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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径独游稀 作者:燕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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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自若臆想出几许黯然神伤,感同身受地宽慰道:“我明白,长鸿那厮太不是东西,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今你我鬼鹤不醉不休!”
重黎:“我不是……”
鹤大爷啄了口酒,语重心长地道:“小屁孩,你也该看开点啦,生生死死情情爱爱说到底也就豆大点事,嚼嚼吐掉就好啦……”
真咸吃萝卜淡操心。
重黎冷笑三声,掐着鹤脖子把这耍酒疯的硬塞进陶瓶,由它撒骚放屁醉生梦死去。
——
虞槐上辈子是酿酒客里的翘楚,这辈子不遑让,照样画葫芦还真次成了。
他处理完几桩必要之事,提酒踏晚霞迈入竹林。
重黎懒得挪窝,守着竹林到地老天荒。
自上次挖酒风波后虞槐有意无意躲着重黎,仿佛捅破主人有心封存年的秘密,全身上下不自在着。如今诸事已毕,只欠绿蚁以作别,他抛却身无形辎重,竟平白无故油生不舍。
黄昏斜阳如故,苍翠竹林为夕光晕成近黑的墨绿,打旋飘至林中熟睡的重黎身上。他这回乖觉地醒了,没给鹤大爷扯他衣物的机会。
虞槐找处空档坐下,他解开坛口裹布,淡香辄从酒与外界接触的罅隙散入九霄。
重黎闻香知意,举坛痛饮,眉眼弯:“不错,小子好手艺。”
酿酒人道:“敬君磊落轶荡,世辽朗。”
饮酒人道:“敬因果相续,行而不孤。”
他停了停,喉头滚下口无滋无味的酒,捻眉骨,力道有些重:“不,还是‘敬君耸壑凌霄,扶摇直上’,这几句比较顺耳。”
虞槐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看去,许他喝得尽兴忘我,那捻把眉心也给捻红了。这抹红循霞光游走至断痕处,像点滴徽墨洒于宣纸般逐层染深,恍然接上了割作两半的眉。
那断痕竟不见了。
虞槐展平红裹布:“……前辈怎么提起因果二字?”
“修士修道么,总讲究这个。你以为那帮自认太上忘情的仙神能逃得脱因果?”重黎嗤之以鼻,跟老天过不去地朝上瞥,“有人如此以为,因他比较愚钝,不是旁人替他顶了罪,就是不知前生欠谁笔糊涂债。”他突然觉得没意思透顶,“比如百年前崇华派毁大常山,死伤无数……虞家趁人之危窃取阵图,拜入涯山剑派是因,百年后——”
那青年面不改色,微微笑:“百年后,在下故技重施踏入小常山,是果亦是因,前辈可是要说这个?”
他两指叩,那红得异样诡谲的天幕如业火席卷,衬得隽朗面孔如妖似邪,而黑瞳清亮又含悲悯,明明白白倒映着徘徊天地神佛不容的鬼物:“前辈,小常山早已殁了。在下……本不欲告知。”
小常山已堪比荒野鬼村,死气遍布,而拜崇华派受损的残阵所赐,修士灵力尽化归支撑这方洞天不坠之基石。与其由它苟延残喘,不若物尽其用,成为涯山剑派和虞槐份机缘。
涯山剑派虞槐精于布阵,将张残缺阵图研习十年,又怎会不晓得崇华遗迹中的阵法如何起阵?他将重黎送入轮回,亦不必承受果报——上界急欲他归去,就安排了让长鸿心甘情愿历劫身陨、因果难偿只得等待虞槐给个痛快的下界山灵,他只需走上界既定的路便是了。
何况这小子有野心哪,大得能把沧海给吞了。怪不得他,摸爬滚打在穷山恶水间沾了身泥泞,时来运转披上人模狗样的道服,总希望能换件好华贵的,而不是打回原形做个庸人。
换作重黎,也不会在饥肠辘辘时放过只濒死母鸡,即便她下头还卧了三四个热乎的鸡蛋,只是他现在是那只鸡,实在没法违心说自己能心平气和淡然处之。
谁叫修士护道除鬼,名正言顺呢。即便伊始就看透这小子是个白皮芝麻馅,重黎照旧乐得当他心有清风,看他顶着张坑蒙拐骗人的脸搜寻小常山残阵也好解闷。
重黎笑道:“是啊,有个蠢货力不能逮,没能挨过天雷……都劈完了,什么也没护住。我不是老糊涂,你不必让我再听遍了。”
大地忽而震,魂惊魄惕的鹤大爷猛地冲上天际,它鸟瞰整个小常山,恢弘的亭台楼阁接二连三坍塌,巨石从中部断裂,烟尘迷目,轰响不止。崇华遗址八卦方位亮起通天光柱,以其为中心,裂纹向中急速扩散,地貌毁坏殆尽,无从于乱象中觅到两个人影。
片刻,它忽然“咦”了声,拍拍羽翼俯冲直下。
虞槐安放好灵石起阵护住竹林,身后人哼了哼:“小子……摆弑灵阵是你,设守御之阵亦是你,究竟出了什么毛病?”
虞槐想在魂散前留住此处胜景,光顾负隅顽抗,只依稀捉到只言片语。他明知这半不是什么好话,仍是竖起耳朵留了心,刚巧听到这酒疯子含混地又道:“……长鸿,往后不许……给别人酿酒,说话算话,嗯?”
虞槐凝视他半晌,低声道:“好。”
重黎得他保证,心满意足地醉倒了。
他再没折腾出什么动静。
后来,鹤大爷从碎石烂瓦里拖出几片朱色的绸缎,不过这个后来么,也是好几年后的事了。
☆、 (终)荒径独游稀
整理涯山剑派旧事的小书童最津津乐道之逸闻,莫过于百年前打破壁垒跨入上界的虞掌门。
问原因么?
说故事,自是跌宕起伏精彩环生、峰回路转引人入胜的妙。
这掌门也算得上代传奇人物。
据传他出身贫寒,却怀大气运,被当年涯山剑主眼相中提为内门弟子,后遭逢奇遇脱胎换骨,才能路过关斩将把掌门之位收入囊中。
奇遇机缘说委实玄奇莫测,气运佳者能逢凶化吉,而不佳者则有缘无分,落得不好反而求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而往往是后者占了九成。
可修士大都坚信自己会是占少数的那成,争先恐后蜂蝶扑花般捕风捉影乱跑气,几乎将整个小世界翻了个底朝天。
是以有个长相好看带着小童的男人询问小常山所在,听传说长大的山民也不觉稀奇,还挺热忱地给人引了段路,原想送佛送到西直带到小常山山麓,却被男人三言两语劝了回去。
这人面相和善,天庭饱满,话也回得十分客气有礼,但就有那么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
他垂下眼,如睫覆昙花,左看右看都沾点温纯的佛性,言辞却如圣命敕旨,教人不敢违抗。大抵就是仙神视凡人当有的姿态,再仁慈的眼梢也避免不了三分孤高。
雨霁天青,季春时节,泥里风中已酝酿起孟夏的暖热,山村酒旗不见招摇,被雨气驯服后萎靡傍着墨青檐瓦,隔着淡白烟雾,俨然螓首低垂烟视媚行的美人。
男人看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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