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小晰咬咬唇，违心地点了头。

    她知道乔阳的脾性，她如果不点头，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她私自决定明天去见一见岳烁磊，凡事总得有个结果。

    她跟岳烁磊之间，缺了一个结果，她觉得有义务给他。

    晚上睡的时候，乔阳紧紧抱着鱼小晰，鱼小晰环着他的脖子问：“你怎么了？”

    乔阳把头埋在鱼小晰的胸口，闷声说：“你真不让人放心。”

    鱼小晰把手指插在乔阳头发里，一下一下地梳理，感觉他的发丝像生机勃勃的小草一般，从指缝倏忽滑过。

    “乔阳，你知道吗，我曾经后悔我怎么会碰到你。”鱼小晰幽幽地说。

    乔阳在她身上咬了一口，弄得鱼小晰麻痒得叫了一声，她拍了拍他的头。

    “可是我一觉得后悔，马上又觉得幸福怎么办？我觉得就算下场很惨，能跟你认识，这辈子都值了，怎么办？我觉得那样想的我，真是太不可救药了。”鱼小晰叹气。

    乔阳哼笑出声，翻身把鱼小晰压在了下面。

    鱼小晰抓着床单，闭眼感觉着他缓慢地入侵，等到他全部没入，还是忍不住发出难捱的嘶鸣。她喘着气睁开眼睛看着他，抖着手摸着他英俊的脸，缓缓勾出一个微笑给他。

    “小晰。”乔阳沙哑地说，“你该庆幸你现在怀孕。”

    鱼小晰故作无辜地问：“怀孕怎么了？”

    “如果你不是怀孕，”乔阳咬牙切齿地说，“我就让你把这三个月欠我的都还回来！”

    他们缠绵悱恻到几时不知道，鱼小晰醒来的时候却很晚了，上午十点。她光着身子躺在房的单人床上，床单一片狼藉。

    她套上睡衣，把床单换成新的，抱着脏床单去洗手间。沈春华在客厅喝茶，看了她一眼，鱼小晰觉得沈春华眼光中似有言万语，臊得她脸红。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沈春华说：“晰，你身上带着孩子，有些事，得注意。”

    鱼小晰红着脸点点头，觉得乔阳买那套子母房的主意不错。

    然后她去查看那些婚纱，万幸都在，可乔阳说今天要叫人过来收走。

    她想来想去只能找孙婷婷了，就给孙婷婷打了电话，麻烦开车她过来一趟。

    孙婷婷恰好今天休假，答应得很爽快，开着车就来了。到了他们家后，端详着那七件婚纱啧啧有声：“要是我能结婚，也弄这么一个系列。”

    “说得跟你不结婚了似的。”鱼小晰笑。

    “是没那个打算。”孙婷婷耸耸肩，把婚纱重新放回箱子里，封好。她拍着箱子问：“你想怎么办？卖了还是一直放我那里？”

    鱼小晰坐在地上瞧着纸箱，摇摇头说：“没想好呢。现在是先别让乔阳见到就好。”

    孙婷婷伸手过来摸摸鱼小晰的肚子，笑话她：“孩子都有第三个了，他还是那么会吃醋？你除了岳烁磊还招惹谁了？”

    鱼小晰不满地看了孙婷婷一眼。

    沈春华过来了，招呼孙婷婷过去喝凉茶，孙婷婷拍拍屁|股去了，鱼小晰摸着盛婚纱的纸箱，心里在想跟岳烁磊的中午之约。

    她不知道岳烁磊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跟他见面后都聊些什么。

    孙婷婷把婚纱拿走以后，鱼小晰也离开了家，打了车去了黎叔那里。

    她下车后猛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看着黎叔小院的大门，她有想要逃跑的冲动。

    可是她必须进去。

    鱼小晰进院子的时候，岳烁磊站在葡萄架子下面。

    他穿着原色的亚麻衬衫，一条简单的牛仔裤，伸手在葡萄架子上挑相对成熟一点的葡萄。他整个人瘦了一圈，手腕上脉络毕现。

    鱼小晰觉得鼻子发酸，轻唤他：“阿磊……”

    岳烁磊笑眯眯地转过身，朝她招招手：“快过来，今年的葡萄很好吃。”

    她想过很多个相聚的场面，可被岳烁磊搞成老友相见这样，是她没想到的。

    鱼小晰硬着头皮过去，岳烁磊在裤兜里掏了一会儿，掏出十几粒葡萄递给她，说：“可惜不到时候，熟了的没几个。”

    “你个臭小子又偷我葡萄呢！熟的还没你吃得快呢！”黎叔的大嗓门飘过来。

    鱼小晰朝黎叔问了声好，黎叔笑着朝她说：“来了，姑娘？中午想吃什么？”

    “您随意，麻烦您了。”鱼小晰朝黎叔欠欠身。

    黎叔回头朝屋里吼：“家里的，把我那支何首乌找出来，去炖个鸡汤。”

    岳烁磊用湿巾擦着手，说：“黎叔你可以啊，那支何首乌看都不舍得给我看眼，今天打算炖了？”

    黎叔呲牙一乐：“你个臭小子用不着，她用得着。她有身子了。”

    鱼小晰一愣，没想到黎叔竟然看出来她怀孕。

    她又看看岳烁磊，见他拧着眉头，便低头小声说：“三个多月了。”

    岳烁磊停了半天，自嘲般地说：“还是他运气好。”

    鱼小晰没法说什么，要不是黎婶出来招待他们进屋，她都不知道要跟岳烁磊站多久。

    他们四个人一起吃的午饭，黎叔的菜依然做得那么出色，黎婶还是那么和蔼可亲，岳烁磊话很少，总是给鱼小晰夹菜。

    鱼小晰无话只吃。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黎叔突然支使着岳烁磊：“臭小子，去给我买盒烟。”

    岳烁磊不满地唠叨两句，还是去了。

    他走后，黎叔又把黎婶支走，屋里只剩下鱼小晰跟黎叔两人。

    黎叔盛了一碗汤给了鱼小晰。

    “姑娘，阿磊是个好人。”这是黎叔的开场白。

    鱼小晰点点头。

    “这孩子，心里想的，比嘴上说的多。”黎叔接着说。

    鱼小晰还是点头。

    “他在我这儿住了不少日子了，他姐姐叫了他不少次，可这小子，赖着不愿意走。”黎叔说。

    鱼小晰扶着汤碗，清汤水面倒映着她的脸。

    “你知道他为啥不愿意走吗？”黎叔问。

    鱼小晰嘴唇动了动，抬头看着黎叔。

    “姑娘，人一辈子，能碰上这么个男人不易。阿磊这小子，心善。”黎叔缓缓道。

    鱼小晰眨两下眼睛，眼泪吧嗒吧嗒淌下来。

    把黎叔吓着了。

    黎婶进来一看就急了，赶紧安慰鱼小晰。鱼小晰靠在黎婶身上哭到岳烁磊回来。

    岳烁磊受惊地问：“怎么了？”

    鱼小晰吸着鼻子坐直身子，囔着鼻子朝着岳烁磊说：“对不起。”

    岳烁磊皱着眉头看看黎叔两口子，又看看红着眼睛的鱼小晰，拉着鱼小晰走出了黎叔家。

    小巷子里安逸宁静，岳烁磊握着她的手腕走，不快不慢。

    鱼小晰拽了拽手，问：“去哪儿？”

    岳烁磊回头，绷着脸说：“去乔阳找不到的地方！”

    鱼小晰吓到了，倏忽拽回了手。

    岳烁磊看着她，自嘲地说：“当真了？开玩笑你都不出来？从前那样你都没跟我走，现在更不可能，我心里明白。”

    鱼小晰撅撅嘴。

    岳烁磊长出一口气，开始说。

    “小晰，其实这次我叫你出来只是想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好。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会过得很好。”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是很想把你带走的。可是我知道我做不到，也没有那个能力做到。”

    “小晰，我只想问问你，你答应我求婚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岳烁磊认真的眼神让鱼小晰有口难言。

    当他向她求婚的时候，她心里到底有多苦？可她能说吗？

    语言这种东西，暖人，伤人，只在片刻之间。

    她选择摇头，小声说：“没有，我很高兴。”

    岳烁磊开始笑，他走到她跟前，用手指敲敲她的脑门，说：“小晰，说谎的话会被狐狸拔了舌头的。可是，你能说谎，我很高兴。”

    鱼小晰眯着眼望着岳烁磊，有点逆光，可看得到他眼神清澈一如初见，她莫得内心觉得圆满。

    岳烁磊止住笑，低头望着她说：“小晰，好好看看我吧。”

    鱼小晰眼露疑惑。

    岳烁磊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落到她脸上，轻轻一拂即过去了。他说：“小晰，我想我得走了。我跟乔阳打赌，谁先找到你，你就是谁的。可是我没有去找你，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找到了你，你也不会跟我走。”

    “我想愿赌服输是我走开最好的借口了吧，希望你不要戳穿我。”

    他笑着，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转身便走。

    鱼小晰有些呆，看着岳烁磊走远了，又一个身影迎面走来，是乔阳。

    两个男人错身的时候，岳烁磊抬手拍了拍乔阳的肩。乔阳没有停留，直接朝着鱼小晰走过来。

    说实在的，鱼小晰有些慌。

    乔阳走到她跟前站定，轻飘飘问：“见到了？”

    鱼小晰瘪着嘴，点头。

    “满意了？”

    她又点头。

    “以后还见吗？”

    她习惯性点头。

    乔阳瞬间怒目，鱼小晰忙摇头。

    乔阳拉着她就走。

    坐上了车子，鱼小晰心虚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

    乔阳帮她系上安全带，随意地说：“我在你手机上装了GPS定位。”

    鱼小晰惊讶地问：“什么时候？”

    “今早。”乔阳说，接着他发动汽车。

    车行在路上，鱼小晰咬咬指甲，问他：“你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乔阳反问。

    鱼小晰不语，他看起来明明就蛮生气的。

    鱼小晰摸摸乔阳的胳膊，贴了上去。

    “我见过岳烁磊后，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可是我又觉得自己好卑鄙，我见他，只是想自己好受，却没顾及他的感受。我怎么会越来越自私？”鱼小晰幽幽地说。

    乔阳打着方向盘，不说话。

    鱼小晰抬头看看乔阳，他嘴角上扬。她敲敲他的肩膀。

    “想知道原因吗？”乔阳说。

    鱼小晰点头。

    “有句话很老套，爱情里的人都自私。”乔阳说。

    鱼小晰皱眉，抱着乔阳的胳膊又紧了些。

    “念乔跟念阳的新幼儿园找好了，去看看？”乔阳问。

    “哦。”鱼小晰靠着他不动。

    “还有，该给他们改名字了。”乔阳说。

    “改什么？”

    “回头想想。”

    “这个”鱼小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块想了吧。”

    乔阳瞥了她一眼，笑着说了声好。

    车外暖阳微晒，有股乍雨初晴的湿润味道。

    鱼小晰想，昨晚是下过雨了吧，幸好今天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