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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雪 作者: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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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高高宫墙下的抔白骨,来年再不会有人记得。
窒息中,他的意识已经快要模糊,像是在深海浮动的海藻,可偏偏这时,他感到有个力道在将自己向上拉。
——有些吃力地,却十分坚定的力量。
箱子的锁被打碎,盖子掀开,冬日的光线亮得刺眼,凌冽的风快将他的脸刮出道道血痕。他冷得快要死去,抬眼间有个穿着纹龙袍子的少年影影幢幢地晃动,而他咳着灌入腹中的水,再也打不起点精神来逃跑。
“醒醒……”那少年说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下意识想躲避那只手,少年慌忙解释:“你别怕,我是六皇子,是安乐公公说你被人戏弄落水了,我是来救你的。”
他努力将眼睛睁开,眼前是个眉清目秀的十二三岁少年,眼中是纯真的热枕和真切的担忧。
凄厉的寒风中,少年拍了拍他的脸,问他冷不冷。
拾
门外的嘈杂声音打断了薛长英的回忆。内班院的大门被把推开,皇城司的侍卫带着禁军闯了进来。
重重银甲后,是面若冰霜的圣上。
薛长英抬眼看过去,见圣上束起的长发间已见了零星银丝,忽而发觉岁月还是给这个昔日的少年添了太沉浮。
而他恐怕不能再陪伴他了。
他看见圣上慢慢抬起手,声音沙哑地下令:“给朕……拿下薛长英。”
拾壹
薛长英二十年来将无数人逼入了刑部大牢,自己却还是第回进来。
他想起那日皇城司的人逮捕他时所列出的“苟同宗室、谋危社稷、谄媚擅权”等六十条重罪,不禁笑了笑,那倒是他曾强加在别人头上的罪名。
命运实在风趣,偏偏要拿你曾经的得意,在你如今的落魄上撒盐。
他想,现下圣上应该已开始彻查,他亲手写给三王爷的书信是个无法改变的证据,能证明他是三王爷同党的证据也早已伪造好,只待圣上朝发现他在三王爷别院里放置的那大量物资,肯定他是为三王爷筹划谋反,便会将他藏在书房木夹里的叛党名单核实,与他薛长英起处死。
他薛长英何德何能,不过介阉人,竟也可以有那么人起殉葬。
而三王爷如今可能还未能清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薛长英怎么就变成了他在圣上身边安插的人?他以为最难对付的敌人怎么瞬间就变成了自己最铁的盟友?
他定以为那盆孔雀昙只会换来圣上对薛长英的怀疑和误解,最终逼死的人也只会有薛长英,却不知那盆孔雀昙是将他自己推上绝路的引路花。
薛长英布这个局,花了整整十年。从扶持右相的女儿当上皇后,获取皇后信任,到引新娥进宫,塑出个柳贵嫔来让皇后嫉恨,用扳倒右相让三王爷掉以轻心——
十年,他这不到而立之年的生,三分之的时光已无声而走。
“薛公公。”牢门外有人叫他。
薛长英抬头,见牢门外着大皇子,牢役已被尽数支走。
大皇子的脸色有些苍白。
薛长英问:“大皇子怎在此处,此时不是应该已在去岭南的途中了?”
大皇子峰眉紧聚,目光深刻地看着他,“薛公公,你今日这出……可算得太好。事到如今,你却还要拿命去搏三王爷落套?须知你就算让父皇误解你是三王爷的人,你就算是死了,三王爷也是天潢贵胄,终究还是不会被赶尽杀绝。”
薛长英随手捡了根干草,笑着折了截,“如今三王爷想必已被下令禁足,不出五日便会被勒令软禁。奴才命如草芥,却换堂堂王爷囚禁终生,想来倒也值了。此番为圣上铺好了后路,右相势颓,三王爷没落,奴才纵然身死,却也无憾。”
“你……”大皇子深吸口气,眼眶渐渐红了,“你当真无憾?”
薛长英想了想,“倒也不是,奴才本想这回圣上会连带将太子废了,可圣上痛失爱子,又痛失爱妃,心痛之下竟给忘了。奴才无能,太子还要留给大皇子你自己收拾。”
大皇子的话中带着颤抖:“可你怎就不能再辅佐我?为何父皇心慈却得你世倾囊?为何你明明教了我十六年,却偏要此时抽身?你……你尚且才二十九岁,你的仕途才刚刚开始,你还可以掌事皇城司,还可外派监军,年事高了可供为奉祠,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怎偏偏心寻死!”
“大皇子抬爱,奴才……受之不起。”薛长英叹了声,“奴才死后,大皇子你……须用最大气力骄纵太子,太子来日旦骄奢淫逸,便再无可能与你抗衡。三王爷如今由奴才帮你拿下了,来日你借刀将右相革除干净,大业便指日可成。若到了那日……大皇子还有心,就在内班院那树梅花下,说与奴才听,奴才若有知,心里必然欣慰。”
大皇子小声地应下了,行清泪却倏地从眼角落下。
薛长英转过脸,不去看他,“大皇子,你莫为奴才哭泣。当年你母妃顶替了原先的皇妃给了奴才她娘家的消息,对于圣上来说也不再有用处,为了让她把皇妃的位置空出来填个有用的女人,是奴才设计抖落了太子贪污事加害了她父亲家人,也是奴才……在她久病沉疴之时说服她自行了断的。大皇子,你母亲不是病死的,是被奴才给害死的,故此时奴才身死,你大可拂袖离去,只当死了个仇人。”
大皇子拭了泪,鼻尖却还红,“你当我这么年来都糊涂得不知道么……我知是你让我母亲断了性命,可母亲在我护身银锁中留与我绝笔,也让我知晓你许诺……若她死,你必然保我做皇帝。我虽心中恨你,却年年见你全全将我护着,扶持着,故也敬你,若无你,父皇早被害了无数次去,又何尝会有如今的我,和今后那个皇帝……”
“薛公公,”大皇子扶着牢房的栏杆轻轻地说,“你说过的话,我今后永远记着……如今,你便走好……他年我成大业,定去梅树下说与你听。”
拾贰
薛长英在阴暗的牢里不知第几度睡去,只听得甫儿的声音在外面唤着师父,便睁开眼看,却真是甫儿来见他面。
甫儿还未有二十岁,脑袋瓜子却已很醒事,今后辅佐圣上虽尚有些勉强,却也叫薛长英放心了。
“师父……”甫儿叫完这声便哭出来,因才被查明了清白从牢里放出来,脸上都是行刑后的淤青,“您说您这何苦……当年您便是将圣上推了自己当皇帝也不是没可能,怎如今却要惹成这般下场……您留徒儿人在这大内,可是真忍得下心么……”
薛长英笑了笑,从干草垛上坐起来,慢慢靠到门边上,“王甫儿……你今后应该比师父有出息,只要别想什么做皇帝做大人的事……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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