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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在镜中 作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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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辈子的事情,孙……”
说到这里他猛地收住话端,懊悔地死死抿住了嘴;但夏至这刻福至心灵,抓住话头追问下去:“孙姐怎么了?”
“她的病确诊了。”
停顿短到还来不及让夏至不安,侯放的话已经出口:“肝癌。你早点知道也好……”
他接下来说了什么夏至已经听不到了。他知道自己正在盯着侯放,但对方在他的视线里只是个苍白的影子,五官神色和声音统统晕染成模糊的片。他感觉到自己张了张口,车里的凉风就像无形的砂砾样塞住了他的口舌,瞬间吸走了皮肤上和眼睛里的每点水分。过了不知道久,当他终于能看清侯放的表情,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近乎怒吼的喝止:“浑小子,你干什么!”
夏至这才从混沌的状态里猛地醒,也才意识到自己在车子正开着的情况下要拧门把。看着侯放的怒容,他整个人炸,也不顾侯放车子都没停稳,把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忍不住要叫出来,但声音却是压得极低的,仿佛在说的是全天下再恐怖没有的事情:“侯放……侯放!怎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的是“怎么会是肺癌”还是“怎么会是孙姐”,要说的话统统卡在了喉咙深处,反而连个音节都发不出了。可侯放的神色镇定之极,说话之前之后也不见动摇,夏至反反复复地盯着他,想从其中找出丝玩笑或者只要是有丝转圜余地都好的意味,但他只是看着夏至,说:“就是今天确诊的。林言要我瞒下,我觉得瞒不住,也不要瞒,不如早点说出来,大家去陪陪她,让她开心点。”
侯放很少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恍恍惚惚之中,夏至几乎疑心面前的人是林言了。可这样说着话的侯放莫名地触动了夏至的泪阀,他勉力控制着,先是从捏着侯放的胳膊开始,到后来以全身上下都在发抖,才勉勉强强地忍住了泪水,低着眼睛哑声说:“是早期对不对?还能治好的……”
侯放很久没有答他,末了也只是说:“她直看顾你,你也最早个知道,过几天等周末了,我们起去看看她。”
听到这里,夏至猛地松开手,狠狠抱住了自己的头。
第十六章
那晚夏至被侯放安顿在他家。自从听到孙科仪的病讯,他就整个人浑浑噩噩起来,心神不宁地半睡半醒凑合了晚,以为会做噩梦,却又没有,就是醒的时候天还没亮,身体说要起来,脑子里则重得像是被灌了铁汁,只能手脚无力地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动静,心里有搭没搭地数着时间,等着这鬼压床样的困境过去。
侯放说的话还在耳侧,但这番话后面的真实感却依然稀薄得像缕青烟。夏至艰难地翻了个身,以至于沉闷的拍门声响起时,他时都没分辨出来是自己骨头的咯咯作响,还是别的什么声音。
等他听出那的确是门声时侯放已经开了门。隔着道门,夏至还是听见了程翔的声音——他登时寒毛竖,下意识地就蜷在了床上,连稍大的动作也不敢有。
门那头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夏至始终只能听见程翔个人的声音,而尽管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对方语调里那种不顾切的急切还是让他打了个寒颤。
直不停说着话的程翔让夏至害怕,但这层害怕还远远不如沉默着的侯放。夏至甚至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好隔断那时不时传来的声音。闷热而稀薄的空气渐渐让他又有些迷糊,昏昏沉沉地起了睡意。眼看着就要再睡倒过去,那刚清静了阵的耳侧忽然轰然响,炸雷般的动静直接让夏至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就听见门外各种家具拖着地板的声音响成片,咿咿呀呀唱成个七零八落的凄凉调子,好久都没有止歇。
这样的声音是听得他毛骨悚然,但到底还是担心占了上风。他怕两个人言不合打起来,只犹豫了会儿,还是冲了出去。
门开的瞬间夏至就后悔了:程翔坐在侯放身上,脸是泪。哭着的程翔和面无表情的侯放看起来同样陌生,夏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又被侯放叫住了:“把他拉开了。”
夏至个哆嗦,并没有上前,侯放的声音下子高了起来,尖锐得声嘶力竭:“你也聋了?还不赶快把这个畜生给我拉起来!”
夏至依然是求救样看着垂着头动也不动的程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程翔的手指深深地嵌进侯放的肩头,指根的骨节看起来是青白的,而同样的青白色,正点点地染上侯放的脸。
终于,夏至还是咬牙走了过去,架住程翔的肩膀和胳膊,后者只是微弱地抵抗了下,就被拉开了。
重获自由之后侯放先是飞快地擦了下嘴角,然后连看也没看手背上的血迹就皱着眉头爬了起来。夏至不知不觉已经松开了手,但依然能感觉到程翔在微微发抖。他依稀能感觉到这并不是恐惧也无关悔恨,有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理解这刻的程翔,可是这个瞬间很快就过去了,在他看见程翔又次的泪水之后。
任何个人,哭到这个份上都不会好看,或者干脆说有些滑稽,但落在夏至眼里,他只是难过地低下头,无比悔恨自己出现在了个错误的时点。极低的抽泣到底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嚎啕,程翔滑倒在地上,而侯放依然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出言慰藉,最终还是走开了。走之前他瞥了眼手足无措窘迫得似乎随时也能哭出来的夏至,嘴角勾,说不出是无奈还是冷酷:“别看着他哭,也走吧。”
那晚到了最后夏至还是在酒店安顿下来。在个晚上连换了五个住处,情绪上高开低走若干次,得知了个又个秘密之后,夏至在睡着之前迷糊地想着自己的人生里恐怕很难经历离奇的夜晚了。这次再睡着之后他很快就醒了,头痛得像被人往脑袋上插了无数的钢针,冲了个漫长的冷水澡直到皮肤发红也没有得到少缓解。
在浴室时电话响了次,他出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打回去,电话又响了——是住在隔壁房间的侯放叫他起床。
回团的路上两个人之间倒是没什么沉寂感,就是侯放嫌弃夏至洗完澡头发不擦干,念叨了半路洗澡不收拾干净将来要得关节炎;夏至本来有些昏昏沉沉的,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对方像念经,他不敢反驳,就隔三岔五心不在焉地嗯下,脑袋抵着车窗百无聊赖地掠过窗外的街景,脑子里片神游天外。
夏至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等他定睛看,那被莫名地、轻轻地挠心的感觉又像指缝里的水那样飞快地悄然溜走了:这个城市的早高峰还没到,初秋早晨的空气让街景好像落了层乳白色的轻纱,远不够爽利清澈,街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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