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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一夏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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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一夏(新浪出书版完结+番外)
作者:叶紫
编辑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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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钟菱世界知名企业上海分公司的市场总监,男友唐峥为了自己的事业而拒绝与她同行,两人在长久的冷战后分手。在新工作中钟菱刚对同事宋明志有一点好感时,却发现他是一个花花公子,无奈再次以一分手告终。这时,部门主管夏扬在和钟菱在接触中,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情。钟菱以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公司的所有人,公司业绩再创佳绩。夏扬费尽苦心,调解了钟菱和父亲多年的矛盾,也用自己的温情打动钟菱,终成眷属。
关 键 字: 爱情 都市 冷战分手 命中注定 遇到真爱 终成眷属
章
钟菱一直觉得只要是她作下的决定,她就绝不会后悔,甚至当唐铮以分手来相要挟时,她也不曾妥协。
但当飞机刚一降落在浦东机场时,她就开始反思自己的一意孤行,是否值得。
二月初夜晚的上海依旧阴冷,她裹紧了羽绒服,还是觉得丝丝寒意渗进了骨髓里。
她左等右等,原本说好了来接机的两个人,竟然都不见踪影。
寻思片刻,她从手机里调出郭芷君的号码,拨过去,一个甜美的女声以公式化的口吻说道:“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钟菱秀眉紧蹙,她不是责怪芷君的爽约,反而有些担心她是否出了什么事。
紧接着一场大雨倾盆而至,搅得她心情更差。她抬腕看了眼表,决定不再干等下去,她随着又一拨下机的人群,拥入出租车候车点,耐心等候。
刚把行李放进车后备箱,她的手机急促的响起:“芷君?”她一边钻进车,一边问。
“对不起钟小姐,我是方然,高架堵车,我还没到机场。”
“哦,”钟菱的语气淡然,“没关系,我已经上了出租车。”
对方停顿了一会:“那我把酒店信息发到您手机上。”
“好的。”钟菱挂了电话。
比起她本人的姗姗来迟,方然的短信简直可媲美火箭:上海威斯汀大饭店,在外滩附近。钟菱微笑着合上手机。
在酒店安顿下来,把自己收拾妥当,钟菱终于缓出一口气。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收一下电邮,手机铃音再度响起。
“钟小姐,我已到酒店大堂。”是方然的声音。
钟菱不温不火地说:“哦?可是我已经打算休息了。”
方然显然没预料到钟菱会这样回答她,一时无话。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挂电话了。”
“钟小姐我上来和您说几句就走,不会耽误您休息的。”
钟菱笑一下:“好吧。”
她知道她是不受欢迎的,方然这样做,无非是想给她个下马威,但她并不会因此退缩。休说方然这位市场部经理,恐怕公司那位执行副总裁更视她为眼中钉。想来也难怪会如此,平白从英国总部空降一名市场总监到上海办事处,任谁心里也不舒坦吧。
她要面对的难题很多,她要历经的道路还很长。
方然留一头卷曲的长发,化着精致的妆容,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这是钟菱对她的印象。
而她粉黛未施,一张脸素净的像刚剥壳的鸡蛋,散着长发,穿一双家常拖鞋,平易近人的根本不像是公司高层,倒像是亲切的邻家小妹。
她把方然让进屋,笑问:“喝什么?”不待她回答又说,“不过我这里只有净水。”
方然只得说:“不用了。”
“其实明天公司见就好,不必再辛苦你跑一趟。”钟菱笑着说,看不出有丝毫不悦。
“不辛苦,我应该去机场接钟小姐的,但是路上堵车……”
钟菱迅速截断她的话,微笑:“好了,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你还有其他事吗?”
方然知晓这是她在下逐客令,面色微露尴尬,她咬了下唇:“向总和斯总监本来也要来接机的,但工作繁忙实在抽不出身,还请钟小姐见谅。”
钟菱极轻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她不咸不淡的态度让方然不禁有丝窘迫:“那,明天见。”
“明天见。”钟菱将方然送到门口,“我就不送你下楼了。”
“晚安,钟小姐。”
钟菱唇边笑意不减,然合上门,她就长叹了口气。
她揉了揉双眼,疲累地歪在床上,随手拿起手机再次拨了郭芷君的号码。
这一回,电话竟意外接通了:“喂。”是个低沉略带磁性的男声。
“林森?”钟菱不太确定。
“嗯,你是?”
“我是钟菱,芷君呢?”
林森说:“我们在医院。”
钟菱心头一紧:“怎么回事?”
“芷君她流产了。”林森无声叹息。
钟菱心急如焚:“你们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林森报了医院名字和地址,钟菱迅速穿上外套,将长发扎成马尾,抓起提包出了门。
不愧是五星级的大酒店,一见钟菱行色匆匆,马上有门童上前问道:“小姐您需要出租车吗?”
钟菱点点头:“麻烦你。”
她站在酒店大堂内避雨,门童打着伞,跑到路中央拦车。由于是深夜,又大雨滂沱,途经的出租车都载着乘客,拦了约莫有半小时,一无所获。他回来时,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淋湿了。
“小姐,恐怕要到再远一点的地方才能打得到车,您在这里等我。”门童是个青涩的小伙子,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学生气十足。
钟菱被他感染,不自觉回以微笑。她的笑容暖暖的:“不用了,我自己出去打车。”
“这……”小伙子稍稍一犹豫,钟菱已经走出玻璃门,他疾走几步,“小姐。”
钟菱回过头,小伙子把手中的伞递给她,她笑着接了过来,道一声:“谢谢。”
钟菱径直穿过两条马路,这里视野开阔,车流往来众多,等到空车的概率应该会高一些。
她眼睛有两百度左右的近视,平时不爱戴眼镜无妨,但一到下雨天,湿气弥散,往往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于是每每远处有车灯亮起,她便招手拦车,却总是失望。
她不停地看手表,距离和林森通电话又过去了近一小时,而她还在原地徘徊,焦急担心加上天气阴冷,她只得不停地跺脚、转圈,试图汲取点滴温暖。
又耽搁了十几分钟,许是她的真诚感动了上天,终于有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下。钟菱匆忙收了伞,打开右边车门上了车,说:“师傅,麻烦到rj医院。”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嘴动了动,欲言又止。
钟菱也觉得好生奇怪,问:“怎么了师傅?”
司机没有回答,他嘴角微勾,一脚踩下油门。
虽然下着大雨,道路泥泞,但显然这位司机师傅的车技精湛,他驾轻就熟地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没过多久,他扭过头:“到了。”
钟菱闭着双目养神,闻言忙从手提包里掏钱包,边问:“多少钱?”
“小姐,我这不是出租车。”司机爽朗地笑了笑。
“……”
钟菱诧异地抬头,发现车前没有计价器。眯眼打量司机,他轻轻抿唇,似笑非笑,皮肤晒成古天乐那般的古铜色,看起来朝气蓬勃,衬得一双眸子格外清亮。穿白衬衣,黑色西服,没有打领带。
钟菱面色一窘,嗫嚅一下:“对,对不起。”难道是工作压力过大,害得她老眼昏花,摆了个大乌龙。
“没什么。”男子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扬。
钟菱下车后释然,这是一辆八成新的黑色普桑,除了没有顶灯没有计价器,和每天驰骋于上海大小马路间的数万辆出租车几乎无差别。
她在关上车门前优雅地俯身说道:“谢谢。”
“不客气。”男子笑容明亮舒心,好似划破乌云的一抹阳光,暖人心田。
钟菱心急火燎地冲进住院部,在护士站问到床位号,并且在热心肠小护士的指点下,顺利找到郭芷君所在的病房。踏入病房,瞧见芷君恹恹地歪在床头,她的先生林森正帮她把枕头垫高,温言软语地劝她吃点东西。
“芷君。”钟菱鼻子微酸,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来了。”芷君淡淡一笑。
林森让出座位,轻声说:“你们聊着,我去热粥。”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身体没事吧?”钟菱半是抱怨,半是心疼地说。
郭芷君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没能去接你。”
钟菱捏捏她的脸:“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芷君神色黯然,往门外瞥了一眼,叹一声气。
多年老友,钟菱对她知根究底,马上开解道:“你和林森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先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正事。”
郭芷君头低了一下又立刻仰起:“你家唐铮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国内工作?”
能开玩笑也就证明她真的没事了,钟菱安下心,笑说:“为给你提供乐子,看我做了多大的牺牲。”
郭芷君用胳膊碰碰她:“说真的,你俩没为这事闹矛盾?”唐铮的性子小气又别扭,芷君多少也是了解的。
钟菱耸耸肩,故意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懒得理他。”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芷君说。
推门而入的是一身白大褂的年轻男子,十分清雅俊秀。
郭芷君惊讶道:“怎么是你?”
“今晚我值班,刚在门口碰见林大夫,才知道你出了点意外。”来者递上一束百合,淡雅幽香,沁人心脾。
芷君接了过来,随手交到钟菱手上,后者忙着插进花瓶里。
“这位是?”男子的目光停留在钟菱身上。
“我给你们介绍,钟菱,我闺蜜,宋明志,林森的同事。”
“你好。”钟菱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宋明志亦然:“很高兴认识你。
正说着话,林森小心地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鱼片粥入内,温柔笑意自眼底深处氤氲开。
“先放着吧,我现在没有胃口。”
“那么,我喂你吃。”他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舀起一小勺粥送到她嘴边,任郭芷君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当其他人不存在,娇嗔了一声,乖乖地接过碗勺。
钟菱不自觉轻笑出声,一物降一物啊。她在芷君耳边轻道:“只有林森才制的住你。”
芷君眼儿眯成细缝:“是吗,那谁才能制的住你,唐铮?”
钟菱立时败下阵来,举双手投降:“我们不提他,好吗?”
郭芷君一口气喝完粥,瞥了钟菱一眼:“很晚了,你回去吧。明天你还得早起,可不能无精打采的。”
钟菱低头看看表,也顺水推舟道:“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芷君点点头,示意林森送送她。宋明志突然开口道:“林医生你陪着嫂子吧,我送钟小姐出去。”
郭芷君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眨眼笑:“也好。”
雨夜极难打到车,宋明志耐心地陪着钟菱候车,并且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钟小姐是今天刚到的上海?”
“是的。”
“来旅游,还是怎么?”
钟菱若有似无地淡笑:“工作。”
“钟小姐在哪里高就?”
“一家外资公司。”钟菱答得异常简洁,戒备之心相当明显。
“钟小姐说话很有趣。”宋明志无奈道。
钟菱只是笑一笑,没有接话。
默然片刻,宋明志锲而不舍还想再说什么,一辆出租车恰巧驶入,适时打断了这个话题。待下客后,钟菱忙不迭地钻进车,摇下车窗说:“谢谢你,再见。”
宋明志微微一笑,目送钟菱离去后,回了病房。
钟菱在洗手间听到包里的手机铃声大作,手忙脚乱地跑出门,还来不及看清楚来电信息,手机就因电池耗尽而自动关了机,待她找出充电器插上,再调出号码时,发现共有五个未接来电,而所有的号码来自于同一个人——唐铮。
钟菱嘴角微挑起,在床上找到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将身体深深埋进去,随后拨通了唐铮的手机。
铃声才响一下就被接起,看来他是真着急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唐铮急道。
“手机在包里,我没有听见铃声。”
“那你刚才为什么又关机了?”
“是没电自动跳掉的。”相比之下,钟菱的回答显得格外悠闲。
对方停顿了一下:“钟菱。”
每次当他连名带姓唤她时,证明有很严肃的话题要说。钟菱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我在听。”
“你已经到上海了是不是?”
“是。”
“你真自私。”
唐铮劈头盖脸的控诉将她直接骂蒙了,沉默很久她才说:“我什么地方自私了,你倒是给我说说清楚。”
“你凭什么要我放弃在国外打下的事业跟你去上海打拼?你凭什么一声不吭一走了之?”
钟菱气急之下反而笑了:“唐铮,你扪心自问,哪一次不是我迁就你的?为何你就不可以为了我牺牲一次?”
唐铮支吾嚅喏,半晌呐呐道:“你该知道我做到如今的位置不容易,我不想重头再来过。”“那么,我呢?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你有没有为我着想过?”
电话那一头,顿时没了声响。但钟菱可以想象得到,此时的唐铮定然无所谓地耸着肩,就如同之前无数次的争吵过后,他冷漠的表情。而钟菱总是在重复吵架—妥协—和好—吵架的恶性循环。
“唐铮,我很累,想休息了。”她说,也不想再和他争辩什么,或者冷静一下对双方都好。
唐铮冷笑数声:“钟菱,你是在暗示分手吗?”
还未等她回答,唐铮又道:“我如你所愿。”他斩钉截铁道,根本不给钟菱解释的机会就迅速掐断了通话。
钟菱怔怔地瞅着手机屏幕足有十来分钟,不觉苦笑,分明是他早有预谋,而今却把责任全部推卸给她。其实她很早就已看透彻,唐铮爱她,但是爱他自己更多一些。她也知道,她作下这个决定,依照唐铮的性格,分手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没想到会这样快。
她抱着双臂,恹恹地歪在床头,一整夜都无法安睡。哪怕是再坚强的女人,也有柔弱的时候。直到天亮,她才微微合了合眼。
但闹铃声不多久便响起,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钟菱在沐浴时意外接到方然的电话:“钟小姐,我已在楼下等候。”
短暂的怔愣后很快释然,大概是昨天的经历让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好捏的软柿子,所以学了乖。钟菱微笑着说:“等我二十分钟。”
她抹干净身体,吹干头发,换衣服,用化妆品掩盖住乌黑的眼圈和憔悴的脸色后走下楼。
方然依旧穿着中规中矩的套装,长发用一支簪子别在脑后,鬓边垂下一小簇卷发,精神又不失妩媚。
“钟小姐,早。”方然神色平静,语调轻松,看不出一丝昨天被怠慢和冷落的情绪。
钟菱眼中有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方小姐一向早起还是为了接我特意改了作息习惯?如果是后者,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方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避重就轻道:“哪里,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钟菱轻轻一笑,不再言语。
方然没有开车,两人在酒店门口打了一辆出租,直奔显奕集团上海分公司所在的商务楼。
车到达目的地,方然没有把钟菱带进写字楼,而是七拐八弯地走进一条隐藏在繁华地段中的小巷。
钟菱奇怪的“咦”了一声,方然回头:“钟小姐还没用早餐吧,这里的点心做得极好。”
“嗯。”钟菱淡淡应了句,她确实还没吃早点,但她不喜欢这种被人安排的感觉。
此时刚过8点,但恰好是上班一族出门和晨练老人归来时刻,狭小的点心店被挤得水泄不通。方然眼明脚快,一眼瞥见角落有一桌人正抹嘴准备走人,她拉着钟菱走过去,抢在其他人之前迅速占领。
钟菱唇畔有稀薄的笑意:“没想到你对抢座位很有一套。”看不出是真心抑或是讥讽。
方然笑得很平静:“从小到大抢惯了。”她没有征询钟菱的意见,自作主张替她点了小馄饨和生煎。
钟菱略有不满,但没有说出口。
两人均穿着高档的时装,与市井的气息格格不入,然而这并不影响她们大快朵颐,谈笑风生,当然,这里面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无人能看透。
钟菱没有和方然抢着付账,算是让她尽了地主之谊。
吃过早点,不过八点半。已有打扮入时的白领和西装笔挺的成功男士陆续走入写字楼,电梯也是上上下下没有空闲的时段。上海是个节奏很快的城市,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拥有高学历和丰厚的薪资,也没人敢掉以轻心,脑中的弦始终紧绷。
电梯在十九楼停下后,方然率先走出,礼貌地招呼道:“钟小姐,请。”
钟菱来上海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对显奕集团上海分公司的情况了若指掌。公司坐落于上海最繁华的地段,因总裁常年不在国内,华东地区的业务由执行副总裁向晖全权负责。他掌控着arketg和service这两个公司最重要的部门,而如今她以市场总监的身份介入其中,势必会同某些关键人物形成水火不容之势。
她迈着优雅细碎的步伐缓慢步入,这时,她听到方然嗓音清亮地唤了一声:“早,向总。”钟菱的小指弹跳了一下,这是她在紧张或者有重要事情发生时无意识的习惯动作。她回身,入眼是一位身形挺拔修长,面部轮廓刚毅的男子,目光犀利,年纪在三十出头,有那么一瞬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灌入脑中。
那名被称做向总的男子微微颔首:“早。”
“向总,我已将钟总监接来。”方然半侧过身,方便公司的两位高层交流。
向晖仿佛这才发现钟菱的存在,低低地说:“钟小姐,欢迎你的到来。”好一把如大提琴音般淳厚的嗓音。
钟菱挑了下眉:“向总您好,我是钟菱。”她主动抬手,向晖不动声色地伸手,轻握一下便放开。
他说,却是对着方然,“等会人来齐了召集到会议室去,介绍钟小姐给同事们认识。”
“好的,向总。”
向晖冲着钟菱点了下头,又道:“方经理,你带钟小姐去看看她的办公室。”
钟菱动了动嘴角:“谢谢。”
市场总监的办公室就被安排在副总裁办公室旁边,宽大舒畅,采光尤其的好。
“钟小姐对这里还满意吗?如果不喜欢,我让行政部再替你安排别处。”
“不用了,这儿挺不错的。”钟菱笑容轻浅,对于办公环境,她从来都不在意,反倒是唐铮,近乎苛刻的挑剔。
怎么无缘无故又想起了他,她可是一向自诩拿得起放得下的,钟菱轻轻叹了口气。
“钟小姐,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有事请随时找我,我的内线号是9527。”说罢,钟菱没啥反应,方然自己倒是略略一笑。
钟菱打开笔电,连上网络收邮件,不过一天的工夫,竟有上百封的未读邮件。最近的一封来自五分钟前,发件人是xiang。
钟菱拖动鼠标点开,那是一封欢迎她加入上海办事处的英文邮件。措辞严谨,公式化的语气,周到且极具礼数。由副总裁亲发,对她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尊重。
钟菱用笔尖轻点那短短几行字,若有所思。
门突然被拍响,打破她的沉思。
进门的是方然和另一名年轻女孩:“钟总,这位是公司替您安排的助理戴晓岚。”
钟菱细细打量,女孩五官端正,身材小巧玲珑,气质纯净,一笑还露出两颗小兔牙,极讨人喜欢。
“钟总监。”戴晓岚说话的声音怯怯的。
“嗯?”钟菱抬头。
“向总请您去会议室。”
“哦,好。”钟菱想起刚才向晖对方然的吩咐,要介绍同事给她认识。是敷衍她,还是要孤立她,她尚吃不准,但绝不会逃避。
钟菱是最后一个进会议室的,她的座位被安排在向晖左手边,和他俩办公室的位置相仿。其他人均坐在向晖的右手边,鲜明的对立一览无遗。钟菱抬眼,不经意地扫视一周。室内连同她在内共有五人,除却方然和向晖外,还有一男一女她不认识。
不对,钟菱眉梢一动,这名男子,她分明是见过的。笑眸弯弯,神情带一点痞气,正是昨晚她错认的出租车司机。
那人眼神错愕一闪,显然也认出了她。但他既然不说开,钟菱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
“钟总监和方经理已经会过面,我就不再赘言。另两位是公司行政总监斯敏和售后服务部主管夏扬。”
两人中一位是同钟菱平起平坐的总监,另一位是她名义上的下属,她笑得温婉恬淡,精致的小脸微微仰起,骄傲而自信:“很高兴认识两位,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斯敏率先伸出手,相比钟菱的高挑纤瘦,她的身材丰满有致,盈盈大眼衬得一张脸有如秋月满轮。而夏扬脸上的笑容恰如其分,神采奕奕似他的名字一样,如夏日般张扬炫目。
都是不好相与的人呢,钟菱暗叹,但脸上的笑意丝毫未改:“晚上我想做东请公司同事吃顿饭,但我对这里不太熟悉,能否请斯总监代为安排一下。”
斯敏笑容妩媚动人:“公司早安排了今晚给钟总监接风,就定在淮海路上的俏江南,到时钟总监可要多喝几杯。”
钟菱垂着眼,笑笑点头。
“钟总监,您要的资料已经全部在这里了。”戴晓岚抱着几乎是她半人高的文件夹,敲门后跌跌撞撞地走入,钟菱忙起身接过,柔声说:“辛苦你了。”
“不,不,一点都不辛苦。”戴晓岚似有些受宠若惊,“钟总监,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用总监长总监短的,叫我kiya就好。”钟菱淡淡一笑,她又不是灭绝师太,也没有三头六臂,至于让她这么害怕嘛。
“好的,钟总监。”
“嗯?”钟菱皱了皱眉。
“呃,kiya。”戴晓岚忙改口,钟菱这才满意一笑。
戴晓岚腼腆地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钟菱会意轻笑:“好的。”
目送戴晓岚离去,钟菱若有所思。她翻看过她的员工资料,戴晓岚入职不到一年,按理说,她的资历是不能够担任总监助理的。如今却被安排在这个举足轻重的位子上,原因暂时无从知晓。
钟菱除了中午让戴晓岚买了一个三明治当午饭,一整天都窝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她需要以最快的速度上手,让人无从挑剔。
她来到显奕集团上海办事处的天就这样无风无浪地过去了。
晚六点,方然敲响钟菱办公室的门。
“请进。”
方然扫一眼凌乱的桌面,笑道:“钟总监,您还在忙呢。”
“有什么事吗?”钟菱揉一揉酸胀的眼。
方然呵呵一笑:“公司定了酒店给您接风,您忘了?”
钟菱用力一拍脑门,笑曰:“还真给忘了。”
“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原本只是一句戏谑,可从方然的嘴里说出来,古怪得很。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更叫钟菱生厌。她但笑不语,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说:“走吧。”
公司的几位高层都是自己驱车前往,只有夏扬主动提出载她们一程。
等红灯时,钟菱注意到向晖开着一辆宝蓝色的途欢走在最前面,紧跟着的是一辆红色速腾和另一辆火红色高尔夫。他们的黑色桑车落在最后头。
钟菱看一眼专心驾车的夏扬,不觉好笑,她和这车也算是有缘了。
在酒店包厢内,钟菱见到了早上开会时未曾出席的公司财务总监戚婷婷和物流部的主管彭旭。
戚婷婷是极年轻貌美的一名女子,钟菱不到三十就坐上市场总监的位置,已是很不容易,没想到这个戚婷婷看起来比她还要小几岁。
而彭旭五大三粗,一脸的褶子,要不是早早就坐在那里,钟菱差点以为他是哪里派来收保护费的。
菜上到一半,酒未过三巡,向晖笑着说:“你们玩开心点,我先撤了。”
他不顾大伙的叫嚣和极度不满,稍显冷漠的棱角和弧度不经意带上一抹温润暖意,冲着众人摆摆手,离去。
钟菱抿嘴,故意说道:“向总这样有些扫兴呢。”
夏扬笑睨她一眼:“向总一贯如此,习惯了就好。”
方然适时接话:“老大不在,我们才能玩得更轻松自在啊。”
戚婷婷眨眨眼:“对,吃完饭再去泡吧唱k,明天把账单丢给向总就好。”
轻松的语调引起大家的一阵哄笑。
说实话,这样的团队,有朝气有活力,钟菱很想同他们相处和睦,但她清楚的知道,如此团结融洽的氛围,并没有留给她一席之地。
钟菱的猜测没错,这顿为她接风洗尘的水酒,虽不至于如鸿门宴一般凶险,却也暗藏汹涌。
彭旭率先举杯道:“钟总监,我敬您一杯。”
钟菱唇边漾起稀薄的笑意,一口喝干杯中酒。
“钟总监好酒量。”方然带头鼓起掌,给钟菱倒上满满一杯红酒,端起自己的酒杯,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我也敬钟总监一杯,欢迎您加入上海办事处。”
钟菱分明听到有人嗤笑一声,再要找人,却不知笑声来自何方。她毫不含糊地把酒喝尽,秀眉一蹙:“方经理请。”
方然明显不胜酒力,勉强一杯下肚,人就有点摇摇晃晃了,斯敏忙起身,眯了眯眼道:“钟总监,我们也喝一杯?”
事到如今,钟菱再傻也瞧出了他们的用心。不就是想看她醉酒出丑嘛,她一定会奉陪到底。她转着酒杯,似笑非笑:“你们是想联合起来把我灌醉吗?”
“钟总监真会开玩笑。”斯敏面色稍稍一沉,很快又笑得满面春风,“您同彭经理喝了,也同方经理喝了,不是看不起我吧。”
连激将法都用上了,难为他们这么瞧得起自己。钟菱又岂会让他们失望,挑了挑眉梢,喝酒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斯敏挫败地坐下,讪讪地夹了筷菜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钟菱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坐在她斜对面的夏扬,下面该轮到他了吧。她在心底冷笑,想灌醉她,谈何容易。她这辈子只醉过一次,险些酿成大祸,如果不是……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她长长吁了口气,努力撇开那段不堪的往事。她侧过脸时眼尖的瞅见方然一个劲地向夏扬使眼色,后者却出人意料的只作没有看见。方然只得硬着头皮上阵,发动又一轮劝酒攻势。
钟菱酒量虽好,也经不起这些人轮番轰炸,酒意上涌,脸微醺。她面露轻浅笑意:“我去下洗手间,失陪。”
冰冷的水敷上面颊的刹那,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她慢慢地补妆,磨蹭了许久才回去。
或许是其他人逐渐意识到论酒量这里的人无一是她的对手,接下去的时间里,倒没有人再劝她喝酒。钟菱乐得自在,抽空还回了郭芷君的短信,告诉她一会就去医院看她。
又是彭旭个坐不住,他摇摇晃晃地站起,喷出一口酒气:“我,我先回去了。”
接着是方然,她酒量最浅,喝得不比任何人少,要不是凭意志力勉强支撑,早就倒下了。
“那结账吧。”斯敏低声说。
钟菱自然没有异议。
所有人都喝得东倒西歪的,自然不能再驾车回去。夏扬将他们一个个塞进出租车,报给司机地址,回头看到钟菱慢吞吞地走来。
夏扬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送你一程?”
钟菱面无表情:“你很没礼貌。”
夏扬悠然地说:“如果你希望下班后还被人总监前总监后地叫,我可以满足你。”
钟菱被堵的一时说不出话,撇了撇嘴。
“去rj医院?”
钟菱奇怪地仰起头:“你怎么知道?”
夏扬耸了耸肩:“我会读心术,你信不信?”
钟菱不会轻信他的鬼话,却十分信任他的车技和识路本领,她想了想,微笑:“那麻烦你了。”
车开出几公里,钟菱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你酒后还开车?”她不知道国内对于酒后驾车会有怎样的刑罚,但在英国,轻则吊销执照,重则监禁。
“我没有喝酒。”夏扬淡淡道。
“哦。”钟菱这才放下心。
“刚才你为什么没有劝酒?”钟菱终于忍不住问道。
夏扬目光平静,眼中有隐约的笑意:“你说呢?”
“……”钟菱无语,就当没有问过。
夏扬把车停在医院门口,轻声说:“把手机给我。”
钟菱虽诧异,仍是递了过去。
夏扬输入一串号码,喉中逸出轻快的笑声:“如果出来打不到车,就拨这个号。”
“哦,叫车电话啊?谢了。”
“……”夏扬仿佛噎了下,却也不多加解释。
钟菱在医院附近小超市买了些营养品和水果提着踏进门,郭芷君正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翻看杂志。
“哟,挺逍遥的嘛。”钟菱调侃。
芷君笑着说:“过来坐。”
正说笑,里间走出一人,她把洗净的水果刀放回床头,偏头一笑:“芷君,有朋友来看你啊?”
极利索爽快的女子,眼就很合钟菱的眼缘。
郭芷君笑:“叶紫,我来给你介绍,她就是钟菱。
钟菱美目流转,下意识地点头,对于叶紫这个名字她一点都不陌生。
叶紫大方地伸出手:“芷君经常和我提起你。”
“呵呵,巧了,她也经常在我面前说你的……”钟菱顿了顿,眨眼,“坏话。”
叶紫哇哇大叫:“背后说人是非啊,太鄙视了。”
惹得芷君咯咯地笑,气氛空前的活跃和融洽。
三人似乎有许多共同的话题,钟菱的性格使得她很少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坦诚相待,但叶紫是个例外,自有其人格魅力。
期间叶紫接到一个电话,自己躲角落里听去了。
不一会她笑眯眯地说:“我走啦,你好好休息。”
郭芷君慢条斯理地修着指甲:“嗯,你好好约会。”
叶紫啐了她一口,脸红红地跟钟菱打了声招呼后离去。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郭芷君轻声嘀咕。
“怎么?”钟菱随口一问。
芷君一指窗户:“肯定是她老公来接她了呗。”
钟菱站起身只来得及瞧见叶紫上了一辆宝蓝色的车,倒车后,飞速驶离。“他们感情很好吧?”她问。
“嗯,大学同学,结婚也好几年了,还好得如胶似漆。”
钟菱啧啧道:“你妒忌啊。”
郭芷君翻白眼,哼道:“是啊,我嫉妒你还没嫁出去。”
钟菱不由笑了笑,她这个损友向来口无遮拦,随她说去。
从芷君处出来,夜色迷蒙,月色柔美,拜某人的乌鸦嘴所赐,门口一辆出租车都没有。钟菱频频看表,久久未候着车,她索性往外走了几条马路。
这时,她看到了一家名为atntid grill的酒吧,竟然和她在英国经常光顾的那间有着相同的名字。强烈的好奇心,使得她不顾一切地推门进去。
一进门,她就微微吃了一惊,无论是装修还是摆设,甚至是墙上的霓虹灯,吧台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幸好调酒师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否则她真会神经错乱的。
她敲敲吧台:“来杯bloody ary。”
调酒师的长相是那种张扬狂放的,声音却低哑深沉:“稍等。”
钟菱举着酒杯细细品尝,不时有人借机同她搭讪,都被她委婉拒绝。此时已近午夜,酒吧的生意越发红火,形形色色的人群在这里释放自己,像她这样眯眼打量众生百态的并不多见。越热闹的地方反而愈加觉得寂寞,被放逐的感觉突然袭来,胸口堵得发慌,她又多叫了几杯酒,在桌上排开,每喝尽一杯,仿佛能驱走一点寒意。
“小姐,一个人喝酒不闷吗?”尽管已有多人被拒绝,仍有不怕死地送上门来。
钟菱不耐烦地道:“走开。”她心情不佳,语气有些恶劣。
“来这里买醉的还装什么清高?”那四十多岁已有肚腩的男人一屁股坐下,身体慢慢地贴近。
钟菱一脸的嫌恶,她猛地起身将几张钞票拍在吧台上,抓起拎包就走。酒吧里就有这样无聊的人,扰得人不得清净。
bloody ary口感极好,但后劲十足,钟菱多喝了几杯,略感头晕目眩,她取出手机,拨号,电话很快被接通。
“唐铮,我在atntid grill,来接我。”就像从前许多个夜晚一样,她个想到的还是唐铮,却忘记昨晚就在电话里,他们已经分了手。
对方没有回应。
“你怎么回事?”钟菱拍了拍手机,有些发怒了。
唐铮低低叹了一声。
冷风一吹,钟菱瞬时清醒了。她揉了揉发涨的额头,懊恼不已。
“钟菱,”唐铮忽然说道,“现在想挽回是不是迟了点?”
钟菱嘴角挂上一抹冷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唐铮温和的嗓音不疾不徐地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像是在教育她,又像是能看穿她心事的得意劲。
钟菱缓缓笑开,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拨错号码了。”她毫不迟疑地挂线,目光冷凝。唐铮的面容在她脑中一闪而逝,钟菱握着手机,万千惆怅横亘胸中,无法排遣。
她坐到路边的台阶上等出租车,不知为何,今天做什么事都不顺利,好不容易经过的车竟全是载着客的。她烦躁地跺脚、捋头发,最终还是拨通了她自以为是的叫车电话。
手机铃声大作时,夏扬睡得正香。
他是做售后服务这行的,半夜被客户叫起来去修设备也是常有的事。没看来电显示,他直接接起电话,声音沙沙的:“喂。”
“我在xx路xx号,麻烦现在派一辆车过来。”
“……”夏扬怔了怔。号码是陌生的,声音亦不熟悉,但很快他就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自找的,他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嗓音清淡,“好的,车半小时后到。”
钟菱拧了拧眉毛:“越快越好。”
夏扬啼笑皆非:“好。”
夏扬到达酒吧门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钟菱抱着手提包坐在路边,脸上红扑扑的,神情稍显委顿,像是受了不少委屈。
“嘿。”夏扬神态自若地微笑。
钟菱似有些许的怔愣:“为什么会是你?”
“先别管是谁,我送你回去。”夏扬伸手欲扶她,钟菱单手撑了起来,跳了几下,捶了捶快要麻木的双腿。
拉门,上车,钟菱熟门熟路地坐到后排,柔软的坐椅,适中的温度,舒服得她直打哈欠。
夏扬自嘲地笑了笑,感觉自己就像是她的专职司机似的。
“你住在哪个酒店?”他问。连续问了几次,钟菱都默不做声。夏扬回头,才发现她双眼紧闭,呼吸均匀,头靠着抱枕,正睡得香甜。
夏扬挠了挠头皮:“喂,先报了地址再睡。”
钟菱睡意正酣,就差没打呼了。她几乎一夜没睡,再加上今天一整天精神紧绷,晚间又喝了不少酒,上车后,全身心才放松下来,这会儿,大概打雷都惊醒不了她。
夏扬略一思量,从手机里找出方然的号码,拨过去,关机。他直摇头,又打给斯敏,关机,再是前台和行政助理,还是关机。夏扬气得恨不能扔了手机。
一筹莫展。
他在车里呆坐着,不时转过头看一眼钟菱。她睡熟时,像只小猫似的蜷缩成一团,柔和的线条,和白天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全然不同。
夏扬保持发呆的状态很久,终于一咬牙踩下油门,方向盘一打,往家方向驶去。
钟菱醒来时,天刚蒙蒙亮。脖颈酸痛,头脑发涨,一睁眼,她脑袋顿时嗡了一下,这里不是酒店,一边下意识地去摸身上的衣服,一面懊恼同样的错误她怎么会犯第二次。一件男士西服缓缓滑下,她抓在手里,犹带一点薄荷和绿茶的混合清香,她脑中似被塞了团棉絮似的乱糟糟的,直到她看到前排趴在方向盘上的夏扬。
可以看出他睡得并不踏实,因为身高腿长,身体在狭小的空间里伸展不开,就像是被囚禁于笼中的困兽,怪憋屈的。
钟菱想笑又不好意思,人家毕竟是因为她才弄得这般狼狈。踌躇片刻,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夏扬像被装了弹簧似的立马直起身,转过头,嘴角挂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醒了?”
“嗯。”钟菱把西服递还给他,想道声谢意,然而感激的话生生地堵在嗓子眼里,左右出不来。
“不客气。”夏扬长臂一探捞过衣服,随意丢在副驾驶座上,笑容洒脱不羁。
大眼对小眼,一时无话。
钟菱咬咬唇,说:“你可不可以送我回酒店?”她不能穿一身和昨天相同的衣服去公司,否则本就不招待见的她,恐怕会惹来更多非议。
“乐意效劳。”夏扬轻快地应了声,“等了一夜,总算可以送你回去了。”
钟菱脸一红,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在一个几乎还是陌生人的车里睡了一夜。
久久等不到钟菱回答,夏扬问:“地址?你不会以为我明知道酒店在哪而故意把你留下的吧。钟……”他抚额叹息,实在是记不起她的名字,又不想叫她总监。
“你可以叫我kiya。”钟菱翘唇,心中并无不悦。
“kiya。”夏扬默默重复了几遍,忽问,“这名字有特殊含义?”
钟菱赞道:“聪明。”
夏扬兴趣十足的道:“说来听听。”
“法老的女人。”钟菱简略道。
“什么?”夏扬还以为自个听错了。
钟菱耸耸肩,难得和人说实话,还不被相信。
夏扬沉默了一会,总算憋出一句:“你的品味够独特的。”
“谢谢。”钟菱毫不客气地把它当做赞美之词。
“……”夏扬当场无言。
可如此一插科打诨,钟菱仍旧还是没有说出酒店地址。
夏扬没有追问,倒不是因为他忘了这一茬,而是在启动车时,老打不着火。他心里那个急啊,虽然是辆老爷车,也不要在这个时候让他丢脸吧。
钟菱觉察到了一丝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很快。”夏扬死要面子,大冬天的起了一头的汗。
幸好这老伙计没有叫他太过难堪,车子终于发动起来,夏扬悄无声息地擦把汗。
钟菱忍不住道:“哎,要说你这职位也不低啊,干吗不换辆车。”
夏扬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听没听过一句话,车就跟老婆一样,哪能随便换呢。”
“这话谁说的?”钟菱纳闷道。
“我。”夏扬露出调皮的神情。
钟菱:“……”
“哎,你到底住在哪?”夏扬把车开出小区后问。
“威斯汀。”钟菱说。
夏扬将车稳稳驶上高架,技术娴熟,和一辆奔驰并驾齐驱,丝毫不逊色。
钟菱不置可否地笑笑,出言讥讽:“我算知道你为什么车技还不错了,开着辆破车还逞强,要没点本事,不出事才怪。”
“过奖,过奖。”夏扬的脸皮不比钟菱薄多少,照单全收。
“……”钟菱再度无语。
车停在威斯汀门前,夏扬唇边泛笑:“上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钟菱静了一静:“不必了,我会自己打车去公司。”
“反正我也没事,不如一起吃早饭。”
钟菱打量了他几眼,无所谓道:“你爱等就等吧。”
夏扬替她拉开车门:“那就说定了。”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雀跃。
钟菱硬是在卫生间磨蹭了近一小时,才擦干身体出来。
化妆、选衣服又用去半小时,钟菱看着镜中成熟知性的人儿,施施然一笑。
等出了酒店大门,夏扬的车果然已经不在了。她故意折腾了这么会,就是为磨去他的耐性。如此看来,此人也没什么可取之处。
“嘿,kiya。”
钟菱一转身就看到夏扬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同他打招呼。她忽而笑了笑:“呵呵,早。”
夏扬换了身行头,头发还湿漉漉的,显然也是刚洗完澡没多久。
钟菱愕然:“你回过家了?”
“是啊,我猜想女人化妆换衣服总要个把钟头,所以我就驱车回家,还抽了点时间,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夏扬把《唐伯虎点秋香》中周星驰的腔调学得惟妙惟肖。
可惜钟菱并不懂得欣赏,她皱眉道:“少嬉皮笑脸的。”
夏扬郁闷:“真没有幽默感。”
钟菱扫他一眼,径自拉开车门,优雅地坐好,不紧不慢地回了句:“真没有绅士风度。”
夏扬:“……”
“你就带我来吃这个?”钟菱一脸震惊。
此时,他们正蹲坐在小公园旁的矮凳上,身前放着两纸盒的臭豆腐,那还是夏扬排了二十分钟的长队才买回来的。
夏扬拿起根牙签挑了一小块递给钟菱,后者死活不接。
“这玩意儿闻起来臭,吃起来可香了,尝尝看。”夏扬顿了顿,“今天算你有口福,碰上平时,一出锅就被一抢而空,哪还轮得到你。”
钟菱脸孔紧绷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宁死不从。
“不吃一会可别后悔。”夏扬神清气爽,“蘸一点番茄酱更美味。”
钟菱嘴角抽搐了下,继续保持沉默。
“还忘了一样东西,你等着,我去买。”
夏扬一溜烟跑了,钟菱望着面前炸得油酥金黄的臭豆腐发呆,真有那么好吃吗?看一眼夏扬背影消失的地方,钟菱收回视线,挑了一块送到嘴边,像壮士断腕似的下定决心,一口吞下。
“暴殄天物啊。”身后传来哀叹声。
钟菱被吓到,呛了一下,臭豆腐不偏不倚地卡在喉咙里,夏扬适时递上水杯,钟菱喝了一大口,长舒了口气。
“拿铁配臭豆腐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夏扬笑得嘴角开咧,看在钟菱眼中,恨不能一拳打掉他可恶的笑脸。
她冷哼道:“你这算哪门子的吃法?中西合璧?传统国粹搭配舶来品?”
夏扬饶有趣味的:“倒没瞧出来,你有时也挺幽默的。”
“……”钟菱懒得理他,刚才那块没来及品出滋味,索性再来一块。
“好吃吗?”夏扬笑意愈浓。
“还行。”钟菱嘴里塞满了食物,顾不上答话。
夏扬把臭豆腐全部往她面前一推:“那都吃了吧。”话里话外极尽揶揄。
“……”
钟菱今天一身纪梵希外套和及膝裙,挎着精巧的gui小包,夏扬则是西装笔挺,仪表不凡,怎么看这两人都至少该坐在星巴克喝卡布奇诺吃栗子蛋糕,而不是现在这样蹲坐在马路一旁,吃一快臭豆腐就一口超市买来的速溶咖啡。
眼前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已经吸引了不下十来人在远处观看,并且指指点点。
钟菱首先发现二人已变成众人围观的对象,她脸一红:“我们走吧。”
夏扬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他尊重钟菱的感受:“好。”
他们上车后不久,钟菱就闻到了身上的怪味,她恼羞成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我不就让你等了一个多小时吗,你带我去吃那种东西。”还是不解恨,她跺了跺脚,“头发上也有味儿,你让我怎么去上班。不行,我要先回酒店。”
刚才谁吃的那么带劲来着,一转眼翻脸不认人了。夏扬压着笑意:“别急,开会儿空调换换气,一会就没味儿了。”
“真的假的?”钟菱死盯住他,不是太相信他的话。
“当然是真的。”说完,夏扬就打开了空调。
“哟,你这老爷车的空调还能冷暖两用啊。”
“……”
解决了身上残留的臭豆腐味,钟菱不一会又恨恨地问:“有口香糖吗?”
夏扬像是一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眼中含笑:“你身旁那个小罐子里装着花生呢,嚼几颗就没事了。”
“你这又是哪里来的土方法。”钟菱不屑道。
夏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你可别小瞧了。”
好吧,钟菱无从辩驳,默默倒了几粒花生放入口中,慢慢嚼着。味道竟出乎意料的好,她努力咽下口水,抬起头问:“哪里买的?”
“一般地方可买不到。”
钟菱不解。
夏扬笑得散漫:“这花生是由夏氏独门秘方配制而成的。”
钟菱倒是愣了一愣,反射弧绕地球一圈后,她说:“哦,你姓夏。”
夏扬无力地抹了把脸,专心开车,再没有开腔。
第二章
一晃,一个多星期过去了,钟菱的工作逐渐步上正轨,表面上一切平静如昔。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加入上海分公司后的份企划书就被向晖断然否决了。
十分钟以前,向晖把她叫进副总裁办公室,客气地请她坐下,神情淡然地告诉她,她的方案没有被采纳。
理由很简单,要考虑到中国国情,而不是把英国公司那一套管理模式照搬过来。
向晖碍于她市场总监的身份,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颜面的,否则大可以叫上其他高管一起开会,然后在众人面前驳回她的提议。
钟菱不服气,她从不打无准备之战,这是她花了好些时间,专门针对开拓华东地区市场制定的一系列措施,怎么可能一点价值都没有。她冷着脸说:“向总您根本没有仔细看吧。”
向晖沉声道:“你写给我电邮的每一条内容我都一清二楚,并且和方然以及夏扬反复研究过。”
“那为什么不予通过?”钟菱不依不挠地问道。
向晖淡淡地笑了笑:“钟总监,你刚回国,很多东西可能你还不了解。”
钟菱不解地看他。
向晖眼底的笑意很深:“有些事情并不是在网上查阅资料或者听人转述就可以的,需要用心去体会。”
嗬,钟菱心中冷笑,不觉骂了句粗话,说这么深奥有屁用,不过是用来掩饰架空她实权的借口。肚中腹诽,脸上表情无丝毫异样,她说:“我明白了。”
向晖神态平和,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钟菱回到自己座位上,心情坏透了。她知道这条路上的绊脚石不少,也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出门就狠狠跌了一跤,显然不是好兆头。
偏偏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
是芷君的电话,她平复了气息,缓缓道:“喂。”
郭芷君迟疑了下:“菱菱,你回国的事没有通知钟伯父吗?他都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她的声音略显焦急。
“行了,我知道了。”钟菱盯着电脑瞧了一会,心不在焉道。
“你记得打个电话回家啊,伯父怪惦记你的。”
钟菱轻轻叹息:“你真是啰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晚上滚过来吃饭,就这样,拜拜。”
挂了电话,钟菱心情仿佛又沉重了几分。
仅仅过了几分钟,她的座机又响了。
一看是来自9527的内线,她按了免提,问:“方经理,什么事?”
“钟总监,已经替您找到了合适的公寓,您需要去看一下吗?”
几天前,钟菱拜托方然替她寻觅一处交通方便,离公司又近的住处,看来她是有放在心上。她想了想:“那我们现在就去。”
“好的,钟总监,我在停车场等您。”
钟菱换上一副笑脸,走向市场部办公区域,拍了拍掌道:“各位各位,下午茶时间到了,想吃什么?我请。”
除了戴晓岚扑闪着大眼睛说:“我不爱吃甜食,我要奶茶和鲜奶小方。”以外,没有人搭腔。
钟菱又问了一遍,才陆续有人回答不必或者是以怕发胖的理由拒绝。
钟菱脸上现出一抹冷诮,她耸了耸肩,特意跑到向晖以及斯敏、戚婷婷等的私人办公室,得到的是同样的答案。
明知道被所有人排挤那是事实,钟菱心中依旧有点不爽。
恰巧夏扬出来接茶水,钟菱眼睛亮了亮,问:“喝下午茶吗?我带上来。”
夏扬摇头:“抱歉,我没有喝下午茶的习惯。”
钟菱耸了耸肩,回办公室取了手包,路过茶水间时,她听到了如下的对话。
“哎,喝什么英式奶茶嘛,中国人还是习惯豆腐脑和臭豆腐。”
“人家是从英国回来的嘛,和我们档次不同。”
“装b当心遭雷劈。”
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钟菱略带自嘲的苦涩一笑,无声地叹了口气。
地下停车场,方然已等候许久,但钟菱是她的顶头上司,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放在心里。
钟菱坐上副驾驶位,绑好保险带,偏头问:“地段怎么样?”
“在市中心,离公司也就十来分钟的车距。”方然得意地说,她有朋友在房产公司做主管,找房子这种事本就是她的强项。
钟菱满意地点点头。
方然开一辆银色甲壳虫,没多久车就驶入了某高档小区。钟菱注意到进口处竖着“银仁御墅”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金钩铁划、遒劲有力,可能还是出自名家之手。
这里环境优雅,假山凉亭,还有辽阔的草坪,很对钟菱的脾性。
走进最靠里的一栋公寓楼,乘电梯直达19层。
一梯两户的构造,方然摸出钥匙打开西面那一间,嘴角弯了弯:“钟总监,请进。”
钟菱随意打量四周,只觉虽没有人气,却纤尘不染:“挺好的。”她脾气不好,但不是挑剔的人。
“那么,就定下了?”方然征求她的意见。
“嗯,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
方然笑:“随时。”
钟菱嫣然一笑:“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方然客客气气地道。
钟菱先走出门,方然低头锁门,只听对面“砰”的一声,一男子带上防盗门后,朝这里温然一笑:“咦,有新邻居搬进来了。”
钟菱不愿意同陌生人打交道,只是微微颔首,并回以微笑。
方然闻言却是一震,她缓慢回转身,神情一滞:“这么巧。”
“你们认识?”钟菱奇道。
“嗯。”看来两人都不愿意多提及。
钟菱顿有所悟,也不再出声。
三个人面对面站着,互相不说话,方然搓着双手,眼睛盯着脚尖看,半晌,说:“钟总监,公司还有事需处理,我们回去吧。”
“好。”
“再见。”方然头也没回,直接冲下楼。
男子长长吐了口气:“再见。”
方然神情委靡不振,显然不在状态,钟菱知事有蹊跷,却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只不过她很无奈:为什么有电梯不坐,偏要从十九楼走下去。
一路上方然神思恍惚,车开得飞快,钟菱再迟钝也明白她如此失态一定和刚才那名男子有关。为了小命着想,她不敢和方然讲话。其实要不是她的驾驶证在中国大陆不能使用,而且方向盘的位置也不一样,她早就抢了过来,总好过现在提心吊胆的。
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公司,钟菱面色发白,心有余悸。
方然一声不吭,前台lolo同她打招呼,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不似平日的作风。
钟菱眼尖看到lolo桌上摆放着一杯鼑茶出品的冬瓜奶茶和一小块芝士蛋糕,极轻的冷笑一声,lolo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可再如何掩饰也已无用。
不出她所料,在她目所能及的办公区域内,几乎人手一份下午茶。尤其是那位叫嚷着要减肥的市场专员丁洁,手里捏着一块蛋糕,电脑旁还有双份蛋挞。
钟菱是极有修养的人,她没有当场驳斥,但笑容里满是讥诮,笑得大家心里毛毛的。
她回到办公室没过久,把戴晓岚叫进去,笑容可掬地问道:“晓岚,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臭豆腐的吗?”
戴晓岚怔怔地摸着下巴:“有是有,可kiya你要做什么用?”
“当然是吃啊。”钟菱笑眯眯的,仿佛根本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她。
“这样啊,”戴晓岚抓耳挠腮,“附近最出名那家肯定一早就卖完了,其他地方可能还有。”
“那你辛苦一趟,帮我去买一些回来。”
“买多少?”
钟菱想了想:“先买二十份吧。”
戴晓岚吓了一跳,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老大的思维还有特殊爱好,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且不说戴晓岚白领打扮,妆容精致,却买了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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