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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梦三生约 作者: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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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点头说好。他便推开门，同她道：“珏望，睁眼。”
少女睁开眼，只见微风徐徐而过，满房花灯，闪闪烁烁，恍如梦境。
她愣在房前，看着那一室花灯，目光惊疑不定。随后，她慢慢走进屋内，一盏一盏拂过那些花灯，灯光映衬下，她满脸诧异，似是不敢相信，不断游走于那满房花灯之中，他站在门前含笑而望，只觉心中一片暖意。
油然而生那样一种感觉。
似想将那少女紧紧地抱在怀中，为她题一世花灯。
少女在房中看了许久，她忽的回过头来，同他微微一笑，唤了他的名：“阿猫。”
她说：“此生得你，是我一世之幸。若可以，我想伴你永生永世，看那万丈红尘。”
他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冲进屋里，紧紧抱住了她，唤着她的名。
他唤的这般急促，说得这般迅速，似是慢一点，他便再无勇气。
他道：“珏望，珏望，我知你是那天上的仙子，知你非常人。但尉迟猫却仍妄想，娶你做妻，你可愿，可愿？”
怀里的少女轻声笑开，却道：“好。”
于是，他们便拜堂，成亲。
那样顺理成章。
然，他命中，注定有那么一劫。于是他成婚不过三月，便开始卧床不起。
那些时日，家里寻尽了名医，最后拖到来年开春，终于是药石无用。她日日陪着他，看着他一点点憔悴下去，家里日日都听着女眷的哭声，唯独她，不哭不闹，就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笑意盈盈地看他，唤着他的名：“阿猫，阿猫。”
他看着她的容颜，心里一点点，从一开始的满是希望，变得酸楚。
他时不时玩笑，拉着她的手，同她道：“珏望，我这一生，委实短了些。”
那时候，她便会深深地看他，然后吻上他的眉间。
她说：“没关系，我会寻你，下一世，下下世，生生世世，我都会去寻你。我有万年寿命，总能和你耗得起。”
那是宽慰之语，然，却恰就造了他心里的不甘。
他听她这般说，每次都是看她，欲言又止。
——你有万年寿命，我却要苦苦轮回。
——我要一世又一世地忘了你，然后又再记起。
——且，下一世，可还是我？那早已不是我。
那般的怨念，彷如藤蔓般滋长开来。于是有一日，他终忍不住道：“珏望，你可能救我？我不想死，不愿死。”
少女看他，神色里满是悲哀。
她道：“阿猫，你会有轮回，会有下一世。”
这般残忍。他静静看她，手死死抓住她的袖子：“珏望，那你说，下一世，我可还是我，尉迟猫？珏望，我是为你，你便是我的劫数，我是为你受这一劫，你怎能这般放着我不管？珏望，我知你必有方法，你便救我吧？我……我不甘心……”
然而少女只是静静看他，然后慢慢抚上他的脸颊道：“阿猫，我不过是太上老君炼丹炉中一颗偶然有了灵气的元丹，我只有微薄的法力，救不得你……”
话还没说完，他便一把推开了她。
他不信的。
他决不信她会没办法。
“你……你就这般对我？珏望，你竟就这般顾全己身，宁愿眼睁睁看着我去死？果然……果然，精怪本就是无情之物……你……”
“阿猫。”珏望苍白着脸换出他的名时，已是泪眼婆娑。他看着她清秀动人的容颜，过了许久，终究只是叹息了一声，同她道：“若你不是精怪，若你没有法力，那我便绝了这念想，这般多好……我便可不怨你，不恨你，一辈子惦念着你到死……”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对方踉跄着夺门而出，他将脸埋入手掌之后，泣不成声。
他真的不想死。
他真的不愿死。
都说人有轮回，然而，下一世，他再无这记忆，再无了这一世的所有的一切，他可还是那“尉迟猫”？
这般惶恐，让他努力去抓住身边任何一点生存的可能。他信她定可以帮他的，他的命中有那么一劫，一定是她替他化了的。
后来些日子，他看见她，便常常发怒，质问。而对方便看着他，摇头、摇头、再摇头。
甚至于他苦苦祈求，他跪着求她，她却也只是不断落泪，唤着他的名，同他说：“阿猫，我不能。”
终有一日，便是他的家人也按捺不住，举家之人跪在她面前，拽着她哭诉，一遍一遍同她说：“求您了，阿猫他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那刻，她终于没再摇头。
她看向床上躺着的他，一双泪眼微微一弯，却是强挤出一个笑容：“阿猫，你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死？”
听她这话，他大喜过望，赶忙回答：“是。珏望，你可是要什么？哪怕倾我所有，翻遍天下，我都可以找给你。”
然而少女却只是笑，点了点头，便道：“好。”
说罢，她走到他面前，在他额间轻轻吻下。然后她对他轻快地笑了起来，一声一声唤他：“阿猫，阿猫你可知，我有多爱你？”
他回抱住她，欢喜之间，经未曾察觉她的不对。甜言蜜语一阵后，她便同他道别，只道了一句：“阿猫，你可知，我竟是想让你生生不忘我，世世不离我。”
而后她便转身离开。
再不归来。
她的身影融入那院外刺目的光影之中，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直到泪湿衣衫，却也不自知。
夜晚的时候，家人端了一碗肉粥来，同他道：“诶，那珏望竟是就这么便离开了，人影都不见一个。不过好在她走的时候把这配有药材的粥留下了，我早知她有方法，竟是拖了这么久。”
他听着默默无语，安静地喝下那碗肉粥，直觉唇齿间，竟满是那女子身上的体香。喝完那粥，他抬起头来瞧身边的家人，一字一句，分外坚定道：“我回去寻她。”
众人皆是一愣，他父亲随后便笑起来：“也是，她毕竟还坏了我们尉迟家的骨肉。这人妖殊途，不知生出怎样的孽种，还是早早断了为好。”
“不。”听这话，他却是一口否决，“那是我的孩子，我会把他留下来，养他成人。”
“荒唐！”一听这话，家里人变慌了，他父亲拍案而起，他却只是静静闭上眼，预备歇息。
脑中一一闪过那女子娇俏的容颜，他同自己道：“去找她，便是倾其一生，也要找到她。”
然而，这人是总是这般难以预料。
他没有来得及找她，便是当天夜里，他只觉身上一阵轻浮，而后便摇摇晃晃间脱离了那躯体，他惊恐的回头，却见他平日的身体金光大作。而后便只听得那云霄上一声钟鸣，接着便有几人忽的来到他面前，同他恭恭敬敬的作揖道：“上界闻得尉迟公子得道升仙，特地派我等前来接应，请。”
他愣愣点头，便随着那些人一路腾云驾雾，来到了南天门。南天门边，很多仙人都围在他旁边，伸长了脖子看他，他疑惑不解，他一个凡人升仙，竟是引得这么多人关注？便是此时，他忽听得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这天庭是越发的好玩儿了，不用修仙便可得道，可真是运气。”
“那可不是，不止这厮是什么命格，太上老君炼出一颗丹药有了灵气便算是奇事了，这颗丹药还心甘情愿被他一个凡人吃了。”
“呦，你可不知道呢，司命星君现在还在躲着吐呢，她在天地镜里面恰巧看到那丹药把自己煮了的样子。那丹药可烈性了，居然不变回自己的身子，就顶着那人身，把心掏出来，一刀一刀的切了放进锅里。”
“听说她居然还怀孩子了？”
“那孩子还不是灰飞烟灭了……”
旁边仙家的话还在继续，他却只觉得脑中一片嗡响。
“我不过是太上老君炼丹炉中一颗偶然有了灵气的元丹，我只有微薄的法力，救不得你……”
“阿猫，阿猫你可知，我有多爱你？”
“阿猫，你可知，我竟是想让你生生不忘我，世世不离我。”
……那瞬间，胃部翻天覆地地沸腾起来，他再无力气支撑，猛地跪倒在地，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指，放进喉间，想要让自己吐出来。
然而他无论如何，却都无法吐出什么，一旁的神仙一片静默，看了半天热闹，唏嘘一阵后，便离开了。
唯有他一人，一直跪在南天门前，重复着向那个想要让自己呕吐的动作。直到手指已经不觉撕破了喉咙，鲜血淋漓，却也不自知。
后来他终于昏了过去，醒过来是，却是在另一女子的卧榻之上，那女子静静看着他，知道了句：”她一直在你身边同你看那千万年的万丈红尘，你切莫辜负她。还有，我叫凤儿。”
他轻轻一笑，转过头去，再不出声。
自那日起，他再不想她，也再不念她，似要就此忘掉一般。谁也不能同他说出那个名字，也不能提及那个人。
很多年过去。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他看着旁人的爱恨纠葛，摆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懒猫样。时常化作那一只黑猫行走在天庭，虽然总是因为非正规途径升仙这事儿被人鄙视，却也获得甚为滋润。
有一日，他再一次看戏，看到那叶笑上神手中转着一盏花灯，似要想将它扔入火中之时，他忽的忍不住，一把握住了那花灯。
叶笑转头看他，他愣愣看着那花灯，张了张口，终于在万年之后，再次提起那人的名字。
他觉得声音不是自己的，然而，却也清楚得知道，那便是自己，千万年不为人所知的真心。
他道：“笑笑，这人世间的情爱，本就是你看不清的，你切莫决绝，直至后悔不及。当如我那般怨她，那般恨她，心中满是活下去的执念，我以为是为我。直到我知她此生此世再回不来是，我才知晓，我那般的执念，其实不过是害怕自己忘了她。我想陪她更久一些，更长一些，、。然而我当时没看清楚自己，时候……却也不敢看清楚自己。”
说完之时，他终于流出泪来。
那一道伤，隔了那么晚年时光，终于无比清晰的浮现，让他自己清楚的指导。
他手中握着别人的花灯，忽然想起万年之前，他年少之时，自己昼夜不眠题的那一室花灯。
那少女满是惊讶的游走在那种多花灯之间，容颜秀丽，笑意盈盈。
她忽的回头冲他一笑，一声一声唤他的名，字正腔圆：“阿猫，阿猫。”
那一室花灯闪闪烁烁，映着年少的他们，紧紧相拥，许下那生生世世的誓言。
——我想伴你，永生永世，看那万丈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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