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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 全第4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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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碧成朱 全 作者:未知

    看碧成朱 全第46部分阅读

    做事还不象一般的男子大大咧咧,细心周到,远胜于常人,只可惜他生为奴役,若是生在商贾之家,大概会是个长袖善舞的人才。

    “牙人说,这一块紧临着河的是上田,灌溉方便,总共有四十亩,二两银子一亩,总共八十两……”

    一旁绣衣服的冬雪抬起头,惊愕地瞪大眼睛说:“二两银子一亩,这么贵?”

    “冬雪姑娘,你不知道,这块田可以种水稻,牙人说亩产一石二斗,如今的米价一石五百文,四十亩水稻一季收成……”周柱子掐着手指算着。

    看他半天也没有算出来,阮碧忍不住出声:“四十八石。”

    周柱子想了想,惊叹地说“姑娘真厉害,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冬雪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咱们姑娘是谁呀。”

    阮碧笑了笑,继续说:“一季水稻可收四十八石,一年两季水稻,一共可以收九十六石,租给佃户,如果每亩收八斗的租金,每年共收六十四石,一石五百文,一年租金收入三十二两,周柱子,我算的对不对?”

    “对对对,姑娘算的没错。”周柱子迭声说,眼神顿时变得恭谨起来。

    阮碧是有意在他面前卖弄的,冬雪她是绝对放心,刘嬷嬷跟着她也有一段时间,知道她的手段,周柱子却一直在外院,与她没有接触过,他上有听命于她,是因为她手里握着他的卖身契。

    “那另外两块地呢?”

    “这第二块田是淤田……”

    “淤田。”冬雪好奇地问。

    周柱子正想开口,阮碧已经抢着说了:“所谓淤田便是原来的咸卤之地经过灌溉改造后的田地。”一说完,便感觉到周柱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不是恭谨,而是敬佩了。“姑娘当真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不是我厉害,是书上都写着。”阮碧轻描淡写地说。即使离开阮府,她还是不能抛头露脸,往后跑进跑出的都是周柱子,必须要先镇住他,让他明白,她心如明镜,别想有所隐瞒有所欺骗。“这块淤田的亩产没有那块上田高吧?”

    “没错,这块淤田亩产八斗,总共有五十亩,一千八百文一痼,合计要九十两银子。”

    “亩产八斗,那一年收成……”冬雪皱着眉头算着。

    “一年产稻子八十石。”

    冬雪比较了一下,连迭摇头说:“不合适,不合适,比第一块地差远了。”

    周柱子又继续说:“这第三块田也是一块上田,虽然在中间,但有沟渠灌溉。总共三十亩,也是二千三百文一超低频率,牙人说,这块田亩产也有一石二斗。”

    冬雪皱眉说:“比第一块还贵,也不合适,姑娘,我看第一块挺合适的。”

    阮碧摇摇头说:“这第一块和第三块都有问题,第二块才是可能没有问题的。”

    周柱子和冬雪都愣住了,相视一眼,问:“为什么?”

    “你看这块。”阮碧指着第一块,“如果真是牙行所说,临着河,又是上田,亩产可达一石二斗,以二两银子的价格,早就卖过十回八回,如何还会一直挂在牙行,依我看,多半是牙人欺负周柱子是个外人,以次充好。”

    周柱子微微不服,说:“姑娘,我去看过地了,确实是块好地。”

    阮碧微作沉吟,从随身绣包里摸出二两银子递给周柱子,说:“这钱你拿着,今天晚上去请牙人到濠州最好的酒店喝酒,再给他五百文,他定然告诉你其中猫腻。”

    “是,”周柱子接过,塞进怀里。

    晚上戌时过后,周柱子一身酒气,双颊通红地回来,大着舌头激动地说:“姑娘,全让你说中了。”

    冬雪嫌恶地挥挥手绢说:“周柱子,你先去洗把脸漱漱口,一股子的腌臜味道,可别把姑娘熏坏了。”

    周柱子忙不迭地退出去,片刻,洗净脸过来,人也清醒了一点,连声说:“姑娘,着实对不住,只因为小的心里激动,忘记了规矩。”

    阮碧淡淡地说:“没事牙人怎么说的?”

    “三杯酒下去,那个牙人就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周柱子钦佩地看着灯下端坐的阮碧,油灯给她整张脸匀上淡淡的桔色,却不减她的端庄,“临河那块泥确实是上田,但是因为上游的河渠堵塞,每年五六月都会淹一回,所以这块地就没有人买。至于第三块地,说着紧挨着都总管大人的田地,这位大人跟原主因为地界问题一直在闹矜持,去年的时候曾经赶着几头牛把青苗全踩了,原主状告无门,无奈之下,只好决定卖掉田地,牙人说,只有第二块淤田是实实在在的,不过他也说,这位都知事大人刚刚调任了。”

    “姑娘可真厉害,全说中了。”冬雪佩服地看着阮碧。

    “都总管大人刚刚调任了?”阮碧若有所思地问,假若都决管调任了,远水解不了近渴,那块上田也是合适的选择。

    “是,半个月前调任的,新来一位都总管,听说颇有些风骨,有人上门送礼,全拒之门外了。”

    “你辛苦了,去歇息吧。”阮碧摆摆手,周柱子行个礼退了出去。

    冬雪把门栓上后,回到阮碧身边坐下,继续拿起针线做衣服,好奇地问:“姑娘,你是怎么知道那两块地有问题的?”

    “下午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良田可遇不可求,若是遇到,没有人会错过的,除非是有问题。”阮碧漫不经心地说着,在心里算了算,她手头有十两金子,二十两左右银子,夹袄里还藏着太后赏赐的珍珠,买块田地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买完田地之后,还得另外谋个住处。

    三多巷里的三姑六婆一直没有放弃刺探,前几天罗二嫂子跟着坊正来了一趟,好在阮碧早有防备,躲进墙壁的夹层里,虽然冬雪在脸上点满雀斑,但那坊正还是瞪大眼睛,只差流下哈喇子。

    前些日子,说到去妙香国,刘嬷嬷十分犹豫,阮碧明白,一是她年龄大了,不愿意离乡别井,二是她有个孙子,将来老有所依,不想四处流浪,担惊受怕。人各有志,阮碧也不想强求,不过她已经决定自立门户,也想好了办法。

    第六章 官媒上门

    冬雪瞪大眼睛问:“买一张身份文书?”

    “没错。”阮碧重重地点头。

    “姑娘,这身份文书谁肯卖呀?”

    阮碧笑着说:“咱们又不找正主儿买,就找里正。他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出一张文书,收一二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可这不是假冒的吗?”

    “有里正的印章在,谁敢说假冒的?我会交代周柱子,让他买父辈三代已过世的,或者是本尊已经死亡而户口还没有销的。咱们登记入户后,再想花点钱疏通关系改个名字,便是同乡的人来了,也不会认出的。”阮碧胸有成竹地说。从前股市刚兴起时,需要按身份证认购股票,她的老板就买了十来张身份,赚了第一桶金。信息畅达的时代尚能相安无事,何况现在这个信息拥塞的时代。

    冬雪还是不放心,蹙眉问:“这都能行吗?”

    “放心好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出得起价钱,不怕造不出一个真实的身份。只是到时候要你女扮男装去入户。”身份文书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她跟冬雪都不是男儿身,而大周规定二十岁以上的男子才可以成为户主。好在,这一整年,冬雪南下广州,北上京都,年尾又随她风霜雪雨几千里,皮肤粗糙不少,整个人也老成不少,扮成二十岁男子,倒也能蒙住人。

    见她胸有成竹,冬雪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除了,嫣然一笑说:“姑娘说行,那指定就行。只要姑娘吩咐的,不要说女扮男装,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冬雪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阮碧顿时失笑,说:“冬雪姐姐,瞧你说的,咱们干得要不是什么杀头的勾当,哪里用得着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不招惹是非,官府不会派人到原籍审查的。便是到原籍查,也自有里正帮咱们圆谎,否则事情露馅,咱们只是变回流民,他可是要掉乌纱帽的。”其实,只要京城那帮大人们不揪着她不放,谁会没事查户籍。历朝历代,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纠。

    冬雪也笑了起来说:“姑娘说的是,是我想多了。”

    外面传来二更梆声,两人看时辰不早了,便洗漱一番,上床歇息了。

    第二天大早,吃过早餐后,周柱子收拾行装去姚嘉村。

    阮碧在东厢房里看冬雪学男人说话走路,正乐不可支,听到啪啪啪的打门声,知道是有外人上门了,连忙进里屋藏起来了。冬雪则拿起眉笔不停地往脸上点着雀斑。刚忙乎完,听外头传来罗二嫂叽叽喳喳的声音:“刘大婶,方才看到你家柱子拎着包袱出去了,可是出远门了?”

    “不是什么远门,就是去泗州看看亲戚,过两日就回来。”

    “刘大婶,我看你家柱子天天在外头跑,都在忙些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四处跑跑腿,赚点小钱养家糊口。”

    罗二嫂压低声音说:“刘大婶,不是我说你。你有孙子,认个干儿子来做什么?再说,要认也要认个实诚的。我瞅柱子贼眉鼠眼的,后脑还生着反骨,一看就知道是个忘恩负义的主儿。”

    刘嬷嬷跟周柱子的感情不错,听她这么说他,当即黑了脸。“罗二嫂,你说的什么话?”

    “刘大婶,你别生气,你知道我的性子,心里藏不住话,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要是不喜欢听,就当我没有说过。”罗二嫂左顾右盼着说,“咦,你家媳妇儿呢?我看她上回用的手绢绣得好看,想来跟她描个花样。”

    “她在东厢房,我叫她出来。”

    “不用,不用,你去忙乎吧,我自个儿去找她就是了。”

    刘嬷嬷警惕地看她一眼,还是高声说:“媳妇,你出来,罗二嫂子过来看你了。”

    冬雪开门出来,向罗二嫂子行个礼,说:“二嫂,你来了。”

    她出身官宦人家,又在世家名门的阮府里生活过,举止做派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大家闺秀还要得体大方,是以,这么简简单单你的曲膝一礼,自然流露出一股款款有致的风流。

    罗二嫂只觉得眼前一亮,她满脸的雀斑顿时都消失了,赶紧拉她起来。“哎哟哟,都是邻里邻居的,做什么这么客气。”又仔细打量她几眼,啧啧地说,“可真是生就一副好相貌,难怪坊正大人说,若是没有这一脸满天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便是有,也是百里挑一的。”

    虽然不喜欢罗二嫂,也不喜欢那个猥琐的坊正,但听有人如此称赞自己,冬雪还是脸现笑容说:“二嫂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罗二嫂摆摆手,见刘嬷嬷站在旁边不肯走,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仔,知道避开她说话是不可能的,于是清清嗓子说,“刘大婶,雪姑娘,我也不瞒两位,这回我是受坊正大人所托来的……”

    冬雪和刘嬷嬷一愣,面面相觑。

    “坊正大人的夫人前些年走了,如今他孤身一人,我们这些邻居也给他介绍过,只是他眼光高,一般的姑娘看不上,直到前两天见到雪姑娘……”

    听到这里,冬雪和刘嬷嬷恍然大悟。

    冬雪恼怒地瞪她一眼,扭头进了东厢房。

    刘嬷嬷横罗二嫂一眼,不高兴地说:“罗二嫂,虽说我往些年在京城讨生活,与你少有往来。但好歹也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你怎么可以把这种主意打到我媳妇儿身上呢?你回去吧,这话我当没有听到了。”

    “哎哟,刘大婶,你别着急,先听我慢慢说完。”罗二嫂拉着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慢条斯理地说,“这可是一桩千载难逢的好事情。坊正大人家里有二百来亩的水稻田,光一年佃租收入便是二百来两银子。又有一栋二进的大院子,家里仆妇下人总共十来个。雪姑娘若是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穿金戴银,吃喝不愁,还有人服侍,这是何等的美事?岂不是比跟着四处帮闲的周柱子强多了?还有婶子,坊正大人说了,雪姑娘若是嫁给他,这往后你就是他的亲家老母,冬哥儿就是他的内侄。至于周柱子,坊正大人说了,可以帮他另外说门亲事,再送他二十两银子做补偿。你看,坊正大人想得多周到呀。”

    刘嬷嬷气得满脸通红,推着罗二嫂说,“罗二嫂,你快回去吧,方才的话我只当没有听到。”

    罗二嫂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顿时恼羞成怒,手叉着双腰拔高声音说:“刘大婶,你怎么忘恩负义呢?当年你族兄跟你争房产的时候,不是坊正大人帮你说话,这屋子早让你族兄占了。这些年没有坊正大人照看,这屋子也早就塌了倒了。坊正大人看中雪姑娘,你正该知恩图报才是,怎么反而翻脸不认人?你可得想清楚,若是得罪坊正大人,你往后谁还敢帮你?你还想不想在三多巷住下去?”

    声音很大,传到东厢房里屋还是字字清晰。冬雪杏眼圆睁,跺着脚忿忿地说:“真是气死我了,刘妈妈怎么还不把她赶走?任着她胡说八道。”又转头看着阮碧说,“姑娘,你把耳朵掩上,别让她的村言村语污了你的耳朵。”

    阮碧微微一笑,说:“没事,不就是捧高踩低,仗势欺人吗?从前在宅子里见多了。”

    一句话说的冬雪怅然了。

    罗二嫂还在骂骂咧咧,只是骂骂咧咧声渐去渐远,想来是一边骂一边往外走。“……真是给脸不要脸,我这就去同坊正大人说,刘大婶,你等着吧,有你好果子吃的……哎哟。”

    骂声戛然而止,传来一声重重的“啪”。

    正听得入神的阮碧和冬雪诧异,齐齐扭头看着门的方向。

    一会儿,又听罗二嫂愤怒地大叫:“哪个王八羔子拿石子扔我?”

    只听刘嬷嬷说:“罗二嫂你别疑神疑鬼,明明是你自个儿不小心摔倒的,怎么怪起莫须有的人来了。”

    罗二嫂说:“真有人拿石子扔我膝盖,哎哟哟,天杀的,疼死我了……”

    声音渐小了下去,终至不闻。

    又过一会儿,传来大门合上的声音。

    冬雪松口气说:“可算是走了。”

    话音刚落,刘嬷嬷进来了,看着阮碧,忧心忡忡地说:“姑娘,你方才听到了吧?若是坊正找上门来,可如何是好?”

    “没事。他若是找上门来,你便同他说,不是你不想做他的亲家老母。是因为冬雪与柱子的亲事原本是京城里贵人指的,你做不了主。等你写信禀告京城里的贵人,她若是答应了,定然把冬雪许配给他。”

    听她这么一说,刘嬷嬷豁然开朗,羞愧地说:“我……我真是越活越回头了,这么简单的一桩事都对付不了。”

    阮碧笑了笑,刘嬷嬷确实不如从前出色。大概是因为她心里害怕,遇到事就心虚了,自然话也说不响了。

    等了一天,坊正都没有上门,第二天听说他因为眼部旧疾发作,回乡下的田庄养病去了。刘嬷嬷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他何时得过眼疾。不过好歹事情过去了。

    此后的日子波澜不兴,一直到周柱子从姚嘉村回来,罗二嫂再没有上过门,便是在路上遇到刘嬷嬷也只是冷眉冷眼相看。冬雪女扮男装,持着周柱子带回来的身份文书,买了田地立了户,又另外在城东一条安静的巷子租了一栋独门独户的二进院落。这一过程要办得天衣无缝,自然费了不少周折,不过还算顺利。

    于是某个春雨蒙蒙的清晨,城西三多巷的人家一觉醒来,发现刘嬷嬷一家子已经人走屋空。城东杏花巷的人家却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一户人家,户主叫陆洤,听说是蔡州姚嘉村人。这一家人深居简出,平日里进进出出的只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小厮。

    两条巷子的人家都觉得奇怪,也都议论了一回,但很快就习惯了。

    春风渐暖,吹绿了江南,也吹绿了京城。

    第七章 别样打算

    二姑娘打了个呵欠,揭起窗帘看着外面。天光大亮,皇宫的琉璃瓦折射着旭日的光芒,五光十色,灿烂辉煌,美不胜收,顿时便看呆了。

    今日初六,是后宫嫔妃见女性家人的日子。

    前两日,四姑娘特别派人传话,说想单独见见二姐姐。如今她是官家的妃子,且是个备受宠爱的,二姑娘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寅时起床,天没有亮就赶到东华门前候着。

    正看得出神,听到辚辚的车轱辘声渐渐靠近,扭头一看,只见一辆华丽的松木马车缓缓过,车厢上延平侯府的红色标志分外夺目。马车到东华门前,刚停下,就有一个内侍急冲冲地迎了出来,点头哈腰地说:“是延平侯夫人和谢二姑娘吗?贵妃娘娘有请。”

    马车里低低应了一声,跟着延平侯夫人带着谢明月下了马车,钻进软轿。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临上轿前,谢明月斜斜地睨了二姑娘的马车一眼,眼神轻蔑,带着一点挑衅味道。

    看着两顶小轿消失在宫门里,二姑娘顿时恼火了。“不是说如今她最受宠?怎么倒是谢家的先进宫里?”

    因为生气,说话声音略微有点高,春云急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看看外面一身盔甲面无表情的侍卫们,低声说:“哎哟,我的好姑娘,小声点,让别人听去了怎么办?谢贵妃位份高,生下皇长子,如今又怀着身孕。咱们四姑娘再受宠,也不能跟她比呀。”

    二姑娘斜睨她一眼说:“你倒是明白,就是有人不明白,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成日里颐指气使的,把人差来差去。”

    春云知道她在借题发挥,不敢再接话茬。

    又等了半盏茶功夫,终于出来一个内侍请二姑娘进去。

    二姑娘按捺着怒火下了马车,坐上软轿,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经过多少道宫门,等轿子停下来,已经在一座不大不小的宫殿前,门上写着“关雎宫”。

    关雎之德,风天下而正夫妇。

    二姑娘在心里冷笑一声,就凭四姑娘与徐川阳私下授受,配说关雎之德吗?

    心里这般想着,脚步不停地跟着内侍到正殿。殿里侍立着好些宫女,一个云鬓雾鬟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踮着脚尖喂着鹦鹉。她一身银红的如意牡丹的衣衫,头上戴着明晃晃的凤钗,华贵异常。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一张玉脸,两弯修眉,一双秋水剪瞳……容光滟滟,恰如名花初开。明明是从小看惯的脸,二姑娘却还是看愣了。四姑娘见她怔怔出神,也不行礼,忙将金勺子递给旁边的宫女,满脸笑容地迎上来拉着她的手说:“二姐姐,可终于把你盼来了。”

    这下子二姑娘也回过神来了,堆起一脸的笑容说:“四妹妹,咱们整整四个月未见了,可想死我了。”顿了顿,“你这么妆扮,可真好看,我都认不出你了。”

    四姑娘抿嘴微笑,娇滴滴地说:“二姐姐真讨厌,一见面就打趣我。”

    二姑娘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二姐姐,来来来,咱们进里屋说说悄悄话。”四姑娘说着,拉着二姑娘往里屋走。进了里屋,两人同时甩开手,各退一步,嫌恶地看着对方。一会儿,四姑娘说:“你真是大胆,如今我是修仪,居然都不见礼。”

    二姑娘不痛不痒地说:“你要吗?那我给你见礼。”

    “方才人前不见,现在见又有什么用?还是跟从前一样不上道。”四姑娘撇撇嘴,款步走到榻边坐下,一只手肘撑着扶手,歪着头看着二姑娘。

    二姑娘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也歪着头看着她说:“你难道就上道了?你若是上道了,怎么延平侯夫人迟我一步到东华门,却早我一步进宫里见谢贵妃?”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四姑娘心里不痛快,忍不住嘲讽地说:“这事情能怪我吗?要是当初你跟谢明月定了亲,今日就是头一批进宫了。”

    与谢明月亲事不成,是二姑娘心里一根刺,尤其是现在,婚事越艰难,她就越痛恨这桩事。顿时涨红了脸,勉强按捺着怒气说:“说吧,尽管说吧,我知道你一直记恨着,召我进宫是想报复打击,你如何解气便如何来。这宫殿的名字取得好,关雎,关雎,我正好开开眼界,看看阮修仪究竟是有关雎之德,还是有吕霍之风?”

    “报复打击?”四姑娘不屑地笑了笑,“亏你想得出来,你以为咱们还是从前小孩子过家家,因为祖母多夸别人一句而心里不舒坦?因为祖母多赏一匹绢布而起了忌恨?从前我都没有跟你吵过争过,更何况如今?”

    “别说的你从前如何高风亮节,你不同我争不同我吵,只是因为你知道,你一个庶女,争不过我也吵不过我。但是你背地里,没有少使心眼,看大哥实诚,你就回回针对着他。”

    “罢了,罢了。”四姑娘泄气地说,“我今日请你进宫原是错误的,你明明长着一双好眼睛,却只肯盯着眼前一亩三分田。”

    二姑娘恨恨地说:“是,我是眼界浅,不像你们有青云之志,一个盯着官家,一个盯着晋王。”

    “什么叫盯着官家?”

    “我知道,我知道。是官家盯着你,外头不都在传吗?官家微服私访阮府,偶遇后花园漫步的阮修仪,惊为天人,一见倾心。”顿了顿,二姑娘讥笑着说,“说起来,我一直想问问四妹妹,那日天气寒冷,梅花又没有开,妹妹在花园里吃西北风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如何。”二姑娘没好声气地说,“你跟五妹妹都是好本事,我眼界浅,自愧弗如。”

    话不投机,气氛崩紧,像是扯紧的丝线瞬间就会断开。

    四姑娘默然片刻,问:“五妹妹她,如今可好?”

    “好着呢,不能再好了。”二姑娘没好声气地又说,“官家下赐嘉奖的大孝女。”

    “我不是问玉虚观的那个,我是问五妹妹,她如今在哪里?”

    二姑娘不相信地看着她说:“你会不知道?不是说官家如今最宠爱你,他都没有告诉过你?”

    四姑娘默然片刻,摇摇头说:“没有,我有二十多天未曾见过官家了。”

    二姑娘一愣,怒气稍敛。尽管不喜欢四姑娘,但如今她在宫里,命运是跟阮府绑在一块儿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她还是懂的。“出了什么事?不是都在传,你深得宠爱,谢贵妃因此还动了胎气吗?”

    四姑娘讥笑一声,说:“二姐姐,你可知道这话是谁传出去吗?”

    “谁?”

    “便是谢贵妃传出去的。”四姑娘银牙微咬,眼底恨意昭昭。

    “她?”二姑娘不解地皱眉,“为什么?哪有人会自打脸面的?”

    “一般人当然不会,她可不是一般人。”四姑娘又是佩服又是憎恨地说,“她这招自打脸面,可真是高明。太后原本就因为五妹妹与晋王的事不喜欢我,自然更加生气,说我狐媚勾人,侍宠骄纵。还不准官家召见我,又让我每日抄写《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十遍,修心养性。”

    “原来如此。”二姑娘恍然大悟,顿时生出恻隐之心,“那你怎么办?”

    “还能如何办?走一步看一步了。”顿了顿,四姑娘低声问,“二姐姐,你从前不是跟谢明珠很要好吗?她跟你说过谢贵妃的事?”

    二姑娘这才明白她叫自己进宫的目的,认真地想了想说:“是说过一些,不过都是些好话。什么从小就聪慧异常,娴熟诗书,出口成章,文采风流。十四岁时,已经名声在外,很多人上门求亲。对了,据说她下的一手好棋,官家跟她便是因棋结缘。”

    “怎么因棋结缘的?”

    “谢明珠说,有一回她正跟延平侯下棋,官家忽然造访,她来不及走,只 好躲到屏风后。官家看棋局刚过半,成犄角之势,便执她的棋子继续下。她躲在屏风后偷看,见延平侯要输,写了纸条叫小丫鬟递给延平侯。而后延平侯反败为胜, 官家佩服她的棋力了得,请求与她对弈一局……就这么结识的。”顿了顿,二姑娘继续说,“明珠还说,当时官家还未登大宝,只是三皇子,原本想要娶谢贵妃为正妃,不想太后执意定下赵皇后。谢贵妃痛苦万分,断簪明志,不管延平侯和夫人怎么劝说,都不肯嫁人,闭门不出,每日读书下棋。官家登基后,感于她深情不渝,这才下旨接入宫里。”

    倘若没有入宫之前听到这个故事,四姑娘大概会被谢贵妃的深情不渝感动,可是如进入宫了,一想到她深情不渝的对象也是自己的良人,心里的感觉就像是吞了苍蝇,说不出的恶心。何况,谢贵妃的矢志不嫁显然不是一个人的决定,而是两个人的决定。

    “只有这些了。”二姑娘微微歉意地说,“谢贵妃年长谢明珠十岁,她进宫时,谢明珠才九岁,很多事情,她并不记得。”

    四姑娘收拾性情,微笑着说:“无妨,二姐姐愿意同我这般聊天,我已经很高兴了。”

    见她忽然温情脉脉,二姑娘警惕地坐直身子说:“你有什么是便直说吧,不用跟我套热乎。”

    第八章 远方的信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外头响起内侍尖细的嗓子:“阮修仪,陛下有东西赐你。”

    “拿进来吧。”

    脚步声响,内侍端着一个红膝描金木盘进来,盘子里放着一枝沾着露水的杏花。他毕恭毕敬地说:“阮修仪,今日御书房外的杏花开了,陛下亲手剪了一枝,说送给修仪把玩。”

    四姑娘亲手接过杏花,说:“公公,你且等等,我写首诗回赠陛下盛情。”说着,把杏花搁到案头,看了几眼,略作思索,挥毫泼墨,片刻就完成了一首七言绝句,递给内侍。

    内侍接过诗篇,恭谨地退了出去。

    二姑娘冷眼旁观,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跟四姑娘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从来不知道她有七步成诗的敏捷才思呢?

    四姑娘见她目瞪口呆,抿嘴一笑,拉开抽屉后,然后冲她招招手。二姑娘不解地走到她身边,低头一看,之间抽屉里全是白纸黑字的诗篇,她拿起几张看了看,有吟春的,有伤春的,有咏柳的,有叹月的……

    “这些都是我闲来没事时做的。”四姑娘从其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二姑娘说,“方才默的便是这首。”

    二姑娘这才明白,不是她有七步成诗的才思,而是她早有准备。心里顿时有种异样的感觉,仔细看着四姑娘,感觉从前根本就不认识她。

    “好在官家如今还惦记着我,时不时地赏赐我一点小玩意儿。”四姑娘拿起杏花把玩着,“要没有他这份惦记,我怕是请你进宫都不能了。宫里的太监宫女个个都是墙头草,最喜欢捧高踩低。前些日子官家常来我这里坐,他们便卯足了劲向我示好,如今嘛,纷纷作鸟兽散……”叹口气,扯下一朵杏花别在发髻,偏头对二姑娘盈盈笑着说,“二姐姐,好看不?”

    不知为何,二姑娘忽然眼睛酸涩了。“四妹妹……你……还好吗?”

    四姑娘笑盈盈地点点头,不以为然地说,“好,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的嘴脸我打小见多了,这样的日子我也是从小过习惯了的,如今不过换一个更大一点的地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又扯下一朵杏花别在发畔,对镜比照着。

    她是有感而发,二姑娘却听出她对原来处境的抱怨——而这处境又是大夫人造成的。心里又是尴尬,又是内疚,又是恼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四姑娘看她脸色忽红忽白,明白过来,笑着说:“我随便说说的,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对了,你还是同我说说五妹妹的事情吧。这几日我连连梦到她跟我还一起住在蓼园,我们两个对月饮酒……唉,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你就不用担心她了,有晋王护着她呢。”提到阮碧,二姑娘心里又不痛快了。“我听父亲说,晋王给自己的侍卫长谋了一个濠州都总管的职务,所以她多半就在濠州。”

    “濠州,濠州。”四姑娘低头念了两遍,抬头直直地看着二姑娘说,“二姐姐,我要你帮我送一封信。”

    看着她明亮如星辰一般的眼睛,二姑娘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四姑娘盈盈一礼,说:“多谢二姐姐。”

    二姑娘斜她一眼:“休要来这一套虚头虚脑的东西,你姓阮,我也姓阮,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日近中午,二姑娘才揣着信离开皇宫。一路都在思索,怎么把信送到阮碧手里,虽然知道她在濠州,但她到底在濠州哪里,怕只有晋王知道了。想 到玉虚观里惊艳一瞥,不免有点不爽,这么一个伟岸男子怎么就看中阮碧?又想到谢贵妃一局对弈得官家青眼,阮修仪寒风独伫偶遇官家,觉得自己这十五年活得太 过规矩了,明明姿色过人,家世不俗,婚事却反而成了难事……

    正胡思乱想,马车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回到槐树下。

    她收拾心情,下了马车,只见守门的小厮、门房头挨着头凑在一块儿,神色惶惶地说这话,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回来了。心里又是诧异又是恼怒,正想喝斥他们,忽听一个小厮说:“……二老爷被外放,大老爷又被罢了官,这往后咱们阮府不是三老爷独大了吗?”

    二姑娘浑身一震,颤声说:“谁被罢官了?”

    小厮和门房这才注意到她回来了,吓得脸色发白,纷纷散开。

    二姑娘指着方才说话的消息,厉声说:“你快说,谁被罢官了?”

    小厮颤声说:“是……大老爷。”

    “什么时候的事情?”

    “便是今日早朝的事。”

    今日早朝?二姑娘算算时间,不就是内侍给四姑娘送来杏花之前吗?也就是说,官家刚刚罢了阮弘的官,而后给他的女儿送了一枝杏花。

    此时,京城东边晋王府的书房里,许茂豫也正在说这桩事:“匪阳,这事原就在意料之中。沈相父子两代经营,在朝廷中盘根错节,势力非同一般。如今又加上延平侯的推波助澜,岂风雨飘摇的阮府能够相提并论?再说阮弘也着实不争气,在侍郎位置上五年,毫无建树,既不能匡主也不能益民,真正是尸位素餐。便是被罢官,也一点不冤枉。”

    “茂公你说的没错,阮弘被罢免,并不足惜。”晋王眉间浮起一抹忧色说,“我担心这桩事只是个开始。”

    许茂豫一愣,若有所思地说:“匪阳的意思……”

    “沈相这回雷利风行,除了延平侯的帮助,定然还得到母后的授意。若是京西阮府被连根拔起……”

    话没有说完,但许茂豫明白了。若是京西阮府被连根拔起,俺么玉虚观里修行的“五姑娘”就什么也不是了。当时还奇怪,太后怎么会同意官家下旨嘉奖阮五姑娘,原来另有釜底抽薪之计。“匪阳今日进宫可见到太后娘娘?”

    晋王黯然地摇摇头说:“母后依然不肯见我。”

    许茂豫犹豫片刻,斟酌言辞说:“匪阳,依我看,你还是同太后认个错,把沈府的亲事认了吧。到底她是你的母后,生你养你,亲亲为大是人伦本分。再说,阮府一倒,五姑娘从此真要天涯飘零,再不能回京城了……”

    晋王下颚绷紧,不说话,拳头也渐渐收紧。

    “她一个纤纤弱质,若是没有家世门第支持,将来的日子……”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晋王满脸阴霾,一拳重重击在书案上,“咚”的一声。许茂豫浑身一震,后面的词全忘记了。惊愕地看着他,跟着他七八年,从京城到兴平,又从兴平到京城,还是头回见他失控。

    晋王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说:“茂公,我今日心境不平,咱们改日再议吧。”

    许茂豫点点头,退了出去。

    晋王疲倦地闭上,说不出的累,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累过,从来没有这样的左右为难过。从前遇到再大的困难,再多的障碍,不论挡着自己的是谁,直接杀戮过去就是了。可是这回挡在面前的是太后,他又如何能杀戮自己的母后呢?

    第九章 杏花疏影

    过了一柱香,晋王才又缓缓睁开眼睛,拉开书案的抽屉。里面撂着一叠整整齐齐的密函,一部分是跟着阮碧离开京城的暗卫送过来的,另一部是余庆送过来的。他取出来,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第一封密函记录着她到涿囘州后做的事情,卖掉马车,换成牛车,又买了三头羊羔,而后她抹着一脸的锅底灰,跟这三头羊羔一起挤在牛车里返回京城,途中与阮府派出的第一批人马打了个照面。

    接到这封密函时,他正在吃羊肉炖豆腐。太医说,羊肉性属温热,可以祛寒冷,温补气血,有助于他早日康复。那日的羊肉做得委实不错,软嫩香滑,可口异常,尽管他没有胃口,打还是吃掉了小半碗。但是看完密函后,他再也吃不下了,眼前浮现的全是她坐在三头羊羔之中的场景……

    第二封密函记录着她倒昌颖做的事情。 太后, 沈相, 柔真郡主, 阮府, 韩王派的人马四处最查, 在昌颖与她狭路相逢, 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一个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闺阁千金会坐在破破烂烂的牛车上, 更想不到她和三头臭烘烘的羊羔挤在一起。 她顺利地混过去了, 但是因为牛车四处透风, 她长了一脚的冻疮。

    从这封密函开始, 他怕收到密函了。

    他穿着温暖的裘衣, 在烧着炭火温暖如春的晋王府, 有太医调理身体, 有南北厨师做出各色佳肴, 有侍卫宫女随时等候差遣… 而她呢, 穿着破棉袄, 坐着破牛车, 啃着干硬的白馍, 在冰天雪地里流囘亡, 陪在她身边是三头羊羔……

    刚开始他以为她是使性子, 由着她去外面闯闯, 碰了壁自然会回来的。 不过后来他知道错了, 她宁肯和羊羔挤在一块儿从此天涯流囘亡, 也绝不会到他身边做一个安享容华富贵的侧妃。

    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她, 冰雪不能, 穷困不能, 他更不能。

    她到濠州之前的其他密函, 他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一遍, 不过那些事情清楚地印在他脑海里——她到蔡州后大雪困途差点冻迷糊了, 因为迷路在雪原里一整天都没吃饭…

    那段日子回想起来真是煎熬, 她在冰天雪地里煎熬, 而他在懊悔痛苦里煎熬着。 冰疮长在她的脚上, 也长在他的心里, 那种无法触及的痒让他夜夜无法安眠…

    好在她终于到了濠州, 且暂时定居下来。

    密函仍一封一封快马加鞭地送到他手里, 隔着千里, 他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她住在三多巷, 有个邻居叫罗二嫂, 十分好管闲事, 十分嘴碎八婆。 她让周柱子去姚家村买身份文书, 又让冬雪持文书买田地入户——从前就知道她很胆大, 但不知道她连身份文书都敢买, 还罔/顾大周lv法, 以假乱真。 而后她搬到杏花巷, 每日研读《齐民要术》, 用逶迤付囘款(分期付囘款)的方式买了一块田——难道她想做个大地主?余庆还说, 她长大了些, 比从前好看了。

    算起来, 正正四个月没见了。

    晋王出了一会儿神, 把密函往抽屉一放, 霍然起身, 走出书房, 跟守在门外的罗有德和南丰说:“叫上所有的人, 备马。”

    罗有德与南丰怔了怔, 相视一眼, 问:“去哪里?”

    “濠州。”

    京城到濠州并不远,出南城门, 往东到毫州, 再到宿州, 过了淮河南下就s 濠州。 如果快马加鞭, 三天足矣。 晋王一伙人到濠州时, 是第三天的傍晚, 太阳刚刚落下, 西边彩霞如织, 灿烂异常。

    与京城虽然只隔着千里, 这里的春意却浓郁很多, 垂柳丝丝缕缕随着晚风飞扬, 杏花片片如雪沾人衣襟。 穿城而过的河流里飘着画舫, 已经挂起了红灯笼, 不知道何人在调试琴弦, 时不时地“铮然”一声, 把黄昏也点缀得清清亮亮。

    罗有德拍马上前, 问:“王爷, 先去余庆的都总管府用晚膳吧。”

    晋王摇摇头说:“不用了。 找个人问问杏花巷怎么走吧?”

    一连问了三人, 才知道杏花巷的具体囘位置。

    等到杏花巷子口, 天已经完全黑了, 周围的人家都点了灯, 朦朦胧胧的橘色灯光里一片片杏花飞过。 晋王怕惊扰人家, 下了马, 让其他侍卫留在巷子口, 只带着有德过去。 余庆在信里告诉过他, 她住的二进院落, 门前有两株十年期的老杏树, 如今正值花期, 十分惹眼。

    果然, 没走几步, 就看到两株?br /gt;

    看碧成朱 全第4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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