄。天眼瞅着越来越冷了,妞子的旧棉袄已经小了,新的棉袄却是还没作出来。
不是她和小姐不给妞子作,而是她俩实在倒不出工夫作。她家小姐绣艺好,求她家小姐绣东西的人络绎不绝。许氏贪财,不顾她家小姐有孕在身,有人求绣,许氏就接。以至她家小姐不得不挺着个大肚子,勉强坐在绣架前飞针走线。
她也会绣,但是不如她家小姐绣得好。于是,她和小姐各自分工,小姐专管绣花,她专管家里家外的杂活:天的三顿饭,洗洗涮涮,出外采买,全是她的事。有时小姐忙里偷闲,还要帮她分担些。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点儿闲工夫也抽不出来。
愣过后,秋兰的心蹿起阵狂喜,扭脸瞅了林俐眼。许氏和吴包子在门口破口大骂时,林俐直闭着眼睛。听到砸门声和叫喊声,她像断电的机器人突然通上了电似的,“倏”的下,把眼睁开了。
见秋兰瞅她,她重重地眨了下眼。秋兰紧抿着嘴唇,不让嘴角往上扬,然而眼底却是绽出了笑意。二人都明白,救星来了。
她俩高兴,吴包子母子却是惊。自打他们搬到这个村里,几年来,还是头回有人这么不客气地叫门。
谁呢?许氏的眉头皱了起来。
自家妹子和自己住个村,妹夫和两个外甥长得牛高马大,自己的包子也是高高壮壮的,在村儿里,没人敢惹她家。
外村的?夫家的亲戚在那场水灾里死得差不了,少数几个没死的,也是四处投亲,这几年点儿消息也没有。再说,投亲的哪能这么凶?丧门星她爹是单传,她娘那边儿不用说,丧门星过门那天,个姨舅也没来。丧门星过门这几年,就没见她有娘家亲戚来走动。
许氏心里升起股不祥的预感,吴包子和他妈的感受样。母子二人止了骂声,默默地对望了眼。
“谁呀?”吴包子小声问许氏。
许氏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转身,摇三晃地向院中走去。边走边高声问,“谁呀?”
“江佩芝她三姨!快开门!”门外,传来个女人愤怒的声音。
许氏听,顿时停下了脚步,她的心咯噔下。她想起来了,丧门星还真有个娘家亲戚,不是亲的,表的。丧门星过门儿的时候,这位三姨还曾派人送来百个大洋作为贺礼!不过,自打丧门星过门后,这位三姨却是次面也没露过。以至于,慢慢地,她把这位三姨忘得干二净。
她怎么来了?听口气,来者不善!许氏越发感到大事不妙。
不开门,看样儿是不大可能。可是若开了,把这位三姨放进来,让她看到丧门星现在的这副德性,不知这位三姨会作出什么事来。明摆着,这位三姨不是个人来的。门外,听声音,除了这位三姨,最起码还有三个男的。
三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加个气势汹汹的三姨,是四个人,她和她家包子只有两个人。俗话说:好虎架不住群狼。万话不投机动起手来,她和包子肯定是要吃亏的。
吴包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娘,她咋来了?”吴包子也记起了江佩芝的这位亲戚。
许氏翻了他眼,小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开不开呀?”别看吴包子长得又高又壮,揍起江佩芝和秋兰来,个挺俩,不过遇到真豪横的,他这个假豪横,秒钟变狗熊,还不如他妈有胆色。
眼盯着忽闪欲破的门板,许氏作了个深呼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就不信了,大白天的,她还能杀了我?”她对着院门扬下巴,“去,开门去!”
吴包子往后躲,“我不去!”
许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吴包子眼,“完蛋货!跟你那个死爹样儿!”说完,她迈开小脚,要去开门。
就在她刚刚迈出小步时,院门“砰”的声巨响,被人从外面揣了开来。四个大兵,拥着个穿绸裹缎的中年妇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穿绸裹缎的妇人正是江佩芝的表姨,姓白名胜仙,京城里名旅长的太太。四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个个身着军装,其中两个拿着步枪,另外两个佩着匣子枪。每人的身高都在米八四左右,粗胳膊大腿,拧眉立目,瞅着份外不好惹。
许氏和吴包子当场被这几人吓得倒退了步。
白胜仙在外面砸门时,秋兰扒着房门口偷偷向外观望。见白胜仙带人冲了进来,她连忙从房里跑出来,越过许氏和吴包子,跑到白胜仙面前,面带喜色的问,“你是白家的表姨太太吧?”
秋兰没见过白胜仙。白胜仙去江家走动时,她还没到江家呢。等她后来到了江家,白胜仙却是再也不来了。以前,她听江佩芝提过几次,“说”自己有个远房表姨,对自己很好,每回来,都给自己带好吃的,姓白。
白胜仙狐疑地上下打量了秋兰两下,“你是谁?”
秋兰赶紧自我介绍,“我叫秋兰,是我们家小姐…江佩芝的陪嫁丫环。”
白胜仙点了点头,看向许氏,“你是佩芝她婆婆?”
不等许氏开口,秋兰扭头,仇恨地瞪向许氏,抢着回答,“对!就是她!
许氏暗暗咬牙,小骚*货!可算见着娘家人了!她心里恨秋兰,表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分毫,妇人带来的四个大兵太吓人了。
白胜仙又问吴包子,“你是吴怀德?”吴包子跟江佩芝结婚时,江老爷嫌他这名太俗,不登大雅之堂,又重给他取了个名,叫吴怀德,取“君子怀德”之义。
吴包子腿软,“我……”
“对!他就是吴怀德,又叫吴包子!”秋兰又替吴包子作了回答。
吴包子恨恨地瞪了秋兰眼,秋兰毫无惧色地瞪了回去。小姐的娘家人来了,有人给她和小姐撑腰了!
听了秋兰的话,白胜仙走上前去,二话不说,照着吴包子的脸,抡圆了胳膊,啪的就是个大耳光。
“啊!”吴包子猝不及防,被白胜仙打得偏头。这记耳光的力量实在是大,震得他的耳朵嗡嗡直响。
“呦!”许氏见儿子挨了打,虽是害怕也不免出言劝解,“这是怎么话说的?”她刚想说:“亲家太太,你怎么进来就打人呀?”不等她把这话说出口,白胜仙目光斜,抬手,给她的老脸也来了下子,轻重程度不次于给吴包子的。
外甥女在信上都说了,这两个畜牲都快把她折磨死了。就算外甥女不说,看外甥女写信用的那个纸,闻那个熏得人直想吐的臭墨味儿,她也知道外甥女在婆家是遭了大罪。她家擦屁股用的纸,都比外甥女给她写信的纸,高档出去好几倍。
吴包子个高身子沉,挨了打,只是偏脸,许氏就不同了。许氏个子不高,也就能有米五五的样子,加上上了岁数,像个风干的大枣,抽抽巴巴的没少份量。白胜仙这记耳光,把她抽得倒退了两步,要不是吴包子出手及时扶住了她,她指定就坐地上了。
许氏捂着挨扇的半边脸,把先前想说没说成的半句话说了出来,“亲家太太,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见面就动手?”
白胜仙冷笑,“你少跟我装蒜!怎么话说的?你心里最清楚!”扭头,她问秋兰,“你家小姐呢?”
秋兰见吴包子母子挨了打,心里别提解气了,“我家小姐在西厢房呢。”她用手指西厢房。
白胜仙撩起眼皮,看了眼半掩半闭的西厢房门,回头向四个士兵下命令,“给我打!别打出人命就行!”
“是!”四个大兵手抬,腰挺,两脚碰,“啪”的下行了个军礼。行完军礼,两个拿匣子枪的压阵,另外两个拿步枪的操起步枪,用枪托对准了许氏和吴包子狠抽狠打。打得二人连躲带闪,鬼哭狼嚎。
“哎呀妈呀,杀人了!”许氏边躲闪,边晃着身体想要往门外跑。她想着把村里人都吵吵出来,人,兴许大兵就不敢再打了。她是这么想的,哪成想没等她跑出几步,个*的东西顶上了她的后腰,“别叫!再叫,他妈崩了你!”
许氏登时停了脚步,把后边没出口的喊叫咽回了肚子里。她知道,那是枪。让枪打下,她这条老命就没了。
“老东西,还想找人救你?告诉你,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你!”就着,用枪顶着许氏的士兵转到许氏面前,扬手,甩了许氏次大耳光。
“啊!”许氏发出声惨叫,倒退了几步,“咚”的下坐在了地上,尾巴骨处顿时传来阵锥心的刺痛。大虾仁儿似地侧卧在地上,她哎呦哎呦地呻*吟不止。边呻*吟,边用手去揉尾巴骨。
活该!让你欺负我和我们小姐。报应到了!秋兰对着许氏皱鼻子咬牙。
白胜仙对许氏这个造型也挺满意,“继续!”说完,她打算跟秋兰去西厢看江佩芝。就在这时,东厢里传来阵阵小女孩稚嫩的哭声。她扭脸看了秋兰眼,“这是……佩芝的孩子?”
秋兰点头,“对。是我家小小姐,大名叫吴素兰,小名叫妞子。刚才睡觉来着,这会儿大概是睡醒了。这孩子胆儿特别小,有个风声草动地就哭。”想了下,秋兰又补了句,“让她奶和她爸吓的,他俩动不动就吓唬孩子。”眨了眨眼,秋兰觉得意犹未尽,“她爸有时候还打她——掐屁股,掐大腿里子。”
“你去把孩子抱过来。”白胜仙交待秋兰。
秋兰应了声,去东厢房里把妞子抱了出来,然后和白胜仙前后地进了西厢房。
“妞子,这是你三姨姥。三姨姥来救咱们了。”往西厢房走的几步道上,秋兰指着白胜仙,颠着妞子说。
妞子偎在秋兰的怀里,抽抽嗒嗒地眨着泪眼,畏惧地看了看这位陌生的姨姥姥,又扭着小身子去看她爸和她奶。她爸被人打翻在地,满地乱滚乱叫。她奶倒是没人打,哼哼呀呀躺在地上,勾偻着身子。
白胜仙迈步进了西厢房。进房,她的气就不打处来。房里又阴又暗又潮又冷。这哪是产妇该呆的地方。白胜仙扭头朝院里喊了嗓子,“给我狠狠地打!”
她这嗓子喊出去,吴包子的惨叫声大了。
几步走到炕着,白胜仙探下*身,去看床上之人。这是佩芝吗?她惊呆了。记忆里,佩芝白白胖胖,小脸有红是白的。哪像炕上的这个人,张脸白里透青,两个腮帮子都塌下去了。
“佩芝?”白胜仙唤了江佩芝声,声音不大,但是口型挺夸张。江佩芝虽然听不见,但是会看口型。用现在的话讲,她懂唇语。
两颗大大的眼泪,自炕上的病女人眼中滚了出来,“三姨。”
白胜仙愣了,不对啊,自家外甥女不会说话。
秋兰颠着妞子在边解释,“我家小姐血崩之后醒过来,就能说话了,开始把我也吓了跳。”
“佩芝,你真能说话了?”白胜仙还是不大相信。
“嗯,”林俐点了点头,“能说话了。”
白胜仙又像笑又像哭地捂嘴,掉了两串眼泪。过了会儿,她吸鼻子放下手,抹了抹脸,感叹道,“老天开眼了。佩芝,你别怕。三姨接你走,那对畜牲再也欺负不着你了。”
“三姨……”林俐颤微微地叫了声三姨,像个要大人抱的小孩子似地伸出了双手。这动作,半是她在表演在煽情,半出于真情实感。只不过这真情实感不是她的,是残留在这副身体里的原主的残魂的。
白胜仙探身,小心翼翼地把林俐搂在怀里,“佩芝……”只叫了声,白胜仙就哽咽了。
秋兰在旁看着,不住地抽鼻子抹眼泪。妞子看三个大人都哭,她也受了感染,瘪着小嘴,跟着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秋兰先是抹自己的眼泪,然后又给妞子擦眼泪。边擦,她边颠着妞子,“妞子,不哭。以后再没人掐你了。乖,不哭。等会儿,姨给你买糖吃。”
听吃糖,妞子不哭了。
“把孩子给我吧,”过了会儿,白胜仙放开林俐,让秋兰把妞子给自己,“你去给你们小姐和小小姐找几件厚衣服厚裤子,再拿两床厚被褥。待会儿坐马车冷,你自己也穿上点儿。”
“知道了。”秋兰转身刚要往外走,林俐叫住了她。林俐让她把江佩芝昨天生的男婴抱来。其实,林俐心里明白,那个婴儿要不已经死了,要不就是快死了。小说里,那孩子在江佩芝过世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夭折了。
果然,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看见秋兰的脸上露出了悲戚之色。
“小姐,小少爷今天早上没了。吴包子已经把小少爷拿出去埋了。”秋兰难过地说。
江佩芝血崩,许氏和吴包子又不肯带孩子,所以,那个男婴只能由她来带。今早天刚蒙蒙亮时,她起来给婴儿冲米糊,发现孩子已经绝命。可能是半夜时走的,她发现时,孩子小小的身体已经硬了。
她去跟吴包子和许氏说,许氏让吴包子找张席子把孩子裹上,拿到村外的荒地里,挖个坑埋了。她亲眼看着吴包子提着张破席子进了她的屋,把那孩子往席子里放,卷吧卷吧拿根麻绳捆上,拎了出去。她追出去看,就见吴包子手拎着席子卷,手拎着铁锹出了门。
她怕小姐难过,所以没跟小姐说。如今小姐问到头上了,她没法再隐瞒。
林俐其实点儿也不难过。她不难过,可是“江佩芝”必须难过。所以,听了秋兰的话后,林俐以手掩面,抽抽嗒嗒地掉起了眼泪。念大学时,她是学院话剧社的骨干成员,演了不少角色。同学致夸她演技好,演什么像什么,说她没考中央戏剧学院真是白瞎了。
白胜仙接过妞子,边拍哄妞子边劝林俐,“佩芝,别哭。坐月子千万不能哭,该把眼睛哭坏了。秋兰,你赶紧去收拾吧。收拾完了,咱们马上走。”
不大工夫,秋兰拿着两套大人小孩的棉衣棉裤回来了,她自己已经换上了套厚衣裤。白胜仙帮着秋兰,给林俐和妞子换上了厚衣厚裤。换好衣裤后,秋兰搀着林俐,白胜仙抱着妞子走出了西厢。
几个人来在院子里的时候,那两个当兵的还打呢。吴包子鼻青脸肿地在士兵的大头鞋和枪托间,翻滚哀号。
“行了!别打了!”白胜仙喝了声。
两个大兵当即住了手。
“去!你们上屋里把被褥抱出来,放到车上。”白胜仙用空着的手指东厢。
“是!”四个大兵,齐刷刷地又敬了个礼,快步进了东厢把秋兰准备出来的两床被褥抱了出来。
“走吧。”轻蔑地瞟了眼倒地不起的吴包子母子,白胜仙冷冷哼,带着四个随从,三个弱女,威风凛凛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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