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第16部分阅读
兰亭 作者:未知
兰亭第16部分阅读
,半个时辰前刚离开。”
花重阳忽然预感不妙,顾不上理会褚三她们,转身就往三楼跑去。
天字号房门紧闭,她一脚踹开门进去。屋里点着熏香,碧色绸缎床帐垂着,花重阳瞪着床帐许久,手忽然开始抖。柳大她们赶上来往她身边一站环视一周,目光也纷纷对准了床帐。
花重阳喉头滚滚,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褚姐姐……你替我去看看。”
一身黑衣的褚三两步走过去,犹豫一下,伸手挑起床帐。
花重阳缓缓转过脸,看到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个人。
叶青花。
无常
褚三回头看了看花重阳,小心翼翼上前探探叶青花的气息,然后捏起她的手腕把脉。
花重阳眼前已经开始晕眩,等褚三抬头挨个看她们一眼,最后说“楼主已经不行了”之后,身后的黄三和叶老七扑上前就开始哭。
花重阳动也动不了,眼前一黑便要倒。柳大一把扶住她将她架到旁边椅子上,坐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柳大看看床上再看看她,最后小心问她:
“重阳……我先扶你回去。叫你黄姐姐她们稍后把你娘带回去。”
花重阳深吸几口气,竟然一下站起身,看向床头又哭又骂的黄三和叶老七:
“黄姐姐,老七,你们守好我娘。褚姐姐柳姐姐,带上客栈掌柜,跟我去湖月山庄一趟。”
她看也不再看叶青花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湖月山庄里,见到纪崇,花重阳一句话没有,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
“纪叔叔。”
纪崇满脸讶异:
“重阳?”
花重阳磕个头,抬起头第一句话就是:
“纪叔叔,我娘死了。”
“……你说什么?”
褚三在一旁冷冷挑眉解释一句:
“叶青花,就是当年的花初雪。”
纪崇一怔:
“不可能!你胡说什么?”
二十年前清纯可爱的小师妹,二十年后恶名昭著亦正亦邪的青楼楼主,任他怎么想,也不能将这二人联系到一块去。
花重阳随即将当年的事解释一遍,最后从身上摸出一片碎玉:
“这个,纪叔叔该认识吧?”
纪崇看一眼,随即变了脸色。即使只有一片,他也记得清楚,那是当年炎昭送给花初雪的定情信物,当年花初雪就是举着玉佩求他,放她自由跟炎昭在一起。
“还有我娘锁骨下两颗痣,”花重阳脸色冰冷,“我记得清清楚楚。”
纪崇猛地站起身:
“她现在哪里?”
花重阳还是跪在地上,仰头看他一眼:
“死了。”
“……”
“被薄江害死了。求纪叔叔帮我为娘报仇。”
花重阳一挥手,柳大带上岸芷汀兰的掌柜,将薄江如何留下口讯之类的话复述一遍。还没说完,纪崇便出口打断:
“不可能。”
“纪叔叔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纪崇一脸凄怆神情,尚未从花初雪生而复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从今日清晨薄江便来湖月山庄找妃湘说话,两人就在我眼皮底下,你来之前,她才刚刚离去。”
花重阳一下怔住:“薄江……刚刚离去?”
一旁岸芷汀兰的掌柜一听连连磕头:
“纪大侠!小的看的清清楚楚!可以用脑袋担保!那人正是薄姑娘本人啊!”
纪崇看他一眼又看看花重阳,一招手:
“来人!去把薄江薄姑娘请回来!”
湖月山庄的花厅,纪崇在 上,一旁是庄主容辰飞,左侧顺次是司徒清流和薄江,右侧坐着花重阳和青楼的人,下头顺次站了不少来看戏的武林中人。纪崇将事情说了一遍,薄江看看花重阳,便微笑开口:
“花掌门这点事也看不清楚么?若是我害死叶楼主,难道还会亲自把她送回去?分明有人栽赃意欲陷害。”
花重阳冷冷开口:
“这人何必陷害你。”
“可纪掌门看的清清楚楚,我今日一天都在湖月山庄里呢。唉,或许是流言害人。”薄江端起茶喝一口,放下茶碗边笑边看着花重阳,“明明你我是好姐妹,偏偏就有许多人散布流言,一会说我二人因为世子争风吃醋,一会说我二人因为兰无邪不和。传几句笑话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来栽赃意图挑拨我跟花掌门不和,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被她说完这几句话,花重阳一口气憋的心口疼。
从一开头薄江找人杀她,到现在她害死叶青花,她竟一点证据也找不出来;而之前在画舫上看到她跟兰无邪在一起的事,碍于司徒清流在场,她又不能说。再者即使不顾司徒清流说出来,只怕也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因为跟薄江争风吃醋才栽赃她。
薄江看她一眼,又叹口气:
“花掌门,听说叶楼主原来是当年的花初雪前辈,着实让我惊讶。乍失去娘亲,我知道你伤心,也希望能帮你早日找到凶手。我也不避嫌了,其实叶楼主今天早上确实给我送来一封信,说想跟我见一面的。”
花重阳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薄江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叶楼主在信里说,她手上有碧落心法,如果我想要就同她见一面,只要帮她做一件事,她愿意把碧落心法给我。”
所有人都把眼睛盯住那张纸。
花重阳走上前,颤着手接过纸条,细细看一遍。
是叶青花的字无疑。
“我当时想碧落心法怎么会在叶楼主手里;加上跟她向来不熟悉,所以没有理会便来到湖月山庄找妃湘玩。”薄江垂眼摇摇头,“想不到叶楼主竟然就遭人刺杀,连带我也被诬陷。我看下手的人八成是知道叶楼主手中有碧落心法的消息,为夺秘籍而来。”
纪崇看她一眼,挑起浓眉:
“依你看会是何人?”
薄江笑笑:
“自然是,最想得到碧落心法的人。”
刚说出口,堂下已经有好几人叫出口:
“兰无邪?”
花重阳一怔。
亭下有人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入耳:
“这下有好戏看了。自己的j夫害死自己亲娘。”
花重阳坐在椅上不出声,脸色变成死白。褚三一手扶住她肩,抬眼厉色看向堂下:
“是谁说话?”
青楼在江湖名气不小,行事狠辣又多在暗地里不留痕迹,寻常江湖 门派得罪不起,褚三这么一声,厅下刹那一片肃静。
可是薄江一席话说的合情合理,加上南楚山庄势力浩大,江湖上不少门派依附,厅上附和她的自然不在少数。纪崇正在蹙眉难为还未开口,容辰飞已经站出来:
“重阳师妹,我看八成是恶人在中间挑唆,想陷害薄江姑娘。这事便先如此罢,为师叔报仇的事也非一日之事。”
花重阳看向纪崇,纪崇为难的沉吟许久,才叹口气答道:
“空口无凭,说什么都是枉然。重阳,你同兰无邪要是能说上话,我看你还是也问问他吧。”
柳大当即要上前说话,被花重阳一抬手拦住。她缓缓起身朝纪崇拱拱手,转身:
“我们走。”
叶青花死的消息在江湖飞快传开,还有她其实是花初雪也就是花重阳亲娘的消息。
江湖事无常,一时众说纷纭。
从当日起便是叶青花的丧礼,花重阳开始为叶青花守灵三日,定于三日后下葬。吊唁的人回去后都说,花重阳三天里一直披麻戴孝跪在叶青花棺材前一动不动,见来人便磕头,与从前的意气风发相比,像是换了个人。
兰影宫的人是第三天才到。第一回兰无邪出现没那么气派的排场,后头只跟了兰草兰树。黄昏时分天上飘起细如牛毛的春雨,三人进了青楼。
周围还有些江湖人和市井民众围观,兰无邪一袭黑衣进到大厅,看花重阳一眼,然后走到灵前,正要倒身拜下去,一直跪在一旁的花重阳抬起头,直直看着叶青花的棺材,声音嘶哑得只剩一线气音:
“我娘受不起兰阁主一拜。”
兰无邪动作顿住,嘴唇动动,低声回道:
“我不知道——”
叶青花,竟然是花重阳的娘亲。
“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已至此。”花重阳轻笑,表情和容貌在三天里憔悴走形的几乎变了一个人,“兰阁主请回吧。”
兰无邪看着她许久,说道:
“我回去。你要保重自己。”
花重阳还是轻笑:
“兰阁主请放心,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兰无邪终于还是离开。
日暮,跪了三天未起身的花重阳扶着褚三站起身,对着棺材慢慢说了一句:
“我如今才知道,自己真是被娘庇护了这么久。”
柳大在一旁看着,吓得不敢大声说话:
“重阳,重阳,你难受就要哭出来,千万别这么一直憋着,憋坏了你娘更心疼。”
“心疼?心疼什么?我娘她已经死了。”花重阳抬抬干裂出血的唇角,神情淡淡的轻轻扬扬手,“葬了吧。”
抬棺起灵,青楼里众人齐声举哀,唯独花重阳只看着,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一滴泪未落,看的柳大和褚三不敢离开她三步远。等棺材抬出门,她从柳大手里挣出手臂往前摇摇 晃晃往前追了两步,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花重阳
白色灵幡还未扯下,青楼的新楼主花重阳便病倒。
她断断续续发了七天烧,青楼的人心惊胆战了七天。七天里兰无邪日日带着兰树兰草到楼下大厅坐着喝茶,一坐就是一天,接连坐了七天,却一句话也不说。第五天的时候,还是赫赫有名却又神秘低调的青楼十二美之三的黄三实在沉不住气,跑到楼下问兰无邪:
“兰阁主,你是不是要见花重阳?”
兰无邪看她一眼,垂下眼:
“不是。”
“不是,那你坐在这里做什么?”黄三撇撇嘴,“你一个魔头坐在这里,难免影响我们青楼生意。”
兰无邪不说话,一旁兰草代答:
“听说花重阳病了。”
“是啊。”黄三抬头垂眼,打量着涂了指甲油的白嫩嫩胖乎乎的手,“现在还发着热呢。”
兰无邪还是垂眸不说话。
兰草看看自家阁主,忍不住反问:
“你们没请大夫?”
“请了,大夫说是体力透支加伤心过度,这时候发热是好事,多烧几天,等烧退了一次养回来就是。兰阁主,你真不去看看我们重阳?”
兰无邪垂眸默然半天:
“不见。她不会想见我。”
黄三瞥他一眼:“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任黄三无论再说什么,兰无邪干脆不再说话,无奈的黄三最后一摇手里的帕子,便回到楼上。
花重阳还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叶老七在一旁守着。柳大褚三坐在桌旁,看她回来问道:
“还坐着?”
“嗯。撵不走。”
柳大呸一声:
“老娘要是打得过他,现在就下去杀了他。”
黄三拎着帕子在床前看了花重阳一会,转回桌旁,皱起蛾眉:
“不知道为什么——”
“什么?”
“跟这个兰无邪说了几句话,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傻似的?”
“……”
“话也不怎么爱说,一张死人脸要多闷丧有多闷丧。要是不知道他,光看面相我铁定把他当成谁家娇养着的不谙世事的贵家公子,还是那种脾气特犟的。”
柳大捧着茶碗叹气:
“趁早把他打发走是正经,免得重阳醒了又要动气。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害死叶老四。看他那样子,大概是想等重阳醒了,想见她一面。”
黄三哼一声:
“我赌一百两银子,重阳醒了,要么不见他,要么提剑下去找他拼命。”
两天以后,第七天的晚上,黄三下楼看街上风景顺便探听消息,又是两天没说话的兰无邪看她一眼,第一回主动开口:
“重阳醒来没?”
黄三摇头晃脑:
“没没,倒是不发热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话刚说完就听楼上叶老七隔着三层楼朝外喊:
“黄三!快来!重阳醒了!”
黄三一愣的功夫,兰无邪已经先一步站 起身。她不着痕迹挡了挡他,转身就往楼上去:
“我去问问她见不见你。”
出人意料的,花重阳进完食,听黄三说了,躺在床头沉默半天竟然点了头:
“来者是客,怎能不见。老七,帮我穿上衣服。”
柳大褚三黄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趁着花重阳穿衣的空三人一聚头,黄三先咬帕子:
“我觉得重阳有些不对。”
柳大皱皱眉:
“老四死的那天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从老四死到今天,一滴泪都没掉。”
半个时辰后,花重阳披着藏青薄披风让叶老七扶着下了楼;即使隔了半层楼,兰草远远看着她忍不住还是低呼:
“……怎么这样了?”
短短几天功夫便瘦的只剩了皮包骨,原来红润润让人想咬一口的嘴唇褪了颜色,雪白中带着淡青,眼陷深进眼眶,活脱脱换了一个人。
兰无邪站在桌前没说话,一直等到花重阳走到桌前,微笑着喊一声“兰阁主”他才转过身,只看了她一眼倏然变了脸色,抬手想去碰她。花重阳不躲不避,可是兰无邪手伸到一半却停住,最后又收回去。
花重阳模样换了个人,说话也像换了个人,从从容容在桌旁坐下微微笑着:
“就是想问问。叶老七说那天之前我娘的蛊毒是十天犯一次,她死的前两天才犯一次,有没有可能死的当日毒发?”
兰无邪垂眸片刻:
“她第一次毒发的四十九天前才用过解药。第一次毒发之后的时间间隔会越来越短,但第二次至少也要四天以后。”
“有没有可能她被下了毒?”
兰无邪摇头:
“蛊毒可解百毒;血中若有蛊毒,百毒不侵。”
花重阳还是微笑:
“那应该未必是薄江了。以我娘的身手,就算加上身边那些狗腿子,十个薄江也不是她的对手。”
兰无邪顿顿,低声道:“薄江身手确实一般。”
一旁兰草变了脸色。
兰无邪这样说,岂不是在承认杀死叶青花的凶手是自己?
可是花重阳疲倦的垂垂眼,抬头又微笑:
“当然也未必是兰阁主。岸芷汀兰的掌柜说薄江回到客栈是晌午,那时候我还躺在兰阁主床上呢。”
停一停,她又抬眼微笑:
“不过我总觉得,是薄江也好兰阁主也好,这事总脱不了兰阁主的干系吧?总不枉你跟她一场同床之谊。”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几个人包括兰草兰树都变了脸色。花重阳没看见一样,还是微笑着:
“我以前一直以为兰阁主疼我对我好,可越想越不是这么回事。要是真疼我,也不会一直留着薄江一条命,任青花死了。世道不好混,人人有难处,想必兰阁主跟薄江之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这么说大概太难为你;可不这么说,却又难为了我自己 。”
她神色如常的扬起眼睫看着兰无邪,咳了一声慢慢说道:
“不管是谁指使也好,是谁亲自下手也好,这事我总要查个清楚,亲手替她报仇。”
她扶着桌子站起身,收起笑容,神色淡漠的转身:
“今日不送了,兰阁主。后会有期。”
自始至终,兰无邪站在桌旁一动不动。
黄三和柳大褚三站在一旁,看花重阳要上楼,想说什么却终于没开口。花重阳扶着楼梯走到一半,忽然停住,捂住胸口又咳一声,转身回头看向黄三:
“黄姐姐,那天晚上大夫把脉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黄三柳大和褚三同时变了脸色。
黄三咧咧嘴,小声说道:
“原来那天……你醒着啊……”
花重阳扶着楼梯垂着眼:
“要是我没听错,是说我有身孕了吧?”
兰草吃惊的瞪大了眼,看看花重阳,又看兰无邪。
兰无邪缓缓抬眼看向花重阳,黢黑的眸子幽不见底;黄三柳大隔了几丈都能看出他的手在抖,花重阳却毫不避讳同他对视,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
“可怜才两个月大,就要做鬼……其实也好,倘若生下来,将来爹娘却是仇人,该多难为他。”
她转过身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提着裙裾,一步一步走上楼去。
兰无邪面无表情的转身,站了站,抬脚往外走,走到门口脚步一晃歪向门框;兰树兰草飞身上前扶他,他一把推开兰树另一手扶住门框摇摇晃晃的稳住了脚步,缓缓迈出门槛,站住了脚。
于是以杭州青楼楼主叶青花的丧礼为界,一年之内,江湖中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是上上任武林盟主薄风,在准女婿司徒清流扶持下,正式复出出任武林盟主之位,且手段强硬,一上任便灭了几个不愿依附于武林盟而自立门户的小门派,杀鸡儆猴。
二是宁静王世子司徒清流终于同天下第一美女成了亲,大婚之日薄风亲手把倾城剑交到司徒清流手上;借助薄风和薄江之力,宁静王在西南的势力也得以巩固。
三是薄风复出出任武林盟主不久,湖月山庄少庄主容辰飞竟不顾师父纪崇反对同昭阳阁主兰无邪修好,兰无邪就在湖月山庄不远处新建了一座兰影山庄;自此,兰影宫正式进入中原武林,与武林盟平分江湖秋色。
与此同时,江湖中也出现了几大传说。
一是关于花重阳;传说叶青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花初雪,也就是花重阳的亲娘,于是花重阳便顺理成章成为了青楼的新楼主——这是在花重阳闭关之前,一直沸沸扬扬传到她闭关之后。
第二也是关于花重阳,传说她闭关以后练成了“无间式”,也就是融合碧落心法和黄泉武诀的最高重武功;据说真正的碧落心法其实是在叶 青花也就是花初雪手中,而之前花重阳接近兰无邪只是为了偷到黄泉武诀,叶青花死后她闭关修炼半年多,正是为了练无间式,所以现在,她的武功比她之前的j夫,天下第一兰无邪还要高出许多。
第三还是关于花重阳,传说她出关之后重掌青楼第一天,便放话要把青楼变成天下第一大青楼,且招进了青楼建立几十年来的除第二任楼主玉北雁之外的第二个男弟子,年仅十五的美貌出众的少年,白露——亦即,传说四中涉及的,花重阳的新任男宠。
花重阳出关之后,几大传说在江湖流传之快狠远大大超过炸药的威力,于是转眼间,诸如容辰飞同薄江有染,薄江同兰无邪千丝万缕,兰无邪同容辰飞有断袖之谊等等不具实力又缺少新鲜度的流言,立刻就被花重阳盖过了锋头。
白露
新年一过转眼又是二月,推迟一个月的武林大会正式开始。怪事年年有,去年是花重阳,今年武林大会上的焦点,则是青楼新弟子白露。
台上横幅大鼓,台下一边是司徒清流和武林盟的盟主薄风,另一边坐着容辰飞和兰无邪,正对着台子中央的,则是以纪崇为首的武当崆峒峨眉少林等门派;可是这拨人里,一片灰衣黑袍光头的和尚道士中间,极不协调的夹杂了一个彩衣光鲜的俊美少年,浅蓝菱纹袍子上缀了紫貂领子,手中捧了紫貂毛皮的暖手筒子,格外显眼。
台上打的热闹,旁人看的津津有味,少年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歪歪斜斜靠在椅上,玩了会儿自己身上的玉佩,又伸手去拨弄前头纪妃湘头上的发饰。
纪妃湘被烦的不行,回头狠狠瞪他一眼。
少年不以为忤,反而笑着凑上前,一张脸往前猛凑:
“呀,纪姐姐,谁说天下第一美女是薄江?那些人真是瞎了眼,我看你比她漂亮多了。”
纪妃湘头也不回,咬牙低哼:
“谁是你纪姐姐?少跟我装熟!”
“哎呀,纪姐姐脾气怎么这么大?女人脾气大了可就不好了。你看我们楼主,原本也是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就因为脾气大,唉,就不那么招人喜欢了——啊,真是困死了。”
边说着,白露轻哼一声,竟然缓缓站起身,对着比武台上极尽夸张的伸个懒腰。
那修长的身姿一舒展,俨然如一株玉树。
这下不光台下的人都伸着脖子看他,连台上正在比武的两个人也停手错愕的看着他。纪妃湘头也不回低声咬牙骂一句:
“不要脸!”
白露却像没事人一眼左右看看,软绵绵笑着:
“都在看我么?真是见笑了,台上两位英雄继续,我不过是伸个懒腰。”
说完他又打个哈欠,吊儿郎当坐下。
人群后头一片笑声伴着窃窃私语声,无数姑娘帕子掩着嘴,伸出去看白露的眼珠子一时收不回来,有胆大的还叹出声:
“这么好看的人,竟做了花重阳那老女人的男宠,可惜一颗嫩草被老牛啃了!”
声音够大,前头的纪崇听到忍不住皱眉回头。纪妃湘也跟着回头,顺道看了白露一眼,白露笑嘻嘻对着她,漫不经心抬着眼,手里一下一下抛着玉佩:
“才二十就被人说成老女人,重阳要是听见这话肯定要气死了。呵呵。”
纪妃湘忍不住一愣。
这个白露大概也就十六七年纪,眉眼间一股天生的风流潇洒却挡也挡不住,透着一股魅惑人的劲儿,天生一张桃花脸,宽额头尖下巴,长眉飞挑眼梢如烟,薄薄的两片唇天生带着勾人的笑。
要他真是花重阳男宠,她也只能说花重阳眼光算是不错了。
“纪姐姐,不是看我看得出神 了吧?”
白露冷不防一靠前凑到纪妃湘眼前几乎贴上她的脸,吓得她一退,下意识一抬手便扇了他一巴掌。
啪!
靠的太近打的不疼,连个红印儿几乎都看不出来,偏偏却特别响亮。
又是一片目光聚集过来。
纪崇皱眉,低喝一声:“妃湘!”
纪妃湘脸红,一缩手转回身。
白露摸着脸,笑嘻嘻往后一靠,懒洋洋还是歪在椅子上,低声笑着:“一点都不疼,纪姐姐。”
台下铺着狐裘垫子的椅上,锦衣华服一直默不作声的兰无邪此时也转头往人群中瞟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容辰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挑起眉轻笑:
“听说那是青楼新收的弟子。竟然是这么狐媚的一个少年,难怪外头传言是他是重阳的——”
话说到这里,一直站在后头的兰草适时递上茶打断他:
“阁主,热茶。”
兰无邪接过茶,搁在手中拿了会儿,手指搁在碗盖上下意识徐徐画圈:
“是重阳的什么?”
容辰飞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笑了笑答道:
“都说他是重阳的男宠。”
兰无邪抚着碗盖的手一下停住。
过了片刻,他又抬眼往人群中看过去,正对上白露一双微眯的桃花眼也在毫不避讳的打量着他,还特意勾起唇角对他笑笑,眉眼里头,全是露骨的挑衅。
他冷冷收回目光,搁下手里茶碗忽然站起身:
“看的头疼。兰草,我们先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兰无邪带着兰影宫的人离开。
容辰飞看着他背影轻笑一声。
一个头上罩着黑色面纱的小个子趋步向前,在他身后说道:
“你什么意思?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兰无邪跟花重阳有一腿!”
“这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你还故意惹恼兰无邪?他向来杀人不眨眼,要是迁怒于——”
“迁怒于你我?”容辰飞冷笑一声,“就算怒,他也会先杀了那个白露。哼,这小子是铁定活不过今晚!”
“你有把握兰无邪一定会对他下手?”
“兰无邪不动手,我们就动手,把人绑了再说。就看这个白露在花重阳心里到底几分重了。花重阳要是不要他了,我们正好把他送给兰无邪,不是一举两得?”
容辰飞算计的不错,可是谁也没想到,第一天武林大会的比试将要结束时,花重阳竟然出现在台下。
跟在她身后的是柳大褚三和黄三,各自披了红黑灰色披风,一行人出现在台下气势十足,直接就把其他几个门派压了下去。整整一年的时间,花重阳这是第一次在武林中露面。一进了场子她目光淡定,两手扯紧身上的雪白缀毛大氅径直走向坐在前头的白露,看到纪崇她停下脚步笑笑拱手行个礼:“纪叔叔。” 然后她带着微笑,旁若无人走到白露身边坐下。
还是同样出众的修长身材和雪白的脸,不同的是她一脸漫不经心掩饰下的沉稳,与一年前的张扬不羁已是大相径庭。
武林大会当天的比试一结束,便有不少人过来与花重阳寒暄。花重阳站在原地跟他们一一说完话,最后剩下的只有三派:司徒清流和薄风,容辰飞,纪崇。
司徒清流首先向着花重阳走过去。
站在她身后的白露脸上带着笑,等司徒清流走近还没开口,他先侧身轻笑一声:
“哎,今儿这么重要的场合,重阳小美人儿都特地来给我撑面子了,清哥哥怎么没带薄大美女过来?”
司徒清流看花重阳一眼,才又看向白露:
“薄姑娘说有事。”
白露扬扬眉梢,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勾起唇角看着司徒清流,猛地压低了声音:
“对了清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又不敢问。”
“你说就是了。”
花重阳看着白露的脸色,嘴角抽抽,忽然出声警告:
“白露,你有点分寸。”
“问一句话,还什么分寸不分寸的?”白露翻个白眼转向司徒清流,抬手掩嘴低声问道,“清哥哥,成了亲这么久,你到底把薄江上了没有?”
司徒清流一下怔住。
花重阳额角青筋挑挑,无语的转过脸去。一直跟在白露身后的叶老七对司徒清流尴尬又歉意的一笑,上前拧住白露耳朵就往一旁拖:
“臭小子!你非得给楼主丢脸是不是?!什么话都要说——”
白露一边“哎哟哟”叫唤一边还嘴硬反驳:
“叶老七你放手!我说什么了我?我跟花重阳睡都抱在一张床上睡过了她还怕丢什么脸?你给我放手!”
“你闭嘴!你不要脸青楼还要脸!你狗嘴里——”
一句话没说完叶老七蓦地停住,顺带着松开了白露的耳朵,直直瞪向花重阳身后的空地。
黄昏时分,薄云遮天凉风乍起,兰无邪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就站在花重阳身后不远处,身上一袭深黑淡金镶边的袍子随风轻晃,长长的影子被夕阳照着,恰好有一抹重叠在花重阳的白色披风下摆。
不知道白露刚才的话,他听见了多少。叶老七忍不住想。
谁知道白露一看到兰无邪,便邪里邪气扬起眉,一脸灌了两缸干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表情朝他眯起眼:
“哎呀,真是糟了,本公子刚才不是说错话了吧?听说兰阁主是重阳的旧情人,我刚才说跟重阳抱在一张床上睡了,你不会吃我的醋吧?”
宴席
因为白露的瞎胡闹,现场气氛本来还好些,但兰无邪一出现,周围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这一年多来无论是兰无邪,还是兰影宫,在江湖中行事都相当高调。论武功兰无邪在江湖中无人可及,兰影宫众弟子随便揪出一个在江湖中都算是高手;论长相自一年前兰无邪便是江湖第一美人,兰草等等女弟子也都荣登江湖美女排行榜;论行事风格,兰影宫上下一个比一个下手狠,其中以兰无邪为最,几乎处处与武林盟作对;论绯闻,一年前兰无邪跟花重阳那段过去仍被人“津津乐道”,至今杭州城里还有人在打赌花重阳这朵辣花最后会花落谁家,兰无邪仍然得票最高。
尤其是,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兰无邪这时候去而复返是因为谁。
本来都带着弟子走了,结果花重阳一出现他也回来了——还能是因为什么?
于是更没有一个人先说话,大家都僵着一张脸看向花重阳;结果反而,此时最应该表现出尴尬的花重阳和白露,却是最放得开的一对。
白露说完一席话便斜挑眼梢看着兰无邪,一脸欠揍的模样,嘴里低哼着莫名其妙的小调,这时候听着分外突兀;而花重阳挑眉瞪了白露一眼,带着显而易见的包容低斥一声“不懂规矩”,才扬起笑脸从容转身,跟兰无邪打个招呼:
“原来是兰阁主。似乎好久不见了。”
“再过二十天,正好一年。”
“……”
“你没怎么变。”
“只是老了一岁。兰阁主近来过的还好?”
不过是常用的相互寒暄的话,结果兰无邪直直盯着花重阳许久,才慢慢回答道:
“不好。”
一边听的人,额头都落下三条黑线。
花重阳直接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白露干脆撇撇嘴,皮笑肉不笑的哼一声:
“说我不懂规矩。还有不如我的呢。”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还是经验老道的薄风站出来打圆场:
“呵呵,各位,今晚我在家中设宴请纪大侠和司徒世子。刚才纪大侠说许久不见花楼主和容辰飞容少侠了,花楼主和容少侠可否赏脸”
花重阳看看纪崇和司徒清流,客气到了谢便点头答应,容辰飞也答应了。兰无邪还是站在原地,薄风向来圆滑周全,面上从来不得罪人,于是也客气的笑着让了他一句:
“兰阁主要不要也一起来?”
结果没想到从来视武林盟的人为眼中钉的兰无邪,竟然点了头:
“好。”
向来不露声色的薄风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然后拍着手干笑出声:
“啊哈哈哈哈!那太好了!今晚在下的南楚别苑齐聚武林精英,真是蓬荜生辉啊!”
一路上的格局有些诡异。
薄风同纪崇走在最前头,后头跟着磨磨蹭蹭的纪妃湘,随后是花 重阳、白露和青楼的几个人,白露一会招惹纪妃湘几句,一会回头挤眉弄眼的跟司徒清流说几句;再往后是容辰飞一个人。
兰无邪身后跟着兰草兰树和几个兰影宫弟子,跟容辰飞隔了几步,走在最后。
兰草看花重阳一会似嗔实宠的训斥白露一句,一会笑着跟司徒清流说几句话,再看看兰无邪的脸色,上前一步小心建议:
“阁主,不如我们回去吧?”
兰无邪一句话不说,脚步却不停下。兰草只能退后一步,无奈低叹一声。
薄风的南楚别苑地方不小;二月底天气转暖,宴席设在露天的敞轩中,四周灯笼高悬,轩外月色如洗。薄风犹豫了好久才排定了座位,主位两侧分别是司徒清流和纪崇,再往下是兰无邪和花重阳,如此一来花重阳正好右边挨着纪崇,中间相隔几步,前面正对着兰无邪。
座位刚排定,主要的客人依次落座,白露便大喇喇直接跳到花重阳身边坐下,挑着眉梢笑:
“薄盟主,我自然是跟我们楼主挨着了。”
薄风面皮又是一僵。
白露是花重阳男宠的传闻最近有越演越烈的趋势,白露却毫不回避,不知是太天真,还是其实是……根本确有其事?
……尤其是,花重阳轻声斥责他一句“无礼”,竟任他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别人就更不好说什么。
只是兰无邪,从头到尾脸色始终差的可以。席上一道道菜分别呈上,白露刚开始还规矩些,到了第三道菜上来一道对虾,菜一呈上花重阳面前的小桌白露就挟了一只到自己盘子里,先用象牙筷子挑弄了半天,又抱起来用手抠了半天,最后皱着眉往花重阳面前一扔:
“重阳,你帮我剥剥皮。”
周围目光直接都看向两人。花重阳筷子一顿,皱眉低声骂他:
“你自己手断了啊?”
“麻烦死了。”
“那就别吃。”
“你明知道我最爱吃虾肉。”
“那你以前怎么吃的?”
“小的时候都是我娘给我剥——”
“好了好了,没见过你这么难养的。”花重阳不耐烦的打断他,一搁筷子捏起虾子开始剥皮,剥好了往白露盘子里一扔,“多吃少说!”
白露笑嘻嘻挟起虾肉蘸了醋往嘴里搁。
所有人都愣愣看着他们俩一来一往像是打情骂俏,只有兰无邪也低头专心致志的剥着盘子里的虾,彷佛什么也没听见。白露抬头看他一眼,挑挑眉,筷子挟着咬了一口的虾肉直接递到花重阳嘴边:
“那,你不是也爱吃吗?爷赏你一口。”
“滚!”
白露笑嘻嘻的威胁,声音故意压得低低的,却还是刚好够四周的人都听见:
“你不吃,我就当众亲你一口。我说得出做得到。”
众人被白露的无耻惊呆,纪崇身边一个弟子 吓得筷子上挟着的肉丸子“噗”落到腿上。花重阳对着白露瞪了半天眼,最终还是一张口吞下半只虾肉,嚼也不嚼直接吞下去。
“啪嗒”一声脆响,兰无邪手中的虾落到盘子上。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都看向兰无邪。
他还是垂着眼,手指尖上却有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到盘子上。兰草低呼一声掏出帕子递给他,他怔了一下,才接过帕子包住手指上的血。兰草皱皱眉看看花重阳,往前半跪到桌前捏起那只虾:
“阁主,还是我来吧。”
轩中一片鸦雀无声。
薄风搁下筷子,又笑着出声圆场:
“呵呵,兰阁主一身尊贵气,想必从来没亲自动手剥过虾。”
这台阶给的还算及时,可是兰无邪帕子捂着手,抬眼看看花重阳,才对薄风说道:
“没给自己剥过,倒是给别人剥过。”
花重阳脸上保持了一晚上的笑脸终于一僵,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
那时候半帘醉园子里她跟兰无邪一起吃饭,她爱吃虾又嫌麻烦,于是用手捏住虾头从虾尾巴一点一点啃肉,好好一只虾被她啃得稀巴烂,兰无邪看不过去,绾起衣袖亲自下手给她剥虾肉,然后一只一只亲手喂到她嘴里。
她还记得,他不喜欢腥味,每次剥完虾至少要洗五遍手,直到把腥味都洗掉。
事情明明过去了一年,此刻回想起来,却仿佛还在昨天。
整晚上宴席上没几个人说话,除了司徒清流和薄风、纪崇偶尔说笑几句,大家似乎都饿了几辈子似的,只顾闷着头吃饭。
白露像是卯足了劲,语不惊人死不休明里暗里动手动脚打情骂俏,调戏了花重阳一晚上。
兰无邪除刚开始说了一句话,一晚上筷子都没动几次。
终于熬到散场,几帮人客客气气放下筷子起身谢过薄风,便要离开南楚别苑。苑子幽深,中间经过一处被花丛隔开的小径,兰无邪走在前兰草兰树跟在后,白露拖着花重阳紧跟在最后,刚过了花丛白露便挑挑眉看向兰草:
“这位美女姐姐,我看你从吃饭一直到现在,一直在偷看我。”
兰草回头:
“你说我?”
“是啊。这里除了重阳,也就你能称为美女了——可惜啊,却是兰影宫的人。”
兰草看看走远的兰无邪,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直直盯住白露,然后勾勾手指:
“你有种就过来。”
“过去就过去,”白露笑嘻嘻走过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是没想到等他走近,兰草竟一探手狠狠摸一把他的胸。
青楼的人包括花重阳,直接石化,就连脸皮厚的无以复加的白露,也忍不住怔了一?br /gt;
兰亭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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