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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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更前面一些的地方,十几名卫兵在火车厢到处乱窜。

    “别挡路,别挡路……”

    不断有卫兵大声吆喝,驱赶站在关键路口的贫民让路。

    然而那些人就像没有听到一般,体弱多病的人慢吞吞走着,老太杵着拐杖坐在车厢门踏板上,撅着没牙的嘴,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乱糟糟地一幕。

    商虎的右臂刚才撞到废旧座椅上,留下一片淤青。现在为了躲避围堵者,从车窗钻出的时候划破了小腿,还好不严重,只是渗出一道血线。

    他回头打量一眼车窗那边表情阴沉的卫兵继续往前面跑。

    从一辆卡车车头与车厢连接处跨越,又翻身滚入一辆报废坦克车底,后面钻入,前面钻出,沿着破旧巴士垂落的梯子爬到车顶,踩着狭窄的木板往贫民区那头奔跑。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见一名同伴被两名卫兵按倒在臭水沟里,脸上与身上一片污秽,不断地发生怒吼,挣扎着想要起来。

    怒吼很快变成了哀嚎,随着电棍落下,那名同伴的身体不断痉挛、扭动。

    商虎还看见一名满头鲜血的同伴从列车车厢头部一直跑到列车车厢尾部,不想外面早有卫兵埋伏,随着同伴露出头脸,长棍也带着呼声而至。

    一声闷哼传来,满头鲜血的同伴向后倒去。

    “我cao你姥姥……”

    商虎一面大声咒骂,一面加速奔逃。

    他们做错了什么?

    他们做错了什么!

    不就是从美心罐头厂买了些海鱼罐头到城里卖吗?

    凭什么那些经销商一倒手就是50%的利润,他们这些人只是想在自己食用的同时,也帮助贫民区那些体弱多病的老人和小孩儿尝尝肉制品的味道,那10%的利润不过是为补偿他们做事损失的精力与时间。

    这过分吗?这一点都不过分。

    他们是宝石城日子过的最苦的一群人,不像唐岩跟焦同志那样的大人物,有足够资本去做慈善,不为赚钱,只为实现人生理想。

    王明与唐岩有利益冲突,可以用手中权力不作为,乱作为,拼命排挤直营店。

    他们对于那样的大人物来讲,无异螳螂之于军车,泥巴之于天云。

    作为一只蟑螂,一坨烂泥巴,他们不想介入大人物间的斗争,他们只想苟且偷生,有一寸喘息栖身之所就够了。

    贫民窟的人大多跟他一样,不关心谁掌权,不关心眼球机器人里传出谁的号召,谁的金句,他们只关心吃了这餐饭明天的生计该怎么办,又该去哪里筹集下个月的保护费。

    可是呢,如此标准的良民,却变成王明与唐岩理念冲突的牺牲品。

    记得罗作明倒台的第二天,王明说:“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抵抗抱有敌意的内外势力对宝石城发动的各种形式的战争与渗透。”

    我们……

    我们?

    谁是王明嘴里的“我们”。

    商虎觉得这里的“我们”一定不包括他跟他的伙伴。

    他们不是“我们”,他们是“代价”。

    比起王明、回连才、罗作明这种每天把“保护”、“体恤”、“奉献”挂在嘴头上的人,他的伙伴们在成长时期没少欺负他,嘲笑他的名字很“虎”,实际上就是一株豆芽菜,但是当他的父亲亡故,母亲病重,喊着体恤爱护民众的人没有出现,该交的保护费也一分不少,反倒是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送来几个窝头、一些草药、烧开的净水、从餐馆剩菜里挑出的肉丝……

    就连他跟病重的母亲留在宝石城所需的保护费,也是每家每户捐出一点,积累得来。

    是同样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穷人,支撑他跟她的母亲活下去。

    对于那些人的恩情,他无以为报,当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告诉他有渠道绕过卫兵盘查,把海鱼罐头送入城内,他没有任何犹豫,接下了帮忙零售的活儿。

    他们看不惯税务部门的做法,力所能及地去改变贫民区现状,冒着很大的风险把海鱼罐头送到有需要的人手里。

    昨晚有人提醒他们小心点,最好干一阵歇一阵,因为原美心牌罐头经销商已经知道有人在跟他们抢生意,正在想办法把他们揪出来。

    商虎和他的伙伴没有从善如流地听从那人的忠告,按照昨日计划送货上门,最终被假扮贫民的经销商抓了现形,引发一场全城大追捕。

    咔嚓!

    脚下传来的声音打断商虎对自己的懊恼,身体向着下方坠去。

    他刚才走神了,没有注意到身后车厢与前方车厢搭盖的木板已经腐朽不堪,一脚下去直接踏断,整个人从将近两米高的地方摔落。

    还好木板缓冲了一部分力道,他摔得并不严重,只是胸腔岔了口气,手臂戗破了外皮。

    呻吟两声,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商虎忍痛从地上爬起,可是才拐出车厢阴影,不等跨越右方街道,进入集装箱大量分布的平民区,侧方连续闪过数道身影,一只手锁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按倒在地。

    噗通。

    商虎跪倒在地,左脸贴上冰冷的水泥地。

    “你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跑了?”

    随着声音从身后传来,商虎的脸现出痛苦表情,因为有人在用脚猛踹他的身体。

    他拼命挣扎,用力扭动。

    可惜他的身体很瘦弱,力气很小,被壮实的卫兵按住,别说站起来,连翻身都做不到。

    咔的一声脆响,手铐闭合。

    刚才在后面猛踹的卫兵握着手铐将他从地上拉起。

    “啊……”

    商虎发出痛苦哀鸣,两条手臂如断了一般。

    完了,他完了……

    这次进去治安局,天知道还能不能出来。

    他的母亲怎么办?谁给她端碗喂饭,谁给她倒水换药?

    他恨,恨自己的无能,恨王明的残暴,恨背后那一条条被人血馒头喂大的恶犬。

    但是这份仇恨除了让他热血沸腾,无法变成大刀砍下王明的头,无法变成子弹赐予恶犬死亡。

    商虎看到左边被抓伙伴脸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满是补丁的旧衣上。

    商虎看到右边被抓伙伴破裂的唇角与闭着的左眼,整个人被卫兵拖着前行。

    他不后悔自己的作为,他痛恨力量不够。

    商虎几人的表情不好看,押解他们往治安局走的卫兵们同样满脸愠色。

    他们里面有几个人在抓捕走私者时受了轻伤,还遭遇贫民区的人各种冷眼与咒骂,心情当然不会美丽。

    有些人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走私者付出血的代价,对于那些敢于挑战威权的家伙,不管男女,无论老幼,必须打得他们不敢反抗。

    噼里啪啦……

    警棍末端电弧击中人体的声音传来。

    商虎看见刘洋被卫兵架着胳膊从右边的巷子里出来,后面跟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

    是治安局的王队长,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王明的表侄。

    连刘洋都被抓了,身后这群狗可以在长官面前自豪地讲把走私者一网打尽了。

    商虎寒着脸,任由卫兵推搡前行。

    又往前走了一程,身后推搡他的手突然扳住他的肩膀。

    商虎很快察觉前方情况有异。

    当他抬起头看去,捕捉到街头一幕,整个人都愣住了。

    对面走来很多人,有的来自贫民区,有的来自平民区,衣着各异,长相各异,但是他们的表情相近,手上都拿着铁管、棍棒一类的打击武器。

    有风从城外来,吹起街心散落的废纸,打着转远去。

    电线杆上生锈的铁皮箱不断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撞击声。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商虎等人看到了街头的人,街头的人也看到了他们,然后看向押解他们步行的卫兵,目光里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干死这群狗niang养的。”

    “对,干死治安局的狗腿子。”

    “……”

    人群里响起一道高呼,接着是如雷回应。

    没有冗长的对峙,街头的人带着腾腾怒气冲过来。

    轰隆……

    脚步声连成一片,棍棒与铁管招摇如林。

    “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要干什么?”

    王队长与他的手下看到长街对面的景象全懵了,他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那些人居然冒着被逐出宝石城的危险与治安局为敌。

    不就是抓了几个贫民区的走私犯吗?

    不就是几个没有背景没有地位的小屁孩儿吗?

    何至于让事情变成这样?

    他们有机构餐厅提供食物,拿着上司给的月钱,哪里了解底层人的生活多么辛苦恣睢。

    先是提高保护费标准,接下来是刁难排挤美心罐头厂设立在集贸市场的直营店,然后官商勾结狠割韭菜,最后又对一群少年下毒手。

    对于治安局的人来讲,这叫照章办事,合规合法。

    对于宝石城民众来讲,这叫与民争利,残暴不仁。

    他们已经被逼到极点,忍无可忍,再不站出来为商虎那群少年尽一份力,以后谁还会为他们说话,以后谁还会为他们呐喊。

    商虎右面紧闭单眼的少年睁开了眼,忍着痛苦看向对面,映入瞳孔的民众身影被他的血染红。

    商虎左面的少年用力挣扎身体,忍着电棍的刺击撞倒旁边的卫兵

    王队长傻了,看着群情激奋的民众两条腿打颤。

    他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哪里想过民众会为几个少年做到眼下程度。

    那群……本该为宝石城收留他们而感恩戴德的家伙,竟然要对恩人动武!

    眼球机器人就是这么告诉人们的……是王明、回连才等人的父辈祖辈建立了宝石城,给民众一座免于受到凶兽、活尸伤害,可以睡安稳觉的栖身之所。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都不想活了吗?”王队长指着对面涌来的民众色厉内荏地叫着,一面挥舞手里拿的警棍。

    然而他的模样更像是草原上面对狂奔牛群吠叫的野狗。

    牛群即将把几条野狗淹没……

    这时商虎感觉背后一松,那只死死按住他的手不见了,回头看去发现押解他的两名卫兵把背卖给了他,正在向后拼命逃窜。

    王队长是个胖子,之前已经浪费了不少力气,现在还没缓过劲来,逃命的时候没有注意脚下,被商虎后面站的少年伸出小腿一绊,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哪里知道旁边的少年一屁股坐上去,把他刚刚抬起的身体又压回地上。

    “你这个小兔……”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只脚把他的头踩下,脸与嘴紧紧贴在水泥地上。

    然后是从身边掠过的人影与密集的脚步声。

    王队长已经没有了想法,连后面的人不断踹他的屁股也只是发出一阵哼哼声,像一头猪。

    不大的功夫,脚步声突然停了,民众们不再追击治安局的卫兵。

    王队长试着抬起头,从前方形形色色的鞋子夹缝看过去,见到了一队头带钢盔,手里端着95式突击步枪的卫兵。

    治安局的援军来的很及时,救下了落荒而逃的同袍。

    与之前不一样,他们拿着枪械而来!

    “我在……”王队长伸出手,想要对后续而来的援军呼救。

    便在这时,一个硬物顶在他的头上。

    他知道,那是一把枪。

    上次他是被人用脚踩着头按下去,中断讲话,这次他选择主动闭上嘴巴,不去激怒群情激奋的宝石城居民。

    赶来营救商虎的人与治安局卫兵隔着百米距离对峙。

    前者人数多,但是武器很落后,后者人数少,武器比较先进。

    风吹打着破车厢,不时发出呜呜鸣啸。

    双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

    临近总督府的民政部门办公室内。

    鱼缸里的狂梭鱼犬牙交错,不断吐着气泡,不时用凶狠地目光扫荡房间各处。

    王明拿着一块眼镜布轻轻擦拭他心爱的黑框眼镜,神色十分平和。

    唐岩想要把海鱼罐头推广至整个半岛,乃至内陆,然后以底价出售,用这个方法博取废土人好感,树立自己的形象,为打造自己的班底夯实基础。

    他想得很美,规划的很好,但是年轻人忽略了一件事------以德服人远比武力威慑要难得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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