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昏君 作者:樱桃

    分卷阅读61

    我听得懂的语言低声道：“哈丹此刻不在赤都，没人护着你了。”

    我又不是女子，何须别人护着？我咬牙想要反驳，不料这时门口骚动，不知谁带了头，众人竟涌了进来。他们有的拽我手脚，有的拽我头发，拽不着的人便在旁助威痛骂，对我仿佛对牲口般，竟将我生生拖出了门。我点尊严都没了，兼浑身剧痛，又被人七手八脚制住全身，不得反抗，眼看不知要被拖到哪里去，突然，个熟悉的声音喝道：“都住手！”

    抓着我的手都松开，人群自动让开条通路，哈丹走了过来。

    哈丹所到之处，人人斜臂在前，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向他行礼。就连济格的气焰都弱了下来，跪地低头，口呼狼王。哈丹谁都没有理会，径直走到我面前。不知他刚刚去了哪里，肩上披着风氅，见我衣着单薄，他面色未变，左手却伸到颈下，解开风氅，随手扔，看似随意，却结结实实将我盖了个严实。

    “发生了什么我已经知道了，”哈丹微抬手，所有人起身，而后他用狄语沉声道，“他不认识先知，冒犯乃是无心之举。”

    当时我听不懂狄语，可事关生死，每字每句我都牢记。后来学会了，我再想起此时，才明白哈丹与他们说的是什么。

    济格离哈丹最近，不敢直视自己的王，只好使劲低着头，下巴快要收进喉咙里，劝道：“王，汉人诡计端，不可不防。若他并非无心，而是有意，今日能把药汤泼在先知身上，焉知明日不会泼洒毒药，到时候咱们后悔可就晚了啊。”

    “不会。”哈丹道，“他是我带回来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不会伤害先知，也不会伤害族中任何人，我可以替他作保。”

    哈丹替我作保，人群中部分踏实下来，却仍有部分心存顾虑，小声议论。济格瞪了我眼，不知哈丹看没看见，我却看得清清楚楚，然后他恭敬道：“有王作保，我们就不担心了。只是他毕竟冒犯了先知，先知乃神之使者，是我草原唯通晓万事之人，照规矩他是要被鞭打至死的……”

    济格搬出规矩，那些心存顾虑的人立刻打蛇随棍上，也七嘴八舌谈起规矩。甚至有自作聪明的，主动掏出鞭子，挤到人前，跃跃欲试，像是要将鞭子奉与哈丹。场面乱糟糟闹哄哄，眼看又要闹将起来，哈丹骤然个眼风扫过去，四下顿时鸦雀无声。

    “他冒犯先知的确有错，我定会带他向先知请罪，忏悔他的过错。”哈丹缓缓道，“可他初来乍到，今天才第次见到先知，绝非有意冒犯。先知向来教导大家仁爱与宽和，大家皆是先知的信徒，非要因他的无心之举置他于死地吗？”

    此言出，众人面面相觑，不禁纷纷低下头去，再没人喊打喊杀。

    我长出口气，双腿在风氅下动了动——夜里太冷，我浑身上下不过件轻衫，好在有风氅御寒，才不至于被冻成个冰人。

    济格忽道：“狼王英明，既然如此，为表诚意，就让他用大礼向先知赔罪吧。”

    这句话济格用狄语说了遍，又用汉话说了遍。说汉话时，他的眼睛毒蛇般盯着我，句说完，向我解释：“大礼为整套礼节，为草原子民跪拜天神、跪拜先知所用。礼三跪九叩，十八礼后大礼方成。王，草原之所以能风调雨顺，牧草肥美，全都仰赖神的恩赐。先知乃神之使者，不以大礼赔罪，忏悔之情怕是不能抵达上苍。王统率我族年，诚心奉养先知，虔诚无二。族人信您敬您，亦得上苍照拂。若今日因他人之不敬，激怒天神，降下天谴，狼王何忍，族人何辜啊！”

    济格真是不容小觑，我若介绍他与太傅认识，想来两人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他要是直接跟哈丹叫板，哈丹身为族之王，有的是办法弹压他。他偏偏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搬出没形没影，草原人又信得不得了的天神说事，还牵扯到天谴，狄族人被他唬得愣愣，双双眼睛望向哈丹，全都等他做决断。

    哈丹紧紧握拳，良久方道：“他是我带回来的，他冒犯先知等于我冒犯先知，我来代……”

    “不必了！”我朗声打断道。

    我知道哈丹想干什么，在他说出那句话前，我打断了他。

    “我十三岁后就没有向任何个人低过头，下跪不可能。”我的左臂无法动弹，右臂撑地，点点了起来，“我不欠你人情，我宁可被鞭打至死，也不会对任何个人下跪！”

    我冷冷地将风氅扔进哈丹怀里，脚步虽然虚浮，却异常坚定，径直走向手中持鞭那人。

    “你们在哪里行刑？”我说，“带我去。”

    那人不敢动，眼睛看看我，再看看我身后。没了风氅，冷风吹进四肢百骸，顷刻便将我冻透了。我闭上眼睛，突然，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既然如此，我来行刑。”

    哈丹亲手将我绑在架上，目光始终未曾与我交汇，双手却抖个不停。比起他，我坦然许。我虽畏惧鞭打，可身为天子，只跪上天，不跪凡人，要我对着个凡人三跪九叩，我宁死不从。

    比起太傅的手下，哈丹绑我可是温柔许。他绑好了，我活动活动手腕，竟觉得不怎么紧，兴许待会儿吃痛挣扎起来，不会再磨得手腕全是勒痕。而后哈丹走远几步，旁边有人将鞭子递到他手中，他回过头，远远地望了我眼。

    光线昏暗，又背着光，那眼如何，我没看清。

    我就义般闭上了眼睛。

    第鞭绽开在胸前，那里有皮肉相护，又处于脏器之间，伤不到骨头，伤不了五脏。且哈丹武艺超凡，手劲极大，这鞭甩过来竟没见血，我猜他当手下留情。可我连日重病，体力极差，他再留情也是于事无补，那鞭打得我浑身剧颤，冷汗登时涔涔而下。

    四周都是狄族人，济格在最前，满脸虚伪的不得已，眼神却藏不住复仇的雀跃。我不愿被他看笑话，不愿被狄族人看笑话，疼得想嘶声大喊也咬紧了牙声不发。哈丹第二鞭正打在我旧伤之上，出手虽轻，可新伤摞着旧伤，疼得我太阳穴“砰砰”直跳。但我就是不肯吭声，梗着脖子，直视哈丹。

    哈丹鞭紧似鞭，鞭鞭不停，刚开始我还数着他打了几鞭，某次疼得钻心，鞭数乱，接下来就都乱了。这样也好，打的快些，痛楚连成了片，不给我停下来回味的机会，我便觉得疼得没那么厉害。而且他们不是要打死我么，打得越快，死得越快，我越是没那么痛苦。

    冷汗顺鬓角而下，滑过脸颊下巴，滴入胸前伤口。我的胸前伤痕累累，鲜血混着翻卷的皮肉糊成片。奇了怪，鞭抽过来，我竟慢慢不觉得疼，感觉变得迟钝，身子亦轻飘飘的，仿佛这便要腾云驾雾归去

    分卷阅读61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