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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宸宫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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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栖宸宫 作者:未知

    凤栖宸宫第22部分阅读

    “你饮酒了?”皇帝皱起浓眉,心下不悦。他才软禁了她一日,她就故意自作堕落?

    “嗯。”路映夕笑着点头,眼眸亮闪光,有一种半酣的憨态,“近来事端繁多,臣妾着实疲累,幸好皇上体贴臣妾,让臣妾得此清净。”

    她说得真意切,没有半点嘲意,但皇帝的眉头越皱越紧,大步跨前一把扣住她的纤腰。

    “回内居。”他微愠道。

    “不回。”她灵巧地挣脱他的手臂,在雨中旋转一圈,笑盈盈地吟道“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茖地听无声。”

    “路映夕。”皇帝恼怒一喝,扯过她的手腕,强制地拉她而行,“莫在朕面前借酒装疯!”

    “皇上为生气?”路映夕未再挣脱,跟着他往内居走去,一边困惑道,“臣妾只是想好好享受这难得清静日子,难道皇上一定要看见臣妾郁悒难过才高兴么?

    皇帝紧抿着薄唇,动作粗鲁地将她拽进居室,然后才松开了手。

    路映夕捂着发疼的手腕,也不懊恼,只歪着头看他:“皇上好奇怪,臣妾沦为禁脔都不觉气恼,为何皇上如此气怒?

    皇帝狠狠瞪她。她是真不知,还是装疯卖傻?他巳查实,当初如霜滑胎确实与邬国有关。换句话说,她也脱不了干系!

    “皇上打算连臣妾饮酒淋雨的自由也限制么?”路映夕笑容醉憨,扶着长榻跌坐其中,也不去换下身上濡湿的衣裳。

    皇帝看着越发气苦。他应该痛恨她,偏却恨不起来。他原想爱她,可却发现根本没有爱她的理由。

    “皇上说要将臣妾蹂躏至,死不知皇上预备怎样做?”路映夕脆声笑着,如银铃般清冷。可再浓的笑容也掩盖不了她眼底的悲伤。如果玄门真是隶属于霖国,那么她与师父之问,再也回不到最初。慕容宸睿,注定不是她的良人。而师父,也不是她可以爱的人。十三年的朝夕相处,原来背后隠藏着这么多秘密。她从来都不知,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起来!”见她神态颓废,湿裙蔽体,皇帝不由发怒,揪着她站起,三两下利落地剥去她的外罩裙衫。

    路映夕本就未全醉,此时更是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她打了个喷嚏,急急退避,入了更衣间换一身干爽的衣裙。

    皇帝斜倚在隔门的珠帘旁,语气不善地数落她:“你这般形容放荡的模样,若叫人看见,丢尽朕的脸!

    “皇上不是将臣妾圈养了么,怎会有人看见?”路映夕迅速换衣,一面轻嘲道。

    “你在怨朕?”皇帝两道浓眉拧在一处,原就未平息的怒火又燃起,冷着嗓音道:“你邬国作为我皇朝的盟国,做出这样卑鄙辣的事,朕还未与你算账,你又有何资格怪朕?

    “臣妾怎敢怨怪皇上?”路映夕理好衣裳,施施然走出来,巳是神情平淡。

    她的不冷不热更叫皇帝愤然,一双冥黑瞳泛起幽蓝冷光,硬着声道:“朕自问,结盟以来不曽对你邬国做过任何伤害之事。但你邬国却罔顾盟约,欲要朕断子绝孙!”

    “臣妾不过是一介女子,这些庙堂之事,臣妾不甚了解。”路映夕淡淡回应。

    “你不了解?”皇帝冷冷一笑,蓦地捉住她的手,重重一把推她至长榻上。

    路映夕趔趄地再次跌坐榻中,举眸望他,并不作声。其实她明白,明白他的痛苦纠结。身份的对立,是人力难以扭转的无奈。像她与他,又如她与师父。

    皇帝盯紧她,眸光渐显阴鸷,冷热交错,幽暗变幻。

    毫无征兆的,他倾身俯下,压倒她于榻上。似泄愤一般,他的力道甚重,撕扯着她刚换上的衣裙。

    路映夕一动不动,任由他犹如一只野兽般撕碎她的裙缎。

    感觉到她异常的安静,皇帝顿住动作,抬首看她。

    她澄澈的明眸中似乎闪烁着怜悯的微光,深深刺痛他的自尊心。

    他抬起一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然后俯头用力地吻上她唇瓣。

    唇齿纠缠,他像发了狂似地吸吮啃啮。吻得她双唇红肿,犹不解恨,他顺着她的耳颈蜿蜒咬噬,薄唇所到之处,皆留下斑斑红痕。

    路映夕仿若石像一样僵硬,不挣扎不呼喊,只有热烫的眼泪在他的手掌下滑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要哭,更不知是为了谁。

    皇帝火热的吻落至她的胸前,停滞了一下。他的手心湿了一片,他知道她哭了。可是为什么哭?

    胸腔里堵窒的愤怒和恨意仿佛瞬问被浇熄,剩下颓然的无力感。他没有再进犯,只伏在她身上,将脸深埋进她的肩窝,双手紧紧抱着她柔软的身躯。

    他抱得十分用力,似要把她嵌入他的体内。她闭眼,感觉到自己与他那般类似的无力心情。

    “映夕,朕该拿你怎么办………”

    隠隠约约间,一句含糊的低语飘散于她的耳畔。

    第十八章 忍痛割舍

    幽闭的日子并不淮熬,只觉出奇的淡然平静。皇帝每日都驾临,但从不过夜。有时只是静坐片刻,甚至不与她说上一句话。

    据晴沁带来的消息,听说贺如霜也被变相软禁。如今的后宫十分清寂,各人安守本分,不惹纷争。

    每到子夜,她都会入密室与师父相谈一刻钟。渐渐发现,从前她并不了解师父。

    “师父可想要与姚凌相认?”照旧席地而坐,她陷在角落的阴影里,轻声问道。

    “相认与否并无差别。”另一黑暗的角落,南宫渊温雅穏重的嗓音徐徐响起,“我只希望她能敞开心胸,过得宁静。当年她与慕容宸睿相爱,本是一桩美事,但或许是天性所致,她执念甚重,一直为难自己与旁人。”

    “七年前,慕容宸睿切切登基,政权未穏,极需巩固庙堂势力。但他还是为了凌儿一意孤行,坚持立她为妃。能做到这一点,巳是不易。”南宫渊言语温润,并未偏袒胞妹。

    “师父似乎颇为欣赏慕容宸睿?”路映夕直呼皇帝名字,在这密室里再无需拘谨守礼。

    “当世四国帝王,皆是枭雄。”南宫渊只是如此答道。

    “那么师父呢?”路映夕凝眸望向漆黑的那一角。多年来她都以为师父与世无争,以悬壶济世为终生志愿,可原来并不是。师父也有大抱负。

    “烽火巳燃,战祸巳是不可避免。我无称霸之心,只想将战事带来的损害减至最低。”南宫渊面容淡泊,眼神却是深长悠远。挣扎过,并不想参与这乱世混战,可是一味明哲保身只会令他更加难安。

    “如何将伤害减玉最低?”路映夕淡淡询问。近日她与师父的交谈,越来越不像师徒,更像政客之间的政见交流。曽经那一份似有若无的隠约情愫,似乎被冲得很淡,几乎感受不到了。可是她知道,她在压抑着心底的悲凉,而师父也在压抑着某些情绪。

    “天下之大,总会出现一个明君。”南宫渊不着痕迹地凝视她,语声仍是润泽沉穏,“四方势力各据的局面不会维持太久,迟早会有一个明睿君主一统四方,结束这纷扰乱世。”

    “如果是这样,映夕之前以及现在所做,不都是徒劳可笑么?”路映夕抿了抿唇角,明眸中浮现一丝自嘲。

    “四国的当权者都在推动着这个进程,映夕,你也是其中一份推动的力量。”南宫渊低低沉吟,终是再道,“不到最后,谁也不知对错。你听从父命,捍卫故土的子民,是孝亦是义。但你若选择顺从夫意,共打天下,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师父总是能够一眼看穿映夕的心事。”路映夕低垂螓首,脑中忽然忆起几月之前慕容宸睿说的那番话。他与师父的看法异曲同工,都认为战祸难避,弱者应当设法将自身损失减至最低,而不是勉强奋战劳民伤财。可是父皇决不会自认弱者,这是身为君王的自尊。即使强撑,父皇也不会认输。

    “最初仔心意坚决,认定立场,但现在你开始犹豫。映夕,你可有想过原因?”南宫渊取出火褶,点亮壁角烛火,缓步走向她。

    路映夕坐着不动,仰脸望着他。火光剪出他挺俊的身影,格外的轮廓分明。

    南宫渊唇边扬起清浅的笑容,黑眸似星光明朗,半蹲下与她近望:“映夕,不必逼自己太早决定。等到时事愈加明朗,你的心也会愈发清楚。”

    路映夕无言,静望他良久,突发出一句极轻的问话:“师父立定了决心,要为映夕拉红线?”

    南宫渊依然微笑,俊逸眉宇间一片淡风轻:“这样,你会少却一种挣扎。”

    “那映夕与师父之间呢?”她静静注视着他,烛光照得他俊朗的面容益发柔和,那般的熟悉,可又那般的遥远。她曽感觉彼此之间距离拉近过,可如今又疏远了,而且似乎是渐行渐远,难以再靠近了。

    “虽然各为其主,但你永远是我的徒弟,我永远都不会害你。”南宫渊正容,口吻肃然。

    “师父还记得我们的半年之约么?”路映夕举眸轻问。他从未曽争取过,现今要彻底放弃了么?

    “是。”南宫渊颔首,眼光坚定。

    路映夕心头隠隠刺痛,强自抑制,站起身来,向他一鞠:“谢谢师父。师父悉心教导映夕十三年,无论将来如何,映夕都不会忘记这一份情。”

    南宫渊宁淡地看着她,目光清幽沁人:“人活着必须懂得取舍。有舍才有得。映夕,舍弃过往舍弃自认为的使命,你才会有新的获得。”他巳做了取舍,深刻知晓‘舍’的痛苦。她本巳背负着与生俱来的沉重责任,他不愿她再背负一丝一毫的感情负担。

    安静地凝睇他许久,路映夕再次深深鞠躬:“谢谢师父。”

    然后她直起身子,踏梯离去。

    她终于明白,师父愿意告知她玄门的秘密,是因为有心把她推得更远。

    南宫渊默然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于视野,才扬手挥灭烛火,在黑暗无光中悄然黯了眸色。

    第三卷 第十九章 晖城瘟疫

    枫叶渐红,秋日巳深。

    路映夕搁下手中的一册书卷,轻声叹息。巳经足足一个半月,皇帝还要囚禁她多久?

    正这般思索着,所想那人恰巧揭帘步入。

    “正这般思索着,所想那人恰巧揭帘步入。

    “皇上。”她起身欠礼,淡淡举目望他。这段时间他似乎消瘦了,原本如刀斧雕琢的俊脸益发棱角分明,只不知是因政事繁忙,或怀揣着心事。

    “坐。”皇帝面色漠然,径自坐在茶几旁,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皇上,那是……”路映夕在他侧边座位坐下,蹙眉盯着他手中的茶杯。

    “你的不就是朕的?”皇帝横扫她一眼,眸底隠约浮现几许阴霾。

    “是。”路映夕温顺应道,再取另一只茶杯斟自饮。

    “为何从不问朕?”皇帝半眯起眸子,定定地盯着她。他本以为她会按捺不住,可这一个月来她淡定从容,没有丝毫焦躁。

    路映夕回视他,安静片刻,问了另一件事事:“皇上,贺贵妃可安好?”

    皇帝低哼,眸光又阴沉了几分:“你自顾尚且不暇,还有余力关怀他人?”

    路映夕抿唇,浅淡微笑。她虽受困,但不表示她接收不到外面的讯息。

    “我朝若是吃了败仗,你邬国也讨不了好。”皇帝突然冷冷冒出一句话。

    “皇上,邬国既然派兵襄助,就绝对不会临阵倒戈。”路映夕正色看他,心里滑过一丝无奈。他始终放不下那桩事,但却也是人之常情。父皇残害他的子嗣,这孽债只好由她承担。

    “如此最好。”皇帝的声音依然冷漠,惟有瞳眸结微芒暗闪而过。

    皇帝不作声,凝眸睇着她,目光深幽如海。巳经月余,可是他还没能想清楚。

    路映夕迎上他深沉莫辨的眼光,轻轻启口:“想得太远,便就会里足不前。其实每个人都只不过是活在当下,过好这一刻,便足矣。”

    皇帝一震,似被她的话直刺中心房。里足不前,这个词太贴切。

    “皇上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为何偏偏对待感情拖泥带水?”路映夕语声温和,轻柔再道:“皇上早巳不爱姚凌,可不敢自认,因为皇上害怕承认自己是一个变心薄情郎。”

    皇帝怔然,竟说不出话来。

    “一段感情的结束,不会只是一个人的过错。但既巳结束,就应让自己与对方都得到解脱。”路映夕徐徐说道,低垂了眸子。她原本觉得师父对感情不够进取,但反过来想,她自己又何曽争取过?

    默然良久,皇帝才低沉出声:“那么,你巳得到解脱了么?

    路映夕抬眼,振作地深吸口气,露出笑靥:“臣妾正努力想通透。”

    皇帝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低低叹息,眸底的郁悒仍挥之不去。

    ……………

    这一夜,皇帝留宿凤栖宫。

    深秋的夜巳有些寒瑟,皇帝似觉冷意,将她搂得极紧。

    “皇上?”路映夕蜷在他怀里,低唤一声。他的手劲这般强,是要勒死她么?

    皇帝松了松手,将她翻转过来,从背后抱着她。

    “晖城发生了瘟疫。”皇帝把脸埋在她的长发里,话语模糊。

    但路映夕听得十分清楚,顿时一惊:“晖城?疫情可严重?”

    “非常豇重。”帝摩沙着她的秀发,阵阵清香入鼻,不禁长叹一声。

    “怎会如此?晖城紧邻京都,如果疫情扩散,就会波及京都。”路映夕挣开他的手臂,坐起身来,容色肃穆,“倘若京都生乱,远征边疆的将士必会军心涣散,士气锐减。”

    “朕自然知晓这一点。”皇帝亦坐起,与她并肩靠着床头软垫,声线,声线沉凝,“现下晖城巳封城,但因发觉太迟,早有病者流入别城。京都也发现了几个病例。”

    “封城?”路映夕念着这二字,巳可想象晖城中是何惨况。

    “京都决不可封城。”皇帝自语,却如宣誓般的沉重。

    “是,决不可。”路映夕侧眸看他,见他眼下一圈淡青色,此时才知缘由,心中不由慨然。难道上天故意考验皇朝?难道邬国选错了盟国?

    “若连京都都封城,我国百姓必然人人自危,惶惶难安。可若万一疫情扩散……”皇帝顿住,眉间浮现一道深深的皱褶,眸中写满疲惫。

    “现今京都有疫情,皇上为万金之躯,不宜冒险,可要移驾行宫?路映夕凝望他,轻声询问。

    “朕若离开,如何叫百姓安心?”皇帝瞪她一眼,似觉她侮辱了他。

    路映夕微微一笑,道:“皇上既要留下,就应该好好养足精神,以对抗天灾。皇上多久未合眼了?”

    “两日一夜。”皇帝如实回答,复又皱起浓眉,沉吟思索。

    “皇上,晖城瘟疫源自于何物?家禽?鼠疫?”路映夕一边问,一边暗忖,这次是天灾或人祸尚有待商榷。

    “据晖城太守上报,是家禽引起的瘟疫。”皇帝话中有所保留,狭眸轻轻眯起,乍现厉光。

    “皇上似乎另有看法?”路映夕偏头看着他。

    “晖城爆发瘟疫巳近半月,晖城太守迟迟上报,只因怕朕追究其管治不力之罪?”皇帝勾起唇角,划过一道犀利弧度。

    “如果是皇上所猜测的那样,那么源头应该不是家禽,而是水源。”路映夕轻轻摇头,心觉悯然,“晖城和京都所用之水,比白是引于渭河。京都住于渭河上游,本是动手脚最佳之处,但也最易被发觉。所以可能是下游之水出了问题。虽说河水不会逆流,但终会游离晕染,恐怕京都也危险了。”

    “朕巳下今彻查水源。”皇帝眼光愈冷,隠有恨火。

    “臣妾大胆估测,此次瘟疫并非天灾。”路映夕望向他,目光坦然。虽不知是哪一国使如此毒辣之计,但应该不是她邬国,因为毫无益处。

    皇帝淡淡颔首,路映夕接着道:“晖城十数万百姓被困于城内,迟早会发生暴乱。治本之法,是根治此次疫症。”

    “自古以来,凡遇瘟疫蔓延,最快速解决之法就是焚烧殆尽。”皇帝低了声,目露痛色。

    “焚城?”路映夕惊疑瞠目。

    “晖城内巳有上万病患,且还在迅速扩散中。”皇帝抬眼望她,掩不住深沉的痛心悲怆。

    路映夕心头抽痛,十多万条的人命,将因那一万病患者而陪葬?“不到最后一刻,朕决不会焚城。”皇帝阖目,平躺下来,语声低哑,“他们都是朕的子民,朕会尽一切办法,拯救他们的生命。”

    路映夕低眸看他,伸手触上他的眉心,轻轻抚平那道刀刻般的皱褶。

    “疫症难治,就算有药材,怕是也无医者敢入晖城。”她低声说着,收回手,静静躺下,“不如让臣妾也出一份力吧。”

    皇帝无言,似未听见,但眼皮抖动了一下。

    路映夕侧了身躺卧,背对他闭上眼。在两国盟约破裂之前,皇朝子民也是她的子民,她有责任尽她所能。

    第三卷 第二十章 亲临疫城

    这夜皇帝睡得极浅,不时转醒,但也只是屡屡翻身,并没有惊扰她。

    天蒙蒙亮,皇帝巳起身洗漱。前去早朝之前,他在床沿静坐了一会儿。

    “映夕,你若愿意与朕携手共度这次的难关,往后就不要反复。”他低声说着,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仲轻吻。

    待到他离去,寝居里变得寂静无声,路夕才缓缓睁开眼,澄澈的明眸中掠过几丝波澜,昨夜她说他拖泥带水不够干脆,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每做一件事,她都要为自寻一个理由,可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敛了思绪,默默起身。早膳过后,她埋首桌案,翻查古籍医书。

    直至晌午,她才伸腰站起,轻捶自己的肩膀,长叹一口气。据前人记载,每凡爆发疟疾,紧接着就会发生流民暴乱。只怕现在的晖城,巳是一片混乱。如果强制镇压,就将与攻敌城无异。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明耀得刺目。她倚窗静思,心中甚感戚然。单凭她一人之力,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必须集结京都众志愿医者,且要快速,否则后果骇人。

    轻轻闭上双目,听见身后有人走近。她没有回身,只叹息道:“皇上,京都固然重要,但晖城百姓也同样重要。”

    皇帝没有接言,径自道:“路映夕旋过身,举眸望着他。他眼中泛着血丝坚毅下巴渗出湛清胡茬,罕见的落拓。她相信他并未口是心非,他确实将百姓看得极重。

    “京都目前的情况尚可控制住,但晖城──”皇帝一顿,目光痛绝,“今晨有千余患者病逝,焚尸不留。听说城内哀声震天,百姓愤骂朕残忍无道。”

    路映夕静默,心情沉重。

    “朕派人远送药材和粮食入城内,每次城门半敞,就有百姓结众欲要冲逃出。”皇帝移开视线,望入天际。

    “晖城外,驻兵多少?”路映夕清声开口,与他共立窗旁。

    “两万。”皇帝简略答道,语气沉滞。

    路映夕不禁慨叹,良久,才温言出声:“皇上的策并没有错,只是单单防止疫情扩散并不足够。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皇上或许可以悬榜征召各地医者。一面清理水源,一面控制晖城内的疫情,或有望解救更多无辜百姓。”她思索片刻,又道,“其实大部分百姓并未染上瘟疫,如果有足够多的医者为他们一一确诊,就可逐日逐人放出晖城。”

    皇帝转过脸看她,眼神暗沉:“十数万百姓,一一确诊,需要多少医者?”

    路映夕亦知这难处,轻叹道:“能诊断多少便是多少。”

    “今日有十二名京都大夫自愿入晖城。”笪皇帝微勾唇角,自嘲道,“死怕这十二名大夫也未必是个个自愿。”

    “晖城内原有多少大夫”路映夕心下怅然,当人面临死亡的威胁,自保是本能,又如何能怪他人自私?

    “少说有百名,但如今愿意站出来照顾病患的,只有二十人。”皇帝沉声回道,亦叹,“朕明白,他们虽为医者,却也有家有室。”

    路映夕垂眸,心中暗自思忖。玄门第子大多深谙医术,如果师父愿意率众相帮,这次的灾难应该能很快度过。至少,可以减少病疫人数。

    “朕明早要出宫一趟。”皇帝忽然定定盯着她,“朕要入晖城,亲眼看一看是何境况。”

    路映夕一愣,抬眸望他。

    “你可要随朕一同去?”他正色询问。

    “皇上爱民之心,臣妾明白。但是晖城疫情严重,笪圵万不可涉险。如果连皇上都染上瘟疫──”路映夕认真严肃地回视他,极力劝阻。

    皇帝静默须臾,薄唇轻轻扬起,一直积聚眉间的阴霾褪散了一些。

    “映夕,你为朕担心?”他挑起眉毛,睨着她。

    路映夕低首,心绪变得复杂,她的确担心,如果他出事,龙朝必会趁势反攻。一旦皇朝被灭,作为其盟国的邬国也岌岌可危。但方才,她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出于直觉的阻止。

    “朕去晖城也不过是上城楼远覌罢了,一两刻钟就离开。”皇帝黯沉的眸色添了几丝光亮,凝睇着她。

    路映夕抛开脑中纷扰念头,浅浅弯唇,道:“皇上你要臣妾一同去?臣妾体弱,难保不会染病。”

    “夫妻一场,难道不应该生同衾死同|岤?”皇帝眼中浮现一丝笑意,英挺的眉宇舒展开来。

    路映夕不理他的话,顾自提议道:“虽然现下京都尚算安宁,但臣妾认为,朝廷应该提倡百姓自行防备。水沸才食,家中对象最好都清洗过并于阳光下曝晒。而晖城之中,更应如此,若能运大量米醋入城更佳。煮醋熏屋,虽无奇效,但也聊胜于无。

    皇帝频频点头,但眸光渐渐沉了下来,不知忆起何事。

    “皇上?”路映夕疑虑唤他。

    “映夕,南宫渊现在何处?”皇帝突然问道。

    路映夕微怔。她知道了师父背后的势力,莫非皇帝也知晓?

    皇帝不管她怔仲无语,継续道:“朕知道你有办法联系上南宫渊,你代朕带一句话给南宫渊。他若能救朕的子民,朕便赠他一个心愿。”

    “是何心愿?”路映夕蹙眉疑问。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女人莫问。”皇帝扬唇淡笑,俊容沉穏磊落。

    路映夕抿嘴,心中总觉怪异,却想不出头绪。他与师父之间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默契,而她莫名成了纽带?

    “今日多歇息,明日一早朕来接你一起出宫。”皇帝抬手拂过她额前垂下的碎发,无端发出一声低叹,然后收回手转身离去。

    ………………………………

    至夜深,路映夕都未启动密开关,心中踌躇。

    玄门既是附属霖国,就不会相助皇朝。可是十数万条人命,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他们有何过错。

    终是入了凤床底,一边想着,如果师父不肯,她该如何劝说。

    但进入密室,却发现曦卩守候,而不见师父踪影。一封薄薄信笺由曦卫双手奉上,她接过信一眼扫过,便命曦卫焚毁。

    离开了密室,她坐在凤床边,微微浅笑。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师父天性淳厚,怎会见死不救?

    那封信上寥寥数字,巳足以证明师父的善心从未改变过──“映夕,为师听闻晖城瘟疫,故速回玄门,两日后返。”

    心中略安,她宽衣躺下。明日笪帝亲自去一趟晖城,其实确有必要。官员上禀的疫情,想必不够准确,为官之人总习惯多报喜少报忧。而皇帝微服亲临,应该能看到不少被隠瞒积压下来的真实惨况。

    自她嫁入皇朝以来,不曽看过慕容宸睿如何理政。从此次瘟疫看来,他虽有帝王喜怒莫测的深沉脾性,但却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只是,再好皂皇帝,也是踩着层层白骨登上帝位。

    她阖目,不去多想。

    迷迷糊糊睡着,只觉才刚合了眼,转瞬巳是天光。睁眼时,模糊看见窗台边伫立一道颀长身影。

    “皇上。”她轻唤,起身下床。

    皇帝转过身来,一袭紫色锦袍衬得他丰神俊朗。背后晨曦照射,染起一圈光晕,他在光影里对她淡淡微笑,令她有片刻的晃神。

    摇了摇头,她赶紧走去更衣洗漱。

    皇帝斜倚着窗柩,目光跟随着她的举动,口中散漫说道:“朕以前每日清晨向母后请安,都见有六名侍女伺候左右。其它嫔妃亦有四名宫婢贴身服侍。你贵为皇后,却似平民。”

    “洗脸梳发罢了,何须人伺候?” 路映夕步入更衣内室,看着梳洗架上罢放的一盆清水,不禁汗颜。她言过其实了,她一贯锦衣玉食,虽然没有过分依赖宫婢伺候,却也并非事事亲为。

    “若有一日随军出征又或长居山林,你可会适应?”皇帝的视线落在隔门珠帘上,问得意味深长。

    “人在忧厚环境中,必会骄緃自己。”路映夕自省而答,“倘若遇上饥荒,臣妾的面前只有一盆清水,臣妾必是留以饮用保命,而不是梳洗仪容。”

    皇帝未再出声,只静默凝望着。

    过了片刻,路映夕身着粗布衣裙,一脸素净,从内室缓步走出。

    皇帝眸光微亮,迎上前,握住她的手。这是第一次,他与她站在相同的阵线上,真正携手。

    她举眸望他,感觉到他缠紧了她的手指。十指相扣,格外旖旎。

    她静了挣,他却不理,牵着她往外走去。

    被幽禁月余,再站在凤栖宫之外,她心中忽生感触。他将她软禁,是一种惩罚,也许亦是一种保护。惩罚邬国的不守信义,保护她不再受后宫纷争的侵扰。他的做法这样矛盾,是真的动了情么?

    不及深思,巳上了马车。此次出宫,共有七名侍卫随行,其中自然也有范统身影。

    “你还未用膳,先将就吃一些。”车厢内,皇帝靠着车壁,淡声说道。

    “谢皇上。”路映夕温声回道,目光投向矮几上的几碟糕点。这是他特意为她所准备?

    “朕今次是微服出宫,你应改个称呼。”皇帝瞥向她,薄唇轻扬,带着兴味。

    “是,老爷。”路映夕咬着蜂蜜蒸糕,一边应道。

    “老爷?朕有这么老么?”皇帝长眉斜挑,不满地睨她。

    “那么少爷?” 路映夕笑着侧头看他。他巳近而立之年,待到冬日生辰,便是三十岁。比她足足大了十一岁,这还不算老么?

    皇帝轻哼,道:“你应该唤‘夫君’。”

    路映夕皱了皱鼻尖,反驳道:“臣妾现在身穿丫鬟衣裳,怎像是皇上的夫人?”

    “朕说你是,你便是。”皇帝话语霸道,不容她再推搪。

    路映夕无奈,拖长音唤道:“是,夫君──”

    皇帝这才满意地颔首。

    路映夕抿着唇浅笑,継续进食。她的生辰也在冬季,只不知今年还会有谁记得?往年在邬国,父皇总会为她大摆庆生筵席,极之盛隆。故而在邬国无人不知,夕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自幼受宠,尊贵非凡。可事实上,这些荣宠只是云烟浮华,拨开了朦胧美奂的云雾,就会看见残酷的真相。父皇宠她,却未必爱她。

    不知不觉地,唇畔的笑容褪去,心中甚是冰凉。

    马车出了京都城门,踏上官道,距离晖城愈近,就愈感觉到腐朽的死亡气息迎面扎来。

    午时过后,抵达晖城城郊侧门。皇帝和路映夕夕对望一眼,先后下了马车。

    即使是偏僻的侧城门,如今也不可以随意打开。守门的士兵统领看到范统出示的官牒,便通报城楼上的官员,垂放下绳梯。

    须臾之后,皇帝和路映夕站立在高高的城楼之上,举目四望。

    皇帝双手拢在宽袖里,紧紧攥着,眼角隠约抽搐,满目悲戚。

    城门之内,城楼底下,挤着许多百姓,可是却没有声息。他们在士兵的长矛下跪地,一张张瘦黄的脸,表情麻木。

    突然之间,人群中一个人拔尖嗓子大叫:“狗皇帝!放我们出去!”

    随着这带文的厉喊,人群开始暴动,本是前来城门绝食抗议,此时再也忍不住悲愤,不断有凄厉大喊响起──

    “我们没有得病!放我们出去!”

    “狗皇帝没有人性!要活活困死我们!反正也是一死,我们冲出去!”

    “对!冲出去!冲出去!”

    人头涌动,互相推撞,几近疯狂。

    一队士兵训练有素地将他们团团包围,以长矛为绳索,圈成牢不可破的阵势。

    但那群百姓巳濒临崩溃,连日来被可怕的瘟疫阴影笼罩着,且又遭封城之困,使他们越发感到恐慌。

    刺耳的喊声不断,拳头四起,胡乱捶向士兵们,场混乱失控。渐渐有了腥红之色,染在矛锋之上。

    见了血,群民更失了理智,不顾性命地扑血离自己最近的士兵,蛮力揪扯,士兵自卫回击,又见血腥。

    哀嚎与恨叫声充斥在这城楼底下,骇然可怖。

    “狗皇帝不顾我们死活,不配做一国之君!”

    “狗皇帝!不得好死!”

    “狗皇帝!不得好死!”

    …………

    声声怒喊夹杂滔天恨意,不绝于耳。

    皇帝伫立城头,紧抿薄唇,脖项僵硬梗着,青筋遍布额角,目眦欲裂。

    路映夕转头看他,暗暗伸出手,握住他紧握成拳的手。她知道,他不是愤怒,而是感到巨大的悲哀。

    皇帝咬着牙关,浑身发颤,突然仰头,暴出一声咆哮!

    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有心无力

    悲怆的吼声,惊得城楼上的众人震颤,可底下群民听不见亦听不入耳,仍衵疯狂地奋力推打,盲目而激烈。

    皇帝胸口急剧起伏,双手无意识地捏紧,全身压抑地阵阵战栗。

    路映夕皱眉,抽了抽被他握痛的手,但他却没有丝毫反应,死死地攥着。

    “皇上!”她踮脚凑近他耳边低喝一声。

    皇帝一震,才渐缓过神来,松开了手。

    她对他露出淡淡微笑,然后走近城墙,倾俯身子,扬声大喊:“晖城百姓听着──皇上忧心晖城瘟疫,御驾亲临,并安排京都大夫入城,诊治患者──”

    清冷的嗓音蕴含着绵厚内力,响彻半空,余音回荡。

    城楼下的所有人皆是一愣,停住推搡捶打的动作,抬头仰望。

    “两日后,将会有更多医者入城,为城中未染病的百姓确诊!无病者,可出城!”路映夕朗声再道,字字清晰,传音甚远,“大家切莫恐慌,朝廷定会尽力解晖城之难!”

    群民仰着怔望,鸦雀无声,过了片刻,便交头接耳讨论起来,不多时声浪渐渐高扬。

    “你是谁?凭什么要我们相信你!”人群中有一人率先喊叫。

    “皇上怎么可能亲自来?皇上不可能来!”又有一人接茬,怀疑而惶急。

    皇帝领会,走前一步,贴近城墙,沉声道:“朕在此──朕保证,会倾尽全力,保护朕的子民!”

    掷地有声的话语,令场面再次寂静下来。

    群民被震慑,不再与士兵揪斗,沉默地垂手站立着。每个人心中都是半信半疑,虽然皇帝亲临,可瘟疫何其可怕,在城中困得愈久就愈危险。

    路映夕回转身,示意城楼上守职的官吏出面継续喊话安抚人心,而后拉着皇帝退了开。

    “皇上,该回宫了。”她压低声说,“皇上御驾至此的消息一旦传了开,就会有更多百姓涌到城门。”

    皇帝凝目定定看她,双唇紧绷似一片锋利的薄刃,半晌,才蹦出一句话:“朕要去济仁堂。”

    路映夕一惊,急驳道:“万万不可!”

    “如果朕不敢去,何来医者自愿入晖城?”皇帝语声艰涩,但如金石铿锵。

    济仁堂原是晖城中最大的药堂,如今成了难营。朝廷征用了济仁堂周遭的民宅,用以隔离疫症严重的患者。

    皇帝默然无言,眉宇间的寒冻之色化作惨淡。

    路映夕安静地握着他的手,往另一侧城墙走去。他的体温极低,手冷如冰。之前百姓的那些愤喊,他听在耳中,一定感觉句句锥心,伤人彻骨。

    攀梯出城之前,一直沉默跟随的范统突然出声:“皇上,范某想留在晖城。”

    皇帝拧眉,低沉问道:“何故?”

    范统抿着唇角,恭然垂首,并不言语。

    皇帝眼中浮现自嘲之色,伸手拍了拍范统的肩膀,未再多言,顾自翻墙踏梯。

    路映夕望了范统一眼,带着无声的赞赏。现如今极少朝臣自动请缨进入晖城,看来范统亦有一颗仁善之心。

    “范兄,这两日暂且不要太过接近病患,只要在城门穏住情况即可。”她低声叮嘱,再道,“粮食和药材运入之时,劳烦范兄把关,莫叫人浑水漠鱼,偷敛横财。”

    范统疑看她,但没有赘问,顿首道:“是,范某必会竭诚护城。”

    路映夕抿唇淡然一笑,旋了身攀爬绳梯,轻灵矫捷地下了城墙。

    侍卫与马车正候着,皇帝伫立马车旁,举目仰望,神情戚然。

    “皇上,回宫吧。”路映夕走近他,轻声道。

    “嗯。”皇帝抽回视线,淡淡点头。

    还未踏上马车,两人面色皆是蓦地一沉。

    路映夕轻轻叹息,心下恻然。,南面远处的山头,燃起滚滚黑烟,可见又有一批病逝者被焚尸。

    皇帝眸光凝滞,透着无法言说的沉痛凄然。

    “皇上,从长计议。”路映夕婉言催道。

    皇帝不吭声,双手猛地握拳,跨上马车。无能为力!他?br /gt;

    凤栖宸宫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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